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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总是鬼话连篇-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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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她希望的湮灭,除了灯芯灼燃中的脆声炸裂,耳边静得可怕。有那么一瞬,她觉得是自己陷进了噩梦的泥沼里。
  就像那一次,她被一环又一环狠戾虐待而无法抽离的梦是一样的。
  她张了张口,想要唤出他的名字来,或者叫醒恍惚中的自己。可嗓间如烈火烧燃的痛意,将她所有的声音都吞噬去。
  她慢慢抬起手,如同之前他在睡前牵起她时那样,将他的手裹在掌中。
  可她刚触及那处冰凉,摸到的不是记忆中的冰凉柔软,而是遮在阔袖下的深沟阔槽,以及其中沾粘的湿意冻结而成的冰珠。
  这是……
  什么时候的伤口?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严重的伤?千百个疑问霎时凝结在脑中。司檀浑身冰寒,许久的怔然无措,才慢慢翻过他的手来。
  指腹划过,凹凸触感恍如急洪冲击黄土之后形成的沟壑,直教司檀静止的心头,似被银刃凶狠穿刺。伤处入目,渗白可怖,牵着连接皮肉的粗细筋脉,一眼直抵最底层的白骨。
  司檀不太相信眼前所见,只觉是自己花眼。可半疑半怔下撩起他的阔袖,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毫无遮挡地现在眼前,更是灼痛了她的眼。
  “不。”她的闻亦,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她像疯了一样扑跪在他身上,慌乱撕扯开他紧裹的衣领来看……
  伤口,都是伤口。
  一条条,多得她数也数不清楚,横七竖八、纵横交错。
  “不,不……”
  司檀抓着他的手,满是疼痛的目光凝在他狰狞骇人的伤口上。冽寒侵袭,怎么也敌不过她来自手间、来自心底的冷。
  她空落一手颤颤缓移,绕至他阖眸紧闭的眼睑,再往下时,轻抚在他毫无生气的脸庞。待触及那处不平,再看到那个掩藏不去的齐整齿痕时,终是泣不成声……
  ——“你这衣裳可真硬,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换的,前几天我摸着就觉得硬……”
  ——“你牙口越来越好,咬得我真疼。”
  他疼了为什么不说?不能受伤为什么不说?
  手心,手背,那都是她该挨的,不该由他来承受的啊!
  他是心疼,是不忍心,怕她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才要不顾一切地替她挡下所有的痛,所有的伤。
  可她呢?她何尝忍心看着他受伤,何曾愿意留他一个人去承担所有,然后再躲在无人的角落,孤寂地离去?
  他说了不忍让她伤心,说了不想她难过。最后呢?在这最后一刻,来凌迟她的心吗?
  “闻亦……”司檀埋在他冰凉的衣裳里,来自浓重鼻音里挤出的一声低唤,聚结了她的懊悔,她的恼恨,她的痛苦,她的生不如死。
  临走的一声声叮咛犹在耳边萦绕、回荡,交织于嚎啕哭喊中,却是怎么也唤不回那个牵引她所有思绪的人了。
  她的闻亦,无论她跑到哪里,都能分毫不差捕捉到她身影的闻亦,再也不会应了……

    
    ☆、阴晴不定

  一天一夜; 司檀耗干了她所有的力气。一扇石门开合启闭,隔的是渺茫生死的距离。在闷沉的一声碰撞之后,她的魂灵早已随着闻亦的沉睡; 被生生剥离出去。连同她的情绪; 也一并冻在了寒冰里。
  她已感觉不到痛了。
  也再没有何种痛,能胜得过他的离去。
  院中藤萝还在; 紫穗若烟。绕树水流清澈如初,泠泠似歌。没有人共赏; 便是优于瑶池仙境的美; 在她眼中也毫无色彩可言。
  混混沌沌的七日; 司檀将自己避在房门里。早就忘记了,天是会黑的。
  她怕黑,怕鬼。更怕怕无尽的孤寂与阴冷; 怕漫长的独守与煎熬。
  ——“害怕了就躲在榻上,你胆子小,怕鬼又怕黑,别老往外跑。”
  她果真听话躲在榻上; 不再乱跑。可每每自一个噩梦中脱身,毫无意外地再堕入新的梦魇里。那源自心底的低迷,混合驱不散的凄冷; 让她的恐惧不落反增。
  她就那么失魂落魄地蜷缩在榻上,搜寻关于记忆中的熟悉气息,却又无能为力地看着它们消散在微尘里。
  明暗交替,月落夕沉。他的痕迹; 终于是被吹得点滴不余。
  哪怕……她已尽可能地将门窗严实闭合。
  天亮了。司檀还是习惯地在还未睁眼之际,去榻沿摸索。空无一物的冰凉,指引着她疯了一样的奔跑开门、四处找寻。
  可刚踏出门槛,触及檐下渗凉的青砖,空荡荡的庭院无不在狠抽着她,告诉她一个不容她抗拒的残忍事实:她的闻亦,不在了。
  任她怎么喊,怎么找,他不会听到,也不会看到。
  她终于明白,她最害怕的不是无尽的灰暗,而是不知不觉间养成的依赖,要以一种难以接受的方式,从她体内一点点抽去。
  一月有余,怀安城内的一场血雨,总算是停了下来。恢复之前的元气之后,却出乎意料地静得可怕。
  正是群雁南迁时,穿云结队,轻掠无声。自中秋过后起算,宣平候府的冷清已经持续一月有余。
  浸在这样的冰冷里,司檀瘦了。
  是皮包骨的那种瘦。裹上几层厚重的衣裳,除了日渐隆起的小腹能勉强支撑几分外,身子瘦小的迎风便倒。尤其愈发凹陷的无色两颊,趁上那双暗沉无神的眼睛,与行走的枯骨没什么区别。
  如常在冰室待了一个时辰,司檀缓步在西园的鹅卵小道上。扫不尽的黄叶随风翩然,携一片荒芜怆凉。
  初春的时候,樱树发了几枝新芽。眼下秋来天冷,它的叶片仍就油绿不减,连着分叉的树枝,恰似伸展双臂迎人入怀的模样。
  闻亦,你说这满园的樱桃树今年发了芽,来年便会开花,有花即可结果。可我们呢?我们之间的花,短暂开过之后,会有果吗?
  司檀仰头静立片刻,默然抬手摸了摸跃在眼前的几枚叶子。
  伸出衣袖的手半遮半隐,骨节明晰,干瘪渗人,还不如那一节节树杈有力度。卓焉看着看着,不由红了眼。
  可她不敢哭,转过了身,躲在木缘身后偷偷拿巾帕拭泪。
  她也没有办法。
  眼睁睁看她这么一点点瘦下去,时而清醒安静,时而昏沉胡言,她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之前将自己锁在房门里的半月,她说她看到了侯爷。如若不是胡冥趁机骗她,说侯爷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她只怕已经将自己折磨死了。
  可从房中出来,她话本不看了,故事不听了,爱吃的甜食到口中就吐。每天唯一期盼的,除了晚间去冰室停留一个时辰,就是坐在院中等镇魂珠的下落,如此折腾,短短一月,成了这幅模样。
  顾嬷嬷不止一次的哀叹:若是侯爷见了,该多心疼。
  他会心疼吗?他就那样躺着在冰室里,像是睡着了一样。如果魂灵还在,看到她每日如同行尸走肉,还能允许自己若无其事地继续躺着吗?
  府中不知情的,都以为他去了外地养伤。而知情的,比如丘管事与门令,都知道他是不会回来了。
  眼见司檀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安静,也越来越瘦。胡冥百般尝试下,束手无策。避开司檀,建议让她别在院里常待,有空到园中走走。
  可这宣平候府,哪里是没有以往的痕迹在?走得出带有绵长记忆藤萝院,能否走得出刻意禁闭的心门?
  卓焉知道,对司檀来说,是不能的。
  木缘轻拽一把卓焉的衣袖,示意她在司檀面前注意一点情绪。转而定了定神,迈步靠近,道:“夫人,天快暗了,随奴婢回罢。”
  司檀木然转身,正欲随她之后往回返,毫无光彩的眼波呆滞流转片刻,竟受了蛊惑般,在不远处相互摩挲的绿叶间移不开。
  “夫人……”木缘轻微的再提醒一声。
  司檀恍若未闻,像是受了牵引一样,不由自己控制地往那处走去。
  凉风带起了她的衣角,吹得裙带扑簌凌乱。落在干草上的脚步声,细碎且低弱,恍如凄凄冬虫的低鸣。
  她又开始这样了。
  “快——”木缘紧急拽来卓焉,拉她小跑着跟在司檀之后。
  风越枝杈,来自园外的细叶随之翩然舞动。凉意伴着尘沙扬荡,像是有意与司檀作对一样,同薄弱眼眶里泛起的潮意一起,阻挡了她前行脚步。
  她终是被迫而停,似被钳制的双腿,再也迈不开一步。
  她唇瓣颤动,沉重抬手,朝着空寂的角落伸去……
  可除了穿过枯指的丝丝凉风外,只触到割破皮肉的稀薄黄叶。轻慢滑落的珠泪很快被风敛去,混合在尘埃里,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知道,她又看错了。
  晚间,魅无与魑阴回到院中。
  他们并未找到关于镇魂珠的下落。而是带回了另外一则消息,说:司融逃狱,现在城中戒严,巡防军正挨家挨户搜索他的踪迹。
  没有找到镇魂珠。司檀披着外衣如常坐在廊下,听得此言,仅低弱的“嗯”了一声,黯然望着水中如萤火闪动的晶石。
  她如今心如一潭死水,任凭城中破了天,也激不起她心头的一丝波澜。
  她只想知道,镇魂珠到底在哪里。
  “夫人……”魅无犹豫了片刻,道:“司融在逃,为安全起见,请夫人最近当心些,无事不要出府。”
  是怕她的父亲来找她吗?他有能耐从狱中逃出来,会没有能耐出城?他已经不认她这个女儿了,还会来找她做什么?
  寻仇?他自找的报应,要算在她身上?要挟?闻亦不在,还有什么值得他费心思的?
  司檀勾勾唇角,漠然点头之后,起身回了房中。
  又是一个静寂孤单的黑夜。阖院阒然,余灯虚摇。习惯了有人陪着,有朝一日,也能习惯独自面对。
  没有闻亦,她挺过了最恐慌的阶段,便再也没有什么使她更害怕的东西了……
  眼看着司檀进门,魑阴以手肘捅了捅魅无,“喂,你与胡冥联合起来这么糊弄,就不怕有一日,被夫人察觉吗?”
  “这是胡冥的主意。”掩于斗篷的暗影里,魅无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情绪。
  魑阴歪着头,“那……你去找镇魂珠,是在装模作样了?”
  “也不是。”魅无沉默片刻,道:“魍灿借助镇魂珠的力量,可以化身为玉滦,如若不是她强行催发灵力要与大人死战,她定会像常人一样,安然渡过一生。所以……”
  “胡老头忽悠了夫人,又来忽悠你了?”魑阴轻嗤一声,“当晚你我可是看得清楚,那枚镇魂珠的灵气被魍灿折腾地所剩无多,就算真找到也是块废石头。还会有用吗?”
  况且,大人之前以灵力渡魂,为救落在魍灿手中的婴孩,肉身被镇魂珠所伤。灵根损,魂魄尽,便是真的寻到镇魂珠,恐怕也难得重生了。
  生与死,凡人也好,怨灵也罢,哪里是那么容易逃脱的。
  “我知道。”魅无转过身,“可不冒险试一试,谁又能准确猜得出结果?再者,若不糊弄着,大人的孩子,还保得住吗?”
  是啊!八百年前夫人与孩子没能留住,大人一直愧悔自责。如今,不管大人在与不在,夫人和孩子,确实不能再有事了。
  魑阴望一眼透过花窗的几缕微黄,灯火依旧,孤影相伴相随下,竟有种说不出口的酸涩暗涌。
  晴好不多久的天,忽然起了雨。一场烟丝连绵过后,碧空涣然,清而透。
  云阔舒朗,温和宜人的天气,顾嬷嬷以剪纸为由,哄了司檀到园中坐坐。
  除了去冰室,司檀已经许久不曾在外停留。难得今日她没有抗拒,木缘与卓焉也高兴,便按照她先前的口味,特意做了几道甜点来,再备上晒好的蔷薇花茶,于临池水榭处围了一层挡风的竹帘。
  只愿这样好的景色,她能为了孩子考虑,别再将自己闷着胡思乱想。
  算来已经将近五个月,她进了食就吐,只见肚子越来越大,人却瘦得没法看。哪见过这样的!顾嬷嬷有意寻来几张善财童子的图样,拿了彩纸与剪刀围坐在司檀身旁,“夫人很久不动剪子,怕是会生疏了吧?”
  “夫人想学什么就告诉老奴,今日天好,又无事,可趁此多教夫人一些纹样。”
  卓焉看着几上的童子,附和道:“瞧这胖娃娃多好看,小姐要不跟着嬷嬷剪一个?”
  司檀沉默着盯向摊在眼前的红纸,不由自主地,思绪就飞了老远。嵌入指腹的痛意敛回了飘远在外的神识,她微低双眸,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捻起几张来。
  木缘倒了茶,见沉重的剪刀艰难地在司檀手中来回,原本揪起的心,一下子就窜到了嗓子眼儿。
  这么看着,总觉得下一刻,她那双不成样子的手就会被硌的变了形。
  好在,没有。木缘看着出自她手中那一如之前活灵活现的花鸟图样,总算是舒了口气。
  也就没安静多久,丘管事来了。他立在帘外,朝内行了一礼,禀报道:“夫人,司清小姐请见。”
  司清?泾阳王谋逆入狱,她竟然还有机会往这里跑?
  司檀不解,可也并未回应。沉吟片刻,唤来隐在无形中的魑阴,“她怎么会无事?”
  她问得很直接,魑阴也不做隐瞒,“回夫人,之前听魅无说,中秋宮宴的行动一切顺利,乃是因陛下先前收到过密报。这些天,涉事五王皆是囚禁在大牢,随行来怀安的家属也没能有一个逃脱。如今她能无事,想来,是她在此事上发挥了不小作用……”
  司檀停了手中的剪刀,“既能到这样潇洒自在的地步,恐怕她的作用,不会小吧?”
  魑阴:“属下听人说,她进入泾阳王府,极得薛千行宠爱。如若她存了心思,要获取信息应是不难的。”
  “嗯。”司檀低着头继续挥动起见到,好似对此事并无过多在意。
  “那……”魑阴看了一眼站在帘外的丘管事,探问道:“夫人要见吗?”
  “不见!”
  她刚说完,丘管事还未转身回复,便听得层层堆叠的山石之后,传来一阵细柔的轻笑声,“呦,这才多长时间,七妹妹连姐姐也不愿意见了?”
  司檀侧眸看了一眼莲步慢移,渐渐靠近水榭的袅娜身姿,一股难抑的烦躁翻腾了上来。
  “很难理解吗?”她不给一个好脸色,自顾自剪着手中的纸,道,“我不想看见你。”
  司清愤而咬牙,杏眼之中,有一抹赤红闪过。可很快,她攥着里层的宽袖,狠忍下心头漫起的狂躁,停步扫一眼水榭内的瘦小身影,旁若无人似的绕过丘管事闯了进来。
  “七妹妹这话说得可就太让人太心寒了。”她魅惑地勾起唇角,勉强扯出一道看似友善的笑意,“我之前可是帮七妹妹做了不少好事呢,妹妹不感激倒也罢了,怎地还将我当仇人对待呢?”
  “哼。” 魑阴不屑地甩一记冷言过去,“你不去害我家夫人就谢天谢地了,能做出什么好事来?”
  司清寻了一角落座,柔媚动人的脸蛋,愈发光彩可人。眼波微微流转,掠过司檀挥舞剪刀的手,停在她与身形不太相称的腹部。
  “我说,我帮妹妹报了杀母大仇,妹妹会信吗?”
  “你什么意思?”
  卓焉不明司清说得,可一想到司檀之前平白无故沾了夕月香,就对她生不出什么好感,狠瞪了她一眼,慌忙挪至司檀身畔,“小姐,她一看就不安好心,您可千万别信她啊。”
  司清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妹妹知道母亲怎么死的吗?”
  司檀一怔。
  司清趁此道:“是被人毒死的——”
  清凌妙音字字如针,夹带着渗人的阴寒,司檀只觉得脑袋蒙了一下,原就僵硬的两手不受控制地发起抖。还未搁下的剪刀借力戳破薄薄的一张红纸,直接扎进掌心。
  霎时,绽一朵殷红山茶……
  “小姐——”卓焉惊呼一声,慌忙抽出巾帕按了上去。木缘与顾嬷嬷也不闲着,纷纷围上前来,一边去挽她的袖子,一边慌里慌张地去夺她手中的纸张与剪刀。
  司檀无心去顾伤口,不甚在意地甩开乱做一团的三人,直盯司清冷然蕴笑的魅眼,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母亲怎么死的?”
  “我说了,妹妹可别太激动啊。”
  “你要说不说,不就是为了让人激动的吗?”魑阴冷嗤,若不是有顾虑,怕吓到水榭中的其他人,她手中来回凝聚,再隐忍消散的灵力,真可能会将她揉碎了扔进池中喂鱼。
  反正天冷,鱼没什么吃的,饿着呢。
  “这可是冤枉我了。”司清一副对旁人的厌恶视而不见态度,惑人笑着,道:“胡姨娘暗中买通母亲身旁的老嬷嬷,在她的饮食里动了手脚。要不妹妹以为,母亲一向康健,如何会突然病逝呢?”
  母亲的死,果然是有蹊跷。司檀握紧手中穿透纸张的剪刀,一把黏湿卷带麻木的疼,染红了她如火将燃的眼睛。
  “你知道为什么她那么顺利就能将毒物放在母亲的饮食里吗?”司清一点点凑近,对上司檀眸中的恨恼,丹唇弯出一道满意的弧线。
  她故意顿了一下,才缓缓言道:“是父亲允许的!”
  “你胡说!”夫妻相处几十载,他就算为钱财、权势所蒙蔽,也不至于会行得如此下作手段。
  可是……
  司檀又不得不承认,他如此无所顾忌的用手段,也确实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之前的污贿案起算,到之后牵扯出的人命,以及……将司清送入泾阳王府。
  可那是母亲,他如何忍心看着她在毒物的折磨中挣扎死去呢?
  “胡说?我费了好大的心思才查到,妹妹竟不相信?如今母亲都死了,我有必要编排这一通在妹妹面前胡说吗?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狠抑下蔓延的怒意,司檀目光骤变,“没有好处,你今日来此的目的,又是什么?”她可不认为,她这位曾经联合外人要取她性命的好五姐,会带着好心肠来探望、慰问她。
  兜转盘绕的长线回归正点,司清敛神端坐,道:“自然是与七妹妹合作的。”
  瞥一眼几乎清楚镌刻在她脸上的不安好心,卓焉小心翼翼拽了拽司檀的衣袖,以示提醒之意,“小姐……”
  司檀漠然轻笑一声,空洞无神的眼睛映着棱角明晰的骨骼,分外渗人,“你要怎么合作?”
  司清趁着话题的热度未退,进而与她道:“七妹妹知道胡姨娘与司凝去哪了吗?”
  “死了。”她说着,往前凑了凑,“是我让殿下杀的。”
  随着她话音的起了又落,一股冷气贯穿水榭。卓焉惶恐扯拽司檀衣袖的动作,不自觉地频繁而用力起来。
  司檀敛神垂目,静坐在软垫上,不言不应。
  “在泾阳,我可是费足了力帮七妹妹杀胡姨娘与司凝,替妹妹报了杀母之仇。到了怀安,是不是该七妹妹自己出几分力呢?” 
  她费足了力?是圈在榻上费力,还是瘫在街上任由索取呢?
  如此来来去去的与她打哑谜,司檀着实厌恶。沉默片刻,她不耐地摸了摸手中的剪刀:“你究竟要我做什么?”
  司清看了看围在司檀身旁不走的几位,欲言而不愿言。可等了许久,不见司檀有让她们退出的意思,只好道:“父亲逃狱,我现在被陛下的人监视。我需要妹妹派几名侍卫在城中寻找父亲。”
  话音刚落,魑阴便截了话来,“哼,他人都逃了,你让夫人去哪里帮你找?”
  “四门封锁,他无人帮助根本逃不出去。我知道他还在城里,一定还在城里。”
  说这话的时候,司清潜埋在心底的恨意,再也无处藏匿。尤其那双勾人心魄的美眸,漫着猩红,阴鹜且显狰狞。
  司檀只看了一眼,便垂下两睑,并未有多理会她的意思。
  “七妹妹,他授意杀了母亲,你不想替母亲报仇吗?找到他,杀了他!”司清以为火候还不够,试图以另一种极端来唤起她的恨意。
  可司檀的心里,清池早已干涸,只剩一口幽深枯井。除了封口的巨石,再难承接什么能轻易漾起波纹的风了。
  她依旧静默着。
  她的不应,更是勾起了司清的不死心。她抓着矮几的边角,杏眼充血圆睁,近乎疯狂地刺激道:“好好的母亲被他人毒死,难道七妹妹过上几天好日子,翻了脸就不管不顾了吗?没有父亲的授意,就凭着胡姨娘在府里的地位,她怎么顺利进行?”
  “我已经帮妹妹做了那么多,现在只剩下父亲一人。母亲就你一个女儿,你就不想尽尽最后的孝道,亲手为她报了此仇?”
  好日子?她两眼是瞎的吗?魑阴忍无可忍,凝聚几分灵力,扬手就要往她身上甩去。
  可不待她的掌风落下,正对司清而坐的司檀,手中久握的那把带血剪刀一下子扎了过去。偏一分太远,近一分会见血,刚刚好就擦过她抠着矮几的白皙玉指。由于她全身无力,手腕的力度不足,不轻不稳的没入矮几,尤为惊魂吓人。
  “你再提母亲一句试试?”
  司清瞠目而视,恰对上她深重凹陷的墨玉珠子,凌光如刀,教她禁不住地脊背发凉。
  低头看了看紧扣虎口的剪刀,以及还未抽回的那双根节分明的枯指。戳破薄皮的微痛被恐惧无限放大,她唇角颤动,半晌才崩出一句:“七,七妹妹……”
  司檀松手,“送客!”
  魑阴上前,噙着笑意虚礼相邀,“侧妃娘娘,请吧——”
  “七妹妹……”司清像是还不死心似的。
  司檀看也不看她一眼,低头抓起顾嬷嬷搁在一侧的另一把剪刀来,“你若还赖着不走,惹怒了我,这一把,可能就会扎在你脸上!”
  司清着实被她这疯狂的举动吓到了。记忆中的七妹妹,是府内最好说话的,也是最好欺负的。旁人说什么她都不辩解,想要刺激她发火,也就一两句话的事情。她从来不会与人争论,不会与人争抢。就算是受了委屈,被打还是被骂,除了哭还是哭。
  可现在呢?她的身上哪里还有之前的印记。她时静时怒,让人摸不清喜恶。就算她将好赖话说遍,也没有动摇的意思。
  不,不是现在。她自嫁如宣平候府至今,都一直在变化着。
  司清僵在原地,越发觉得看不清她了。
  耐性被磨尽,司檀极为烦躁了抬起头,苍白的双唇轻开慢启,道一字:“滚——”
  丘管事也不再安静地等在水榭外,颤颤巍巍进内将司清请了出去。司清还想说什么,可撞上司檀难测的面色,终究是在离开之前,将话咽了回去。
  眼瞅着她被狠憋了一口气又发泄不得,魑阴简直不能再爽。嘻嘻笑着,朝司檀竖起拇指来,“夫人可真厉害!”
  强行压下差点儿不受自己操控的情绪,司檀看着魑阴,道:“我母亲到底怎么死的?”
  “是……”魑阴犹疑,暗自纠结一阵,自司融停职在府起,到毒害林氏引诱司檀回府,以及后来的林氏之死,原原本本,点滴不漏地将事情来去说与司檀听。
  还以为她听了之后,会无法控制自己地愤而发狂,就像这些日子一样。谁知,她竟是出奇的平静。
  沉默片刻,道一句:“多派几个人去,配合巡防军,到城中各处找司融。”
  “找到之后呢?”魑阴问。
  司檀看了看掌心渐渐凝固的血块,撑着矮几起了身。缓步行至水榭边缘,临着幽绿清池,她飘忽放远的视线久久无依……
  从此以后,也再也没有人为她百般考虑,也不会有人像他那样,不惜一切、毫无顾忌地去保护她。
  通向遥远而未知的路上,就算她再害怕、抗拒,也只有她一人走了。
  “夫人……”得不到回应,魑阴倚着木栏探头看了一眼。瞥见一圈缭绕水汽,又慌忙闭上了嘴。
  司檀道:“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魑阴吓了一跳,尽量壮着胆子劝说:“夫人,您千万不要被那个司清祸了心神。司融作恶日久,确实是罪该万死。可属下所修之道不主杀伐,根本无法帮夫人杀人啊!况且……”
  “我知道。”司檀微停片刻,道:“他参与谋反,又有之前的罪过在,就算给他十条命也逃不开一个死,何必你去动手?”
  她就说嘛,夫人一直乖巧安静,大人不在的这些时日,性子虽说是有些阴晴不定,可也不至于到狠戾杀人的地步。
  原来是送他入狱啊!魑阴拍着胸口,不由狠舒一口气……

    
    ☆、颓败无力

  现宣平候府; 侍卫寥寥无多,身手虽不比老侯爷在时那般精妙,可也并不逊色。巡防军向来行动有律; 整改之后直接受命于陛下的; 利索程度更是不必多说。
  可即便如此,两者协同; 不分白日黑夜沿街搜寻司融的藏身之地,却也一直无所收获。
  将入十月; 冬起霜凝。尤其晨寒时分; 清凛洁净的剔透薄毯隐于植根; 若隐若现。
  天冷了。司融没有找到,倒是镇魂珠有了下落。
  自胡冥说闻亦尚还有救,魅无便潜进宫门; 带着天灯自庆和殿起一路追找。经几番曲折,终是在近期捕捉到一丝微光。
  可太低弱了,魅无根本不确定这天灯指引的方位是否准确。就算是对的,对魂灵皆损的闻亦来说; 镇魂珠余留的那一点点灵气怕是也起不上太大作用。
  在与胡冥商议之下,他们二人一致决定,在司檀面前暂瞒此事不提; 待到真正将镇魂珠拿到手,再说不迟。
  可好巧不巧,司檀还是听到了。
  那日她如期去石屋,胡冥不在; 她待足一个时辰之后并未离开。魅无回府之后找了胡冥,尽管在谈话之前就已经很谨慎地避在僻静处,可还是没能料到司檀会在冰室没走。
  苦找镇魂珠多日,既然闻亦有救,司檀哪儿还会顾虑那么多?
  她不想每日只能陪着一具冰冷的尸体,不想在握紧他的手时,只能触到狰狞渗人的伤口。
  她真的,一刻也等不了了。
  次日魅无照旧出府,司檀趁着府中安静,说服魑阴,直接避开众人去了上将军府。
  魑阴原还不同意,可耐不过司檀软硬兼施的一套,加上她也着急,犹疑许久,终是点头同意。
  唯一要求:以申时为限,时间一过,若她还不能回来,便不再继续等。
  魅无说,当日玉滦强行自体内逼出镇魂珠,耗损百年修为欲与闻亦同归于尽。可最终失败,她身死魂灭之际,镇魂珠便不见了踪影。
  近两月来,镇魂珠灵气低微,被人藏于暗处常不现人前,天灯这才很难因光指路。
  好在,还是有了消息。不管真假如何,希望在前,总胜过没日没夜地缩在黑暗里摸索、等待、挣扎。
  司檀带着卓焉到达上将军府外的时候,风顷棠正与光禄勋袁大人在书房内商谈要事。
  守门侍卫大多都是追随风顷棠四方砍杀的粗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悬着腰刀立在两侧。见这么瘦骨嶙峋的小人儿领着婢子站在台下请见,还未等人靠近,便不耐烦地吆喝着撵她们走开。
  卓焉一向护主,见此情形,一怒之下,就要上前与人理论。终究是有求于人,司檀慌忙制止,央她知礼些,先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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