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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煮天下:十夫九美-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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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绝世武功,放在她这个只有十年的躯体上,真真浪费,还毁了帝景天,光华散尽……原来玄机如此。
“千净流,帝景天的命到底有几分可能可以转圜?到底什么是报应?”
“命乃天定,报应使然,这世不报下一世也要还的。报应无非便是他曾经做下的恶事,再经由他人之手如数奉还,或许方式不尽相同。比如,他将武功给你,其实便也是报应了。”千净流认认真真说着,或许在他看来,命运无非是一个故事,是生是死都是轮回中的一节,并没有太多的悲喜。
谁毁了谁 (6)
报应么?可是,她若不恨,为什么还会有报应?
当一切过去,她不恨帝景天当时掳去她只为了演一场戏给众人看,她不恨帝景天屡屡干涉她的生活,甚至强行占了她的身体,她或许恨过,但也知一切无法改变,恨又有什么用?
但是,她挡不住别人不恨,帝景天半生玩弄无数人家破人亡,他的报应……
“走吧……”珑月缓缓起身,看着一地的草蚱蜢,或许这一刻看来还鲜脆欲滴,但是明天,可能就会变得枯黄,渐渐化成草灰,因为,她其实断了它们的生命。
……
京都的夜并没因为任何动荡而发生改变,仍旧是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仍旧那熟悉的一砖一瓦,一段一段的记忆……
千净流带着轻纱帏帽走在街道中,半透的轻纱反而掩去了他的目光,让一切变得朦胧,便也不会晕眩。
左右看着无比新鲜,脚步渐渐变慢,使得珑月不得不停下来,回头望,身后的人已经快见不着人影。
或许也只有他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逛街,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当然,一丁点的小玩意,寻常人早已见惯,在他看来便是稀奇古怪。
身边几个孩子追跑笑闹,手中挥舞着甩的晶亮纤细的糖稀,啃得还剩半边。一个不小心糖稀脱手而出,掉在地上瞬间沾满了土,千净流缓缓停下脚步,撩开眼前的轻纱,有些困惑看着。
冰么?这么热的天,不会化么?
“怎么了?”珑月从前方回返问道。
千净流摇了摇头,放下轻纱,目光却还是注视着地上那块糖稀。
珑月见他着实难得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强打起精神走到小贩处给他买了一支,递给他道:“可以吃的,很甜。”
千净流小心翼翼将糖稀收入轻纱中,这才跟上珑月的脚步,不再那么留恋。或许对于他来说,什么爱恨纠葛,什么悲欢离合,统统与他无关,他的使命也是命中早已注定的,他只需要等待命运的车轮转动,什么也不需操心。
不一会儿,轻纱起起伏伏,似乎里面打起来了。
“又怎么了?”
“……头发……粘住……”千净流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眼看着头发粘在了糖稀上,越粘越多,又粘上了轻纱,卷得一团糟。
珑月无奈叹了口气,有心想帮帮他,却在刚一伸手,又瞬间收回。
“粘着好了,回去泡泡水就行。”
“哦……”千净流顿时不再反抗,任由糖稀吊着长发,晃晃悠悠。
…………
整个摄政王府一片宁静,本就人不多,苏慕颜自从珑月失踪,身体并不大好,待听见珑月安全回来的消息,这才安心歇着,吩咐下去不用打扰他。
王府里似乎没什么人了,这或许也能算个家,她一个人的……家。
院子里空荡荡的,再也没有房间的窗户亮着烛光,连下人也都撤出,这真的是她一个人的家。
“姐,你为什么还在哭?”
谁毁了谁 (7)
珑月轻笑一声,“谁哭了?顶多有些感慨罢了,曾经……这里还是挺热闹的。”
“唉,我倒不希望你真去夺什么皇位了,姐,我希望你能找一个懂得理解你的男人。我知道,从小你护着我护着珑哲已经习惯了,不管是不是你的过错你都自己担着,可是,姐,男女之间的感情不该是这样的。”珑雪已经是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好了,别说教了,我有点儿累,改天聊好么?”珑月着实没有那个精力与珑雪说笑,很累,那种从心底散发蔓延的疲惫,她如今只想一头睡倒什么都不管。
突然,一道黑影嗖的一声从房顶上跃下,身形犀利轻灵,没有多余的半个字,伸手直取她脖颈!
而这一身手极好的动作,在现在的珑月看来,却是异常清晰且缓慢了几分,脚下挪步,掌风呼啸而过。猛一弯腰,闪身,与黑衣人重新保持距离,却不料黑衣人就算是行刺也不带武器,赤手空拳就欲生擒。
一侧身,险些被黑衣人拍中肩头,珑月奋起一记手刀。
“你敢?!”
划过残影的手刀瞬间停在半空中,刚要后退躲开,却被一只美若完玉的手猛地掐住了脖颈,坚如铁爪,似她再要躲开,那只手不惜撕开她的喉咙。
宫漓尘一把扯下蒙面,迎着月光的脸上如结一层霜,高挑的眼眸中却涌动着火焰,手指微紧,“你就这么怕我?我在你心中就如此的面目狰狞?!”
珑月看着宫漓尘近在眼前的面容,有些惊讶,忽又别开眼眸,不愿去面对。
“说话!你以为躲了就能一了百了?三言两语就要打发所有的人离开……”
“放开我……”珑月又恢复了淡然,疲惫重新袭上心头,“我不走。”
宫漓尘提防着放开珑月,守着她能逃离的死角,也压了压心中的火,等着珑月开口。
“你为什么不走?”珑月的声音骤然沙哑。
“你不觉得该有个合适的交代?”宫漓尘咬牙反问道。
“交代?”珑月苦笑着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想要什么样的交代?我配不上你不算么?我未经你的允许改变了你的人生,让你诈死变得如今什么也没有,你是要这个交代?那你说,我能做必定替你做到。”
而似乎这一场对几人如劫难一般的变故,余韵还在继续,她们曾经错过了什么,忽略了什么,在这一刻,夜深人静之时,慢慢揭开更深的一层。
“你是铁了心要让我离开?”
“不好么?”珑月淡淡反问,“我已经安排人替你重新建立一个身份,并且有的选择,家世清白,商贾之后还是书香门第都随你。家有薄财,屋宅几幢。你日后若愿意经商也必大有前途,而如果要一展才华抱负,宣国北莫瑾会助你一臂之力,当然,你如果愿意呆在北瑶,凭借你的本事入朝堂也不是难事,只不过多小心些,也不见得会有人认出你。”
谁毁了谁 (8)
宫漓尘愣了一下,似乎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珑月并不是开开玩笑使使性子,她是认真的,真的……全都放手了,且……
“你居然早有安排?”
珑月苦涩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我们并不合适不对么?我如此滥情之人总是让你为难,你明明是心高气傲绝佳完美,却偏偏要看着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在我身边来来往往。这样对你是一种折磨,折磨你也不会让我快乐。不过你大可多少能舒心些,日后我身边再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夺了皇位也罢,拿了风魄也罢。其实一个人挺好,我可以守着苏慕颜一起过。就这样,天色已晚,我已经命人替你们都安排好了住处,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说完,轻轻一转身,面对着自己黑漆漆的屋子迈开脚步,一步步走上台阶,疲惫之余甚至觉得有些轻松闪过,或许人生不用背负那么多,便不会那么累。
“……月,你恨我?”
“不,我谁也不恨。漓尘,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会尽我所能为你们安排属于你们的生活,只是我们不再有交集而已。不用再说了,珍重。”
“站住!”宫漓尘愤然开口,让珑月停下了脚步,但是那埋藏在心中久久不愿意承认的话,却无法用愤然的声音说出。
他不愿承认,傲气使他不愿开口,可如今,珑月承受着他犯下的错,却仍旧说……不恨他……
“你在恨我,如果不是我眼中容不下半粒沙,竹真和汐了了不会变的连你的照拂也不敢接受,他们怕的不是你,是我。如果不是我不喜欢溯总是形影不离跟着你,也不至于让他觉得没有立足之地想要离开,对不对?如果不是我一心要将你独揽怀中,或许帝景天便不会那么孤注一掷,最起码,你若不那么顾及我的感受,哪怕只答他一句接受,他不至于落得现在生死不明,对么?”
夜风游荡,卷起清淡的桂花香,寂静的夜,又要揭开多少曾经被深埋如今却无法无视的过往?
“不说了,好么?现在这样就很好,我没怪过你,也谈不上恨,别想太多。”珑月淡淡说着,轻轻推开屋门,本不算高的门槛,脚下去沉重疲惫的难以迈过去。
是是非非早就已经过去,已经成了定局,恨任何人也没用,不如恨自己,留一个教训,莫再去招惹任何一个人。
不想亏欠任何一个人,哪怕亏欠了也想尽全力去弥补,想让她身边的人都过得快乐,却终究只是她心中的童话,是她幼稚而已。
弥补……如果一个人死了,她心中纵然装满了愧疚装满了悔恨,也没法挽回一个生命,哪里来的弥补?
她没去找,但并不意味着其他人没有去找,那些各地掩藏的信枭几乎一传十十传百全数出洞,五六天过去,陆陆续续的消息传来,哪怕几百里外都找不到帝景天的踪迹。
帝景天还活着么?谁也不知道。
而那些天注定的报应,那些江湖人士无不恶毒之极的手段,她屡屡想起,屡屡不寒而栗。
予取予求 (1)
“好,可以暂且不说这些,但是,我纵然欠了你,另一笔账仍旧要算完了才走!”
宫漓尘突然转了话锋,居然已经站在珑月身后,一把掐住她的后颈,直拎着进屋,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一撩衣襟坐在屋中椅子上,将珑月横着放在自己膝盖上趴着,冷声说道:“你有母却只有生身之恩,你有父却只有养育之情,我曾教导过你十日,堪以为师,不论情爱,仅论师恩,你认不认?!”
“……认。”珑月根本不知道宫漓尘想干什么,明明话说到那个份上……
宫漓尘一咬牙,高高举起手,运起五成的内力,狠狠一掌打上珑月的屁股。
“啊!!……”珑月整个身体猛地弹起,被瞬间按住,痛得咬牙,却动弹不得。
“欺师形同灭祖,我当日教你北瑶究竟所处是何境况,教你身为皇族该如何姿态,教你男女之身份如何区辨,你断章取义全无章法不说,我当日教你的,你可还记得?!”
“……不记得……唔!!!”珑月拼力将喊声咽进喉咙,将牙齿生生咬出血来,那重重落下的掌力,比她当初受刑杖要重得多。
“身为靖王,却在朝堂搅混水,身为摄政王,政务缠身至关重要,你不想回来便不回来。视整个国之命脉于儿戏,百姓苍生于无物,如此昏庸不智之摄政王,纵然他日问鼎九五,祸国殃民,如何对得起北瑶百年社稷?任性妄为无责任担当,手掌大权却不重担加身,我可有冤枉了你?!”
“没……啊!”珑月忍不住喊出声,又是一掌,似乎快要打烂了她的皮肉,痛得钻心蚀骨。
“身为相王独女,你明知相王向来体虚,最受不得惊吓,整整十日,相王至今病着起不了身。不孝之女,该不该打?!”宫漓尘问完,还没等珑月回答,高高举起的手掌又一次用力落下。
珑月身上层层冷汗浮出,眉眼紧皱,待痛意稍过,脱力大口喘息。
“身为主子,理当恩威并施,你对属下宽厚乃是仁德之心,然,恩在何处?!你十日游荡在外,溯也找了你整整十日,风雨无阻屡屡欲自裁谢罪,王府上下京中各处因你鸡飞狗跳,这便是你作为主子该有的仁德?你身为主子便能不顾及下人的辛劳?!该打!!”
“唔……!”
“既有大计,便不能功亏一篑,更不可掉以轻心。你肆意不归,致使小人得志,栽赃你刺王杀驾之名,这便是你的抱负雄心?!!”
“……”
“身为妻主,招致祸患于家中,任人惊扰家眷,祸乱庭院,这便是你的善心善举?!!”
“……”
“你知不知道所有的人都在担心你?!若要散心,大可传信回来,安危与否有无性命之忧,你若再不会来,摄政王府就要替你发丧了!!!”
“……”
宫漓尘那如铁铸一般的手掌一下比一下更加用力,一下下声如惊雷,落在珑月身上,次次如铁杖袭身,皮开肉绽。
予取予求 (2)
那一声声义正言辞的质问,桩桩件件都是珑月犯下的错,抛却情爱纠葛,这确是她的错。
她不仅仅是个陷入爱情泥沼的女人,更是个手握千万人命脉的女人,她身边有亲人家眷,不仅仅只有爱。
珑月的喊声一声声渐小,直至最后,仅剩下抽泣与哽咽,万般思绪同时冲入脑海,她确实都错了,全部都错了。她自知犯下了错,而如今有人惩罚她,她心中倒还能舒服些。
不管这个人是谁,不管这个人是否理解她,但他给了她宣泄的出路。
身体痛得几乎碎裂了一般,眼眶中已经滚动了数日的眼泪,终于悄然滚落,悄然坠地,溅开……
身体的痛却淹没了心中的痛,痛得不再憋闷,不再苦楚难咽,一个最妥当的理由,眼泪颗颗滚落,砸在面前的青砖之上,晕湿了一片,也恍惚了她的眼。
她不渴求理解,不奢望安慰,甚至不需要有人陪伴,她只想要一个能让她哭出来的理由,哪怕仅仅是因为肉体的伤痛,只要能哭,什么都可以。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她的额头,恍惚间还带着些许颤抖……
“溯!去带方柳书来!!”
…………
摄政王病了。
自从被贼人无端掳去,又一次吉人有天相,死里逃生回来,却带了一身的伤。若还有人质疑是否是苦肉计,然,宫中被派去查探的御医却摇摇头,非也。
摄政王两侧手臂均被卸下过,且隔时甚长,淤肿之态颇为惊心。若寻常人兴许双臂几乎要废了,哪里有人能这般狠心?更何况,刺王杀驾无非自立为皇,若一不小心落下伤残,那便是为她人做了嫁衣,不妥不妥。
而摄政王腰间大片淤青紫癜,恐还伤了腑脏,才致使少许呕血高烧不退。
更有甚……御医仍旧唏嘘着摇头,摄政王身后皮开肉绽,难说有没有伤着筋骨,乍看便知是用刑之伤。
如此一来,摄政王乃是被贼人掳去,酷刑折磨,吉人再加神慧,这才化险为夷。
而方柳书一番查看下来,也颇为无奈摇了摇头,摄政王确实有内伤不假,却并不致命,两臂的淤肿也已用极巧妙的手法处理过,只消休养数日,绝不会落下隐疾。
只唯有……
“这位公子,殿下的伤……恐怕最重的伤在身后,皮肉绽裂,虽未伤着筋骨,却也委实是最重的伤了。且恰逢秋日,昼热夜凉,伤口不便愈合,尚需小心才是。”
溯一脸忍痛看向宫漓尘,拼命攥紧了拳,带着痛楚与懊悔的眼眸硬生生别过。
而接下来,珑月似与伤势毫无关系可言的高烧才着实吓坏了所有的人,虽少有呕血,但接连七日高烧不退,嘴唇一层层脱皮,绽开一条条狰狞的血口。整个人烧得水药不进,强灌下去不大一会儿便呕出,针刺控穴所有的办法都使尽了,仍旧不见多少效果。
几天下来整个人迅速消瘦,如枯萎了一般,再多的良药也补不进,再多的真气也无以为继。
予取予求 (3)
方柳书一再无奈表示,可否另请贤良,然,他的医术显然要比宫中御医还要高不少,哪里去请贤良?
“她身体中有强悍的内力,何以会落得如此?”宫漓尘仍旧难以置信望着床榻上几乎不成人形的珑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仿佛置身于噩梦般,梦醒了,珑月还是那个活蹦乱跳的珑月。
方柳书用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拱手道:“这位公子,殿下的伤……恐怕纵然有内力也不保分毫。心力交瘁,已至郁结的血脉延伸到了心脉,在下已经尽力以金针相护,可是……”也甚为忧痛看了看珑月身后的伤,突然一撩衣襟跪倒,“殿下身后的伤迟迟没有半点起色且不收口,如今已经有溃烂的迹象,若无此伤恐怕还能撑些时日,可是……在下实在无能为力,为保殿下性命,还请公子早做打算……”
一句早作打算,几乎要毁了所有人的希望,溯万万没有想到,宫漓尘一番责骂,看似教训的责打,居然会让事态发展到这般地步,他若是早知如此,又何以听了宫漓尘的话不加阻拦,他……总是在懊悔,却无济于事。
早作打算,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宫漓尘在宫中待了近十年,也知御医们说话的分寸。早做打算,要么赌运气广招天下名医,让那些人尝试着死马当活马医,要么……便是早日开始着手准备丧葬用的东西……
而心力交瘁……他其实知道,珑月为什么会这么疲惫。
“传本王王令,张榜招天下名医,能救摄政王者,予取予求!”苏慕颜被人搀扶着走入房中,哪怕病中虚弱的面容仍带着凛冽,审判的目光依次划过屋里的人,最终光芒碎裂,看向床榻上的珑月。
“乔管家,你乃是摄政王保举入府之人,本王要你两日内查清王府近日来发生的所有的事,本王要知道,究竟是谁害得我儿如此!”一向温润柔弱的苏慕颜如今恨得咬牙切齿,势要挖出真凶!
目光再次扫过众人,终却看向宫漓尘,眼眸微眯,“你来路不明,却与月儿日夜相伴,本王现在不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你也难逃罪责!如今月儿需要人照料,她若醒了,重罪轻罚,如若不醒,你就等着陪葬吧!”
宫漓尘看着床榻上的珑月,直到众人都散去,才拿起帕子,小心替珑月擦拭着额头。珑月的睡颜那么安宁,没有呓语没有挣扎,总是给他一种错觉,珑月真的像方柳书所说,已经无力回天。
只有在触摸她脸颊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些许温度些许呼吸,告诉他,珑月还未离开。
他着实没有料到事情会在他手中变成这般,但他必须承认,那一刻,他失了分寸,甚至失了理智。
他痛责她十日不归,那焦急那彷徨让他口中的担忧变成了质问。他担心她的安危,却因为是帝景天带走了她,让那质问变成了讥讽。
予取予求 (4)
他想找回她心中至高无上的地位,明明知道那个时候最不该有的就是质问,可他仍旧放不下傲气,掩不去心中的彷徨,他以为自己逼出珑月一声歉意,便能掩盖他所犯下的错。
他以为以气势逼得珑月低头,珑月便不会怪他间接害死帝景天的所作所为,她只要肯低头,他便释然,他们之间还能继续享受粉饰过后的太平。
他其实同样害怕珑月质问他,指责他,他选择了先声夺人,他以为……珑月还会如往常一般迁就于他。
可这一切却是自欺欺人,珑月虽然因为爱他而放弃了帝景天,却最终也因他的逼迫,放弃了所有。
她其实早有准备,可如果在她回来的那一刻,他不去顾及自己可笑的遮掩,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她还会不会全都放弃?
“月,再低一次头,那么难么?你平日里明明不是这样……”宫漓尘轻声似乎像自言自语,珑月听不见,他口中的话语仍旧不那么对心。
珑月可以容忍他的背叛,可以一而再再而三迁就他的任性,可以状似淡然答应他送走身边所有的人,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当有人因为他的狭隘而丧命,她仍旧会无动于衷……
在她昏迷的这些日子,从府外传来的消息各地都有,却均只有一个消息,找不到帝景天,哪里也找不到。
他甚至开始怀念当初帝景天屡屡捣乱的时候,最起码,那个时候的珑月同样一心爱他,与他相伴亲密无间,又与现在她心中爱他,能有什么区别呢?
恐怕最大的区别,便是她如今可能仍旧爱他,不愿恨他,可那道伤痕,却将他们生生划开。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仍旧亲手将珑月推向更加无奈的深渊,但是,他真的没想过会重伤她,他只是想……
国家责任乃是借口,忠孝节义全是掩盖……
他恨珑月的放弃,恨她不肯再给他机会,恨她居然不愿再听自己的解释,她不承认恨他那就意味着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他甚至恨她事事都顺着他,最终……
她从来不用权势压制他,她从来不以爱管束于他,她对自己所有的要求哪怕委屈了她自己也不让他委屈半分,他恨……
突然,脑海中却出现了另一个声音,他以为,那个声音,自儿时已经泯灭。
还要再自欺欺人么?还要将一切错处归结于她人身上?认为这发生的一切不过是那些人心甘情愿,咎由自取,认为珑月的生命中本就该仅他一人存在,就能安心了么?
他又有多久没有去思考过其他人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自从儿时的伙伴在他身边变得冰冷,自从事实告诉他这个世界有多么世态炎凉,自从一场战争毁了他臆想中的归宿,自从他的主子,用事实告诉他,他不该拥有思考……
他一意孤行斩去珑月尚未丰满的羽翼,他说,是为了她好,树大招风不如平庸一生,哪怕没了自由,性命得以保存。可他却未曾想过,珑月要自由,她甚至想要他也一样自由,哪怕用她的性命去拼,也要为他争取一份自由。
予取予求 (5)
他自作聪明去万山偷解药,自认为珑月必会感恩戴德,却不想,那根本并非珑月需要,还给她带来了无端灾祸。珑月不计较,他却记得,是他惹上了帝景天,帝景天一直以来要报复的人不是珑月,而是他。
他自以为佯作背叛重新入宫,乃是帮珑月挡去所有灾祸,乃是为了他们共同的幸福。可是,当珑月重伤匆匆离开京都,她可曾希望并非一路平安,而是有他相伴?他没有私心么?他想借纳兰珑馨的权利铲除青刃教,铲除帝景天,却最终自食苦果,害死帝景天,也失去了珑月。
他自以为珑月爱他,就不应该再与其他男子有任何瓜葛,她不该有善意,不该有怜悯,她的目光就该时时刻刻落在他身上,只因为她说爱他,一个爱字,便是所有承诺!可是,他没有朋友,珑月却有,他对其他人从来没有善意,但是珑月是善良的……
她不计较他的过去,不在乎他的过失,轻描淡写将他的背叛一带而过。她宽容他的狭隘,容忍他的任性,尊重他,爱他,唯恐他再受半点委屈!
并非情不得已就不是错,并非言不由衷就不是伤害,并非难言之隐就能盖过所有他所有的错。
是珑月的善良宽厚将他带离阴暗的深渊,可是他做了什么?
一次又一次,他居然是在试图将珑月变成如他一般的人,狠辣,绝情……
宫漓尘抬手轻轻理过珑月鬓边的发丝,看着那已经棱角分明的侧脸,为什么不醒呢?为什么要这么一直睡着?你在恨我么?纵然是恨,也要醒过来才能恨不是么?
“月……我们重新开始,好么……?”
恐怕在这一刻,宫漓尘是诚心祈求上苍,祈求天上的神明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祈求哪怕折损他的寿命,也让珑月醒过来,最起码……能让珑月听见他的忏悔,他也能死而无憾了。
然,这世间,并不是所有诚心恳切的祈求,上天都能听得见,也不是所有做错的事,抱着虔诚的心就能创造出奇迹。
苏慕颜下发的招医令遍布了北瑶各大城镇中,陆陆续续有自称名医且信誓旦旦的人上门,苏慕颜开下的条件虽说不甚明确,却也异常吸引人。
予取予求,谁人不知如今北瑶乃是摄政王一手把持?医好了摄政王的病,大好前程一片光明,那是唾手可得。
形形色色的医者一时间纷纷前来拜访,却均信誓旦旦而来,摇头叹息离去。
有其他府中的医者前来一试,可明眼看着诊脉断症便不如方柳书,自惭形愧灰溜溜离开。
有各城镇中自称五代单传的妙手回春,然,虚名者甚多,哪怕医术尚可的,也同样束手无策。
江湖游医者有,行医天下者也有,可是,能过了方柳书那关的人少之甚少,也有人不服气恳求一试,却在探脉之后才知,无力回天。
西方一些看似旁门左道的医者也有登门,开出的方子光怪陆离,黑狗须白孔雀翎,碾碎了煮水。宫漓尘万不能让珑月喝下那些东西,几声盘问便将人扔出府去。珑月是病了,且回天乏力,但是,他不能让那些人为所欲为在珑月身上尝试。
予取予求 (6)
倒也有些据说不出世的神医,一脸的仙风道骨,给了人们无尽的希望,张口便是下狠药开头颅。狠药下了,却使得珑月整个身体僵硬痉挛,差点儿就没了气息,谁还敢再让他试开头颅?
还有人来说,摄政王乃是中了邪,必须开坛做法三牲供奉。在院中焚香祈天,又手执桃木剑在珑月的房间内挥舞乱刺一番,符纸贴得满屋且烧了一堆,还是一点儿效果也没有。
北莫瑾也从宣国送来了最顶尖的医者,仍旧……一声叹息。
渐渐的,前往摄政王府要求一试的人越来越少,直至后来,所有的人都知道,摄政王……命不久矣。
唯有那份刚刚注入珑月身体中的强大内力,久久蛰伏,一丝丝损耗着,才让珑月撑着一口气。
试问,一个人如果吃不进东西,补不进药,仅靠一些偶尔能灌进去的汤汤水水来维持,且身上的伤再好的药也不愈合,还已经开始溃烂狰狞,她还能撑多久?
那强悍的内力本就不属于珑月,在还没有完全接纳的情况下,抽丝剥茧一缕缕损失着,又能支撑多久?
试问,一个人如果日夜不眠不休,也同样不再进食,仅靠些清水和药维持着清醒,靠着心中一股意念凡事亲力亲为,不再愿意错过与珑月的任何接触,他又能撑多久?
他消耗的不仅仅是体力内力,还有他的心神,而时间,也同样消耗着他的希望,消耗着他心中支撑自己不能崩溃的期盼。
苏慕颜的崩溃就在眼前,一句句声嘶力竭的呼唤,直至眼泪哭得干涸。那双眼睛偶尔瞥向他,怒火似乎要将他焚灭,若不是珑月在身边,若不是乔易在中间道尽了利害,他恐怕不会放过他,恨不得食他血肉。
而溯,懊悔自责之余,他也在恨他。恨他无视珑月心中的伤痛,仍旧对她下了重手,恨他只为自己心中信念,却将珑月逼向了绝路。
但是,溯却有着与珑月一样的善良与宽容,每个夜晚,他都会坚持把苏慕颜带回去,将珑月单独留给他。
最起码,每个夜晚,珑月仍旧属于他。
宫漓尘将珑月轻轻抱起,自己倚靠在床头,敞开衣襟,让珑月趴在他身上。或许只有她身上仍旧散发的温暖可以让他暂时摆脱绝望,可以让他暂时不再那么恐慌,他真的害怕一个不经意之间,珑月就会这样悄悄离开他。
哪怕珑月淡淡的呼吸洒在他胸口,他也不敢睡,生怕自己一旦合眼就会失去所有,没有最后留给他的话,没有原谅。
月,我并非要打伤你,曾经那些重伤你都能坚持下来,这些伤痛……你其实不会被打倒,对不对?
月,我并非要质问你,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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