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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鬼事-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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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角一拉,泄出一丝风情,“小和尚,我方才到大雄宝殿,却没看到你们的主持,都说那惠广大师讲经讲得极好,我慕名而来,可他人却又去了何处呢?”
“主持他今天身体不适,所以不便露面,姑娘若是想听他诵经,就过几日再来吧。”
红衣女子垂下头,面露失望之色,随即又轻声问道,“主持的身体无碍吧?”
小沙弥刚想回答,却听背后传来一声咳嗽,随即,惠广和尚从菩提树后面走出来,径直走到女子身旁,“牢施主挂心了,我这是老毛病了,休息几日,等天气再暖和些,便无事了。”
话毕,他抬起头盯住她的眼睛,“施主好生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红衣女子笑笑,“我日日都来听您诵讲经文,这么长时间了,总算混了个面熟了。”
说完,她便毫不避讳的盯着惠广看。今天的太阳已经初具夏日的毒辣,在他好看的额头上凝出一颗汗珠,他轻轻抬头,汗珠便顺着高挺的鼻尖滑到下巴上,晶亮的一颗,让她看得挪不开眼睛。
惠广清了清嗓子,那小沙弥知趣的退下了,他转过身,眼望向菩提树的树冠,阳光正从枝叶的缝隙中流下,将他英俊的脸衬托的更加宝相庄严。
“姑娘若一心向佛,随时都可以过来,倒不必挑这些人多的时候,有些经书,适合逐字逐句的慢慢讲,方才能领悟其中的灵慧。”
“什么样的经文,需要如此字斟句酌,一一道来?”她的声音变得很轻,比阳光中的浮尘还要缥缈。
惠广扭过脸,朝她走近一步,目光里的某样东西是不应属于出家人的,“很多,讲一年一辈子都讲不完。”
小沙弥本已经走远了,却在院门旁回过头来,他看到主持和那红衣女子一前一后朝藏书阁走去,两人离得不近,影子却紧紧贴在一起,就像菩提树上那对安家已久的云雀。他摇摇头,“看来主持的身体已经痊愈了,不然,怎会有此等雅兴,就为这么一个施主诵讲经文。”
院外有人在唤他,小沙弥答应着出去了,今天上香拜佛的人甚多,他忙了一整天,半点也不得闲,一直到夜幕降临时,才重新回到后院。谁想刚走进院门,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正着,抬起头,却见那红衣女子正笑盈盈的看着他,她的脸蛋红扑扑的,比身后的晚霞还要绮丽。她在他额头轻点了一下,“小和尚,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话落,她又依依不舍的望了藏书阁一眼,这才跟着最后一拨上香的人群朝院门外走去,衣裙上的香气却久久不散,幻化成小沙弥头脑深处某种最初的悸动。直到香味被风吹散,他才猛然间回过神来,恍恍惚惚的,脚底如踩着棉花一般向着厢房走去,刚上了台阶,却见藏书阁的门被打开了,惠广和尚从里面踏出来,眉眼间充溢着某种他看不懂的神态:欲念?满足?宣泄?
他冲小沙弥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风将他的僧袍吹起,熟悉的香气又一次飘来,钻进小沙弥的鼻子,这香气,和那红衣女子身上的一模一样。
“又一个。”小沙弥看着惠广清隽的背影,摇头叹道。
刘叙樘从草丛里钻出来,他头戴一顶土黄色的小帽,身穿同样色调的布衣布裤,肩头还搭着一条汗巾。裤子有些短,他的小腿露出一半在外面,好在有白袜包裹,看起来到不会太引人注目。
见他这副模样,蒋惜惜拍着手笑,“这身衣服真适合刘大人,将来你不做带刀侍卫,说不定能做个极好的管家。”
刘叙樘绕着她看了一圈儿,“这位小姐,你现在可是王府的丫鬟了,还这么叉着两条腿双手抱臂站着,莫说王继勋,任谁都能一眼将你从人群里揪出来,”他在她手臂上轻轻的一拍,“快,做个万福,让我看看像不像。”
蒋惜惜白他一眼,将身上的衣裙整理了一下,嘴里嘟囔道,“这不还没进去吗,到了里面,我自然知道怎么做的,不过刘大人,这王府这么大,我们怎么找得到王继勋呢?”
刘叙樘摸着下巴,“刚才我进去偷衣服的时候听他们说了,今晚这里面要举办一场宴席,我们只需要跟着这些家丁丫鬟,朝人最多的地方走,自然能找到那王继勋的。不过你要切记,今晚以打探消息为主,千万不要擅自闯入其他地方寻找线索,王府现在戒备森严,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发现,到时候,我们两个是插翅也难逃了。”
“程大人已经叮嘱过几遍了,你再说,我的耳朵就要被磨出茧子了,我们快些进去吧,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看这位王继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说完,她就快跑几步,身子一跃跳上墙头,然后趁着夜色的掩护,慢慢的顺着墙面滑了下去。
刘叙樘摇摇头,快跑几步,也随她一同跳进这座丹楹刻桷的宅院中。
他们今天的运气很好,刚在草丛里埋伏了一会儿,就看见一队人急匆匆的从左边走来,小厮丫鬟都有,每人手上都端着个银盘,盘子上面被银盖压着,但是食物的香气还是飘了出来,溢满了整座庭院。
刘叙樘冲蒋惜惜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的跟了上去,站在队伍最后面,随他们一起朝内院走去。
………………………………
第二十九章 想肉
不知穿过了几道门,前面的人在一座庭院前站住了,蒋惜惜听到里面似乎有哗哗的水流声,于是踮起脚朝里面观望。
她猜的没错,院子正中央是一个圆形的池子,不大,纵深不到二十尺的样子,被风吹的皱起了一池波纹。池子旁边放着一张桌子,几人正围坐在桌旁,端着酒杯高声谈论着什么,笑声时不时从里面飘出来,打破了夜的寂静。除了一桌一池,就剩下了满院的青檀树,初春时节,树木刚刚抽出芽,脆嫩嫩的一片,看起来煞是喜人。
一个老奴模样的人朝门外看了看,弯腰对坐在主位上的人说了句什么,那人点点头,他遂朝外挥挥手,于是一队人重新动了起来,不过,他们个个将头垂的低低的,似乎很是畏惧院中的几人。
走到桌边,前面的人依次将菜肴端到桌上,刘叙樘轻轻拽了下蒋惜惜的衣角,两人趁着上菜之际,悄悄的躲到一株青檀树的后面,等到菜全部上齐了,才又重新回到队伍的最末尾,和其他人一样,双手握于身前,恭谨的站在桌子旁边。
“来来来,诸位尝尝,这是我今儿新猎的鹿,鹿血放了做酒,这肉我让他们做成了脯子,配酒吃再合适不过了。”
声音很粗犷,里面还带着几丝满不在乎的傲慢,蒋惜惜将眼皮轻轻抬起,终于看清楚了那个坐在主位的人的模样。
肥猪。
这是蒋惜惜对他的第一印象,第二印象就是:这是一头长着黑毛的肥猪。
他的眉毛又黑又长,杂乱不堪,延伸到耳朵上方,和鬓角的卷毛融为一体。嘴唇上的髭须也很重,朝左右铺盖过去,盖满了两个面颊。头发就不必说了,头顶就像盖着一个黑色的羊皮帽子,发根卷曲粗长,也不束起,胡乱的披在他肥厚的背上,遮住了一双凶狠的绿豆小眼。
若阎王从阴曹来到人间,大概就是这幅模样吧。
蒋惜惜看着那个人,心里只能做出这样一番遐想。
像是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王继勋突然抬起头,目光朝她这边扫过来,蒋惜惜吓了一跳,赶紧将头垂下,心口一阵乱跳,她已经在谋划着逃出生天的方法。
“肉是不错,不过,配上酒,应该就更好了。”
声音缓缓飘进耳朵,原来,他是让自己添酒。
刚要走过去,却发现桌上面没有酒**,没有酒**,要如何倒酒,蒋惜惜愣在原地,目光慌乱的从桌上的器皿上一一飘过,她觉得桌旁坐的人已经一个个的抬起了头,眼睛盯在自己身上,将她浑身的汗毛都盯得立了起来。
手足无措之际,她突然看到刘叙樘在眨眼睛,他用尽力气将眼珠斜向她的身后,身后蒋惜惜忽然醒悟过来,忙转头朝那个圆形的小池子走过去,她蹲下身,浓郁的酒香立刻填满口鼻,原来,这是酒池,原来,盛酒的器皿,就是这个看起来并不显眼的池子。
蒋惜惜用漂在上面的水瓢舀了一勺酒,起身朝桌子走去,将宾主的杯子一一斟满。
酒倒好了,她重新立在最后面,深深呼了口气,还好,整个过程,所有的家仆都没有抬头,所以并未发现自己不是府里的人。她又用余光朝王继勋望过去,发现他仰头将杯中物干掉,眉间的纹路却依然没有舒展。他咂巴了下嘴,“味道不对,这酒,还是要配上想肉才好。”
想肉
蒋惜惜脑中飞快的转了一下,这是什么肉,为什么从未听过。
更奇怪的是,桌上热闹的氛围似乎也因为这两个字降下温来,每个人都不再说话,低眉顺目的瞅着桌面,仿佛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将他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老爷,已经烤好了,现在要端过来吗?”王继勋身旁的老奴轻声询问。
“是今天新杀的吗?”
“嗯,昨儿晚上那个,刚放完血。”
“这么好的东西,我怎能一人独食,当然要和各位一同品尝啊。”一双小眼里聚满了精光,王继勋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站起身,手一挥就将满盘鹿肉拂到地上,盘子发出“咣当”一声脆响,肉脯撒了一地,有几片还滚到了蒋惜惜的脚边。
“这东西也就能喂喂猫狗了,上不得我王府的盘子,王府,王府嘛,得需最好的菜肴来配酒。”
见宾客们都不说话,他的兴致仿若增高了几分,肥胖的身子俯在桌面上,笑得身上的肥肉都跟着颤动了起来,“呦,在座的各位还一个个号称虎门之后,不会吃这么点想肉,就怕了吧。”可只是一瞬间,他的脸突然就阴沉了下来,脸上的笑也变得阴鸷吓人,“怎么,新安府也找到你们那里去了对吧,这就想择干净了,怕和我有什么牵连?哼,我今天就把话说明了,莫说新安府,就是开封府的人来了,也奈我不得。”
桌边坐着的几个人连忙陪着笑,一个个说着劝慰谄媚的话,试图平息王继勋的怒火,可他还是不依不饶,气鼓鼓的掐着腰,一脚翘在椅子上,直到院外走进来两个小厮,一同举着个硕大的盘子,他脸上的怒气才瞬间消失的无形无踪。
他搓着手,眼底的精光全部聚在那盘子上面,口中的涎水差点滴落下来,“想肉,好久没吃这玩意儿了,真是想死我了。”
小厮们走到他跟前,将银盘上的盖子掀开,一阵特别的香气随即窜了出来,溢得满院都是。蒋惜惜使劲嗅了几口:这就是想肉吗?味道是很独特,它很香,香里面又有另外一种不同于肉香的味道,是甜味吗?没错,是甜,淡淡的,她每次沐浴之后,都能嗅到自己的身体上有这股味道。
脑袋里轰的一声,蒋惜惜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叫出声来,她明白了,明白为何在座的几位都面露难色,有两个人,甚至轻轻的捂住了嘴巴,似乎随时要呕出来一般。
………………………………
第三十章 饲
蒋惜惜强忍住一肚子恶心,朝那大银盘中望去:里面的肉被切的很薄,烤成了金棕色,一片叠一片的压在一起,环成一个完美的圆形。圆形中间,放着几小片粉红色的肉片,和其它肉片不同,它们是没被炙烤过的,色泽鲜嫩,上面依稀还有一些白色的凸起。
王继勋嘿嘿一笑,率先夹了几片嫩肉放到宾客的盘中,“这是最好吃的部分,舌头,生吃,也没有腥味,诸位都尝尝。”
看着盘中的粉肉,其中一个人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冲到一旁呕了起来,蒋惜惜感觉自己的胃中也一阵痉挛,她拼命的吞咽口水,试图将这一阵接一阵的感觉吞下去。
就在她差点憋不住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哭声,与此同时,她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似乎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扫过,全身的毛孔都因此收缩起来,身体霎时变得冰凉彻骨。
蒋惜惜扭过头,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丫鬟,刚才的那阵冰凉,就是她的衣袖拂过自己手臂带来的感觉。怕被她认出来,蒋惜惜赶紧将头低下,可是,就在垂头的一瞬间,目光被那丫鬟手中捧着的银盘吸引住了。
盘子里盛着个红色的东西: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它双目紧闭,但能看出生前是个极美的人儿。
蒋惜惜大吃一惊,刚要示意刘叙樘看过来,那丫鬟却转了个身,兀自朝院那头的后门走去。她一边走,一边还在轻轻的抽泣着,人头上流出的鲜血洒得各处都是。
鬼使神差一般,蒋惜惜随着她走了过去,好在现在院中一片混乱,没人注意到她的离去,她就跟在那丫鬟身后,走出院子,穿过一座座拱门和庭院,来到一处漆黑的院落里面。
院子最里面是几间平房,不过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窗棱很多都断掉了,窗户纸更是没有一处完好的,在夜风的袭击下,哗啦哗啦的响着。房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可不知为何,蒋惜惜的心里却涌起了翻江倒海的惧意,她总觉得房子里有什么东西,她看不见他们,可是他们却在暗处窥视着她。
那丫鬟在平房外面只停留了片刻,便推门而入,她的身影像是融进那片黑暗中一般,再未出现过。
蒋惜惜站在门外,疑惑在心头一点点的聚集:不对劲,这一切都不对劲,若她真是王府的丫鬟,怎敢当着王继勋的面哭泣,其他人一个个都像木头人似的,低着头一动不动,她怎敢如此大胆,还一声不吭的就走出院子,除非
蒋惜惜瞪大眼睛,除非,她根本就不是人,她已经死了很久了
还没来得及消化脑海里突然闯进的这句话,眼前却忽的一亮,屋内烛光闪烁,像一轮初升的红日,将整间房子都照亮了。
哭声从房内传出,凄凄哀哀,时断时续,惨不忍闻。
蒋惜惜发现自己的双腿在发抖,抖动的让她无法控制,她只得弯下腰身,才能勉强维持住平衡,一步一挪的朝前面走去。
终于走到窗前,她双手扒住窗棱,用剩下的最后一丝力气让自己站起来,立起身子,才发现窗棱还是完好的,远不像方才看到的那般残破,可是如今,她已无心再顾及这个,窗户中的情景让她目瞪口呆,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成了冰,几欲将血管撑爆。
一个女人双膝跪于地上,两个小厮站在她的两侧,一个用力的压住她的胳膊,另一个掐住她的双颊,让她仰面朝天,嘴巴大大张开。她的身前,还站着个人,那人手里端着一碗乳白色的东西,对准女人的喉咙,直灌了下去。
女人拼命的挣扎,奈何身体被人死死摁住,半点也动弹不得,那些油状的东西堵住她的喉咙,她拼命的咳,它们又从鼻孔中溢出来,喷的面前的小厮满脸都是。
“姑娘,你就吃吧,不吃我们也得硬灌,受罪的还是你。”前面的小厮抹了把脸,声音中竟也带着哭音。
女人嘤嘤的哭,突然不再挣扎了,她用力的咬着嘴唇,将嘴巴都咬破了。突然,她从小厮手中夺过大碗,将那东西慢慢吞下,眼角流下的泪也沉入碗中,被她一起吞咽了进去。
周围哭声四起,蒋惜惜发现地上还躺着十几个女人,兔死狐悲,她们仿佛看到了日后的自己,发出了无尽的悲鸣。
女人终于将碗里的东西喝干净了,几个小厮似乎松了口气,但随即又为难的看了看身后,那里有一口大锅,里面正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氤氲缭绕。
蒋惜惜看着那锅白色的东西,眉头一点点的蹙起,眼圈竟也红了,她已经猜出了那是什么,只是这真相太过残忍,让她本就脆弱的心备受打击。
是啊,若喜欢吃肉,总要将盘中之物养得越肥美越好,要拿到市集去卖的鸭子,总会被灌得肚子都要炸裂了,就是为了能让它多长肉,到时卖出个好价钱。
可这是人,对人,也要像对畜生那般残忍吗?
一股巨大的苍凉突如其来的抓住蒋惜惜的心脏,她双手捂住脸蛋,发出了无声的痛哭。
屋内的红光渐渐消退了,屋子又恢复成原来那般破败的模样,蒋惜惜瞪大眼睛,十指紧攥成拳,“原来,他犯下的罪还不止韩家一件,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将他逮捕归案,给你们一个交代。”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刚要回头,就听刘叙樘的声音传来,焦急中透着惊喜,“惜惜,你怎么跑来这里了,我找了你半天,不是说好了,不到处乱走动的吗?”
蒋惜惜将脸上的泪水胡乱擦掉,扭头望向他,“刘大人,他吃人,这个王八蛋,竟然有吃人的癖好,不知有多少女人命丧在他的手中。”
刘叙樘刚想安慰几句,背后却传来“唰唰”的声音,他回过头,看到十几柄薄薄的刀片朝着他们的方向,穿透空气直扑过来。
………………………………
第三十一章 礼物
淤泥中腾起一串串细小的气泡,将最上层的泥沙搅动,原本清澈的河底渐渐的变得浑浊,像被罩上了一层土黄色的纱布。沉睡在河底的鱼儿最先觉察到了不对,它们三五成群的甩着尾巴离开,将这里留给那个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生灵。
“哗啦。”
泥沙突然飞溅开来,将一块压在河底的巨石都弹开了,它碎裂成几块,摇摇晃晃的在水中漂浮了一会儿,重新沉入河底。
一个深蓝色的身影从大石原本的位置上窜出,它定在河水中间,就像一块晶莹剔透的琥珀,然而,没过多久,它的脑袋左右晃了几下,一对翅膀也跟着拍动起来,在河中激起了道道水纹。
很快,精卫便重新适应了河底的黑暗,它发出一声听不见的鸣叫,身体顺着水流轻轻晃动了几下,突然如一支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前方深黑色的沟壑一头扎了下去。
程牧游坐在桌案边,他的面前放着一张白纸,纸上面只有几个字:父亲大人膝下。
他对着这张纸已经有几个时辰了,可是笔提了落,落了又提,还是无法将这封只写了称谓的信继续下去。
终于,他站起身,将这张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窗外天光已亮,朝霞一点点的爬满了整个天空,透过窗棱向外望出去,他心里豁然开朗:就算父亲回信,说不让自己管王府的事情,难道,他就真的不管了吗?军监又如何?国舅又如何?王继勋身后,可是韩家两百多条人命,难道这些冤死的灵魂还没有他头上这顶乌纱帽的分量重吗?
程牧游笑了,心里面压了很久的大石头似乎瞬间没有了,他如释重负的踱到门前,一把将它推开,让满园春色映进书房。
外面传来了“咚咚”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刘叙樘和蒋惜惜的身影就出现在穿廊中,两人走得很急,显然是探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程牧游盯着他们,心里默默说道:该来的总会来,纵使晚了整整九年。王继勋,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漏网了。
一口气将面前的茶水全部吞下肚子,刘叙樘和蒋惜惜才抹了抹嘴巴,争先恐后的要将在王府看到的事情告诉程牧游,见蒋惜惜急得面红耳赤,刘叙樘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先讲,把你在王府看到的幻象全部告诉程兄。”
蒋惜惜吸吸鼻子,将事情的经过全部道出,末了,她说道,“大人,那王继勋身上背负的血案还不止韩府一宗,他吃人,他叫人肉为想肉,意思是吃过了一次还会想着下次,回味无穷,永世不能忘。”
程牧游脸色铁青,“我原本以为,在饥荒之年,人迫不得已才会食取同类,没想到,世上竟有这样的魔王,以食人为乐,真是罪不容诛。”他看着蒋惜惜,“那王继勋发现你们了吗?”
蒋惜惜摇头,“我们跑得快,没被他的手下伤到,不过,经此一事,他应该会更加警惕,若想再次进入王府,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王继勋可曾说起过韩家的事情?韩家人的尸首,被他弄到了什么地方?”
刘叙樘站起身,神色肃穆的看着程牧游,“这个到未曾听他提起,不过,惜惜去后院时,那些宾客也一个个离开了,王继勋一人继续饮酒吃肉,到了后来,他可能喝高了,嘴里含混不清的说着两句话,想来倒是和韩家灭门案有关系。”
“是什么?”
“他说:物证没有了,人证一个死了,一个疯了,谁若想翻案,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程牧游站起身,手指将桌角死死握紧,“一个死了,一个疯了?疯的那个莫不是秦应宝?那么死的那个,又是谁呢?”
正在凝神思忖,门外突然有衙役来报:“大人,栖凤楼的人来报案,说桦姑被被人给杀了。”
一行人赶到栖凤楼时,里面正一片混乱,上至有几分名气的姑娘,下至嬷嬷下人,都在争抢楼中的宝物和桦姑的私产,有几个甚至为了争夺几两碎银打了起来,揪头发,扯衣服,将栖凤楼闹了个沸反盈天。
倒是平日里最嚣张的那一个,今天却变成了最安静的存在,桦姑,这个张扬了一辈子的女人,静静的躺在自己的庭院中,双眼瞪得大大的,看着这个自己再也无法参与进去的世界。
程牧游盯着眼前混乱的场景,对身边的史飞轻声叮嘱:“维持住秩序,告诉他们该得的一样也不会少,至于下一步该怎么走,官府也会为他们筹谋,让他们不要趁乱生事。”
史飞应了一声,带着几个衙役下去了,程牧游这才和蒋惜惜刘叙樘一起来到桦姑的尸体旁,在她身边轻轻蹲下。
桦姑的脖子上有三条明显的指印,紫红色的,在脂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吓人。蒋惜惜伸手在她脖颈上面一摸,转头看向程牧游,“大人,她是被掐死的,骨头都断了。”
程牧游冷笑一声,“杀人灭口,王继勋,为了自保,你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刘叙樘四下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这里如此混乱,本该留下的线索也被破坏殆尽了,根本找不到王继勋杀人的证据,要想凭桦姑之死给他定罪,怕是不可能了。”
“就算是现场没被破坏,我们也不可能发现他和这件事有牵连,既是为了灭口,他就断不可能留下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想必,杀人的那个人,一定是个绝世高手,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要了桦姑的性命。”
蒋惜惜一直没有说话,她盯着桦姑的尸体,脑中又一次浮现出昨晚在王府见到的幻象,那些女子伏在地上哀哀的哭,闻者惊心,见者动容。
“大人,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桦姑之所以被杀,也许不仅仅因为她是韩门血案的参与者,她还有可能牵涉到另外一起案件中。”
“怎么讲?”
“栖凤楼的老人曾说过,多年前曾有不少姑娘莫名失踪,我想,这些姑娘,莫不是被桦姑送到了王府,当做她送给王继勋的礼物。”
………………………………
第三十二章 骨头
“所以桦姑手里,掌握着两件案子的证据,她当然是非死不可。”刘叙樘脱口而出,又在桦姑的尸身上瞟了一眼,“这个女人,也是罪孽深重,死了倒也不可惜,可是程兄,现在的情况正如那王继勋所说,证人一死一疯,我们怎样才能找到王继勋的罪证呢?”
“死了的无法开口,疯了的倒还有可能。”程牧游淡淡说道。
“程兄的意思是秦应宝的疯病还能治好?”
程牧游看着他,目光幽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刘叙樘剑眉紧蹙,试图分析出他两眼中的深意,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呼喊声,“大人,刘大人,人找到了,人找到了。”
人?什么人?
刘叙樘一时没想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眼皮一抬,却看到自己的一个下属正着急忙慌的朝这里跑来,跑到近处,他双手抱拳,“大人,宋家,宋明哲全家的尸首找到了。”
宋家,刘叙樘脑中过了半天,才将两件事情区分开来,他的语气又急又促,“在哪里找到的?”
“运河里,是今天早起打鱼的渔夫发现的。”
“贤弟,宋家一案是朝廷要事,你还是速到现场去,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吧。”程牧游冲他说道。
刘叙樘点点头,甩开步子就朝门口走去,走出两步,却又折回来,“兄台,王继勋这个人凶恶异常,若将他逼进绝境,可能会用险招,你,”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从蒋惜惜脸上滑过,“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派人来找我。”
话落,他便大踏步朝门外走去。
蒋惜惜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人,人生如斯,难道就没有一朝太平日子吗。”
刘叙樘从马上跳下来,他远远看到一群人正蹲在运河边,人手执一根毛笔,正在用笔头轻轻的刷着什么。他走上前,轻轻俯下身,待将他们手中的东西看清楚,不禁大吃了一惊。
骨头。
没错,他们正在用细毛洗刷的正是一根根人骨,已经刷干净的被放在一旁铺着的草席上,大小不一,形状各异,但是已经堆了三尺来高。
这些骨头颜色已经泛黄,还有一些碎裂成了几段,七零八落的堆积在草席上面。
“怎么回事?”他轻声询问带自己过来的侍卫。
“大人,”那侍卫指着前面一个鹤发白须的老头儿,“这些骨头就是这老渔夫发现的。”说完,他便招手让那渔夫过来,冲他说道,“你把前天早上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刘大人,半点也不能遗漏。”
老渔夫惊魂未定,深吸了口气,这才说道,“大人,小人每天都要来河里打鱼,前天天还未亮,我便同往常一样划船入河,可是没划几下子,船桨就碰到了个东西,本来我也没在意,谁想,那东西似乎不少,接二连三的撞到我的桨上面,有几个似乎还被船桨撞碎掉了。我心里生疑,便将头探到水里查看,谁知,看到水下方的泥沙里面,嵌满了大大小小的骨头,整个浅滩都是,简直就是座坟场”他说不下去了,双手抱臂不停的发抖。
“老人家,你这几天都这河里打鱼吗?”刘叙樘正色问道。
“在,当然在,这些天的收获尤其多,我每天在河里忙到太阳下山才回家。”
“那发现尸骨的前一日,你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吗?”
“没有,大人,你信我,别的不敢说,这条河道我是再熟悉不过了,有个什么变化我都能最先发现。可是这些骨头,它们真的是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就像从泥沙里长出来似的,实在是太邪门了。”
刘叙樘点点头,示意他退下,自己则来到草席旁边蹲下身子,对着那一滩七零八碎的骨头仔细凝望:一夜之间全部聚到河滩,这事着实怪异,这些尸体已经失踪了几月,怎么可能还全部聚在一起,被投入水中,难道不应该早被冲散才是吗?
脑袋里轰隆一下,脑子一瞬间像被炸开了。
不对,几个月,才几个月呀,宋家人的尸体怎么会**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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