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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勿撩-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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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着卿姒,当即便松了一口气,盼着她能来解决这个麻烦,可卿姒今日显然没兴致来淌这一趟浑水。
“上仙,你回来了!”
卿姒皮笑肉不笑地道:“回来了。”
她继续皮笑肉不笑地假意发现灵蔻,道了声:“灵蔻公主,又来找我说话的?不巧,我今日乏得很,先回去睡了。”
灵蔻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此时却已是涨得通红,由刚开始震惊得难以言表,到后来愤怒得无地自容。
她惊疑不定:“你不是走了吗?”
卿姒道:“是走了,这不是又回来了吗。”
话毕,她也不欲多留,转身即走。
“站,等一下!”
卿姒回首,见叫住她的人乃是那个小仙娥银苓,估计一开始是想叫她“站住”,后来不知何故又改成了“等一下”,大抵是内心对上次掉入湖中的阴影太大。
卿姒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你啊!”她细细打量银苓一圈,赞叹道,“今日描的妆不错嘛。”
银苓后怕地捂了捂脸,又闻她道:“发髻梳的也不错……若是再不小心掉下湖……”
银苓惊恐地后退两步。
灵蔻这才转向里桑:“里桑大人,劳你……”
她话还未说完,身后便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来人从容不迫,颇为清闲。
慕泽右手随意地提着一个鱼篓,沉静无波的眸子扫视一圈,最终落到卿姒身上,道:“回来了怎么不进去?”
卿姒微挑眉,里桑接过话头:“上神,灵蔻公主……”
慕泽闻言,睨了一眼其方向,面色毫无波澜,上前揽住卿姒道:“进去啊。”
二人随即向府内行去,灵蔻忽而发声:“上神!”
慕泽微微侧首,示意她有话直说。
灵蔻目光凛然,义正严辞地道:“为何她能随意出入玄碧紫府?且不说上神并无义务助她修行,即使事出有因,身为女仙,也不该长久逗留于神君府上,若让外人得知,传出去只会坏我仙族名声,扫我仙族颜面,今日,还请上神给我众人一个说法。”
好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辞,听得仙娥暗暗叫好,听得里桑冷汗直冒。
卿姒难得见到这一向柔弱的公主这般强势,竟比她平时那番做态顺眼多了。
慕泽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只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眉尖微蹙了蹙,他淡然开口,语调平缓,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本上神的家事,何须与外人所言。”
一语双关,实为妙哉。
这还是卿姒头一回听见慕泽自称“本上神”,竟是说不出的端凝肃然,不容侵犯。她细细打量他一番,终于注意到他手上的鱼篓。
“咦?你去钓鱼了?”
慕泽回过头来看她:“不是你说晚上想吃松鼠桂鱼?”
可她明显只是说说而已……
“府中的湖里不是有鱼吗?”
“湖里的鱼与墨逸皆有了情谊,不好叫他们生死相隔。”
这清新脱俗的理由,真叫她无法反驳,可始终觉得哪处不对劲,她灵光一闪,道:“所以,你就叫别湖里的鱼生死相隔?”
慕泽眸中蓄了一丝笑意,做沉思状,轻声道:“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吗?”
卿姒哑口无言,二人朝府内走去,她忽而忆起什么,道:“你不会让我做吧?”
慕泽微挑眉:“你若想做,也……”
“不做!”卿姒急忙打断。
慕泽笑道:“也行,你给我打下手?”
打下手也要比下厨好,卿姒欣然应允。
灵蔻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鼻间发酸,眼眶红红,不发一语地便朝相反方向跑。
银苓惊呼着追上去:“公主,你慢点!”
灵蔻一路疾跑,完全将一个天族公主该有的礼仪气度抛在了脑后,她只觉着心上被利刃挖开了一个大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冻得她浑身发冷。
眼下,她脑中想的全是如何将卿姒赶出玄碧紫府,赶出九重天,令她永生永世再不能踏入一步。或许,她可以求求父帝与母后,他们那么宠爱她,无论她想要什么,都会迫不及待地送到她面前,是了,父帝与母后一定会帮她。
她的脚步渐渐缓下来,银苓气喘吁吁地追上她,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南天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惊恐焦虑道:“公主别再跑了,前面就是南天门,可不能再出去了!”
灵蔻想到法子,也不再纠结,她满心满意想的,皆是如何向父帝母后哭诉。
转身正欲向天毓殿行去,忽而被一股力道扯住了袖袍,她微蹙眉,道:“银苓,你拉着我做甚?”
无人应答。
她疑惑地转过头去,见银苓正站在自己身旁,眼珠瞪大,一脸惊恐地看向她的后背。
她徐徐转过头去,瞳孔陡然一缩,眸中倒映着一幕惊悚可怕的画面。
扯住她的并非银苓,而是一团黑气,那黑气附着在她的衣袍上,使她无法动弹。最要命的是,那团黑气上,蕴着两只血红的眼睛,眼中全是血丝,狰狞可怕,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
她吓得命都没了半条,话也说不出口,倏地,那团黑气扯着她快速往后退,她惊呼一声,语调凄厉地呼道:“银苓!快救我!”
银苓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立马去拉她,可却怎敌得上黑气的速度,两人将将把手合在一起,便被大力地甩开。
幸而南天门处有守卫的仙将,众人见状,纷纷拔剑而起,意欲斩断黑气,解救灵蔻公主。
黑气像是发怒了似的,铜铃般的眼睛陡然睁大,体积化为原来的数倍大,将冲上前来的仙将卷入体中。
一阵狂风呼啸,阴翳漫天。
诸仙将的身体被扔了出来,然,皆失了头颅,无一例外,无一幸免。
灵蔻早已吓晕过去,被黑气扯着,一路飞下了九重天。
她再醒过来时,恍然发觉自己乃身处水底,这片不知是湖还是海的水底十分怪异。湖面清澈透亮,一览舒爽,而越往下游,水质便愈来愈暗沉浑浊,她举目一望,顿时吓得浑身一抖。
面前的那团黑气几乎占据了大半个水底,似有一个魁梧庞大的身躯隐在其后,看不真切,只隐约可见两只一闭一合的眼睛,她的周身全散落着各式各样的人头,忽而,她瞥见一处,终于忍耐不住失声尖叫起来。
那,是银苓的人头。
那团黑气微颤,眼睛底下有一道圆形口子,那口子动了动,发出一道粗嘎浑浊、且带着重音的问候:“小姑娘,你是何人?”
灵蔻身子发颤,不敢张口。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又响起:“不说?那我可要吃下你的头喽。”
眼泪瞬间飙出灵蔻的美眸,她语带哭腔,颤抖着道:“我,我是天族,天族的公主。”
那团黑气陡然沉默,半晌,又道:“不对,你身上为何会有她的气味?”
她?她是谁?
灵蔻来不及思考,面前的水波无端开始荡漾,竟幻化出了一面水镜。
水镜之中,显现着她在玄碧紫府门前与里桑的那番对话,须臾之后,一修长纤细的青衣女子映入镜中,水波之上浮现着她绝迹遗世般的容貌。
那团黑气倏地猛颤起来,似乎是从灵魂深处发出一道道愉悦的笑声,听在灵蔻耳里,只觉惊悚不已。
“九天玄女,你果然出去了……”
灵蔻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指着镜中那道青衣身影,道:“你说,她是九天玄女?”
黑气并未理会她,只自顾笑着,笑得气息乱颤,水波摇曳。
灵蔻竟难得的冷静下来,脑中浮现出当初卿姒离开玄碧紫府前与她的那一番对话。
她当然不相信,其乃九天玄女现世,众人皆知,九天玄女封印刑天之时,神体便已湮灭,其神识沉溺了九万年,早就回不来了。
且,若她的神识回归,幻生湖中又是谁在压制刑天?
刑天?!
她惊恐地望向那团仍在兀自笑着的黑气,不过片刻之后,脑中又是一番思量。
她终于想到,如何让那人自己离开玄碧紫府,且,再也不会回来。
她抬起头,看向那双令人背脊发凉的眼睛,轻启樱唇,小心翼翼道:“我,我与你做个交易如何?”
第58章 终须一别
卿姒最终还是没能吃上松鼠桂鱼。
里桑来报; 南天门又发生了一起无头怪案; 且; 这次的受害者是几十位仙将,更为值得注意的是,其中还有一具无头女尸; 看身形打扮,应是哪个宫里的小仙娥,且位分还不低; 正等着各宫派人去认领; 但大家都嫌晦气,竟无一人前去。
若说上回的星君遇难是纯属巧合; 那么这回的仙将之灾完全是蓄意为之了; 明显是冲着他们天族来的; 且来势汹汹,狠毒之至。
一时之间,各宫大门尽皆紧闭; 人人自危,惶惶不安。走在路上都得左顾右盼,风声鹤唳; 草木皆兵。
慕泽面色难得的笼上了一层阴霾; 然,却还有更糟糕的事发生。
当时; 他们正于厨房中弄鱼; 忽然之间; 房中的锅碗瓢盆皆开始颤抖不止,发出叮铃桄榔的声音,慕泽停下手上动作,走出厨房,面前一道金光乍现,于空中留下十一个金光流溢的大字,转瞬,化为一道金烟消散。
——九天宫被袭,漪漪受伤,速来。
一看便知是夜覃上神发来的信号。
这些字,卿姒也看到了,她掩下面上神色,惊诧道:“芳漪上神受伤了?你快去看看吧,这鱼一日不吃也不会怎样。”
慕泽看了她一眼,只叫她切莫轻易出府,随即御云而去。
卿姒看了看厨房里那条缩在盘中早已蹦跶不起的鱼,垂下眸子,她隐隐知道,慕泽如此匆忙的离去,其实,所为不过是那前五个字。
她扯了扯嘴角,朝着寝殿走去。
路上,一小仙娥拦住了她,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大串话,大概是什么“灵蔻公主”、“违抗”、“丹青”这些的。
话毕,还往她怀中塞了一幅卷起来的画卷,匆匆离去。
卿姒算是明白了,灵蔻无法进来玄碧紫府,只能叫这位小仙娥替她送东西进来,碍于她的身份,小仙娥不敢不从。
卿姒掂了掂手上的这幅画卷,竟还有些重量,纸是极其名贵的鎏金宣纸,这种纸遇水不湿,触火不燃,可以保存数十万年也毫无损坏。
她不知道灵蔻送来这幅丹青的目的是什么,想来与自己有几分关系,虽说肯定不是什么好关系,但她一向不喜自欺欺人,逃避以对。
抖抖画卷,将其散开。
边缘镶嵌了金箔和碎玉,底下挂着数根长短一致的璎珞流苏,画中美人仙姿绰约,衣袂飘然,似要飞出画中。
卿姒紧紧盯着画中人的脸,实在搞不懂为何灵蔻会有她的丹青,但画上这个人,是她,却又不是她。
那张脸倒和她一般无二,可那装扮和衣饰,她却从未见过。
……不,她见过。
卿姒抱着画卷一路疾行至慕泽的寝殿,哆嗦着取下那幅九天玄女的画像。
看不清脸,可却是同样的翩翩白衣,飘然轻纱,素雅朝云髻,水晶琉璃带……最刺眼的,是那把玉色的箜篌,身份的象征,溢玢琴。
她猛然后退一步,心跳剧烈,像是要溢出胸口,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离她而去。
她瞥见墙上原本挂画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暗格,她找往生镜时见到过,暗格里也有一幅卷起来的画卷。
她迟缓地将其拿出,散开,倏地,干涩地扯了扯嘴角。
那是她初来玄碧紫府时,慕泽替她描的那幅丹青,只不过,她此前从未见过。
她将三幅丹青摆在一起,明明是一道极美的风景,可心却愈来愈沉。
灵蔻在门口等得心急如焚,娥眉紧蹙,生怕那仙娥将丹青送错了。
正当她实在是等不下去,意欲硬闯之时,终于见着卿姒慢悠悠地踱步而来。
她行至灵蔻身前,开门见山道:“这幅丹青你从哪儿弄来的?”
灵蔻面上划过一丝心虚:“我为何要告诉你。”
卿姒一扬眉,道:“九天玄女娘娘唯一的画像,供奉在紫柏山上九天宫中,你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话音刚落,卿姒倏地忆过来,方才夜覃上神发来的信号,她心下一颤,却又觉得十分荒唐,灵蔻如何能有本事闯入九天宫,还打伤芳漪上神?
灵蔻显然未料到卿姒会是这个反应,她提醒道:“你没发现你和九天玄女娘娘长得一模一样吗?”
卿姒眉尖微动,掩下面上神色,故作轻快道:“那又如何?九天玄女娘娘可是上古第一绝色,我长得像她,就该自己偷着乐了。”
“不是长得像。”灵蔻正色,一字一句道,“是一模一样。”
卿姒无意识地捏住了衣角,只听见灵蔻接着道:“我此前还十分疑惑,为何上神竟对你如此另眼相待,异于常人,原来,竟是你那张脸的缘故。上仙,你不会忘了吧,是你告诉我的,上神他爱慕九天玄女已久,消失了五万年,皆是守在幻生湖旁……”
是,都是她说的。
可卿姒觉得,她总要向慕泽问问清楚,不能就这样一杆子将人打死。
可灵蔻那聒噪的声音犹在继续:“我早已告诉过你,让你自己离开玄碧紫府,可你却不当一回事,现在知道真相,不觉得痛心吗?”
痛心?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
卿姒兀自发神,灵蔻逮着机会,一把夺过她腰间别着的浣鹜笛。
一来,她确实未料到灵蔻会有此举动,是以反应有些迟缓,但并不是不能防范,可她却偏偏想看看,灵蔻抢她的浣鹜笛究竟意欲何为,此便是二。
出乎她意料的,灵蔻将浣鹜笛送至唇边,轻启樱唇,一串悠扬笛声流泻而出。
卿姒听出这笛音正是她大战饕餮之时吹的那首,心下赞叹灵蔻精通音律的同时,忽而意识到一个可笑的事实,灵蔻想迷惑她的心智?更甚者,对她起了杀心?
卿姒勾了勾嘴角,不禁疑惑,究竟是谁给她的自信?她以为自己没了浣鹜笛,便是个娇弱无依的废人了?
灵蔻吹得急促,几乎用了全部的灵力,可见卿姒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免有些慌乱。却见其身形一闪,转瞬移至自己身旁,速度快得令人咂舌,眼前一花,手中的笛子便又回到了原主手中。
她右手执笛,于左手掌心轻击,好笑地问:“你想杀我?”
她实在是搞不懂灵蔻的杀意为何起得如此浓烈,嫉妒的力量真有如此之大?
她此前还有些迷惑,现在却也算能体会一二了。
灵蔻面露心虚地后退两步,倏地朝后跑去。卿姒也并未阻拦她,她眼下正心力憔悴,无意与她周旋。
脚步虚浮地进了府,她径直行至慕泽寝殿,瘫软地坐在红木凳上,桌上还摆着那三幅丹青,她却已无兴致去观赏。
慕泽于两个时辰后回来,入眼处是卿姒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他心下生出几分安宁,正欲走过去拥住她,却恍然见着桌上铺展开的三幅丹青。
他脚步一滞,卿姒却已转过头来。
她眼神无波,却硬要扯出一个笑脸来:“回来了?”
慕泽摸不清她的意思,只微微颔首,行至她对面坐下,动作却有些许僵硬。
卿姒又问:“芳漪上神没事吧?”
慕泽看着她,轻声道:“并无大碍。”
“嗯,那就好。”她说着,目光一转,移至桌上的三幅画,她将双手抵在桌上,撑住下颚,问:“这些画你都认识吧?”
慕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又道:“我,和……像吗?”
慕泽心下一颤,急忙道:“卿卿……”
卿姒等着他解释,半晌,却是无言。她润了润喉咙,让声音听起来不至于那么干涩,才道:“你,是因为我这张脸,才愿意喜欢我的吗?”
她明明想问的是:你是因为我和九天玄女长得一模一样,才愿意喜欢我的吗?
可她却不敢这样问,怕答案太令人难过。
“不是。”这回,慕泽倒答得干脆。
卿姒又问:“我此前问你,可不可以忘了她,可不可以喜欢我?你说好,你说你愿意喜欢我……”她看着慕泽,眸中有他看不懂的东西,“可是,我如今才反应过来,你当时只答应了你愿意喜欢我,却没有答应,你愿意忘了她。”
慕泽眉尖微动,想伸手去摸她的脸,却被她偏头躲过了。
二人沉默了半晌,卿姒终于道:“现在,你愿意忘了她吗?”
慕泽张了张嘴,声音却像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卡得人难受。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他愿意忘了她这种话。
有些时候,人就是如此别扭,即使平时再老练圆滑,在某些事上,也无法违心。
卿姒垂下眸子,收回手,笑道:“我此前疑惑过,为何你只见了我一面,便愿意助我修行,可是我想不到答案,我不喜欢刨根问底,不喜欢自找烦恼,是以,便未纠结太多。后来,你确实待我很好,送了我很多东西,带我去了很多地方,还救了我的命,我很感激你,后来我发觉,我喜欢上了你,你说你愿意喜欢我的时候,我是真的很开心,我从小没有亲人,很希望能有一个关心我、在乎我的人,五师兄待我很好,可他也只是师兄,而你,却是不同的。”
话毕,她站了起来,慕泽面有凄然,连忙抓住她的手。
卿姒低头看了看,又问了一遍:“你愿意忘了她吗?”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收地愈来愈紧,可他的主人却始终不发一语。
卿姒挣开他,朝门外走去。
袖袍在莹润的指尖滑过,如流泻的水,握不住的沙,慕泽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慌乱之色,他失声叫道:“卿卿!”
卿姒脚步一滞,道:“我表面看起来没心没肺,但我不信你不知我的心意,我那么不容易才把一颗真心完完全全地交给另一个人,你可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又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
话毕,她径直走出了寝殿,身后无人再拦她,只有那双意欲挽留却无力垂下的手。
若说上次回玉京山还有些赌气的成分在,这回却是真真正正的干脆果决,毫无杂念了。
如灵蔻所言,她可能真的不会再回来了,虽明知此正中灵蔻下怀,可她却不得不这样做,她要的,是一份纯粹的情感,容不下一粒沙子。
即使,那人独一无二,两相情深。
第59章 四面楚歌
天蒙蒙亮; 一片金光自天际延伸而来; 划破了冷寂的夜空。
玉京山的小童子打着呵欠; 提着扫帚,推开了非亦殿的大门。
他从里到晚打扫了一遍,绕过屏风; 行至床前,见一头乌黑长发从纱幔中溢出,懒散地垂至地面; 顿时将扫帚一扔; 失声尖叫道:“鬼啊!!!”
卿姒惊疑不定地坐起上半身,一脸迷茫却又掩不住兴奋地看着他道:“鬼在哪儿?在哪儿?”
小童子停住了尖叫; 愣愣道:“是你啊!卿姒师姐。”
卿姒翻了个白眼; 她算是明白了; 这小童子把她当成鬼了,枉她白高兴一场,还以为能抓个鬼; 痛打一顿,放松放松心情。
小童子摸摸鼻子,接着道:“卿姒师姐; 你回来了怎么都不说一声啊?”
卿姒眯起眼睛; 看着他,幽幽开口道:“大师兄不是吩咐过你; 每日都要来打扫非亦殿的吗?我都在床上躺三天了; 才见着你来。”
小童子面上显过慌乱之色; 急忙开口:“师姐你可千万别告诉大师兄啊!”他狡辩道,“我们都以为你不回来了,这三天打扫一次和一天打扫一次,没差嘛,嘿嘿。”
卿姒应和着他假笑了两声,这才道:“去给我拿点儿吃的过来。”
小童子面有难色:“师姐,还未到早膳时间呢。”
卿姒倒床,轻叹一声,朝他挥了挥手:“出去吧出去吧。”
小童子这一去,果然便不复返了,只不过,他这一去,却引来了三个人。
蓟云一如上回那般,出口不饶人:“师妹,你又被赶回来了啊?”
卿姒睨他一眼,任他自行体会。
沧笛一如既往的兴奋,偷偷塞给她一个牛肉包子,卿姒捧着包子,几欲热泪盈眶。
落九央耐心地等她吃下包子后,才问道:“阿姒,你此次回来是有何事吗?何时离开?不若多留几日?”
卿姒艰难地咽下最后一口包子,面无波澜地道:“我不走了。”
沧笛面有喜色:“真的吗?师姐!”
卿姒微微颔首,落九央观察她面色,略感异样,正欲开口询问,忽闻她道:“五师兄,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落九央敛眉,面有愧色,“阿姒,难为你了。”
卿姒轻笑一声:“师兄你这是干甚?我们俩还用说这些?”
他还欲再言,卿姒以手掩唇,虚打了一个呵欠,道:“我困了,你们要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蓟云挑眉:“你这都睡了三天了,还困?”
卿姒笑着道:“你都下了几万年的棋了,还如此痴迷?”
蓟云咽了一下,小说嘀咕道:“这能一样吗。”
落九元微微蹙眉,却还是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们不打扰你了。”
话毕,拉着另外二人出了非亦殿。
卿姒直直地坐于床沿,双目无神地看着空荡荡的大殿,一时之间有些后悔,不该打发他们离去。
太安静了,安静地让她害怕,让她胡思乱想,唯有沉睡才能获得暂时的安宁,不,沉睡也不能。
这几日,她总是反反复复地做着一个梦,梦中的她身处一个又一个硝烟散尽后的战场,那些战后余生的人无一不是浑身鲜血,伤痕遍体,可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却很和善,甚至可以说敬仰。
那么多人里,有一袭蓝衣身影,立如苍松,身形挺拔,虽身处血海,衣袍却依旧纤尘不染,雅致脱俗,周身气势凛然逼人,让人不敢亵渎。
卿姒总是看不清他的脸,每每想凑近之时,可突如其来的白雾却遮挡了她的道路,画面一转,又是另一片战场,唯一相同的,依旧是那道熟悉的修长身影。
这三天里,她想了很多事,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许是白日里睡足了,她在床上坐了整整一日依旧了无睡意。
或许,她该去外面走走,这样一个人待着并非妙计。
无意识地又翻出那件大氅,她一路无声地行至天阶处,上了无望涯。
她走过去将大氅随意扔于地上,垫着坐下,双手支颚,愣愣地看着前方,任由冷风袭过,吹涨衣袍。
耳畔风声猎猎,神思愈发清明,她有些明白,为何十三师兄喜欢站于此处了。
左尘知她来了,却无什么反应,眼见着亥时已过,不得不回去就寝,这才关怀了她一声:“你还不回去吗?”
卿姒微动了动腿,道:“十三师兄,若是出现一个与你妻子长得一般无二的人……你会喜欢上她吗?”
这个问题似乎并不值得深思,左尘很快便答道:“不会。”语调平缓淡然,却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卿姒默默扯了扯一侧嘴角,再未开口。
她一连又睡了四五天,惹得众师兄弟皆以为她患了嗜睡症,其中又以落九央为尤,总是不嫌麻烦地早晚各敲一次她的门,非得看她安好了,才能放心离去。
一日,敲门声略显急促,门外的小童子急道:“卿姒师姐,九重天来人了!”
卿姒心下一颤,漠然道:“不见。”
小童子更急了:“是天帝陛下派来的仙官。”
卿姒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提一口气,天帝派来的仙官?与她有何干系?
遂又道了一声:“不见。”
小童子都要哭了,还是落九央亲自来请,她这才不得不抹了一把脸,跟着他到了正殿。
原来,是为了天族中人频频失头事件。
自她回玉京山,已过了接近十日,这些时日里,天族中又有不少仙人遭祸,一时之间,搞得整个天界皆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天帝派人勘查无果,不得已又去叨扰了慕泽、夜覃二位上神,结果却令九天震惊,天族大乱。
二位上神探寻多日,终于判定异象出自幻生湖,幻生湖何地?乃是封印上古魔神刑天之地。
天界近日来的种种横祸,若与刑天联系在一处,那便说得通了。一来,当年他被黄帝砍了头,怀恨在心,如今行此报复之法也非事出无因。二来,整个三界,能有如此诡异术法及祸乱之心的人,除他之外,再找不出第二人。
可若真是刑天,事态反而更为凶险棘手,天帝这几日以来皆是不眠不休,夙夜忧虑,派了数万仙将在幻生湖旁驻守,一旦刑天有何动作,及时防范。
可他也知道,这些仙将之于刑天不过是螳螂挡车罢了,为今之计,唯有召集各大仙派神族,共议大计。
这些仙派神族之中,首当其冲的自然是玉京山,且不说元始天尊的威慑力,其门下弟子大多是出自仙门望族,身怀异禀,修为高深,理应为天族安危献上一份力。
且天帝得知,数月前降服饕餮的神女出自玉京山,自然是要指名道姓地请她前来。
卿姒本不欲前去,但那仙官硬是放下身段对着她连连作揖,言天帝之命,无论如何也要将她请去。再加上又有大师兄在一旁协调说请,卿姒这才勉强应下。
这次玉京山共去了四人,除去大师兄与她外,同行的还有蓟云与落九央。他们自以为,去这么多人,已经很给天帝面子了。
然而,到了灵霄宝殿才知,他们真真是太不给天帝面子了!
整个大殿,皆是密密麻麻的人,摩肩擦踵,移动困难,全是天族排得上名号的各个大将,以及各大仙派神族叫得出名字的高手。
天帝坐于高台之上,满面忧虑。
门口肃立的仙侍高声宣报着:“慕泽上神到!夜覃上神到!”
卿姒垂下眸子,不去看声源处,可却真实地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落于自己身上,炙热异常。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来,卿姒趁机退到最后,这才发现,原来殿上是设了案几的,只是来人太多,谁坐都不是,索性都不坐了。
她执起案上的一壶酒,密语传音给落九央,随即挤出了大殿。
行至一处碧树花林之间,她寻了一棵看上去结实粗壮的大树,翻身躺于树枝之上,握着酒壶送至唇边。
果然不该来,徒增烦恼。
她一口口地喝着酒,神思愈发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一阵平稳从容的足音,她觉得很是熟悉,可却集中不了注意力去回忆,遂问道:“五师兄,要回去了吗?”
脚步声顿了片刻,并未回复。
她疑惑着,正欲回首一探究竟,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却陡然伸出,轻轻握住了她执着酒壶的那只柔荑。
卿姒顺着那双好看的手望上去,见到那人微微上扬的眉尾,挺拔的鼻梁,略薄的唇。
只是,他面色有些许苍白,眼波也不似平常那般淡然,蕴了些难以看懂的东西。
卿姒手一抖,酒壶掉落在地,应声而碎,她顺势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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