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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鬼事-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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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是假的,是假的,纸马杀人,根本是我放出去的谣言,怎么可能,纸马而已,怎么可能杀人?”
王继勋站在圈子的正中央,眼睛从左转到右,又从右边滴溜回去,可是,无论从哪个角度,他都能看到一对对无神的、被画笔描出来的眼睛。
这些纸马的眼睛好像是活的,因为王继勋从里面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彷徨的、笨重的,在纸马绕成的圈子中转来转去,却始终找不到出路。
突然,纸马的眼中同时冒出了几条白色的影子,有人,有人来了,他们就站在马群里,无声的朝他靠了过来。
王继勋听到了自己牙齿打架的的声音,他的腿突然很软,软得快无法支撑这么庞大的身躯了,鬓角和额头早已挂满了冷汗,顺着脖子流遍全身。
肩膀上猛然一沉,有什么东西挂了上去,王继勋从眼角朝后看,却和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对了个正着。
“韩知元”斜睨着他,“河水好冷,我身上的肉都被鱼瓜分干净了,王大人,不若,你下来陪我。”
他话刚说完,就有更多个白色的人影从纸马中走出来,一步一摇的朝王继勋走过去,手臂朝前耷拉着,争先恐后的拉扯着他的衣服。
“下来吧”
“王继勋”
“还我命来王继勋还我命来”
……
“啊。”
不知过了多久,马群中间突然爆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王继勋衣衫凌乱,蜷曲的黑发全部披在背上,他的身上全是蹄印,每一个印子,都是黑色的纸灰。他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脑袋都磕破了:“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我不该为了银子杀人灭口,你们饶了我饶了我吧。”
………………………………
第四十二章 息欲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托兮,狂风当道。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托兮,流沙千里。魂兮归来,西方不可以止兮,烈日立空。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兮,冰冻百尺。魂兮归来,下方不可以去兮,地狱难安。魂兮归来,上方不可以去兮,天门难开。唯有归来魂兮归来”
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坐在凌云山最高处的悬崖边上,双脚俏皮的在万丈高崖之上踢来踢去,嘴边哼唱着这样一曲哀婉的歌。
方才在荒原之上,她也是一边哼唱着这首曲子,一边将精卫从河底带来的韩家人的魂魄一一缝在纸马身上。它们已经在河底待得太久,久到记忆已经模糊,浑然不知身在何处。不过,在看到了仇人的身影时,回忆却如潮水一般汹涌而至,不是纸马搭载着他们,而是他们驾驭着纸马,疯狂的朝那个黑暗中的人影奔去。
右斜方的树丛动了几下,紧接着,一个披着袈裟的身影从里面钻出来,光光的脑袋已经被荆棘杂草划破了,不过,却依然没影响到他潇洒的风姿,他一手攀着岩壁,另一手握住一根树杈,稍一用力便翻上悬崖。
刚想歇口气,鼻尖却闻到一阵幽香,熟悉的味道溢满了口鼻,他抬头,看到被树干挡住的一道影子,心里不禁一阵迷蒙,“你怎么会是你?你不是死了吗?”
那人影笑得前仰后合,头上的珠钗脆脆的响,“大师,你再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谁?”
她从悬崖上站起,轻盈的从峭壁断岩上走过来,月光,终于照到了她的脸上,惠广一惊不是她,眼前的这个女子,是在韩府跟在程牧游身后的那个人,但是,她身体上散发的味道,为何同她一模一样。
“你不是她。”
脱口说出这四个字,可是,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女子的声音变了,从方才的脆生生变成了绵延细语,可不就是那个和他在藏书阁纠缠了几日的人。
“大师,我的脸你也不认得了吗?”她伏在他耳边笑,呼出的气息吹到他头上的伤口,很舒服。
惠广茫然的扭过头,发现女子的脸蛋也变了样子,或者说,她一直没有变,只是自己的眼睛蒙了层沙,无法将她辨认出来。
“你真的是她?”
女子幽幽一笑,胳膊却猛一用力将惠广推到地上,她嫌恶的拍拍手,“她是我,又不是我,不过和尚,你这人虽可恶,但是倒帮了我一个忙,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若要修行至更高境界,需得止贪息欲,这一关,你倒是帮我渡了。”
惠广盯着她的脸,心里反复琢磨这几句佛经中的话,“你是说她是你的欲,我斩除了你的欲念,让你在修行上更近了一层?”他瞪大眼睛,“你到底是谁?”
女子没理会她,唇畔轻轻流泻出那首招魂曲。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托兮,狂风当道。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托兮,流沙千里。魂兮归来,西方不可以止兮,烈日立空。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兮,冰冻百尺”
声音婉转,却激得惠广浑身一个激灵,“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故意布下的局,你利用纸马杀人的传说,在栖凤楼引蛇出洞,让官府介入,重查韩门一案,再编造出那一套酒泉童子的谎言,让桦姑不得不找王继勋求助,顺带帮你找出最重要的证据,”他瞪大眼睛,“运河里的尸骨,也是被你找出来的吧,它们在河底埋了九年,忽然重见天日,这些,全要拜你所赐吧。可是,你的目的真是什么呢?为韩家昭雪?恐怕,远不止这么单纯吧?”
女子又是一笑,“和尚,难得你心有慧根,却偏要助纣为虐,王继勋作恶多端,手上又何止一起血案,”她顿了一下,语气愈加凛冽,“宋明哲一生清廉,是朝廷难得的好官,只因在新安时为难过他,就被王继勋在御前参了一本,全家被枭首弃市。就算此事不提,他还欠我一事,”她森森的笑着,脸色如同鬼魅,“十年前,那场惊动朝纲的风波中,王继勋做了什么,你,应该也知道吧。”
惠广脸色煞白,他已隐隐猜出面前人的身份,只是,他也知道,她之所以如实相告,不过是因为一点:自己命不久矣了,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你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的杀了他,以你的本事,杀个人恐怕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他叫,声音里全是不甘。
女子一步步朝他逼近,“杀人容易,公道难寻,我要让他死得明白,让他在全天下人的心中都死得明白,他,不能只是死于一宗离奇的血案,而应该在公堂之上,因罪受罚。他犯下的罪行,要永远的被史册记下,百年后,千年后,他的姓名都要牢牢的钉在耻辱柱上,永远不得翻身。”
惠广仰头大笑,“姑娘,你忘记了吧,王继勋罪名再多,宋家的事都不能记在他的头上,归根结底,宋明哲是因为祭奠那个人才死的,下令的人是谁,你不会不知,难道你也能将他的名字刻在耻辱柱上吗?”
说完这句话,惠广突然后悔了,因为女子的嘴角抽动了几下,脸色霎时阴沉下来,她咚咚的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袈裟从头上扯下,“袈裟不错,本应用来除恶扬善,可是,你却用它来对付忠良。”
慢慢的在他面前蹲下,她直视着惠广的眼睛,细长的五指在他的光头上面摸了一把,顺着面颊一直来到下巴,食指一钩,他的脸已经和她近在咫尺,“这么好的皮相,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动手,不过,谁让你有眼无珠,伤了我的猴子,谁敢伤他,我便要谁的命。”
话落,她的指缝间已经蓦地多出几根银针,拳头一转就朝着惠广的脖子扎去。
鲜血四溢,顺着洁白的脖颈落入杂草间,他甚至来不及说出一句话,就没了气息。
晏娘嘴角勾起一抹笑,看也没再看那具尸首一眼,顺着林间的小径翩然登高离去。
………………………………
第四十三章 斩立决
荒原上面,黑压压的人群围了几圈,他们都是来看砍头的。程牧游到新安只有一年,却要将当地势力最大的官员斩首示众,如此震撼的消息,自然把全城的百姓都吸引过来了,所以即使现在是凌晨时分,人们还是拖家带口的出了家门,如潮水一般涌向这里,生怕错过了这难得一见的“奇观”。
韩宅就立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荒原上的人头攒动和窃窃私语,今夜,它显得平和且宁静,星光沐浴在宅院里,将它头顶压抑了九年的阴云全部扫去。
王继勋跪在人群的正中间,嘴里絮絮叨叨的骂着什么,骂了一会儿,他又突然磕起头来,砸出蓬蓬尘烟。
“纸马,纸马真的回来了”
他哭一阵笑一阵,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五花大绑,跪在自己曾视如草芥的人群中间。
他已经疯了,是啊,看到自己亲手捏造的谣言化为现实,任凭谁也承受不起。
刽子手在一旁磨刀,刀刃泛着青光,火花四溅。他们是从睡梦中被叫醒的,慌忙赶过来,没想到要执行此生最重要的一次行刑。
“哐,哐。”磨刀声阵阵传入耳膜,蒋惜惜看着程牧游,“大人,真的不呈报大理寺,就这样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程牧游面孔平静,“若是呈报上去,我怕,再没机会除掉他。”
蒋惜惜重重的点头,“没错,即便他已认罪,恐怕拖到最后,朝廷只会以种种借口将他随军流放,那就太便宜这畜生了。”
刀,终于磨利了,刽子手已经开始喝酒,喝了三口,将最后一口酒喷在刀刃上。
“大人,时辰到了。”蒋惜惜轻声提醒。
程牧游拔出火签令,冲王继勋怒喝一声:“王继勋,你可知罪。”
王继勋看着火签令砸到自己面前,上面明黄色的一个“斩”字,这才如梦方醒,他突然抬起头,猪鬃似的卷毛左右晃动,“我我是当今皇后的弟弟,亲弟弟,就算有罪,你也不能杀我。”
程牧游看着他,一双星目慢慢眯了起来,“依大宋律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王继勋,死到临头,你却还不悔改,只能以你的鲜血来祭奠这些被你残害的亡灵了。”
他向旁边看了一眼,蒋惜惜站直了身子,声如洪钟的吼出两个字,“行刑。”
本来还人声鼎沸的人们突然寂静无声,每个人的心都被这两个字震撼了,血债血偿、沉冤昭雪,这样戏剧性的事情正在他们眼前上演,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它带来的那份激动人心的力量。
刽子手的刀已经举到最高处,月光从刀锋流泻而过,将趴在地上的王继勋吓得一丝响动都发不出来,地上印出一滩明晃晃的黑,他尿了,这个手上沾染着无数鲜血的恶魔,在面临死亡的时候,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程大人,刀下留人。”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人一马正从不远处奔驰而来,声音透过暗夜中的薄雾直穿过来。
“大人,是监斩官,朝廷派下来了的。”蒋惜惜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身影,声音都僵了。
“我怎么没看到。”
“什么?”
蒋惜惜忽然回过神来,于是又冲刽子手大喊一声,“行刑。”
王继勋扭过头,凶恶的小眼睛盯着上面那个拿刀的身影,形势剧变,他的声音也发出来了,“朝廷来救我了,我姐姐来救我了,你敢杀我,几个脑袋也不够还的。”
刽子手左看右看,不知该听谁的,握着刀的手在半空晃晃悠悠,却始终没有放下。
“程大人,请你刀下留人。”
监斩官已经到了人群外面,他跳下马,挤过故意压得密密实实的人群朝里面走进来。
程牧游不看他,仿佛他是个渺小的蝼蚁,根本进入不了他的眼睛,他看着那柄刀,那柄在月亮下徐徐生辉的长刀,身体所有的血液都集中在那刀尖之上。
“王继勋,斩立决。”
仿佛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几个字。
“救命,救命,”王继勋像一只虫子似的朝前蠕动,将身子一点点的朝人群里挤过来的那个身影靠过去。
刽子手的刀动了几下,终是没有落下,他已经看到了监斩官,那人手里握着的是个黄色的卷轴,黄色,皇家的颜色,只有圣旨,才能用这个明艳、高贵的色彩。
“救我”
王继勋看到监斩官走出人群,拼命的朝他挪过去,可是,他的后颈突然感到一阵风,风过之后,一片铺天盖地的温热盖上了他的眼睛、嘴唇。
那颗长着黑色卷毛的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终于不动了,两只眼睛还没有阖上,惊恐的盯着立在一旁的监斩官和他手中那卷明黄色的圣旨。
蒋惜惜的手还握在刽子手的手腕上,随着他手臂的抖动一起颤个不停,终于,长刀再也受不住这样大幅度的摆动,“咣当”一声落到地上,刀面上的血溅的两人满脚都是。
突然,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第一声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但是它却像会传染似的,一个一个,一群一群,一排一排,不一会儿,所有的人都在高声欢呼,人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叫的是什么,或许,说什么叫什么本已不重要,大家只想把心中那满的要溢出的喜悦发泄出来,告诉身边的每一个人。
不远处的凌云山上,一个孤寂的身影独立在山头,望着荒原上这片欢欣鼓舞的沸腾景象,她笑了,眼角有些湿润,却仍是无泪:王继勋,你欠他的,今天终于还了。
裙摆被山风吹得哗哗作响,她猛一回头,穿过寂寂芳草朝山下走去。
“就今晚吧,他的人现在都不在汴梁,是个最好的时机。”
“程德玄准备的如何了?”
“药都配好了,绝不会被他发现。姐夫,你不要再心软了,机遇难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我也找人算过了,十月十九,是个好日子,谋事必能成。”
“好。”
………………………………
第四十四章 赐婚(本卷完)
清晨,万籁俱寂,地平线泛起的一丝鱼肚白,小心翼翼地浸润着远处浅蓝色的天幕。
“大人,大人。”
新安府的宁静被急促的呼喊声打破了,蒋惜惜正端着铜盆候在程牧游的卧房外,见那小厮一路喊着冲进来,忙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叫什么叫,大人这么多日都没好好休息过,你不要把他嚷醒了。”
可她话音还未落,窗内就传出程牧游睡意未消的声音,“什么事?”
蒋惜惜无奈的摇摇头,瞪了那小厮一眼,“说吧,一大早的,跟见了鬼似的,到底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的。”
那小厮擦擦跑出的一头热汗,“大人,小的虽然没见鬼,但是,也和见鬼差不多了。今早小的去集上买菜,没想,听到了一个消息,您猜怎么着,栖凤楼死掉的那几个人,昨天晚上全回来了。”
卧房的门被从里推开了,程牧游穿着中衣站在门中央,两道长眉蹙成一团,“你说什么?谁回来了?”
小厮咽了口唾沫,“就是那几个嘛,小简、花姑姑和那个什么清尘姑娘,听集上的人说,他们昨晚回到了栖凤楼,把看门的人吓了一跳,以为是怨鬼回魂,可是到了最后才搞明白,他们不是鬼,是人,活生生的人。据这三个人说,这几日,他们一直被困在一个山洞里,里面吃喝都有,就是洞口被一块大石堵上,怎么都推不开,不过,昨晚上,大石突然松动了,他们这才逃了出来。”
“他们可看到是何人推开了石头吗?”
“小的专门打听了,可是,当时山里黑得和什么似的,再加上害怕,这三人连滚带爬的就跑下山来了,没摔到悬崖下面已是万幸,更别提观察有没有人了。”
“怎么可能?案发现场我去过,血流的那么多,人怎么还有活路?”蒋惜惜疑道。
“怎么不可能,那些血难道就一定是他们的血吗?”程牧游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他垂下眼睛,静静的盯着面前的地板,像是想将它看穿一般。
“大人,我不太明白。”蒋惜惜在一旁轻声说道。
“我们从一开始就被人算计了”
“什么?是什么人敢算计官府?”
程牧游久久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笑了,带着几分自嘲和释然,他将目光投向院墙的另一边,“被人利用也好,被牵着鼻子走也罢,总之,现在结局是好的,我们又何必计较呢。”
晏娘在做饭,玉竹百合炖鹌鹑,一锅汤已经熬了三个时辰,肉酥烂,汤底白得像牛奶,正正到了要出锅的时候。
右耳蹲在旁边眼巴巴的瞅着,爪子刚要摸上汤勺,却被晏娘在手背上重重的打了一下,“这就忘了疼了?五脏六腑都有伤,再灌一碗热汤下去,是嫌自己活得长吗?”说着,她盛了一碗汤,端到院里的石桌上面,轻轻的吹着上面的白气。
右耳冲她笑,一笑,便牵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起来,“姑娘,若你再晚几个时辰发现那本佛经,我恐怕就真的要魂飞魄散了。”
“那臭和尚的袈裟虽然厉害,但却没有料到你这猴子的魂魄是佛祖身前的荷花化成的,能附在佛经之上,只要肉身不腐,便有回魂的机会。而且,还顺带帮我找到了他们埋尸的地方。”说完,她将那碗汤放到右耳面前,“小口喝,汤里面加了养魂参,你现在三魂七魄尚未完全归位,它能助你定心静气。”
右耳轻抿了一口汤,龇着牙重重的摇头,“姑娘,你放了多少盐巴?怕不是想咸死我。”
“良药苦口,你身为灵猴,为何总戒不了口腹之欲。”晏娘脸上讪讪的,站起来走到一旁。
右耳白她一眼,刚想说手艺差就是手艺差,还偏要找借口,可是一抬头,却看到她走到柴房旁边,若有所思的朝里面看。
“那康芸的魂魄一直躲在这里,想必就是因为这儿和新安府一墙之隔,她希望有一天,韩家一案可以沉冤得雪,那些沉入河底的亡灵亦可以安息。”
“可是这案子都过去了九年,这么多年,难道没有一任县令听的到她的哭诉吗?”
“听不到和不愿听本就是两码事,程牧游不一样是肉胎凡身,却将康芸的事情放在心上。”
右耳放下汤勺,绕到她身前,“姑娘,听你的语气,似是对那程牧游改观了不少?”
晏娘嘴角一提,“改观?我倒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他了。”说完,她转身朝院门走去,“你好好养伤,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里?”右耳追出门去,可是巷子里空荡荡的,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他摇着头笑,“食戒了,现在色也戒了,这身子骨果然是越来越轻量了。”
春雨刚止,大地青绿一色,晏娘站在没有边际的草原上,双目紧闭,单手执一只冲夭铃,冲着天空摇了三下。
天际飘来一朵乌云,很快,它散漫开来,如灰色的棉絮,遮住了天空每一片碧蓝。冷风横扫而过,雪花大朵大朵落下,不出半个时辰,就将草原整个遮住,目及之处,白茫茫的一片,将世间所有的灰尘洗濯的一点不剩。
“宋大人,现如今,我还不能为你们宋家老小立一块石碑,只能,以一场大雪为你们送行。”雪花扑簌簌的落下,将她盖成了一个雪人,她却不为所动,目光穿过乌云寻找后面的阳光:潜遁幽岩,沉冤莫雪,你放心,终有一天,我会为你找回公道。
程牧游又在写字,这次,满张白纸上面,都只有一个名字:宋明哲。
十年前,他是新安县令,十年后,他因被人参了一本,而被全家治罪,这两件事,难道真的没有关联吗?
正在凝神思索,院外突然传来焦急的呼喊声,“大人,圣旨到了。”
圣旨?程牧游一愣,赶紧从书房走出来,迎着那个渐行渐近的身影,双膝跪地,头轻轻埋在两臂之间。
“奉吾承命:兹闻新安府捕快蒋惜惜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特将汝许配于门下侍郎于芳之子于国彦,择良辰完婚,钦此。”
(本卷完)
………………………………
第十卷 蚕祟·共35章
第一章 出逃
几点稀疏的星光打在霁虹绣庄的大门上,蒋惜惜背着包袱站在门前,犹豫了再三,终于还是轻轻的用指节在上面叩了三下。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她本以为来人会是右耳,没想,晏娘的身影出现在两扇大门中间,她衣着整齐,似乎早知道自己要来。
蒋惜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垂首咬了下嘴唇,“晏姑娘,我是来和你道别的,今晚,我就要离开新安了,下次再见不知是何夕了。”
晏娘左右看了看,才将她拉进门,寒星似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为了逃避赐婚,你下定决心要一走了之?”
蒋惜惜倔强的昂着脖子,不让眼中的泪水流出来,“什么都瞒不过姑娘,不过,那于国彦生下来脑子便不正常,而且性情残暴,据说生生虐死了前后两任夫人,我怎能心甘情愿的嫁给他,不,就算他是个正常人,可与我素未谋面,连话都没说过一句,让我这样嫁给他也是心有不甘的。所以如今,逃跑是我唯一的生路,姑娘,这事我只告诉你一人,你可千万要替我守住秘密。”
“你今晚过来,只是为了告诉我你的计划?”
蒋惜惜擦干眼泪,后退了两步,突然双膝跪地朝晏娘重重的拜了几拜,“晏姑娘,我很小的时候亲人就在战乱中丧生了,程大人救我于危难,将我养育成人,他对我亦兄亦父,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我知姑娘满腹侠义,所以在这儿恳请你,若有天新安府有难,希望姑娘能顾及你我之间的一点私情,不吝对他施以援手,惜惜定会永生铭记姑娘的恩情。”说完,她将头重重的埋下去,久久不愿起身。
晏娘弯腰将她搀扶起来,她脸上那抹常抿着的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人不曾见过的凝重,“蒋姑娘,你,为什么认为程大人会需要我的帮助呢?”
“大人上有双亲哥嫂,下有幼子绕膝,可是,”她缓缓抬头,看着刚从乌云中探出脑袋的月亮,“我总觉得,他很孤单。”
“孤单?”
“他的心和别人都不一样,他忧国恤民,常怕公道不存,可是晏姑娘,在这样的官场中,若一心追求公道,何其难。每每看他为国事民生忧思,我都会痛恨自己的没用,明明在他身边,却帮不上忙。可是现在,我连陪在他左右都不可能了,”她望向晏娘,泪水未干的眼睛突然燃起了希望,“可是姑娘你不一样,你足智多谋,帮助大人解决了那么多的疑难杂案,若你愿意帮他,我走也走的安心了。”
“真的信我?”晏娘直视她,两颗乌黑的眼珠子流光溢彩。
蒋惜惜冲过去牵她的手,“我当然信你,晏姑娘,你同意了是不是?”她看着晏娘,满心满眼都是期盼。
晏娘还没来得及回答,院门突然被推开了,蒋惜惜唬了一跳,手中的长剑已经拔出一半,可是在看到那个清隽的身影后,又将它插了回去,“大人?”
“走吧,马车已经在后门等着了。”他走上前,扯过蒋惜惜的包袱。
蒋惜惜一把拉住包袱,两人就像拔河似的,一左一右,将一个小小的包裹悬在中间。
“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不然,会连累到大人的。”
“城门有朝廷的人把守,你怎么出去?”
“我自有我的方法,不劳大人费心了。”
“蒋惜惜,现如今,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四目相对,程牧游双眼慑出骇人的光,突然,那光消失了,他一把将包袱拽过来,声音也变得绵柔,“你藏在马车里,我本就要回汴梁祭祖,他们不会起疑。”
蒋惜惜还是不动,双脚如长在地上一般。
晏娘轻轻走上前,“蒋姑娘,你尽管和程大人一起走,这里有我,你放心,你逃婚的事情绝不会连累到新安府。”
“晏姑娘”
“你方才还说信我,怎么现在就改变心意了?”
蒋惜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终于点头答应,刚要随程牧游离开,手里却被塞上了一个香包。
“外面风雨不调,这东西你拿着防身。”
手指沾染上晏娘的温度,蒋惜惜几欲滴下泪来,她擦了擦眼睛,双手抱拳,“姑娘,惜惜就此别过了,若是有缘,纵使天高路远,你我也能再见。”
两人的背影被夜色隐去,右耳从屋里出来,走到晏娘旁边,“姑娘,王继勋被砍头,朝廷为何将怒气撒到一个小小的捕快身上。”
晏娘冷哼一声,“新安府将王继勋枭首弃市,全国百姓无人不知,一时间民心振奋,据说,连汴梁的大街小巷都点燃鞭炮庆祝,那皇帝老儿又怎会不知。为迎合民意、收复民心,他当然不能在明面上拿新安府开刀,反而对程牧游赏赐颇丰,但是暗地里,却又咽不下这口气,程牧游当着监斩官的面杀了他的妻弟,他怎能心平气顺的接受这个结果,所以,就用了历代帝王都喜欢使的招数,赐婚。”
“为难不了男人,就为难他最珍惜的女人,这些皇帝也够阴的。”右耳忿忿道。
晏娘叹了口气,目光穿过深邃的长夜,“我料到他不会善罢甘休,但是没想到,这一劫竟然应到了蒋姑娘身上,她只有十六岁,实在不应该承受如此深重的苦难。”
“十六岁,太年轻了,还没我一根毛的年纪大。”右耳砸吧着嘴巴,拔下一根银毛扔到半空,看着它悠悠落下,“可是命数难料,她命该如此,姑娘,你就不要再自责了。”
“命?”晏娘扭头朝屋里走,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我从不信这个玩意儿,即使有,我也要去会它一会,看看谁拼的过谁。”
马车从新安城穿街而过,马蹄声清脆响亮,打破了长夜的寂静。蒋惜惜轻轻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熟悉的街景,眼泪终于扑簌簌的落下,掉在怀里迅儿的脸上。
车子在前面转了个弯,窗外映出一抹朱红,泪眼朦胧中,蒋惜惜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他坐在路边,怀里抱着一张薄薄的人皮,正在轻轻的哼着首听不出调的曲子。
………………………………
第二章 山庙
蒋惜惜猛地坐直了身子,手指紧紧抠着窗户:是秦应宝,他抱着谢小玉的人皮,坐在街边轻轻的唱着什么,柳絮纷飞,从半空打着旋儿落下,覆在他的头上、脸上,他却毫不在意,只将那人皮紧紧搂住,仿佛抱住了整个天下。
马车飞驰过去,直到他的身影看不见了,蒋惜惜才身子一软,瘫在马车里,她笑:以前我还同情你,现在看来,我们两个倒没什么分别,一个和所爱之人阴阳两隔,一个为了逃避赐婚而浪迹天涯,也算是同命相连了。
黑洞洞的城门就在前面,蒋惜惜忙放下帘子,程牧游下车和把守城门的士兵们交涉了几句,车子便继续前行,一路朝着西南方驶去。天光微亮的时候,马车停下了,蒋惜惜抱着迅儿下车,恋恋不舍的在他的脸蛋上亲了又亲,“迅儿,你要听爹爹的话,好好读书,长大了报效国家,像爹爹一样,做国之栋梁。”
“姐姐,你要去哪里,为什么不陪着迅儿了?”迅儿嘟着嘴哽咽,泪水沾满了脸颊。
“我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不过,姐姐保证,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想着迅儿,念着迅儿,永远将你装在心里。”
两人抱着哭成一团,程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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