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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殊-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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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能说出来,塔那边骚乱就起来了。小齐猛吸一口冷气,狠狠瞪我一眼,转身奔跑。战衣在月光下银钱流离。我跌跌撞撞的跟去,敏荣郡主已经救走了三王子,我被塔中的血腥味熏得几乎虚脱。又回复三王子的模样。小齐仍然逼我登基,并囚禁我,直到今日。
      今日他居然仰望天空,局促的向我表白:“那个夜晚,我爱上了那个女孩子的眼睛。”
      这叫我如何回答呢?我但愿还在当年,栗子刚刚成熟时候,他是山脚走来的白衣沾血少年。我是妖界里逃出来的妖猫,他说:“我爱上你的眼睛。”我一定回答:“好。”然后拉起他的手。天涯海角。天涯海角总有一个地方能让我们隐居。他做了多少坏事我都不管。抛到身后也就是了!我甚至会把我的灵珠也抛弃,以便跟他一起变老。一起死掉,那就是至大的幸福。
      可他却把我活生生的囚禁。最开始的三年,我以为,囚禁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有好吃好喝、并且离他很近。也不失为一种幸福。中间三年,我才发现,我高估了自己对自由的向往。我想念大片草地、高高的老树、树叶上的阳光、阳光里的风与蝶翼,想念得发疯。我哭着向他发誓我已经把灵珠送给敏荣郡主,除非她自愿还我,否则我都要不回来了。可小齐不听我的,仍然囚禁,漫长昏黑的囚禁。后面的三年。我在反复衡量,我对他的迷恋。来交换山风的自由,是不是值得?每天的衡量,我都把对他的感情挖掉一点。最后一年,我想的只有自由,不再想他。
      一切都晚了。都晚了小齐。绝壁已经在面前。
      小齐低头问我:“在漫长的生命里,想想有一个人爱过自己,心头是会暖一点吧?”
      尽管眼角有细纹、尽管身材已经发福,他这刻的笑容,与十年前一样温暖。
      我不觉点了点头。
      绝壁已至。草丛中有异动,是谁来了?不,只是一只小动物跃过。
      就在那只小动物牵制了小齐注意力的时刻,我纵身向绝壁外跃下。
      我已经没什么妖力了,向那里跳出去,是会死的。
      何况还有小齐设的陷阱。
      从那里跃下去,只有死。
      可是,至少从跃下到触地而死前的弹指间,我是自由的。若只有死亡才能让我自由,那我就死。在十年的最后十二个月里,一天一天、一刻一刻,我积累起这样的决心。听说背叛了妖界的妖,想要得到妖皇的宽恕,也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死。
      自由的风,从耳边呼呼掠过。云雾弥眼。律法云,一弹指有二十瞬间,一瞬间有二十念,一念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这样算,我还有几万生灭的生命,已经太过富裕。当几万生灭都结束,影子会回来,我的尸体会重新变成狸猫的样子吧?生是一只狸猫,当中走过一段弯路,我已诚心诚意忏悔,死,也但愿死为一只狸猫,不至于束缚在人类这可畏的躯壳里。
      地面已经不远。有人驾玲珑青色羽车,飞快的过来,无视禁制,手一伸,把我搭上车子。我定睛再一看,是菊长老。他脸板得紧紧的,说:“皇上念你可怜,带你走。”
      “谢谢你。”敏荣郡主笑着对我说。她已经是妖了。
      “你瘦了。”三王子同样是妖身了,这样对我说。
      是的,我和我的影子都瘦了,而且沉默。车子打个旋,向天边去,我低头,看绝壁上的人,只有蚂蚁一点点小。我在蚂蚁中仍然认出了小齐。
      而后我们就一起驾车飞走了。
      本来我是想救敏荣跟三王子,所以把他们救出去的。我问他们:“你们怎么成了妖?”
      “你以为你能救他们吗?”菊长老在旁边讥笑。
      “……”我看了看敏荣跟三王子。
      “后来是长老救了我们。”他们一脸的感激。
      “……”我又看看菊长老。
      “谁像你一样只会给别人倒贴啊?”菊长老又是鄙视我、又是一副骄傲脸,“我当然要给我们妖界补充新力量。”
      “可是……”我总觉得这样不太好。
      “我们自愿的。”敏荣跟三王子是这样的说。

      第三十章

      后来,这只狸猫就回妖界修行了,不知为什么,好像忽然开窍了,进步很大。后来妖皇就让它作了狸猫族的王。
      有一天,这只狸猫听说了小齐的消息:他劳累成疾而死。他死后,他的郡都被灭了。后来就成了蜡郡,由蜡郡王管事。
      ——“这也跟我没关系了。”这只狸猫想。
      有一种病,生过一次,终身免疫。它再也不会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烦心。菊长老很高兴,说早就看出它的潜力,总算不负他苦心。他什么苦心?这只狸猫很茫然。
      这只狸猫仍然不争气,最后还是到人间来,想看看小齐的墓,结果、结果竟然掉到愚蠢人类的罗网里,还要自陈故事……
      “……都是我不小心!还要把我的事讲给你们听!”狸猫搭拉着耳朵,这么怨念。
      “不怪你不小心。”曼殊笑道。
      “我是不小心啊。”狸猫坚持。
      “就算你小心,一样会被她抓的。”晨風向狸猫解释。
      “哼?!”狸猫道,“我不信。”
      曼殊耸耸肩。随便它爱信不信。
      “——我,不,信哦!”狸猫继续大声道。
      晨風含笑看曼殊。曼殊忍笑,故意一个都不看他们。
      “不信,不信!”狸猫摇着胡须,拼命瞄着曼殊。
      曼殊实在忍不住笑,噗哧一声道:“好吧好吧!怎么才能让你相信呢?”
      狸猫赶紧道:“我要是不大意,你肯定抓不住我!现在你把我困在网里。算什么本事!”
      曼殊本来就不需要它承认什么本事,不过逗着它玩儿,就道:“好。那我把你放出来。你再打一次,就知道了。”
      “好!”狸猫大喜。
      其实它能到人间,上次是借了妖皇的缝隙,这次则是曼殊扒缝隙,它才能出来的。它的本事跟曼殊比起来,差得远了!
      曼殊一笑,就把网解开。晨風从容的收了网。让到一边。
      那狸猫一看果然出了束缚,大喜!叭的摇起尾巴来,把日光像篝火一样打散。登时打起一蓬火焰闪闪的光星,迎头照脸的朝曼殊打去,爪缝间又撕出一丝光,化作青芒。疾取曼殊胸腹要害。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凌厉至极点。它也知道曼殊的厉害,故抢先全力出手,毫不留情。
      曼殊笑着,双手玄铁戟扬起,像一片乌云般发动反击,忽然间那狸猫不但失去攻击的目标,玄铁戟卷起的劲气更激得火星掉头反射回来。它心叫不妙。忙往后疾退,暗暗吃惊:也知道曼殊是厉害的。没想到厉害至如此地步。
      曼殊叫声好,乘势追击,疾冲而前,玄铁戟舞个圈势,如影附形地直击狸猫。“嘶,嘶,嘶!”劲风与光影交击。狸猫吓疯了,舞得光影大盛,化作漫空剑雨,往这可怕的对手挥打过去。
      若是平常对手,现在只能退了。曼殊却又叫了声好,没有退避,更没有以玄铁戟封挡,头轻轻一摇,长发扬起,也剪了光!
      她剪的光丝丝入扣、扣进狸猫剪的光中!
      狸猫好像被千斤重锤击个正着,差点摔倒,体内则经脉欲裂,难受到极点,知道生死存亡,就系在此刻,忙勉力提起真气,借势急旋开去,尾巴甩起来,把日光裁作游遍全身的青虹剑气,作出严密防御。
      曼殊抿嘴一笑,腾身而起,飞临狸猫头上,玄铁戟无孔不入,无隙不寻的往狸猫狂攻猛打。狸猫已借旋转的势子化去侵体的气劲,见曼殊的战略高明至此,心叫厉害,甩尾往上反击。
      “嚓嚓啦啦”气劲交碰的声音响个不停,曼殊在燕飞头顶上不断起落,燕飞则施尽浑身解数应付。这可怕对手令它疲于奔命、排山倒海的攻势,不断退却。猛然它想起来,晨風还在旁边呢!吓出它一身冷汗,生怕跌到晨風面前,自投罗网。
      再看一眼,晨風平和的微微笑,像在笑话它想得太多了。他根本没有兴趣帮忙曼殊抓它。曼殊一个人就尽够啦!他才不要出手呢!
      曼殊招招贯透奇妙的劲道,却又忽轻忽重,变化无方,似乎可以把狸猫钉死在地上了,又放它一马。这简直是七擒孟获的节奏!狸猫也知道彼此之间本事相差太大了,但是仍然没有投降。
      “砰!”曼殊凌空一个翻腾,以右脚重重踢进狸猫的光芒中。无可抗御的劲力袭体而来,狸猫关节酸麻疼痛,给踢得踉跄跌退。曼殊再一个翻腾,从半空落下来。狸猫也终于立定,“哗”的一声喷出一小口鲜血。
      晨風神色微动。
      曼殊玄铁戟遥指狸猫,黑发飘动,戟尖放出清亮光芒,笼罩向狸猫。狸猫根本无从躲起,心头一黯,想着:这下完了!要死了!
      结果它却觉得全身一阵轻松,吐血的伤被治好了!曼殊道:“还要再打过吗?”
      完全像大人逗小孩子玩!
      这还打个屁啊!
      狸猫心力交瘁,放弃了:“不打了!”
      不打就好。不打就可以说说话了。晨風请问狸猫,到人间到底是干什么来的?狸猫说想去扒小齐的坟墓。
      “干嘛要去扒坟?”曼殊问。
      “我生他的气!”狸猫嘟着嘴。
      “不是早多少年前的事了吗?”曼殊道。
      “我现在越想越气不行啊!”狸猫真是越说越来气。
      晨風给曼殊一个眼神。曼殊举起双手:好好!她不会说话!她跟人说话老是说僵!那就请他老人家上阵吧!再给狸猫捋捋顺毛。
      她退下,晨風上场了。他问狸猫:“可是,那不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吗?”
      咦咦!说的话不是跟曼殊一毛一样吗!可是你别说。话跟话还真是不一样的。哪怕用的字一样,但语气什么的就是不同的。人说话啊,意思从来不局限于字面本身。那音调、神情、甚至语境。才是最重要的!不信,你试试一声:“讨厌!”会有多少种区别。
      曼殊一说话,狸猫就冒火。晨風一说话,狸猫的毛就被捋下去了,瘪塌塌趴在地上说:“可是我……我就是很生气嘛。”
      这话说得跟“他讨厌”一样,那情感就是已经非常复杂了。
      晨風道:“讨厌他没有回应你的感情,没有能跟你一起开心的走一路吧?”
      狸猫没有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
      “好,”晨風伸手给它,“我跟你一起去吧。”
      狸猫就跟晨風同去。曼殊在缝隙这里继续坐镇。而风灵州呢,松华跟阿石已经入驻。刚过去没多久,就出了个事儿:流郡跟缇郡要联姻,结果公主失踪!
      只有州皇的女儿才能称为公主。原则上来说。不过后来大家也不是那么严格了。很多郡媛、城媛。家里关系搞得好,州里就封个公主。再后来,即使没封,人家说不定也尊称个公主,就好像本来有诰命的女人才能被称为夫人,后来平常人碰见,不管有没有诰命,也先尊称个夫人。这是尊称之****的结果,也不好说得。
      总之这位其实不是公主的公主。名为逸夜,要嫁的是缇郡的缇宝宝。
      长辈们对这门亲事寄望很高。哪里想到逸夜说失踪就失踪了!这太可怕了!一定是有阴谋!
      ……呃,虽然想起秀瑟城城姬对于婚姻的抗拒,再想想缇宝宝这副德性,松华觉得这也不一定是人家的阴谋。说不定也有可能是逸夜公主自己太讨厌缇宝宝了,所以才跑了呢?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两家还是全力的寻找她了。而且,他们真的发现了血!
      血!不是一点点血,而是整整一堡的血!
      那座小城堡出现在搜捕者的眼前时,他们就觉得不对了。寻常这种时候,这种城堡应该点灯了。而且应该有炊烟。而且应该有人的声音。有母亲叫孩子回家吃饭、老师傅喝叱小伙计、大姑娘衣袂擦过古墙角、鸟儿在枝头磨嘴,那一切的声音。
      今天不但没有灯光,连鸟儿好像都消失了,只有几只迟钝的虫子,还在低低切切的叫。
      这一队搜捕者来自采晨家,名为暮青。他眼神一眯。
      这城堡属中小型的坞堡,建有望楼,堡墙上还筑有雉堞,本来应该是一个靠高墙围护的武装自卫单位,自给自足,烟火相接,千户人家在堡内比邻而居。不过那像是很久前的事,如今已人去堡空,只有黑乎乎的门洞,似在默默控诉老天爷加诸它身上的苦难。
      可是堡墙并没有被横生的野蔓攀噬。不久之前还有人在这里打扫卫生。这城堡被废弃是不久前的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暮青加快脚步,武士们跟上。他们窜到坞堡的入口处,探头一看,目光扫处,三个人倒毙接连出口的主街上,像给人摆布过般分别隔开丈许,最接近他的尸体清楚地显示头盖骨被人硬生生抓碎,如此爪劲,确是骇人听闻。
      越往里走,情景越是触目惊心。有人杀空了这一整个堡垒!
      采晨家已经努力追这凶手,但是并不成功。他们找到充分的证据,是凶手劫持了逸夜公主。
      松华对这证据很感兴趣。
      竟然是逸夜公主身怀奇宝,乃是一颗龙珠,是从前的奇遇所得。那奇遇说来话长,这里暂且不表,但那颗珠子对于女子来说其实没什么用。对雄性才有巨大的提升修行的作用,简直是点铁成金。这颗珠子本来应该是逸夜公主带给缇宝宝的嫁妆。但是采晨家发现,那凶手发挥了龙珠的力量!
      松华进一步得到情报:这珠子不是谁想用、想用、想用就能用的!这颗珠子已经跟逸夜公主结合了。如果不是公主自愿,别人是没法用的!
      听了这个情报,松华只有一个判断:逸夜公主喜欢这个凶手,所以跟他私奔了。
      采晨家就是怕人家都这么想,所以他们迫切需要找明真相!他们相信逸夜绝不是私奔!因为他们知道,逸夜跟缇宝宝是真爱!
      外人可能会觉得这是一场政治联姻。毕竟缇女王能力惊人,短短时间把缇城又重新发展成缇郡,前途无量,采晨家却正式微,跟缇郡联姻是很有好处的——好吧这确实是一场政治联姻,但前提是,逸夜确实喜欢缇宝宝!因为缇女王确实能干,缇宝宝在她的调教之下,也越来越像个人样了,虽然还是有点纨绔的气质……好吧!其实逸夜也是个很纨绔的公主!这两个,就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如果不是逸夜自己喜欢缇宝宝,采晨家是绝对不会逼她的。
      那么问题来了,采晨家都很清楚逸夜的小性子,喜欢一个人是不容易的。既然喜欢了,又怎么会轻易放手呢?又怎么会突然把龙珠给了别人呢?
      难怪他们特别担心了!
      他们既然自己没法解决这个事儿,只好请外援。这正是松华他们笼络采晨、乃至缇家的好时候。
      “交给你了。”阿石对松华道。
      “放心吧!”松华信心满满。
      “如果真的是逸夜公主自己把龙珠交给那凶手的,你怎么办?”阿石问。
      “既然采晨家这么有信心……”松华摸摸鼻子,“就先相信他们吧。实在不行,如果那公主真的跟凶手有私情。采晨家想遮掩的话,那更好。有丑事捏在我们手里,他们就更加要听我们的了。”
      阿石也笑了,道:“缇宝宝不参加行动?”
      “哼,他!”松华耸耸肩,嗤笑。就算他真的很想参加,缇女王也太在乎他,不会允许的。何况他也没有那么积极的要冒险寻找拯救逸夜吧!就算逸夜是他的未婚妻。就算据说他也很喜欢逸夜,但是他们反正已经出钱出人了。贵族的观念:能够花钱派人去做的事,就不自己动手了。只有如厕、入浴、进食这些事,才没奈何要亲自办呢!
      总之松华接了这个任务,并且果然钉住了那个凶手。那凶手被他撩得炸了毛,一路狂追他,奔至颖水东岸,长流的河水在月照下波光粼粼、闪烁生辉,岸上的林木投影河上,虚实对比,更是疑幻疑真,却不见松华的影踪。

      第三十一章

      凶手振臂而飞,在茂密的野林上盘旋,仍未把握到松华藏身之处,但见一段粗若儿臂的树枝,正随河水往南漂去。他心中冷笑:松华肯定是投木河上,再借力横渡近六丈的河面,然后躲进密林内,以避开他的锐目。想到这里,凶手那还犹豫,大鸟般腾空而起,往那段断枝投去,无论距离和对断枝浮漂的速度,均拿捏得分毫不差眼看脚尖点个正着,异变突起,一切快得让凶手仗着龙珠护持的反应速度,仍仍猝不及防,阵脚大乱。
      干枝寸寸碎裂,一道青芒破水冲天而来,疾刺凶手足下要害。凶手厉叱一声,施展出压箱底的本领,亦是无可奈何下的救命招数,勉力提起往下蹬点的右脚,改以左脚硬碰硬的踏上剑尖,全身功力尽聚脚底的涌泉穴。
      “轰!”长木碎屑全都炸起,凶手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呼,长靴碎裂,脚底鲜血四溅地在空中连翻三个筋斗,反投回天空。松华劲气再一送,有一个东西就像熟透的果子从枝头落下一样,从凶手身上落下。
      其实那是逸夜公主。
      凶手一直把逸夜公主扣在身上。松华本来早就能诛杀凶手,但是投鼠忌器,只有故意示弱,让凶手掉以轻心,一路追来,到这陷阱里,松华才能趁机把他跟公主分离了。
      逸夜公主像皮球一样掉下来,如果砸到地上,那随便是什么天仙。也要被砸成猪头三了。幸亏松华一手接住了。
      松华接住逸夜,停也不停,就往旁边一抛。思凌和帚郡接住了。松华追那凶手妖魔而去——
      对。那凶手实是妖魔。松华感应到了。
      即使是妖魔,他仍然要追。追到了,至少可以问问这妖魔,有没有悔改之意。
      他追上了这凶手妖魔。
      凶手妖魔见逃不了了,回身就打。
      松华努力想跟他说说话。但不知是松华说话的本事跟晨風比起来太远了、还是这凶手妖魔真的太凶悍了。总之凶手妖魔一点都不跟松华客气,招招打要害,下手很阴毒。
      谁叫松华戳他脚时也那么狠!他的凶性都被激发出来了。
      松华眼看这是不好说话了。足一踢,把地上白石踢起,疾往凶手妖魔面门射去。只听其破风之声。便知此石贯满真气,劲道十足。而松华自己,更是随着石头往凶手妖魔扑去。
      凶手妖魔一看,接了石头、就不好接松华;接了松华。就接不住石头了。他情急智生。先接了石头,再把阴柔妖劲注入,然后以此对着疾掠攻来的松华隔空轰去。
      松华一声长笑道:“你想得美!”一个旋身,化去对方大部份妖劲,速度不减反增,硬要撞人凶手妖魔怀里去。凶手妖魔大吃一惊,全身衣服无风自动,鼓胀起来。而松华已腾身而起,来到他头顶上。他往横滚开。松华则一个大侧翻,眨眼间追上凶手妖魔。凶手妖魔的双脚不知如何竟从下往上疾撑,分取松华的小腹和胯下。
      松华低叱道:“找死!”’双掌下按,拍在凶手妖魔左右脚尖处。一个是全力施为,一个是勉强反击,高下立判。凶手妖魔张口喷出漫空血花,被掌劲冲得加速滚动。松华将他制服,大喝一声:“你屠那城堡,却是为何?!”
      凶手妖魔怪眼一翻:“看得不顺眼,就屠了,你待怎的?!”
      松华仍抱着劝他向善的一线希望,问他道:“你连妇孺都屠戮,可是太过分了!”
      凶手妖魔大笑起来:“正是妇女小儿,杀起来,才带劲!你知那姣姣软软,欻的撕碎——”还要细细描摹。松华听得心头英雄火起,举脚一踏,凶手妖魔顿时了帐。
      松华看那妖魔死了也是浪费,就吃了它,增加了自己的修为,回去交差时,见逸夜公主半边脸颊都红肿。采暮青气呼呼的瞪着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像是要打架的猫狗。
      “……松大哥!”思凌跟帚君都拿这两个人没办法,一见松华来了,大喜迎上。
      “怎么了?”松华问。
      原来是暮青见到逸夜回来,大喜,等问明白她为什么跑的,气不过,揍了她一巴掌。逸夜公主不服气,问:“你凭什么揍我?”
      暮青振振有辞:你知不知道找你时我们伤损了多少人啊?你身为公主,岂能如此任性!
      逸夜气道:“我是叫缇宝宝来找的,又没有叫你们!你们自己要来找,怪我咯?!”
      “……所以逸夜公主为何会离家?”松华客气的问。
      于是逸夜又说了一遍:因为临嫁之余,她担心起来啦!担心缇宝宝不是真的爱她。所以她要逃跑一下,假装被人掳走了,看看缇宝宝会不会来救她。她又担心缇宝宝看中的是她的龙珠,所以索性把龙珠送给别人。
      那个凶手妖魔早就想要龙珠了,有这个机会,乐死了。结果……就是这样了。
      松华听完这真相之后,也很手痒想揍人!如果逸夜是个男的,他就放心的一拳呼过去了!现在么……他捏捏拳头,又放开,很讶异自己怎么会想揍女人!
      当然逸夜是很气人,但是……
      但是刚才,他想着自己的拳头招呼在她娇滴滴脸上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带劲!很爽!他被自己的这种心情吓着了。天哪!他怎么这么变态了?
      其实是凶手妖魔这么变态。松华吃下牠之后,也得到了他身上负面的成分,一时没能解毒,结果就受害。他自己还没发觉。一时心情古怪之后,迅速调整过来,以为就没事了。其实以后,要出的事情还大着呢!
      而晨風带狸猫到了蜡郡——呃。小齐的墓在蜡郡?
      哇!原来小齐就是原来蜡郡的王!后来小齐病死,别人继位,镇不住地方。州里也本来就觉得齐王这里太强大了,就派愫以期过去把这里搞掉了,扶了现在的蜡郡王继位。
      狸猫走在墓地里,找到他的埋棺地,打开,小齐的尸身已经没什么留下来。尘归尘,土归土。它站在墓穴里。脸上的神情很古怪。
      “你不会是想给他报仇吧?他应该是病死的。”晨風对狸猫道。
      狸猫叹气:如果当年选择与小齐双宿双飞,如今它难免成为这里的腐土,而不会是薄有建树的王者。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失之收之,焉知祸福?
      它现在倒是发展出一个新技能:可以把光倾在无生命的东西上,唤出那东西的记忆来。
      无生命的东西也有记忆吗?
      是啊!如果墙会说话,它会说一个月夜倾在它身上的一粒眼泪;如果花会说话。它会说一个清晨从它身边拂过的一段裙摆;如果青山会说话。它会说一段云,夜半来,天明去,来亦不多时,去亦无觅处;如果云儿会说话,它会说如果你还在这个世上,也在这片天空下,抬头看见一片微蓝。是否想起那天的傍晚?
      狸猫翘起尾巴,裁光。成咒。
      那咒落入泥土中、落上陪葬的器皿。
      全无反应。
      它这咒并不是很熟练呢!何况这深深墓穴中的事物,大约本来就没有多少记忆可供倾诉吧。
      晨風看着狸猫。狸猫叹息着,要转身了。
      却听轻轻的花开:“太晚了……”
      晨風耸然动容!狸猫陡然回身。陪葬的器皿中,一只浅浮雕歙石盒被往生咒的尾声扫到,激出一朵细碎的小花。花蕊中吐出的话,是死者留下的牵念吗?指的是谁?怎样太晚?它十指连拨,一段段咒文剪出、种下,器皿们盛开、而且歌唱,唱他们主人临终的歌:唱从那山间无意的见面已经知道,太晚了啊!
      叹这样单纯的、连保护自己都不知道的吃货,怎么可以到人间来。
      然而辗转反侧,还是想引诱它。王子殿下大业什么的只是借口,就想引诱它来,真是太邪恶了,我这样的家伙……
      果然是报应吧。
      本能的反应,居然对你也会出手。我这样血腥浸体的人,再掩饰也改不了,居然有可能会杀你,怎配拥有你。
      王子殿下是为什么中毒、又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现在我知道了,是二王子对我主下了毒。我主是怀疑我吗?弃我而去?而你……也就不必回来了。我将你交回你的世界,放你长生。
      只有片段。琐琐细细。器皿们记住的,都是片断,平静的、小声的,似极克制的弦,历经百年又百年,轻轻一拨仍然哽咽。
      外头有动静。晨風出去,看见曼殊,带了另外一只白须狸猫来。
      原来这只狸猫蹿出墓穴,看见白须狸猫,尖叫:“菊长老?你怎么来了?!”
      “啊……”菊长老很尴尬,“王,我是追着你来的,结果……”结果被曼殊逮住了,问明因果,带到这里来。
      “我要知道真相!”狸猫王命令菊长老。
      “真相么……”菊长老眼珠子乱转。
      “说!”狸猫王要抓狂了。
      菊长老只好说了:当初造反的不是小齐,而是三王子的兄弟。但敏荣和三王子都怀疑小齐,所以努力的逃了出去。之后,他们才终于发现给三王子下毒的是二王子。小齐替三王子报了仇。不过这个时候,三王子跟敏荣觉得妖界生活也不错,不太想回去了。再说如果三王子回去,小齐肯定要把王位让给三王子。但是很多人已经效忠小齐了,小齐把郡地管理得也不错。为了郡地民生、为了那些人的既得利益,他们肯定不答应小齐把王位还给三王子的。难免又会发生大动荡。三王子考虑再三,就不回去了。
      而狸猫流落人间太久,总归不好。菊长老是很想把这不听话的家伙抓回来的。小齐当时也怕他护不住妖狸,要害狸猫丢了性命的,所以就答应跟长老合演一场戏,让狸猫死心回妖界。
      以上!唔,就是这样了。至于狸猫后来精进,修炼成了狸猫王,这纯属意外之喜。当时大家都预料不到的。
      “就……这样?”狸猫王的胡须都在抖,然后蓦然长笑:“我不信!”
      它生命中这么大的创口,就这样交代了?它不信。
      把月光都裁作杀光,看把你们都变为尸骨,在咒术里蒸一蒸量一量,看说的是不是真话!
      菊长老抱头鼠窜:“你疯了!”
      对!狸猫王痛笑。它是疯了。它又不可能真的对两位长者出手。它能做的,只是自己回身又跳进墓穴里,用光咒封上了****。
      ****全部封合之前,菊长老丢进去一句话:“你又不可能永远躲在里面!”
      这是真的。狸猫王知道。它不可能永远躲在里面,但就是一下下。一下下也好。黑暗、潮湿、温暖,像几百年前,它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紧张得满手是汗,躲在心爱人的袍子里,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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