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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魂乱-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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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在自嘲,她笑着站起来道:“没人可以在拥有我的冥力的同时安稳地活着。”
说着,将阴寒的目光停在了谢白的身上,对上他毫不畏惧,甚至可以说是毫不在乎的眼神,她几乎被一下触怒,下一秒目光瞬间变为阴鸷!
他当初也是这种眼神!
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总喜欢用这种眼神看她?
她讨厌这种眼神!
“可我……”
茶茶怒道:“若不是我答应过他,你以为我会这么一遍遍地纵容你吗?”
说着,阴鸷的眸色中多了几分苦涩,茶茶睁大了眼眸转而瞪向她。
没有女王这一层身份在的话,她也不过是一个需要人安慰,需要人疼惜的女人罢了。可,他们都理所当然地认可了她的强大,毫不在乎她的感受,以为她便从来不会伤心,就从来不会为一个人疼惜,痛苦。
若不是我答应过他?
这句话一遍遍地在付葭月的脑海中回荡着,她几乎亟不可待地向前挪动了几步,凑到了她的身旁,急切道:“他?是哥哥吗?是哥哥对不对?茶茶,你一直知道哥哥在哪是不是?在我来冥界的第一天,你便是于我说,我长得很像你的一个故人,便是哥哥对不对?所以,你才在这五十年中处处照料我……”
茶茶的目光中不露痕迹地闪过一抹担忧,淡淡地起身,道:“冥力不是这么好掌控的,你若不想在结尾的关键时候让他反噬,随你!”
随即便不再管她,兀自走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给自己沁了一杯茶,静静地品着,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般。
所以,这些年的怀疑不假,她确实与哥哥有干系是不是?
付葭月一把抹去了眼泪,将这些杂念一扫而尽,与谢白相视一笑,随即便继续帮他解着寒毒。
世间苦果,有因便有果。
只要肯坚持,没有无法知道的真相,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便如谢白,所有人,乃至于他自己都认为他时日无多了不是吗?可如今,又是如何呢?
也许,是她强求了,便循序渐进地等待契机的到来,也许,只是时候未到,也许,那日不远了不是吗?
冥力一点点地丧失,寒毒一点点地消散,她的心也一点点地缩紧。
几乎在下一秒中便要闭上了眼眸,她仍旧不肯放手。
笑靥如花,看着谢白,她仿佛看到了哥哥在同她笑。
笑得那般好看,便一如往日在府中时,她坐在桌旁痴痴地等着他,见到他带着满身淡粉色的花瓣出现在海棠树下的场景。
“笨蛋!”
暗骂声至耳旁传起,就在她闭上眼眸的一瞬间,紧握住谢白的手腕被另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用力地拽了拽她,却是丝毫没带动。
紧闭的双眸下,明明是陷入昏迷的迷态,却依旧如她那般倔强。依旧抱着他,仿佛一辈子都不会放手地抱着他。
茶茶冷笑道:“你若是想他便这般死去,由你!”
一语毕,她仿佛听懂了般,紧皱的眉头皱得愈加紧,手中的力道却是轻了许多。手指逐渐从他的手腕处滑落,身体也再没了力道,向身后倒去。
谢白眉头微蹙,稍稍歪了个身便要反拉住她,却丝毫忘记了他现下更是一点气力都无,手指触及她的瞬间,便是同她一起朝地上倒去。
却是当即再度伸出了手,先她一步砸落在她的身下。
“一群笨蛋!”茶茶咒骂一声,一边挥手将床榻上的被褥给支配到了她的身下,一边扯住谢白的手腕,一下将他给拉起。
随即丝毫便不理会他难受的表情,右手做出了个手势,待泛起了暗黑色的光亮时,便一下摁在他的胸口之处,随即双手共用,在他胸口处一遍遍地画着奇怪的图案。
炙热的焚烧感于胸口处猛烈地袭来,额间的汗水尽数蒸发,原本惨白的面色逐渐被异样的绯红给取代,谢白闷哼一声,眼眸几乎在一瞬间紧闭。
不过片刻,茶茶便将他一把甩开,目光淡淡地至他身上扫过,便看向正蜷缩在被褥之上的付葭月。
谢白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在几乎要昏厥的一瞬间,却还是硬逼着自己睁开了眼眸,待看见她安然地躺在一旁后,才彻底陷入了昏迷。
一把将同样昏迷中的付葭月给抱起,茶茶不带丝毫犹豫地便朝屋外走去,却是在踏过门槛的一瞬间,目光触及她宛若梦魇般始终不得解脱的面容,眼眸微动,犹豫了片刻,还是朝候在一旁的鬼差冷声吩咐道:“将他给带回去!”
“喏!”
冥界的大门砰的一声关闭,便仿佛丝毫未出现般,四周依旧,连晚间沉睡的鸟兽都未曾被惊起,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同时。
大厅中。
大火已然被扑灭,焦黑色的残破木头框架带着浓郁的黑烟萦绕在四周,水渍浸染,灰烬被晚风带着四起。
周遭一片狼狈,死寂般的狼狈,却是不见一人,只犹若鬼魅般的鸟兽嘶鸣声在空旷的四周回响着,告知着一切的回归平静。
坍塌的于中间折断的房梁后,走出一人,面容被黑灰所掩盖,但却掩不去他白皙的面容。月华挡住了他的半边脸,只见他神色淡淡,目光空洞地看向前方,漆黑一片看不到他物的前方,嘴角逐渐微勾,似在冷笑。却在转身离去的一瞬间,另一边脸被银白的月光照亮,皮肉模糊得焦黑中泛着红烂,在深不可测的幽黑眸色下,犹若于死亡深渊逃出的厉鬼。
没有害怕,没有畏惧,没有所谓的喜怒哀乐,有的,不过是心中的一抹执念。
晚风忽得刮起,带起他脏乱的衣袍,翩乱地拍打在一起,发出不合时宜的杂乱声响,他便一如刚才般不疾不徐地走着,眼中带笑,带哀,无所求地走着……
忘尘,便一如他一生的结局……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强于普法,因为,他从未后悔过自己的所为,若真说后悔,他后悔的便只有一件,那就是没有亲手杀了那女人!
可真正到了此刻,到了他拼命冲进火海,想要将他给救出,却无力回天之时,他才意识到,他才是那个败者,那个连死亡都不敢的真正败者。没了他,他再没有了欺骗自己的理由,脆弱的一面顿时在他的面前暴露无疑,他发现,他才是最忘不却不去,不敢奢望未来之人。
可笑,当多年来所认可的事在这一刻崩塌,毁之一旦时,他才发现,这一切,原都是如此得可笑。
而当他在纠结着同样尽显可笑的事时,普法却是带着对他的同情之心离去的。
他是与他在这世间最像,也是最不幸的人。
他离去的同时,同样希望他放下过往。
十数年的折磨,对他来说,已是够了!
普音,从来都尘缘未了的。
成为天音寺的住持,不过是为了逃避,逃避他年轻时所犯下的一个错,为了这个错,他几乎一夜白头,从此改名换姓,剃去了满头的忧思,如木偶般毫无喜怒哀乐地活着。
谁人又知道,他也有所牵念的人?谁人又知道,他也为情所困?
他这一生,除却对不起他一身的责任,他的国家,他所爱的百姓外,最对不起的便唯有她了,这是他一生不能原谅自己的一个错,一个毁了他一生,同样毁了她一生的错,错到不可原谅。
他试图欺骗自己,欺骗自己他不过是为了她好,可,终究不过是个谎言,不过是一个简单到愚蠢的谎言。欺骗的背后便是无奈,只有被真相与事实折磨得无可奈何之人,才会傻到自欺欺人。
但,一切,都消失了,便如原本堂皇富丽的房屋般,此刻剩余的不过是为所有人都不想见到的废墟一片罢了。
他便如一粒尘埃,彻底消失在这繁杂纷乱的尘世间,不过多时便不再会为世人所记起,他便会喝下孟婆汤,不管对亦或是错,都尽数忘却,重入轮回,开始他下一个或喜或忧的人生。
人生便是如此,总会不尽人意,揪其源头,却都是你当初种下的苦果。
是谁种下的,就算没有勇气,也是要承担,这便是一生……
灵魂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却也同样脆弱。
躯体唯有附上灵魂才会是一个鲜活的生命,灵魂也唯有附着在身体之上,才有得以领略这世间繁华美景的机会。
她以为她要死了,魂飞魄散到再不会有重来的一世的机会,带着对哥哥与谢白的眷念与愧疚,遗憾地离开这尘世。
可,老天便是喜欢同她开玩笑,一次次地让她置身于死亡的边缘,却一次次地在她绝望到准备放弃时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
无数次她在想,她是该恨它,还是该感激它?
恨它不能给自己一个安稳的人生,陪着自己的亲人,同时有爱人的相伴,平静地过完这一生;感激它虽让自己的人生坎坷,却让她遇见了那么多值得珍视的人,珍视到可以用性命相以保护之人。
在昏迷中,她似乎记起了许多,记起了在阳间时同哥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记起了她一遍遍地询问自己父母是谁时他搪塞的话语,记起她偷吃核桃酥时他赏给她暴栗的场景……
一切在当时看起来稀疏平常的事,当它变成回忆时,便显得那般的弥足珍贵。珍贵到她不愿将它再度忘却,甚至不愿于其中醒来。
茶茶为她治疗了十天,十天十夜都未曾休息。虽然身为冥王,她本就不必休息,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为了任何人而浪费掉她本可以剩余出来的时间。
短短的十日,她变得极为憔悴,似乎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面容上不再是红润饱满,微微凹陷的眼眶与略带苍白的面色,无不在告诉着她,这几日,她是如何为她劳心劳力。
可她,依旧在埋怨,看她的眼神中带着无尽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她知道,茶茶从来便是关心她的,也许,之前是因为哥哥的缘故,但,她相信,若是现在哥哥在她心中再没了原有的地位,她同样是会毫不犹豫地救她的。
原因无他,只是归于她相信!
但,她知道,一切都不如表面上这般简单。
上次茶茶便同她说过,若是她再损伤了灵魂的话,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彻底回天乏术了。
而她织补魂力的药丸被人掉包了,恐怕也只吃的前几粒是真的。
加上她为谢白所耗费的内力,与舍弃掉的冥力,灵魂已然是从中间裂开,不再是缺损,而几乎是残损。可,奇迹般的,她就是被救回来了。
但她从来不相信奇迹,奇迹不过是特定情况下,所发生的恰好的契机罢了,称它为奇迹,不过是人们对自己所不熟知的事所幻想出的神秘色彩罢了。
心底深处隐隐传出的失落感,无不在告诉着她,茶茶一直有事在瞒着她。
茶茶向来对她很好,好到为所有人所嫉妒。所以,若是她坚持,再大的事都是瞒不了她多久的,除了,那件牵动着两人所有而却心领神会地默认不提的有关她哥哥的事。
正文 第117章
如她所担心般,她的存活,当真是以他人的牺牲为前提的。不是旁人,正是无辜地与她所缠绕在一起,而再不得出现在这尘世中的肉身的主人——付葭月。
但,若是随便一个灵魂便能拯救另一个灵魂的话,茶茶便也不必对她发如此大的火了。
茶茶告诉她,付葭月其实是她三魂七魄中的一魄,一个被赋予了编织出来的三魂六魄的魂魄,但茶茶并未告诉她缘由,只是让她知道,她可以不为此事而愧疚,因为,拯救她的便是她自己。
她相信,因为茶茶从来便没有骗过她,要么选择不说,要么就会将真相告知于她,她与茶茶之间,便只会有这两种可能。
她也试图以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不再内疚,可她如何无法相信的是,曾经那么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指责着自己的人,便不过是没有知觉的一魄,一个本来便不该出现在这间的魄。
可就算是如此,付葭月也拥有了自己的三魂六魄不是吗?留存在魂魄中的不过是相比之下她的无比微小的一魄,如此便要将付葭月强归结于她的一部分。这样,不会显得太过自私了吗?
可,事实便是如此。当初沉睡在她身体中,可能有机会苏醒的灵魂,再没了醒来的可能,再没了重入轮回享受快乐的机会,永远地埋入她灵魂的裂隙之中,回归到她灵魂的一部分之中。
这一切都显得不可思议,她极力想要回忆起在阳间时所经历的事,想要知道这一切谜一般的事实背后的真相。可,明明在梦境之中那么真实地回忆起的画面,当她再度去回想时,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甚至于哥哥的容貌,她还记得在梦境中她是那么真实地朝他的面庞摸去,那么近距离地审视着他,可现在,所剩的,也不过只是如之前般的模糊。
唯一欣慰的是,谢白的寒毒被彻底给清除了,他不将再忍受那难以忍受的寒毒之苦,他也将和正常人一般生活,不再喝那苦到胃部泛酸水的药汤,不再会为了忍受每月阴寒之日的寒毒,而将自己紧锁在书房之中。
茶茶救他,只是因为她在乎他。
这十日的时间,他同样不好过。寒毒是彻底清除了,但却不是以循序渐进的方式除去的,难免在身体之中留下创伤。这十日,茶茶便是在两边奔走的,输送着她几十年未曾多加消耗的冥力。
但,这却也不能将茶茶对他的讨厌之情给丢却。凡人向来是不能来冥界的,因为他们会被冥界的阴寒之气给侵入肺腑,而损伤了灵魂。但谢白不同,他自身带着阴阳眼,加之他和普法所学的术法,让他可以恰好躲避开阴寒之气的攻击。却只是躲避,冥界阴寒之气所带来的胸闷难受却无法避去。
茶茶自是有让凡人躲去这些的办法的,便如她在阿飘身上所施加的。可,她便是要让他好好“享受”一番这痛苦,敢将她所珍视的人害成这样,还消耗着她的冥力,想要这般心安理得得接受,那是门都没有!
茶茶本是不允许她再回去的,说是她在阳间待上一天,她就不安分上一天!
本还是没得商量的语气,终还是在她软磨硬泡下,给她放行了。
只不过那契约的期限便因此而翻了五倍,足足二十五年!
他们回去时,已是一月后。
京城中早些时候因他们二人在狩猎会上的无故失踪所闹出的沸沸扬扬,也早已是如沉江之石,再激不起大的波澜。
夕阳下,瓦砌房屋之上。
谢白与付葭月相靠着坐在微微泛着青绿色的有些年岁的瓦房之上,听着偶有响起嘹亮的啁啾声,感受着只能照到半边脸的淡黄色温暖眼光的照拂,看着前方清脆与枯黄共存的不太显萧瑟的场景。
眼角眉梢萦绕着笑意,两人皆是没有说话,只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静。
正慵懒地躺在不远处的白猫被这动静给吵醒,缓缓地抬起眼眸朝这边看来,随即甩了甩尾巴,换了个姿势,将头埋入了尾巴之中,轻喵了一声,又继续睡下了。
付葭月悄悄地看向谢白,恰对上他同样看着她的眼。他的眼神中仿佛带着醉意,在这和煦的微风的照拂下,几乎要将她融化。
“我们再举办一次婚礼吧?”迎着夕阳,她轻启贝齿道。
“好。”语气温润如玉,一如她初见他时。
付葭月挑眉道:“你不问我原因?”
“只要你想。”
付葭月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想拥有一次真正属于我的婚礼。”
那一次的婚礼,她只当是同他的一场交易;而这一次,她想要一次她可以永生难忘,便是在死的那一刻也对其有无限的回忆的婚礼。
“好。”
同样简单的一句话,却是她最满意的答案。
静静地等待了片刻,她又问道:“你没有旁的要同我说的?”
迟迟不见回复,便又将目光移至他的面容之上。
谢白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即将迎娶一位全天下最优秀的女子,你不该将你最优秀,最诚挚的一面表现出来吗?”付葭月将双手摆了摆,一副“你懂”的表情。
却是在看到谢白的目光由无解,疑惑,再到木讷之时,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终是开口问道:“鸳鸯湖对面的女子,她……”
语气毫无波澜,谢白打断她道:“她是我曾经喜欢过的女子。”
见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闪过一抹黯淡,他顿了顿,轻轻地紧握住她的手,继续说道:“但,只是曾经。”
她笑着点了点头,却听到了她一直希望,此刻却如何都预料不到的话语:“我明日带你去见她。”
贵妃殿。
韩贵妃正慵懒地躺在贵妃椅上,手撑着头微微侧躺着。
柳儿掀起布帘子,急急地从外间赶进,屏退了所有伺候在一旁的宫娥,施了一礼,微垂着头,声音有些颤抖,道:“娘娘,普音大师殁了。”
微闭的眼眸猛地睁开,韩贵妃精致的面容下,表情从开始的不可置信,逐渐便得有些扭曲,她身子逐渐开始颤抖,几乎用尽了浑身的气力说道:“你说什么?”
柳儿面色更加地凝重,连忙上前将她给扶起,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说道:“便是昨夜,天音寺大厅中忽然起了大火,当时普音大师正在其中住持着……娘娘,你想开点。”
一时间韩贵妃猛然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束缚中挣脱开,犹如疯了般踉踉跄跄地便是朝门口跑去。跑至门口处时,忽然一把扯过布帘,单手重重地捂住了胸口处,眉头紧锁,却已是泪流满面,眼角处不断有滚滚眼泪滑下。
柳儿忙上前扶住了她,替她顺着气,也是满面泪痕地说道:“娘娘你这是要去哪?”
韩贵妃喘着细气一把将她的手给打开,怒斥道:“备马,我要去天音寺。”
柳儿却是噗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劝道:“娘娘三思啊,你想想二皇子,你多为二皇子想想啊!娘娘!”
犹如猛地被人丢入冰渊般,韩贵妃身体轻颤了下,后退了几步,扶住了桌缘,目光空洞地看着她。
身体消瘦,犹如下一秒便要倒下。
柳儿忙上前再度扶着了她,韩贵妃微闭了闭眼眸,摇了摇头,道:“没事,我只是累了,扶我坐下歇息会吧。”
柳儿递给她一杯茶水,她挥了挥手,依旧闭着眼眸。
柳儿顿时再抑制不住泪水,带着哭腔唤道:“娘娘?”
闻声,韩贵妃犹如被唤醒般,缓缓地睁开了眼眸,道:“柳儿,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
柳儿慌忙解释道:“娘娘,当年你也是逼不得已,根本不……”
韩贵妃笑着打断她道:“不,我就是最自私的。为了保护那个孩子,我舍弃了父皇,国家,以及,他。”
说着,话语一顿,面容上尽是止不住的哀愁。指甲深深地嵌入肌肤之中,泛出了丝丝血点,却是丝毫未觉。
柳儿当即反驳道:“明明是她将娘娘骗来的,如何怪得了娘娘?娘娘,你别再自责了,这一切本就怪不上你,况,这都已经过了几十年了,如今南疆依旧好好的,你也过上了安稳的生活,孰是孰非难道还重要吗?”
说着,她便是抽出一条手帕,帮韩贵妃轻轻地捻去眼角的泪水。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韩贵妃苦涩地摇了摇头,眼眶通红,却是再流不出一滴眼泪。
许久,韩贵妃突然笑道:“也好,他走了也好,他走了,我才有不恨的理由了。”
说着,手掌轻轻地摁在桌面上,便要起身。
“娘娘,柳儿扶你去休息。”柳儿扶起她的手,便是朝里屋走去。
柳儿轻轻地放下帘帐,逶迤的帘帐垂落,撒下一片朦胧。
韩贵妃便一如往日般安静地躺在这金丝软榻上,安静的面容下只是多了微微蹙起的愁容。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平静的是周遭不会变的环境,不平静的是她们各所所思的内心。
韩贵妃似乎梦见了年轻时她与他的初见,从翩翩策马的紫衣少年,再到朝堂上锋芒尽露的臣子,他,依旧是当初她所倾慕的模样……
而付葭月却是辗转难眠,迟迟无法入睡。担忧着她明日所要面对的事,小小的期望下带着丝丝的隐忧,她也不知,她究竟在担忧些什么。是害怕真相难以接受吗?她也是不知……
翌日清晨。
付葭月是在谢白起身离屋后,才从床榻上起来的。草草地穿上了衣服,正坐在梳妆台前打算给自己梳个简单的发髻时,忽然于蜡黄色的镜中看见了谢白的面容。
只见他手中多了一枚发簪,随即接过她抓着的发,略显生疏地替她绾着发。力道稍显大,她被拉扯地有些疼,抿了抿唇,道:“还是我来吧。”
谢白微微皱眉,道:“我弄疼你了吗?”
付葭月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没有。”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以簪子插入最后固定结束,一切,都显得行云流水般顺畅。
除去男子独有的力道大这一点,不得不说,谢白绾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简单中不失婉约,比她原本想随便挽起的发式好多了。
嘴角微微勾起,她装作怒道:“说,你当初是为多少女子绾过发,竟是如此娴熟。”
说着,便巧笑地看着镜中的他。
谢白缓缓地俯下身,将双唇凑近她的耳边,轻轻道:“你是第一人。”
暖暖的热气吹到她的耳根处,直暖到她的心底,她撇了撇嘴,轻啐了一口,道:“我才是不信。”
谢白捏着她的肩膀,将她轻轻地转向自己,随即轻轻地在她薄薄的嘴唇上落下一吻,道:“那现在信了吗?”
如此没有技巧的吻技,便也只有自学成才了吧?
付葭月噗嗤一下轻笑出了声,微微扬起头,看向他道:“大概吧。”
很快地洗漱完,二人一同用了早膳后,便是相随朝鸳鸯湖对面的院落走去。
一路上,尽管她在内心中一遍遍地告诉着自己,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心脏就是狂跳不止,手心处也是泛出了细密而又冰凉的汗水。
“别紧张。”谢白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将掌心的力道传递给她。
对上他温润如玉的眼眸,感受着他所传递来的从来便没有过的同于常人的温度,她的内心不由得便被安抚。
路不算远,却也不近,两人十指紧握地走着,便犹如在相携着要一路走向老般,带着朝阳的祝福,心无旁骛地走着。
“少爷。”
见着二人前来,守门的两人朝谢白施了一礼,便将紧锁的门打开。
诧异地看着不同于这几年来谢白独自一人前来的一幕,两人面上皆是诧异之色,却也未多说一语。
一进门,入眼的便是满院子正晾晒着的白布,它们被晾晒在木杆之上垂落着,一个挨着一个,在微风的吹拂下,布脚一点点地被吹动着。
撩起一条条布帘,谢白牵着付葭月慢慢地走进。
却是还不待走到视野开阔处,忽得便听到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随即便见一个女子一下扑到了谢白的怀中,兴奋地叫道:“三哥,你终于来啦。这一个月你去哪了啊?我还以为你不要沐之了呢。”
正文 第118章
说着,女子的声音中便逐渐带上了哭腔,抱着谢白的双手抱得愈加紧,埋进他怀中的脸便不愿在拿出来。
谢白伸手在她背后顺了顺,道:“乖,我不会不要你的。”
见状,付葭月眸色一动,轻轻地便抽出了自己的手。
女子有一副姣好的面容,一双水淋淋的大眼在略显稚嫩的脸上泛着灼灼的光亮,就宛若沙漠中的一片绿洲,总能在需要的时候泛出最清澈的流波。明亮的眼眸中不谙世事,如婴儿般纯净,在她面前,仿佛时间的一切该有的纯净都被其所掩盖。
没有任何妖艳,美得让人心颤。
便是她,也会喜欢吧?
付葭月苦笑地摇了摇头,却是立刻便恢复了原有的眸色,只是,那眸色之中,自信不再。
谢白注意到她的动作,待转头看向她时,只见她已是背过身去,未再看他。他努了努唇,想要说些什么,却随即又被沐之洪亮的声音给扯了回来:“那你倒是说啊,你这些日子去哪了。以前你可是经常来看我的。”
只见沐之此刻正微扬着头看着她,小脸因赌气而微微涨红着。
谢白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道:“不过是被一些重要的事忙得脱不开身,这不是一寻到空闲的时间,便来了吗?”
说着,对上她怀疑地微眯着的眸色,又无可奈何地揉了揉她的头。
闻言,沐之脸上立刻又换上开心的面容,再度倒在了他的怀中,蹭了蹭。
谢白轻声道:“怎么这么早起来?”
沐之吐了吐舌头,道:“还不是担心你!”
说着,面上便不由得一红,她忙从他的怀中起身,低垂着眼眸,手指不断打转着。偷偷抬起眼眸试探地看向他时,在看到他恍若知晓所有事的熟悉眼神后,抿了抿唇,便猛地一个转身朝里间跑去了。
谢白眉头微微皱起,待转身看向付葭月时,只见她一副淡然神情地对他耸了耸肩。
他启唇欲说些什么,却随即只听里面喊道:“三哥,你来看,快来看啊,这是我给我们捏的土人,你看怎么样?”
谢白目光在付葭月面上一顿,未将口中的话说出,便寻着声音走近。
只见沐之正坐在石凳之上,把玩着石桌上的两个泥人,满眼笑意地指着其中一个说道:“这个是你,这个是我,我们手拉着手。”
随即话语一顿,故作神秘地说道:“一辈子都会在一起的。”
谢白眸色中闪过一抹不自然,却几乎是转瞬即逝,揉了揉她的头,轻声道:“乖!先放手,我给你介绍个人。”
沐之微皱着眉,轻嘟着嘴,有些不悦地看向他,随即扫了扫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了刚从外间走进的付葭月身上。
谢白扶着她起身,看向付葭月,道:“这是葭月,我,我的……”
话语一顿,付葭月眼眸中闪过一抹失望,却是随即笑着接口道:“我是他妹妹。”
闻言,沐之原本还带着防备之心的眼眸顿时闪过一抹光亮,她当即便是小跑过去同样倒入她的怀中,道:“原来你便是宝珠啊,三哥喜欢的人,我也喜欢。抱抱!”
付葭月被突然的力道带得有些不稳,后退了一步,随即也学着谢白的样子在她的头上揉了揉,道:“饿了吗?”
沐之稍稍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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