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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殊-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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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劫狱。
其实这狱劫的水平很业余,但是官府正在发愁的时候呢,一听说劫狱,太开心了。赶紧的!能倒不能倒的,就赶紧往地上倒,放那劫狱的过去了。
燕飞莫名其妙就被救出来,问那救他的道:“你是谁?”
那救他的。莺声呖呖,敢情还是个姑娘:“哟!人家救了你,你怎么不先道谢。怎么这么狠霸霸的!”说着还把小蛮鞭在地上跺了一下。跺得身子都袅袅的颤了一颤。
燕飞脸往下一沉:“你是谁?”
那姑娘气恼的把蒙脸布一摘:“你看!你看!看我是谁。我会害你么?”
燕飞回身就走。
“哎!”那姑娘叫道,“你欠我一条命!你说怎么办吧?”
燕飞缓缓回头,看着她,眼神很奇怪的样子。
“好吧……”姑娘自己心虚。改口。“真的关在那里我知道你也死不了……一条命什么的就……怎么说都是欠了我一次人情吧?!”说到后来又凶起来。
燕飞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继续往前走。
“喂喂!”姑娘追他,“想不到燕飞是这么知恩不报的人!……哎哎,你往哪儿走?”终于发现方向不对:“我说你!你回牢里去?”
燕飞冷哼一声,算是认可了她的话。
“喂!”姑娘急了,“你不能回去啊!”
燕飞根本就不理她。
“你浪费我的心血!”
燕飞本来就不要她的心血。
这姑娘也没办法了,只好道:“你不为我想也要为官府想想嘛!”BLABLA,把官府说得多可怜。好不容易丢掉了一个烫手山芋。回头一看,我去!这山芋又滚回来了!真是烫得要哭了!
这姑娘词藻动人。不吝啬夸张之能事,不过说的事儿大体也没错就是了。如果官府听到她的话,一定感动得流泪,把她引为知己,封为官方带盐人。
燕飞被她说得也没办法,看样子这官府大狱果然不能再回去。他把气都撒在这姑娘头上:“我说纪小诗!我们黄纪两家是世仇!世仇!你总跟着我干嘛?!”看样子他真想把纪小诗的头凿开来,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唔,”纪小诗喜孜孜道,“好歹听你说一串话儿了。”又道,“你怎么,就为了世仇,就不敢理我了吗?”
燕飞冷哼道:“我要是想理你,就算世仇,与我何干?纪小诗,你别往你脸上贴金。我不理你,跟世仇无干。是我看不上你。”
纪小诗奇道:“我对你这样好,你还看不上我?”
“所以说你干嘛对我这么好。”燕飞很受不了,“你有病啊?”
纪小诗终于也生气了:“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不应该感动吗?”
“感动?”燕飞吃惊,“我有病吗?”
纪小诗一跺脚,走了。
燕飞觉得他自己是真的有病。他走啊走的,总觉得会不会她又悄悄跟在他身后。他回头看,看不到人。看不到人他也不放心!他索性回去找她了!嗯,不把她的踪影找出来,他不放心!
他自己都觉得他是有病。真的有病!
后来他在孟吉山下发现了她。
她在那里打老虎吃,可是厨艺不高,把虎肉煮得很不像话。而且她一路都险些烫伤。要不是有妖术,还得把山都给烧了呢!再高的妖术,也变不出一顿好肉来。纪小诗对着焦肉苦着脸,挣扎于要啃这焦肉还是啃那生肉。
“哼!”燕飞实在看不下去了。
纪小诗看到他来,非常开心:“哎!你来了!你怎么来的?”看看自己手里的肉,很失落,“我要是能烤一顿好肉招待你就好了。”
“你这几天都吃什么的?”燕飞实在理解不了她。
“我……我啃的是生肉。”纪小诗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过我想,是不是换焦肉会比较好……”
两样都不好,好不好?!
燕飞问:“你不会买吃的吗?!”
“我急着来救你……没带钱……”
“不会当首饰换啊?!”
“怕被家里发现……”
“所以你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到底!燕飞觉得自己脑壳要炸。
“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纪小诗嘴一扁,“我怕回去要被爹爹打。”
燕飞也没办法了。他就去教她烤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教她!为什么,到底!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病。
烤肉的白烟在妖界的孟吉山上腾。人类的孟吉山,也有白蒙蒙的山雾。
对了,人类也有一座孟吉山呢!样子跟妖界的很像呢!人类跟妖界,好像有某种相通之处呢。
这个时候,人类有一个黄家少爷,从西边进了孟吉山的,还有个叫阿当的小朋友。从东边进了山。
孟吉山脉连绵甚广,在其中行走的人,如果不是刻意相约。根本碰不着,何况他们进山的日子差了整整五天。
更何况黄家少爷是要去游玩孟吉山风景最美的险峰,阿当却去鸟不拉屎的千草谷。
其实根本阿当来孟吉山就是个误会,他从家乡出来以后。逮到人就问:“哎。你知道潜潮谷吗?”这是他师傅要他找的地方。
那人热情的回答:“知道知道!千草谷啊?你去孟吉山。在东边!”
阿当谢了他,走了。几个时辰之后,那人才想起来,应该问一声:“可是千草谷凶险得紧,路陡得要命,一不小心就得摔死,谷口被草木封得结结实实,根本没人进。你去那儿干嘛?”
阿当老老实实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到了孟吉山,摸了几天。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找到千草谷的方位,这时候他当然也已经知道“潜潮谷”和“千草谷”的讹误了,不过阿当这人有个很大的好处就是:听师傅的话。
在他离开家乡的时候,师傅跟他说:“你去找潜潮谷。不过呢,我也不知道潜潮谷在哪里,没法告诉你路径。你啊,随缘吧!”
阿当于是随缘,既来之则安之,砍开几万根盘根错节的草藤,一寸一寸挪过简直称不上是路的山路,到了千草谷底,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欣赏风景,摘几颗野果填填肚子什么的,就听头上“呼”的一声。
一个东西“哗啦啦”拍着翅膀,当空砸下。
说时迟那时快,阿当使出浑身解数,扭腰摆胯、脚底抹油,终于避开了,不巧回头又望了一眼,发现那东西不是个东西,是个人,哗啦啦拍的不是翅膀,而是急速下降中风拍衣袂。这种速度这种力量,砸到地上,眼见就是个死。
又说时迟那时快,阿当使出吃奶的力气,拧头蹬腿,赶紧的扑了回来,最后时刻,终于垫在了这个人的下面。
“咣”一声撞击,足以摧心裂肺生离死别。这一声之后,静了一会儿。“……兄台好俊的功夫。”上头的人道。
阿当向上翻着白眼。是咧!多亏他在关键时刻扭转腾挪,把压箱底的能耐都用上,化解了大部分力道,不然现在哪来两个活人?两摊人泥还差不多!总算度过一劫——阁下你还坐在上头干什么?难道鄙人的尊臀压起来很舒服?
上头那人俊脸一红,偏腿下来,动作倒是利落优美,便作揖道:“在下黄醒,多谢兄台救命之恩。”
阿当打量这位黄醒,着件石榴红团花纻丝袍子,腰系玉带、靴镶明珠,手上一个瑞草纹碧玉扳指,秀眉星目,说不出多华贵好看,戴个青藤顶漆纱冠儿,因刚才下落,漆冠歪斜了,墨黑头发散了一绺在颊边。他向阿当作揖道了谢,回手就将冠儿解开重束。黑如瀑的头发散下来,美得简直惊心动魄,可惜只披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又被主人毫不留情的重新束起。
黄醒手中整理着发冠,看阿当呆呆凝视自己,皱眉问:“怎么?”声音清脆异常。
阿当只觉心中有千言万语,半晌只问得出一句:“你怎么掉下来的?”
黄醒闷哼一声不答反问:“你怎么来的?”
阿当就把自己怎么来的告诉了一遍。
黄醒诧异道:“你来自一个不知名的小乡村,一个月前刚刚出来。向人问路问错了,到了这里,也就进来。正巧救了我?谁会相信这样的事情?”
人家救了他,他倒把人家当骗子质问起来。
阿当挠了挠头:“对哦,谁会相信。”
黄醒叹了口气,举步走。
阿当看着他,真奇怪,在这么难走的地方,他走路的姿势怎么都这样……好看?
黄醒只走了两步。停下来,四遭看看,扭头望阿当:“喂!”
阿当呆应了一声:“啊?”
黄醒顿足:“出谷的路在哪里?你告诉我!”语调不佳。其实他也不是故意无礼。但不知为什么,见到阿当那呆呆望他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阿当“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把那条小路指给他。黄醒倒抽一口冷气:“这是鹿道!”
啥?
“鹿来喝水走的道。根本就不是人走的,你就从那里进来?”黄醒瞪大眼睛,“那么多草藤,都是你一个人砍掉的?”
“这不算什么。”阿当老老实实道,“这是我的工作。”
严格来说,阿当的工作应该是……学徒?至少师傅他老人家一直是这么对他耳提面命的:“你要用心学艺,替师傅争口气。这是你全部的人生意义!”
但问题是,师傅他老人家自己的武艺好像也不怎么高明。根据阿当自己偷偷腹诽的意见,他的全部能耐好像也就只不过是监督阿当扎马步、挥刀。一天要挥够三千次,什么什么的。
阿当的本事,其实来自于农活。
他们都要吃饭,吃饭就要干活,但师傅他老人家身体比较虚,干活的重任都压在阿当的身上。
挑水其实还好,就算要挑着铁水桶跑过比筷子还细的独木桥,也还好。做饭还好,就算要用内力而不是用火把饭蒸熟,也还好。阿当最怕的是收割庄稼,尤其是割麦子。
风掀麦浪,那片麦子喧嚣着,好像在威胁阿当。阿当深吸一口气,手握柴刀,义勇绝伦的跳进麦田,麦子们从四面八方攻击他,腰肢款摆避过他的攻击,抽冷子在后头给他来一记狠的。
阿当七岁时,浑身伤痕,只抱回来一个麦穗,上了田埂就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只有旁边的柳树柔声安慰他。
阿当八岁时,学会在麦子还没长大时就跟它们练习过招,刀法突飞猛进,但麦子们也学得更狡猾。那一年,他跟师傅只有十个麦穗可以吃,剩下就只好靠野菜什么的填肚子。
受食欲的逼迫,阿当九岁时,刀法更沉着老辣,但是麦子们居然学会了布阵!
阿当十岁时,刀法已经出神入化,但是麦子们居然发展出一项无耻的技能:再造一个小世界。就是说,如果阿当割断它们任何一个的腰杆,从那里会渗出绿雾,织出异世界。麦杆断得越多,绿雾越浓,异世界越清晰,崇山峻岭、惊涛骇浪,麦子们可以在里面飞檐走壁、上天入地什么的。阿当差点没被它们整死!
十八岁时,阿当终于能收割回整片田里所有的麦子了,磨成麦粉,可以给他们两个吃三四年。师傅又抱怨屋椽坏了,叫阿当砍下田头那棵柳树来用。
受伤时,总是柳树轻言细语安慰他,阿当舍不得,另砍了旁边一棵橡树。那棵橡树之难砍就别提了,总之阿当拖了树干回来后,一头倒在床上,昏睡了三天三夜。昏迷中,他仿佛看见柳树来探望他,给他喂了些绿色的汁液。还听见师傅对谁说:是!唯一的希望啊……
后来他就醒了过来。
而师傅就打发他到人间找潜潮谷了。
他到人间之后,才知道并不是所有麦子都像他故乡那么可怕。黄醒听他说了几句割麦的事,就皱着眉头道:“为什么编这种故事。你以为我会信?”
好吧。不信也没法子。他无奈道:“那你说你的来历吧,到底为什么会摔下来的?”
黄醒沉默了很久,沉默得他以为永远得不到回答。然后黄醒说:“是我大哥害我跌下来的。”
“你大哥?”阿当愣了愣,“为什么?”
“不知道。我要去问他。”黄醒说完这句话。就回过头,抿紧了嘴。阿当看着他的脖颈,白晳。纤长,发脚青青,鼻端好像又闻见若有若无的香气。
帮他从谷里出来时,阿当靠黄醒很近,闻见他衣里散出来的香,清馨,如初夏的芳草地。
孟吉山脚。阿当见到了黄家大少爷,黄录。
大少爷生得严峻威武,双目炯炯有神。着雪色袍子,披一领绣金花藏青斗篷,骑一匹高大的白马,手里的鞭子是金丝拧的。靴尖上的明珠比黄醒镶的还要大还要明亮。
他后面跟着一溜儿七个仆人。一色的蓝衣黑褂,训练有素,其中一个手里牵着匹枣骝马儿,比白马矮一头,双眸灵俊,一见黄醒,便伸着脖子嘶叫起来。
它是黄醒的坐骑。
阿当想问问黄醒,打算怎么办?但黄醒已经笔直的走了过去。接过缰绳,拍拍枣骝马儿的脖颈。马儿垂下头来和他摩挲亲热。
仆人们看到黄醒,有的惊诧,有的不。黄录明显呆了一呆,问:“二弟,你来啦?”
黄醒回答:“是。”
黄录又看着阿当问:“这位是……”
“路上认识的朋友。”黄醒问马边的仆人,“看着我干什么?以为我不会回来了?”
“不敢……”仆人道,“以为小少爷会再多玩几天。”
“为什么我要再多玩几天?”黄醒追问。
“您忘了吗?”仆人无措的望望黄录,望望他,“您亲口说,要一个人到其他山峰游览,自己会回家,叫我们别等您。”
黄录挑了挑眉:“这位朋友要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黄醒叫阿当:“你来吗?”
阿当一直在看他们,看得目瞪口呆,被这一问,终于醒悟:“来——我来!”
于是他跟仆人们一起走了有一个多时辰,阿当自己不觉得什么,黄醒也不说话,还是黄录看不过去了,经过集市时,买了匹马给阿当代步。
黄家离孟吉山不近,天色将晚,他们要先找个地方住一宿。休息时,阿当终于找到机会,跟黄醒咬耳朵:“你不是说,他把你推下去的吗?”
“是。”
“可是现在,你们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啊!”
“是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黄醒纠正阿当,“我也只好这样。”
“可是,你们的仆人们……”
“我确实经常离开大家,自己去游山玩水。我也确实今天说过的话,明天就推翻。也许是我自己记错了。”黄醒道。
“但你确实从山峰上摔下来了,如果没有我,你就摔死了。”阿当怔怔道。
“是,所以我需要留你在身边,证明我没有疯。我确实差点死过一次。”黄醒捧起茶杯。
他很疲倦、也很渴,需要喝一杯热茶。
阿当忽然阻止了他:“等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盒子。
“什么?”黄醒皱起眉毛。这位小少爷,真的很爱皱眉。可他双眉偏又生得这么好看,皱起来也好看。
盒子打开,里面有乌黑的泥土,养着小小一丛植物,没有叶子,茎很细,开了几朵花,花瓣很小,苍白,像快要融化的雪。
阿当摘了一朵:“我师傅临走时要我带上的。他说如果疑心食物有毒,浸一朵花进去。有毒的话,花就会死。”
“天下的毒多了,哪可能每种都验得出来?”黄醒撇嘴,“再说,这杯茶怎么会有毒?”
阿当也不知道。他只是忽然有这种担心,或许是多心了……摘也摘了,就浸到进茶里面去吧。
“你统共只有这几朵,浪费了一朵,可不可惜?”黄醒还在教训他。
“那倒没什么。不死的话插回枝头,它还会继续长。死了的话也不要紧,反正还会再开……”阿当的声音突然停住。
黄醒的目光也凝住了。
苍白的花,浸到茶水,便皱缩枯萎,死了。
“这是你第二次差点死了!”阿当没法儿保持镇定。
“不错。”黄醒双眸越发的幽黑,眉头锁得越发凝重。
“第一次是你大哥推你,这次一定也是他下的毒。”阿当推断。
黄醒一言不发,但是脸色变了,变得像月光一样的白。
“那你还坐在这里?”阿当一点都搞不懂。
“我能怎么做呢?”黄醒反问,“如果你是我,跟大哥出来游山,山峰顶除了你跟他,没有别人,你正看风景,忽然背后被推了一下,跌下去,没有死,出来一看,所有人都当你自己跑出去玩了,不知道你生死一线。就连这杯茶,任何人都有可能在里面下毒。我为什么要指控一起长大的大哥?他为什么要杀我?”
对啊,黄录为什么要杀他?阿当怔怔问:“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是啊。我抢过他的零食,拿鞭炮炸过他的手。”黄醒没好气道,“然后十几年后他决定杀了我报复?”
“会不会有什么东西是属于你的,你死了才归他?”阿当继续问。
“胡说八道!”黄醒恼道,“这样说来,我杀他还差不多。我们所有的东西,都是父母给的。父母百年之后,家产归他继承,他是长子。他死了才轮到我。”
“那——那你会不会跟他竞争同一个女人?”阿当问出这句话时,心里没来由的难受。
黄醒只回答了一个字:“呸!”
阿当忽然笑了:“我们真笨,直接去问他好了,为什么杀你?”
“然后他矢口否认,别人都当我疯了,是不是?”黄醒的眼神是:“你才是天下唯一的笨蛋。”
“那怎么办?”阿当黔驴技穷。
黄醒咬牙:“等。”
“呃?”
“不管谁杀我,既然有一、有二,一定还会有第三,我做好防备,当场捉住,才好与他对质。”黄醒道,语气轻淡,但阿当看见,他纤白的手指搁在桌子上,轻轻发抖。
阿当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手按在了他手上。
黄醒手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抽开,只是抬起眼睛,看阿当。
阿当觉得气氛突然变得很奇怪,非常奇怪,就好像绿色的麦汁沁出来,世界会变得不一样。他必须说点什么来打破这气氛,情急之下脱口问道:“你、你和大少爷,真是亲兄弟?”
黄醒怪好看的眉毛又拧了起来:“干嘛这么问?”
“你们长得不像啊,”阿当道,“你比他好看。当然他也很帅……我的意思是你比较可爱,呃……”
黄醒脸上的神情不知是生气还是好笑,又或者是阿当从没经历过的任何一种情绪。他用这样的眼神望着阿当,忽然道:“嘘!”
黄录来了。
阿当在极度的混乱中,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但是窗正好开着,有个柜子上镶着光滑的铜片,对着窗,正好映到他的身影。黄醒看见了。
阿当悄无声息从另一边的窗子离开,黄醒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就上床睡了。黄录不动声色的看着,不动声色的离开。
黄醒想等他来“验尸”,但这一整晚,他都再没有来。
第二天早晨,大家又出发上路。黄醒主动跟黄录打招呼:“大哥,你气色不佳,没睡好?”他的声音微微发抖,藏着恐惧与悲哀。
十几年的手足兄弟,忽然翻脸行凶,过后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恶梦也不过如此。
“是吗?二弟气色倒不错。”黄录的声调全无波澜,“这位阿当兄弟看来也不错。”
半天之后,黄家宅院在望。
阿当有想过黄家一定是个大宅子,但没想到有这么大。
事实上它简直是个宫殿,正午灿烂的阳光撒在桔黄、浅蓝的琉璃彩瓦上,泛着不似人间的光芒。
“这不是琉璃。”黄管家笑道,“本乡山间有一种石头,熔化之后也有颜色,让烧瓦工烧瓦时加一点,就烧出彩瓦来,但很脆,其实无法当建材用,只好先用普通的瓦盖一层,再拿很脆的彩瓦覆在上面。你看每片彩瓦只有这么小,再要烧大些就会碎裂了。这里所有的彩瓦顶,都是大少爷亲自监制的。”
第三十五章
“但是先盖普通瓦,再用小块彩瓦覆在上面,是二弟的巧思。”黄录笑道。
黄醒牵了牵嘴角:“爹呢?”
黄管家欠身:“老爷夫人都在花厅,大少爷请,小少爷请,阿当先生请。”
他实在是一个很周到的管家,无可挑剔。整座黄家宅邸都是个很华美的宅邸,无可挑剔。连黄老爷、黄夫人都是无可挑剔的主人。他们威严、而又慈祥,没有鄙视阿当这样来历不明的野人,体贴的给他安排客房,安排前还是盘问了他几句,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他们问了两个儿子此行的见闻,嘘寒问暖,老爷比较严肃、夫人比较慈爱,也都恰到好处。
但阿当总有一种感觉,像踏入麦汁编出来的世界,这些都是假的,故意设计出来的背景,为了履行一场杀局。
但他不知下一次杀机,会来自何方。
黄家安排给他的客房不错,布置整洁舒适,窗外有一棵巨大的橡树,当然是不会用枝叶发出可怕刀法的那种。树下有个漂亮的小花园,花园里还有五彩雉鸡在趾高气扬的走。
这里虽然不是宫殿,就阿当看来,也差不多了。
下人端来的晚膳,是一碟大头菜、一碟云片豆腐、一碟蚝油牛肉、一碟风鸡、一碟板鸭、一碗时蔬三鲜汤、一碗酸泡菜下的挂面,一盘五仁饼、一盘蜜饯,居然还有一壶琥珀色的“珂葡勒”美酒。
菜式不算什么山海珍奇,但干干净净、搭配得当。那滋味火候掌握得,阿当觉得,就算皇宫。也不过如此了。
每一碟菜都不太多,因为只是给他一个人吃的。黄府的规矩,大家吃饭各自拿到房里,除非大宴宾客,否则很少坐在一起。阿当显然不够他们“宴宾客”的资格。
阿当表示理解,但也觉得寂寞。
幸亏晚饭之后,黄醒就来看他了。问他:“菜还合口味吗?”
“好吃,”阿当饮完了整壶酒,豪气上涌、意气风发。“可惜没有合适的餐后甜点。”
黄醒的眼睛中泛起笑意:“怎样才叫合适的餐后甜点?”
“藏花糕。”阿当比划给他听,“下面是松松软软的,上面是滑滑的透明的,透明的里面藏一块糖。你可以看得到。用很鲜艳的颜色作糖皮,糖皮是软的,里面的糖心是硬的。我有时故意少吃点饭,也要吃它,尤其要吃那块糖。”
黄醒的眼睛里露出很奇怪、很奇怪的神色:“你说的糕,我家就有,我也会做。可是你的故乡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呢?”
“麦乡。就在这里往北走十几天的地方。”
“真奇怪……”黄醒垂头想了想。“有一天我一定要去看看。”
然后他就走了。
走之前,他叫阿当好好睡觉。不要担心他,更不要到他房间里保护他。“我已经回家了,这里有好多家丁、护院供我差遣。”黄醒说,“有些确实是我哥的人,有些只听我的话。我会叫他们站好岗。”
阿当只好一个人乖乖上床睡觉了。
但是珂葡勒烧着他的脑袋,他睡不着,翻来覆去,脑海中都是黄醒的黑发、星星般的眼睛,衣领里白皙的脖颈,嘴角挑起来,一笑。
被褥好像烧红的铁板烤着他,阿当跳起来,一拍脑门:他真笨!
他不去黄醒的房间,但是可以去黄录的房间啊!
蒙个脸,监视黄录,说不定还可以把黄录从被窝里拉出来,逼他招认实话呢?
这样的妙计,他居然一直都没想到,看来酒果然能启发人的灵感。
阿当说干就干,撕块布——呃这里的布都是主人家的被子毯子什么的,撕了多不好,权衡一下,还是把枕头上的枕巾拿起来,连头带脸包一下算数,揽镜自照,效果居然不错。
他施施然出门,足尖轻巧的踏开晚风,护院们比麦子还呆,他容容易易就绕了过去。
前面就是黄录的屋门。
阿当稍许顿了顿脚步,有点清醒过来:到人间之后遇到第一件这样人命关天的大事,背后总有种说不出的诡秘。这样诡秘大事的核心人物,他的房门真的这样容易进去?
阿当的脚步只是稍稍顿了顿,又往前去。
管他呢!
酒还在血管里烧,星星般的眼睛还在脑海里闪,豪情正浓,刀山血海也要去。
这次有人拦住了他。
阿当挥刀。
刀在半空,生生停住。
刀锋下是星星的眼睛。
这双星星的眼睛像在生气、像在无奈、像在笑、像在嗔,像在问他:“你干什么呢?”
阿当刀垂下去。
黄醒转身走了。
阿当也就跟上,亦步亦趋,仿佛他身上有一根线,牵住了他。
黄醒转身,低头,看了看他的刀:“这是你的刀?”
是。
“这只是一柄柴刀。”
是。
“能给我看看吗?”黄醒伸手。
手在夜色中,如纤薄的花,仿佛一阵风都经受不起。
阿当摇头:“师傅说不能给别人。”想了想,着急解释,“不是舍不得给你,我是怕违背了师傅的话,不吉利,连累你遭殃。”
黄醒笑了笑,缩回手,又看了看他的刀:“像有宝光内敛,恐怕不是寻常柴刀呢。”
阿当只有诺诺答应着。
黄醒背了双手:“你来盯着我的大哥,怕他出来杀我?”
是这样。
“其实不用的。”黄醒叹气,“我想了又想,总觉得不可能。想必里面另有秘密我们没发现。杀我的不可能是大哥——”
他话才说到一半,黄录的房间里,有人掠出去,身法这么快,有如淡烟。
阿当与黄醒飞快的对视一眼,跟上去。
但见黄录行步如鬼魅,绕开了黄醒屋外的护院,轻功这样好,黄醒和阿当都有那么会儿失去他的影踪了,但他终于出现在黄醒的床前。
举刀,往下劈,对着床上人的脖颈。
幸好床上根本没有人。
黄醒跟踪阿当出来,床上被子卷了一卷,仿佛有人一般。
黄录这一刀劈空。
而阿当已经大叫:“杀人了!有人杀小少爷!”外头护院们本就受黄醒警告,提高了警惕,顿时都扑过来,火把的光焰闪电般照进房间。
这才叫请君入瓮、捉奸在床。
奇的是,奸已经捉住了,黄醒却突然抓住阿当的手腕,飞也似的跑了。
如果是麦子们敢这样抓住阿当的手腕,阿当有一百种方式避开它们、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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