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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刀先开的口-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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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伟大的梦想。”他道。
  文沙欲言又止,他真的觉得能挤进世界前五十的安楠比他更适合当警察,可惜对方志不在此。
  安楠溜得很快。
  继尉迟舒之后,钟斯年又妄图把她从全息网游的梦想道路上拽走,她要远离刑警大队那些专注挖墙脚的人!
  **
  宁市很宁静,没有失踪,没有绑架,没有非自然死亡,没有尸检,没有加班。
  安楠和高赞练习网球,玩玩游戏学学编程,还能从高赞那学到点新东西,满足得很。
  安季同正常上下班,安楠不用再每天一日两餐地往刑警大队送,见到那两个想挖她墙脚的警察,和那个用“别想挖我墙脚!”眼神瞅她的女警察,日子非常舒服。
  相比而言,刑警大队这些人的日子就不是很舒服了。
  嫌疑人被抓,那么多证据摆在面前,贺大刀就是不招。
  24小时监控之下,贺大刀的妻子和儿子因为贺大刀的事,极少出门与人交际,日常生活所需全部网购,没有可疑的地方。
  警方不做出相应表态,媒体和网民追着不放,舆论越来越倾向于谴责没用的警察,把事情没有进展的锅丢在警察身上。
  局长米礼施压,命令钟斯年三天内必须破案。
  破不了案,队长的位置就得换人来当。


第13章 
  压力一下来,办公室的气氛就变了。
  米瑗没听到当面指责的声音,但就是能察觉到其他人偷窥她的视线,其中夹杂着“还是局长的女儿呢真没用”“女人就是不适合当警察”“果然是个花瓶只能看看”“局长不是要挤下钟队让自己的女儿上位吧”等意思。
  米瑗想说她不知道爸爸怎么会那么说,想说她从没想过当队长,可是谁会相信她呢?
  她是局长的女儿,是她喜欢钟斯年央求爸爸帮忙塞进来的,来之前就知道会遭遇什么。
  所以,现在的一切只能算自作自受。
  必须受!
  米瑗红了眼眶,忍住委屈,默不作声地走出办公室,前往局长办公室。
  局长办公室里坐着副局长郝山,两人正在商谈什么。
  米瑗没料到里面有人,怒气冲冲地推门进来,见到郝山在里面,神色尴尬。
  “没规矩!”米礼瞪了她一眼,歉意地对郝山说,“对不住啊。”
  郝山笑笑,“孩子嘛。”
  知道父女俩有事要谈,他撤得很快,“那我先回去。”
  郝山走后,米礼无奈地敲米瑗的头,“你啊,我是你爸,还是你上司,家里怎么样我不说你,在局里你得注意点。”
  “抱歉。”米瑗低下了头。
  她被委屈和愤怒冲昏头脑,没想太多就过来了,确实做得不对。
  米礼脸色稍缓,认知到错误就好。
  “说吧,找我什么事?”
  米瑗:“爸,为什么给钟队下三天的要求?你应该知道不是我们不努力,而是真的找不到线索。”
  外人不知道情况,米礼是局长,关注着宁市二十年不出的命案,能不知道吗?
  米礼确实知道,但是……“瑗瑗,不是你喜欢钟斯年,我故意苛待他,而是这件事拖了半个多月,七月都快过去,确实拖得太久了。我们是吃公粮吃税收的警察,本职是保护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必须给人民一个交代。”
  “你要给交代,就把钟队推出去吗?”米瑗气得口不择言,“别的省市一桩案子查不出来拖到追诉年限过的都有,为什么宁市二十年出一起案件就要我们自己负责?”
  米礼倏地起身,沉下脸色,“这话是你该说的吗?”
  米礼是个慈父,女儿要什么给什么,女儿想离喜欢的人近一点,他咬咬牙把女儿塞了进来。
  可是涉及到原则问题,他再不能忍,再溺爱下去,他的女儿不是娇养,而是废养了!
  “米瑗,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警察局三个字怎么写你知道吗?警察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你拿着国家的权,人民的钱,你跟我说破不了案不用负责?脑子呢?!”
  米瑗噤声,不敢回应。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这么生气的样子。
  米礼冷下心肠,“出去!好好想想作为一个警察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么。”
  末了,米瑗真要出门前,他又提醒了一句,“你瞧瞧钟斯年现在在做什么,喜欢人家就多学学!”
  米礼本想说“顶着三天压力的钟斯年还没说什么,轮得到你来为他打抱不平?”,想想这话说过之后父女俩可能闹僵,只能换种说法。
  他是定下三天的时限了没错,可是钟斯年不曾抱怨过,因为钟斯年知道这件事确实是他失职,得尽快结案。
  米瑗离开局长办公室,又不愿回办公室见同事异样的眼光,兜兜转转竟然到了她不来的技术科。
  技术科没有熟悉的人可以谈心事,米瑗扭头离开,忽然听到了声音。
  “对啊,案子还没破呢。”走廊那头的窗户边有人在打电话。
  米瑗的脚步迈不出去,竖起耳朵继续听。
  “局长应该是顶不住舆论的压力了,给钟队下了三天破案的时限,破不了案就得撤职。楠楠,你看看能不能再帮个忙呗。”
  楠楠?
  米瑗回想了一下,男人的声音像是技术科那位叫老安的法医,那么楠楠就是……安楠?
  “对啊,钟队人好又正义,出分尸案前宁市最大的案子就是盗窃了,他办得又快又好,基本把偷窃的款项全部追回来还给人家了。这么好的队长,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撤职嘛。楠楠,再帮个忙啦。”
  眼看没人,安季同使出终极绝招:撒娇!
  安楠果然承受不住,捂着嘴笑了半天,道:“那这样,你跟钟队说说看,让他去查查养猪场,最好看看有没有比较可疑的地方。”
  “养猪场?”安季同问,“那里可疑吗?”
  “难道不可疑吗?”安楠压低声音,“那可是分尸现场,找到尸体的现场只有尸体没有遗留的物品,那这些东西去了哪里?养猪场不该是最可疑的吗?”
  “是很可疑!”安季同听得很有道理,米瑗听不到安楠那边在说什么,急得跺脚。
  这一跺脚,安静的走廊响起了鞋跟敲击地面的清脆响声。
  安季同立即警觉,“谁!”
  偷听被人发现,还是自己没忍住发出的声音,米瑗尴尬不已,“是我。”
  “楠楠,这边有事先不说了。”安季同挂了电话,还在感叹自己警惕心太低,回想一下刚刚的对话,幸好没有涉及到“能听到刀说话”“大菜刀说了什么”等字眼。
  以后在外面聊天要更注意才行。
  “米警官怎么会来技术科?”
  米瑗:“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
  在三天必须破案的压力下?
  骗鬼呢!
  安季同不信。
  不过米瑗既然来了,省得他再过去一趟找钟斯年,“那麻烦米警官给钟队带句话,就说养猪场比较可疑,最好再搜搜看有没有受害者的遗物。”


第14章 
  “发现受害者的血迹后,警方搜过一遍。”米瑗觉得期望安楠这个外行人能有什么发现的自己真的太傻了,“没有发现。”
  安季同:“是怎么个搜法?普通地搜,还是掘地三尺地搜?是随便搜搜,还是一寸一寸地翻?”
  米瑗:“……”
  说不出“不知道”三个字。
  她脸上的表情和沉默足以告诉安季同答案,摇摇头离开了。
  米瑗的脸火辣辣的,说不准其中有多少是因为父亲的指责,又有多少是因为自己的失职。
  她失落地回到办公室,只觉每一个同事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全都在说“败家犬”“没用”“花瓶”,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支撑她走到钟斯年面前,“钟队,不如再搜一遍养猪场吧,我觉得那里肯定有什么是我们忽略了的。”
  等等,她在说什么?
  那是安楠提出来的,不是她。
  钟斯年正在从头翻阅案卷资料,查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突破口,或者是被他们忽略了的东西。
  听米瑗提出来,愣了愣。
  尉迟舒下意识地说了句:“那里不是查过,什么都没有吗?”
  这是米瑗用来否决安季同的理由,轮到自己身上,她没法把安季同的话照搬过来使用,那是对所有进行搜查工作的警察的质疑,会使她成为公敌。
  可她说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结结巴巴自己都没什么底气地说:“既、既然没头绪,不如再、再查一遍。”
  养猪场有多大有多臭,没去过现场的米瑗不知道,真要再查一遍,绝对是一件大工程。
  说出口的瞬间,她察觉到同事们投射过来的“嫌弃”,嫌弃她随随便便出口,嫌弃她顶着局长女儿的身份不干太多事,嫌弃她毫无理由的重复作业。
  尽管,警察查案就是不断地重复一些枯燥的查探走访等极为费时的工作。
  钟斯年看着资料里“没有在养猪场搜到其他东西”的字眼,陷入沉思。
  时间不多了,他是不是真的要把队里的大多警力与时间放在这个可能没结果的事情上,这需要他的判断。判断一旦下了,没出结果,就是他的责任。
  沉默越来越久,其实不到十秒,米瑗却觉得过了十分钟之久,再受不住同事们的无声“谴责”,憋红了脸喊:“是安楠说的!”
  话出口后,她紧绷的神经断了。
  钟斯年一愣,“安楠?她怎么会和你说?”
  米瑗捏紧了拳头,声音很轻,“刚刚在外面遇到了老安,他让我转达的。”
  是安楠啊。
  钟斯年垂眸思索。
  文沙鼓起勇气提议道:“安楠很厉害的,她有这个提议肯定有她的考虑和根据,其他人没空的话,我去吧!”
  新人就像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简称打杂,所以这样的事他没有一点压力与不满。
  尉迟舒摸摸下巴,“安楠啊,她上次猜得那么准,这次不会也猜对吧?”
  养猪场那边没有监控,他这个技术宅只能咬牙切齿了,“啧,不装监控真的不怕猪被偷!”
  钟斯年下定决心:“走,再去查一遍!”
  合上资料,拿起车钥匙往外走的同时,钟斯年对尉迟舒喊:“尉迟,把安楠的联系方式发我。”
  “收到!”尉迟舒哒哒两下,“钟队,搞定。”
  “尉迟和小刘看家,其他人,出发!”
  “是!”
  米瑗跟随众人坐上警车,修剪好的精致指甲戳在掌心落下一个个白痕,昭示着她的不甘。
  为什么!
  为什么她堂堂警察局局长的女儿,正式编制的警察竟然还比不过法医的女儿,一个外行人!
  徐兴贤开车,钟斯年在副驾驶座上拨打安楠的电话。
  此时的安楠,结束和安季同的通话没多久,正和高赞对打呢,又来了电话。
  她抱歉地喊了暂停,拿手机一看,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
  来电不曾显示是推销或者中介,她犹豫着按下接听,“你好?”
  “是我。”钟斯年的声音很有辨识性,安楠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钟队找我有事吗?”
  “嗯,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分析觉得养猪场有问题的。”
  “女人的直觉。”回答超级光棍。
  喝水的高赞呛了一口,擦擦湿润的嘴角没好意思反驳她。
  嗯,19岁的女孩直觉。
  钟斯年:“……”无言以对。
  “真的搜到东西,破案后我请你吃饭。”
  “那我等着了。”安楠并不客气,忽地沉了语调,“钟队,请注意离分尸现场有段距离的位置。”
  为什么?
  钟斯年想问,没有问,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即使问了还是只能得到个“直觉”的答案。
  “嗯。”
  挂了电话,安楠为号码设好备注,补充水分。
  高赞问:“需要休息一会儿吗?你好像有事要忙的样子。”
  “没事,忙完了。”安楠摇头,“网球才刚刚开始学,想要拿第一还得多多练习。学长累吗?累的话,休息一下。”
  “不累。”高赞拿起球拍,两人重新上场练习对打和技巧。
  安楠打羽毛球多年,有一定的体力和运动基础,转换成网球后不会像初学者那样困难,就是网球和球拍的质量与羽毛球相比重了不少,这才要多多练习争取尽快适应两种球类运动的不同带来的差异和改变。
  一个小时后,安楠的电话又响了。
  好在这回是休息途中,不然脸真疼。
  钟斯年沉稳的声线里带着兴奋与激动,“找到了,那八个人的遗物!”
  安楠也挺高兴,“挺好的,哪里找到的?”
  说到这,钟斯年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猪的粪便堆里。”
  话音一落,安楠清楚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呕吐声,大概是这位仁兄亲手翻找的,也是很勇敢了。
  “钟队,我觉得这顿饭你可以请那位勇士。”
  钟斯年拍拍快把胆汁呕出来的徐兴贤,“请请请,案子破了都请。”
  没聊两句,电话挂了。
  安楠觉得案子很快要有新的进展。
  进展有了,并且十分轰动。
  宁市新闻头条放送:《八起连环分尸案的凶手竟然是她!》


第15章 
  在养猪场找到八个受害者遗物的这天,在贺大刀无言反驳的这天,贺大刀的妻子林映秋于晚上九点多留下一封遗书从楼顶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遗书中承认八个受害者全是她杀的。
  是她不满于那些男人把她当成妓/女的行为,是她不满于丈夫的长期家暴产生了怨恨,所以杀人分尸后把罪名嫁祸给他。八起案件是提前计划好了的,杀人计划在她的小本子里写得很详细,过程一致,没有太大区别。
  八个受害者的遗物已经被找到了,迟早能从上面找到她的指纹。她做下的事情暴露了,不能再继续保持沉默,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安季同被电话召唤出去,安楠看着急速发表出来的新闻头条,惊呆了。
  事情出现了巨大的反转。
  被抓多天的嫌疑人是清白的,被排除在嫌疑之外的嫌疑人的妻子才是真正的犯人,且受不住良心的谴责自杀,还为此闹上了头条……警方恐怕要被媒体与舆论淹没了。
  可怜的钟队,哪怕三天内解决了案件,他的队长位置很可能还是保不住。
  美工刀看不懂这波操作:“安小楠,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凶手,她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这正是安楠不解的。
  她原以为贺大刀的妻子遭受二十多年的家暴和非人对待,没有带着同样受到虐待的孩子离开这个家,是因为她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对施虐者贺大刀产生了病态的依赖。
  可从遗书的内容和据说提前设定好的杀人计划来看,又不像。
  “如果她真的是畏罪自杀的话……”
  此时,还在现场的钟斯年捏着手机,脸色极黑地看着郝淑贞:“为什么!”
  为什么记者的速度在他们警察之上?
  为什么记者的报道在死者自杀后的短短半小时内就发表了?
  为什么郝淑贞的新闻报道发出来了人还留在现场?
  钟斯年有太多疑问要问,这几起连环分尸案谜团重重,仿佛所有摆到桌面上的可信证据全部不可信,带着不知能否采用的问号。
  他很怀疑报道是早就写好的,郝淑贞提前收到消息就等着事件发生后好第一时间报道出去。
  面对钟斯年的怀疑眼神,郝淑贞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钟队,你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查查背后的隐情吧。”
  钟斯年眼眸一眯:“你什么意思?”
  郝淑贞唇角微勾,面上带着几分得意,“我可是接到死者电话赶来的,否则怎么可能抢在警方之前把遗书内容曝光?”
  前几次,尽管她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去现场,还是不如警察的速度快,没办法拍到现场的照片,将最真实的真相呈现给大众。
  这一次,可算是扬眉吐气一回。
  尽管,除了速度,她知道的案件内情并不多。
  “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警方办案带来多大的麻烦。”钟斯年厌恶这群像苍蝇一样盯着新闻的记者,眼里只有头条和奖金,完全不顾新闻报道之后产生的影响。
  在京市是,在宁市还是。
  郝淑贞眨眨眼,没说什么。
  沉默间,安季同赶到现场,和钟斯年一起进了警戒线里面,去查看尸体。
  大致检查过后,安季同不拽法医术语,直接用大家都听得懂的语言说:“是摔死,具体的血液成分分析还要带回去再做详细检查。”
  这是要确保血液里没有什么容易引起幻觉的致幻成分,如毒/品之类。
  钟斯年明白。
  徐兴贤检查完死者跳楼的地点,下来后摇了摇头:“没发现什么异常,这里是老楼房,居民们在自己家里的阳台上晒衣服晒被子,不用特地跑到顶楼去,所以顶楼干干净净的只有死者的脚印,一双拖鞋,没有其他人的痕迹,没有挣扎和失足的痕迹。”
  钟斯年看着放进证物袋的遗书和写了杀人计划的小本子,狠狠皱眉。
  遗书是死者捏在手上的,有一部分被血迹沾染看不出来,大部分字体清晰,看得很清楚。
  而且,还有郝淑贞第一时间拍摄到的多角度照片,能够拼凑出最完整的内容。
  写了杀人计划的小本子倒是干净得很,字字清晰,是鉴定科的同事从楼上找到的。
  安季同看了眼,惊呼:“好漂亮的字。”
  可不是?
  都说字如其人,死者的字如大家闺秀般端正娟秀,实在看不出会是卖猪肉大户贺大刀那样一个上小学不到一年就辍学的男人的妻子。
  钟斯年给尉迟舒打电话:“尉迟,好好查查这个林映秋。”
  尉迟舒:“是!”
  钟斯年环视一圈,忽然问:“死者的儿子呢?”
  文沙指了指这幢楼唯一暗了的房间,面露不忍,“他看过死者的遗体和遗书后,关在房间里,没有再下来。”
  小区内发生自杀案件,不光这一幢楼,远的楼层居民全部围聚过来看热闹。
  唯一暗了的房间,不太寻常,又似在情理之中。
  钟斯年:“有哭吗?”
  文沙:“没有。”
  “我去看看。”
  钟斯年把两个证物袋交给文沙,“尽快让笔迹专家做鉴定,看是否是同一人所写。”
  文沙:“是。”
  贺家的房子南北朝向,客厅朝北,两个卧室朝南,大的房间和客厅里有不少鉴定科的同事在搜寻,小的那个是贺泉的房间,房门开着,一片黑暗。
  钟斯年站在门外往里面看,只能看到一个瘦弱的佝偻的背影缩在窗边,弱小、无助。
  “贺泉,能谈谈吗?”
  身影一动不动,不曾说过一句,却用肢体表达无言的拒绝。
  刚刚失去母亲的他,需要足够的时间一个人安静地待会儿。
  钟斯年没有强硬地要贺泉出来谈话,决定等明天贺泉接受母亲自杀过世的事,心情稍微好点了再谈。


第16章 
  尉迟舒连夜查到林映秋的过去。
  林映秋原名林梦,正是安楠提起过的那个二十年前宁大被强/奸的女大学生,也是宁大自那以后加强防范告诫所有女学生注意出门出行安全的原因。
  那件事之后,她退学回老家,不久后回到宁市与贺大刀结婚,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生下儿子贺泉。
  其他的没什么特殊,除了不爱出门交际,这点只能算个人性格和历史遗留问题。
  经过笔迹专家的鉴定,遗书和小本子里的杀人计划同属一人笔迹。
  小本子纸张泛黄,有些年头,可见杀人计划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筹划多年,符合林映秋遗书里的说法。
  小本子上除了林映秋,还有贺泉的指纹,指纹鉴定不出时间的久远程度,可能是因为小本子放在还算容易被找到的地方,才会被贺泉碰到。
  外界有人承认罪行,且证据充足,无辜的贺大刀就得被放出来。
  哪怕他身上背负着“家暴”“逼迫妻子卖/淫”的罪名,能够审判他的是法律,需要经过法院的宣判程序。
  而这些,需要时间。
  第二天一早,蓬头垢面的贺大刀被放了出来。
  回到家,他一脚踹开贺泉的房门,吼道:“小兔崽子起来!给老子做饭!”
  贺泉默不作声地起身,他在窗户边坐了整整一晚上没合眼,浑身僵硬,一个简单的起身动作令他全身发麻,麻痹的感觉和流动缓慢的血液让他的动作看上去显得慢了一些。
  贺大刀不耐地上前就是一脚,把贺泉踹到墙上,背部的骨骼撞到坚硬的墙壁上发出“咔咔”的响声,贺泉面色惨白,浑身剧痛,趴在地上起不来。
  “装什么死,起来!”
  贺大刀一脚踩在贺泉背上,用力碾了两脚,见贺泉是真的爬不起来,吐了口唾沫,“晦气!早知道那婊/子要死,多叫几个人来艹她,还能赚两笔。这下好了,钱没得赚了。”
  贺大刀边说边往门外走去,在警局待了好些天,他要好好洗个澡。
  “等我洗完澡出来,你必须把早饭做好,不然老子打死你!”话说到一半,他回头看到贺泉纤细的身影,猥琐且恶劣地笑,“现在喜欢大学生和喜欢男人的都很多,养你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给老子挣钱了。”
  在那之前,贺大刀急着洗掉晦气,匆匆进了浴室。
  因此,贺大刀没有看到地上趴着的贺泉动了动,忍着全身的疼痛感和胃里的饥饿感,艰难地爬起身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板白色的药,一颗颗抠出来攒在手心。
  少年的眼神触及床头柜上摆放的那张照片时变得平静又温柔,很低很轻地说:“我大概没法听你的了,对不起。”
  一声“妈妈”,含在唇里,喊在心底,轻不可闻。
  一如过去的十四年,贺泉钻进厨房,为一家人做饭。
  他是父母口中没用的东西,所以六岁开始要做个有用的人,打扫卫生,洗衣晾晒,做菜烧饭,喂猪扫粪,做得不好会惹来一顿暴揍。
  小时候,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得不到父母的喜欢,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做事想要讨好他们,长大后他偶然听到父母争吵,终于明白了。
  他是强/奸犯的儿子,不是贺大刀的儿子,所以喜当爹的贺大刀不喜欢他,亲生母亲厌恶他——谁让他是她被强/奸后生下来的孩子呢,他的出生代表她的不幸,他的存在代表她的噩梦。
  贺泉懂了。
  他认识到自己的出生是不被祝福不被期待的,认识到自己不应该来到世界上给母亲增加痛苦,于是他逆来顺受地过着非打即骂的生活,从不反抗,父母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直到他看到了人生里的那一道光。
  那个在晕黄灯光下抄起板砖拍人,气势汹汹威胁段飞的女孩。
  耀眼的,充满活力的。
  与阴暗的,死气沉沉的他不同。
  与灰暗的,任人摆布的母亲不同。
  安楠,是他找寻到的第一束光,也是唯一一束光。
  而现在,他再也没有继续追寻的资格。
  她是那么耀眼,而他满手血腥,心都是黑的,怎么可以再靠近她?
  追逐阳光与光明是人的本能,夸父逐日,伊卡洛斯插上翅膀飞向太阳,哪怕结局是死,还是想在死之前看一眼。
  再一眼就好。
  意识回笼,贺泉做完早饭,把白色的药丸碾磨成粉末洒了进去。
  他看到贺大刀骂骂咧咧只穿了一条内裤露着大毛腿从浴室出来,大口大口地吃着他亲手准备的最后一顿早餐,心情很平静很平静。
  “你妈死了,以后就由你来给我赚钱。”贺大刀边吃边用下流的眼光打量着贺泉,便宜儿子随了他妈,清清瘦瘦的,应该会受那种有特殊癖好男人的喜欢。
  没见到贺泉的反应,贺大刀踹了一脚椅子,椅子在地板上划拉出刺耳的声音,粗声粗气地喊:“听到了没?”
  贺泉平静地看着贺大刀,那看死物一样的眼神令贺大刀一个激灵。
  他个常年杀猪的男人怎么能被一个瘦弱的小崽子吓到?
  贺大刀气不打一处来,摔了碗筷,伸手就去抓贺泉,咧开一口被烟酒熏黄的牙,眼珠浑浊,带着恶意,“小子还是个处,既然要卖,先让我来尝尝嘿嘿……”
  贺大刀力气大,拽住贺泉的衣服轻轻松松地把人往主卧的方向拖,那是林映秋常年接客的地方,即将成为母子俩的共同噩梦。
  贺泉抬手一挣,没用多大力气就轻易地挣开了。
  “你个小兔崽子!”贺大刀抬手又要去抓,眼前昏昏沉沉,意识不清,“砰”地摔倒在床。
  贺泉从自己房间的床底下拿出一捆绳子,像贺大刀绑待宰的猪一样结实地把贺大刀绑了起来。
  他从小就要干活,在养猪场无数次看过贺大刀怎么绑猪,那些猪又是怎么尖叫怎么挣扎的。这一回,他要贺大刀自己亲自尝尝那些待宰的猪的感受。
  贺泉从厨房里抽出一把水果刀,比起刻意打磨锋利适合剁肉分尸的大菜刀,这把水果刀钝了不少。
  正好,让虐待他和他母亲二十年的贺大刀尝尝什么叫做痛苦。
  贺泉神色平静地走进主卧,把刀尖对向这个猪狗不如的男人。
  他听不到来自地狱的呼唤,感受不到有一只恶魔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更听不到水果刀的哭泣。
  “主人不要啊!”
  从贺泉六岁那年起,贺家厨房的主人就只有常年进出的贺泉一个。
  没有他人


第17章 
  一切结束之后,贺泉进浴室冲洗干净自己,从柜子里找出一套白衬衫黑裤子,这是他二十岁生日收到的来自母亲的礼物,他今天第一次穿。
  贺泉打理好自己,推开了公寓的门,房门大敞,没有关上。
  他走下楼梯,走到公交站,安楠经常坐的那个位置没有人,他就坐在她坐过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窗外。
  安楠坐在这里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外面的风景好不好看?还是在想她每天坐四十分钟公交去宁大要见的人?
  高赞,计算机系男神,他在英语系听到过高赞的名声,一个相貌俊美品学兼优的学生,是很多女生喜欢崇拜的对象。
  安楠也喜欢他吗?
  是的。
  比起肮脏的他,安楠肯定更喜欢高赞吧?
  贺泉淡淡地笑,下了公交,走到网球场。
  起初还能慢慢的,直到远远地看到那道在场上追求黄绿色小球的身影,他再忍不住内心的渴求,急切地小跑过去,在网球场外痴痴地看着。
  又是那种视线!
  那种被人跟踪被人窥伺的视线!
  “砰——”黄绿色的小球砸在铁丝网上,跌跌撞撞地在地上蹦弹。
  安楠顺着视线的方向看去,见到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学长,白衬黑裤如电视剧里的男主角般长身玉立地站在网球场外。
  “贺泉学长?”
  贺泉弯起眉眼,他很高兴,“学妹还记得我。”
  视线消失了,会是谁呢?
  贺泉?不太像。
  安楠冲对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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