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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猫当仙-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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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她是一只猫啊,被人顺了毛,是很舒服的。
可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化为猫型的,明明前一秒还有人在给自己上药。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顺得她很舒坦,于是她想起来就哼两声,而那只顺毛的手也极为配合的一直抚着她,使她又睡得沉些。
再后来,她亦感到自己被人撑着,缓缓喂进来几口很苦很苦的水。
她下意识将头埋在那人怀里,扑鼻一阵墨香让她很放松,一放松,鼻子就有些酸。她记得自己十分委屈的呜咽着,似乎是哝了句不想喝药。
可那个人偏就有耐心,细细安慰她,说了很多好听的话,一勺一勺的,也数不清到底喂了多少勺,终于像奖励般的,嘴里被塞了颗果脯。
她很满足,有得奖励就该满足的。
所以她亦很听话的躺回去,又扑到黑漆漆的梦里。
“你不能贪睡了,睡一次就够了的,不是吗。”
这个声音很轻,却带着沉沉哀伤感,压得她很心头很重。
可又觉得很熟悉。
他为什么要说自己睡一次就够了呢?
自己睡过吗?
对啊,自己曾在炎心镜里睡了十九年,是个少年人护了十九年,她才醒得过来的。
那个少年人……是云汀。
云汀……
。
。
遑一睁眼,青天下的树荫斑驳在自己面上,她还有些不适应。双目酸胀,一副好久没用的感觉。
秋虫的喳喳声贴在耳边,环视四周是很熟悉的一片林间秋色。
自己怎么会在青崖山?
她明明记得,她应该是在鹿晨山上,被肖澜重伤,临昏迷前还看到了匆忙赶来的苍松长老……
她动了动睡得很僵的脖子,又伸手抚上自己肩头,一阵折腾,也不知这肩膀还不能要。
算是出乎意料,她的肩膀不仅能动,而且无比的爽利,一点受过伤的感觉都没了。且不止是肩膀,而是周身,都透着一阵说不出的舒畅。
她遑觉自己可能还在做梦,便伸手照自己大腿掐了掐。
很疼。
看来没做梦。
是自己天赋异禀么?受了伤竟然睡一觉就好了?
她有些欣喜,迫不及待想要起身再往鹿晨山去,可抬脚没走出两步,就被人厉声喝住。
“你又想往哪去?!”
这声音很凶,吓得她心里一哆嗦,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遑又以为是错觉。于是又极富试探性的继续往前走了两步,果然那声音又很生气的喝了一句:“如何?!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这下她是实实在在的听明白了,听得明白,却让她心里很酸,一种憋了很久的委屈迎上心头来,催得她眼眶很湿。
她颤颤的回过神,树荫下一席灰衣灰衫,蓄着白须,面上锁着眉,更显得十足的浩然正气。
“仙人……”
赤鹤觉得自己不仅眼眶很酸,嘴里也是酸的,声音脱口还有些沙涩。
眼前端端站着的,会这么呵斥她的,除了山神,还有谁。
可是山神怎么会站在这儿呢?她怎么可能还看得见他?
只见山神顺了顺自己的长须,朝她走近些,清了清嗓道:“近来,你过得可好?”
过得可好?
一句话催落了她两滴眼泪,山神为什么会在这儿有什么重要,只要他在这儿,她就觉得很安全,亦觉得自己很委屈。
“我过得好,过得很好……”她擦了擦眼泪,努力将心头的酸楚咽回去,“仙人,我好想你,好想娘子,好想念从前我们一起在青崖山的日子……”她咬着嘴唇,想让自己声音平静些,“我甚至想,当初你如果没有把仙骨给我,我们现在的生活,会不会就不一样……?”
山神眼内有些动容,像是一刹流光璀过。良久,才深叹一口气道:“会,会!只要你现在好好待在青崖山,什么都……”
后话未落,赤鹤便摇头恳切道:“可是,可是现在赤鹤心里同样挂着别的事,你就让我走吧,我总要过去……”
“过去哪?过去送命吗?”山神微微蹙起眉头,声音很低却似重锤。
“……”她一时无以反驳,和肖澜对峙,确实是差点没命了。
“我将仙骨给你,是要你好好活着,是要你平安淡泊!你呢?你可有一刻珍惜过自己这条命!”山神有些愠怒,话虽斥责无情,可落在赤鹤心里,却是字字关心。
她没珍惜自己的命吗?
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么?
山神一言,她也恍然。
从身陷流心岛开始,对嫦鲛,对肖澜。
她好像真的是隐隐藏了个“死”字在心底。
可她为什么想这样,以前她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错落的日头还有些晒眼,她顺手遮了遮,才道:“仙人,我这一生,从幻暝界始,便承着旁人的恩。”她声音沉沉的,话说出来心头却很轻松。
“承了鬼王的恩,我能在幻暝界活下来;承了你和娘子的恩,我能在青崖山有个家;后又靠着你的仙骨,我能登崇明宫……
再后来,星女将我从凝冰阵里救下;又亏得云汀,替我捡回了一条命。
这一生,我好像都是靠着左一恩,右一恩,才活下来。
我很知足,毕竟我那么幸运,但是……”她咽了咽喉头,怆然道:
“我也极累。”
她如何不想平安淡泊一生呢?可是没血没肉没情的人她又怎么做得出?她常常想,报完了星女这一恩,她可不可以自陨了仙骨,从此隐在青崖山呢?
到时候,她就可以过上再不欠任何人的日子。不欠任何人,应该是很逍遥的。
山神踱到她身前,伸手替她揩了揩眼泪,疼惜道:“我虽想到你念旧,却不知你还如此长情……”
他顿了顿,又道:“世间万事,总是相互牵扯。你如果每件事总要寻个报,那一辈子都不会活得轻松。”
这话不像是山神能说出来的,赤鹤润着眼将他看着,一时间觉得眼前人的身形有些涣散。
“云汀一次次救你,自然不会希望你再如此执着。或用你的道理说,你自以为是去了了星女一事,却有没想过,若是自己再出个差错,岂不是又违了云汀一次?”
那涣散的身形又缓缓聚拢,却是端端的梅林仙君,元屏。
赤鹤对眼前一幕并不惊奇,但还是多少有些失望。
山神怎么会活过来,不过是元屏谎她一时想的计。哪想她执念如此,心结如此。
她颔首仔细研磨了元屏的一席话,方抬头问道:“你刚刚说,云汀怎么了?”
☆、第六十章 吃鱼
元屏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有些她不太懂的情绪。
“哦,云汀啊,替你疗了伤,就先回崇明宫了。”他语气淡淡的,总透着些不合适,但哪里不合适,她却说不上来。
她拉元屏坐下,讨好道:“你说,云汀替我疗伤?”
“嗯,你没印象么?不过你该也没什么印象,毕竟你晕得挺彻底的。连云汀替你宽衣的时候……”
“什么?”
她眼底一亮,蓦然想起梦里那个泡澡的感觉。
元屏顿了顿口,清咳道:“我是说,云汀替你疗伤的时候,你半分醒的意思都没有,不过喝药的时候倒是很配合。对了,你现在身上是不是不痛啦?那说明那个药是真的管用。”
他遑把话题岔开,赤鹤亦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见她如此上道,元屏该是很欣慰:“你看你呢,还应该再恢复恢复,不如梁九儿那边你就先别管啦!”
别管了?
赤鹤望着他呆呆的愣神,一字一句重复着:“我别管了?”
她眸间有些落寞,溢出几分可怜巴巴倒很让元屏心软。
“……”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故意撇开她的目光,将目光落在另一处。
嗯,那株小红果长得不错。
赤鹤顺着他的目光也张望过去,明白他这是故意不应她,便又试探道:“梅林仙君?”
“……”元屏回头看过来,迎上她赤金的眸子。
灿烂的树荫下,显得她的眸子愈发鲜亮。
元屏突然想,他们说的对,云汀亦说的很对,她的眼睛真的很好看。
他这般愣神想了许多,赤鹤却只觉得他是真的铁面,一霎间黯淡下来,颔首道:“梁九儿是睡是醒,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
揶揄一阵,又攀上元屏的袖子,样貌十分真诚:“仙君,人做事尚且不能半途而废,为仙者就更不能了,你说呢?”
她重燃希望,巴巴望着元屏,自认为刚刚这般说辞是说得很有道理,元屏没有理由不应她。
彼时山风划过树林,吹来一阵带着果香的和风。约是林子里的浆果,都挂上梢头了吧。
元屏默了一默,也不知在心里掂量了些什么。
见着他徐徐起身,朝林子的另一方走去,只扔下一句:
“晚饭做鱼吧,好久没吃鱼了。”
话罢朝她扔过来一个藏了许久的鱼篓,等她再抬头时,元屏的影子已没入林间。
赤鹤怅然望着,知道自己今日,左右是去不了鹿晨山了。
。
。
。
林子里的一间小木屋炊烟渺渺,吸引了许多好奇的鸟雀落在墙沿上。
残阳断开天云相接的地方,几朵野花背着薄黄的夕光躬在微风里。
一派恬淡宁静的好风光。
元屏端着个茶壶坐在院内,双目似闭微睁,应该是在打盹。熵儿和羽儿在厨房内绕着赤鹤,他好生清闲,却又不那么清闲。
因着心里总是挂着一桩事。
厨房里,两个娃娃依然巴巴的待在赤鹤画的红线外,小手里各捧着一块小小的糖糕,是赤鹤拿来唬他们嘴用的。
他们觉得,今天姐姐的心情可能不大好。
毕竟她刚刚杀鱼的时候,很利落干脆。
剁下鱼头的时候,还吓了羽儿一跳。
他们没见过元屏杀鱼,今天第一次见了,还是心目中一向温柔和善的姐姐做的这种事,让他们很慌。
这一慌,就乖了许多。
赤鹤哒哒哒的剁着青椒,辣味呛得她眼睛很痛,不得以出到房门外想透个气,遥遥看见元屏坐在院里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心头一股闷火愈发汹涌。
两个娃娃也探了脑袋出来,耳语着什么,然耳语不过半句,便听得赤鹤提着嗓子喊了一声:“晚饭就我们两个吃吗?!”
元屏也提着嗓子应了一声:“是!”
赤鹤揩了揩手,终于拈出了心头的疑问:“云汀不来吗?!”
“不来!”
“……”
云汀怎么会不来呢?
是不是崇明宫杂事比较多?
她暗暗思忖一阵,只能闷头又转回厨房了。
。
。
这天的晚餐,赤鹤做的很讲究很有门道。
亦很有心情。
她做了两条鱼,一条小的给两个娃娃吃,是酸酸甜甜的糖醋口。因她和元屏都在,熵儿和羽儿就很乖,所以这一餐吃得十分安生。
而另一条大些的,是她和元屏的。上面浇满了辣椒,闻着味道都是呛香熏人。
须知元屏,是不擅吃辣的。
她这么做也是故意的。
且还极殷勤的一筷一筷把细嫩的鱼肉往元屏饭头上堆,谄媚道:“仙君劳累,应该多吃一些。我不吃没关系!”见着元屏眼角颤了颤,她又很讨好道:“如何?仙君能不能感受到我一片赤诚之心?”
“……”元屏偏头看了她一阵,有几分恍然,又有几分无奈,道:“感受到你今天,心情不错。”
后四个字尤拖得很长,元屏自然知道她故意做这呛辣的鱼是何用意。
赤鹤听罢芸芸笑开,抬手又夹了一筷头堆到他饭尖上,一副很乖巧的样子:“我也不想天天心情都如此不错,仙君如果亦不想每日吃这样心情不错的饭菜,不如就高抬贵手,让我出去?”
元屏颤着手不堪下筷,又见那条糖醋口味的鱼已被熵儿和羽儿消灭了大半,他怎么好意思去和两个娃娃抢食吃?
觉察他有几分犹豫,赤鹤将圆凳向他挪近一些,趁热打铁更加讨好道:“仙君,意下如何?”
☆、第六十一章 软硬不吃
元屏并没应她,只伸手夹了一筷头的鱼肉并着十分从容的样子品了品,虽脸颊瞬间蹿红,却还是淡定道:“不错。秋高嘛,吃辣些,对身体也有益。”
“……”
赤鹤哑然,与元屏对视一阵,见他忍得难受,双目都憋得有些润红。便十分服气的叹了口气,起身倒了杯凉凉的糖水给元屏,又伸手替他顺着项背,道:“你说的在理,在理。”
等元屏顺匀了气,她又从灶台上端出早已准备好的清汤,这清汤本就是备下给元屏涮辣用的。
她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元屏竟然软硬不吃,且态度如此坚决。
不过这倒更加让她觉得奇怪,莫非是这一次,出了什么状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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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冷空高悬,赤鹤落在高墙上望着一树林海发呆。有几个勤快的小地精给她送来了一捧捧鲜结的野果,还在溪水里冲泡过,这个时候吃凉凉的还有些消食。
她亦拿了些做好的糖糕给地精带回去分食,几个小地精将糖糕端在手上,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该是没想着这个新来的山神居然对他们如此客气,走的时候都是蹦哒着跳开的。
赤鹤想,它们应该是高兴的,也好,自己还能做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元屏哄着熵儿和羽儿入睡了,退出屋来准备去厨房摸个夜宵吃。下午赤鹤做的鱼他只简单吃了几口,并不算饱。
而抬眼正望见稀稀的月光下发呆的少女。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猜着,她该是在怪罪自己。
赤鹤也看到了他,像是等了他很久的样子。从墙头徐徐落下身来,将他迎到院里的小桌旁坐下,又很乖巧的给他倒了杯热茶,见元屏伸手接了,才拈问道:“你说云汀替我疗的伤,能否详细跟我讲讲?”
元屏咂了一口温度刚刚好的茶,唇齿留香觉得很舒坦,便大度道:“这个我倒是可以同你讲一讲。”
“那意思就是,还有不能讲的?”赤鹤觉得自己今日挑文拣字的功夫实在厉害,因着元屏睨眼看向她,只道了一句:“你再多嘴,我就只讲一丢丢了。”
“好好好,讲一丢丢也是讲,仙君请。”她将圆凳像桌前凑了凑,恭敬十然的样子,元屏清了清嗓,道:“那天金墨见你走后,就报告了苍松长老……”
那天金墨本是想自己跟上去的,但念着赤鹤嘱咐他要寸步不离的看着梁九儿,他只能差人通报了苍松长老,一来一去耽误了些时间,这期间的动静也把云汀吵醒了。
等得苍松和云汀赶到现场的时候,肖澜一击正中赤鹤命门,也亏得赤鹤此前放了他的心尖血,苍松和云汀虽说亦费了些力气,但好歹是将他押进了金塔内。
“金塔?”赤鹤不自觉跟了一句,元屏饮尽了杯中微凉的茶水,示意她再倒一杯,见着赤鹤听话的给自己添了水,才又道:“就是鹿晨山那座封魔的金塔,说来也十分讽刺,封魔的金塔,却封了个曾经的崇明宫天君进去,实在是……”
他续了口茶,话里十分怅然。
而赤鹤虽然也对这个结果略感唏嘘,却也总觉得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想起那日肖澜心口流出的黑血,又跟道:“那日我刺中他心口,往他心口流出的,居然是黑血。”
元屏顿了顿,点头道:“是,我也听苍松说了。”
“你是一个有见识的神仙,你该知道,身有仙骨却心负黑血,这意味着什么。”赤鹤十分恭敬的提点了他一句,元屏将这话在脑内过了一遍,方道:“他是孤注一掷,以身做赌,要置崇明宫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呀……”
元屏感慨的,更多是不明白。
他不明白为何肖澜对崇明宫的怨念如此之强,回首从前,他并不觉得崇明宫对他有什么亏欠的地方。
不过这些眼下还无需谈及。于是他回过神来,继续跟赤鹤说那天的事情。
肖澜被押入金塔之后,云汀就急急把赤鹤带回鹿晨山的厢房,彼时她肩骨俱碎,被肖澜重伤了元体,是以昏迷不醒。
后云汀寻来伤药,但因药性致寒,所以须得在赤鹤泡汤的时候上药,以免她体内的寒疾再发作。
元屏说到这里就没再继续说下去,寥寥几句算是同她讲完了,看她满脸诧异的抚上自己肩头,遂趁势劝道:“所以呢,你这条命说是又被云汀捡回来一次也不为过。我不让你去鹿晨山,也是怕再多生些事端。”
赤鹤也不知听没听见他的话,他自认刚才这番话是说的简短又干练,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一字未漏。难道这猫还听不明白么?
于是他又苦口婆心道:“不让你再去鹿晨山,也是云汀的意思。像我白天同你讲的那番道理,你若又因着星女的事,仓惶又丢了命,不也是负了云汀么?”
赤鹤还是没答话,兀自思忖着什么。她该理解他所说的,只是没从讶异中缓过劲来。
也有可能她将自己的劝诫都听进去了,正在那反思也说不定。
嗯,一定是这样。
元屏莫名很欣慰的咂了口茶,然茶还咽下,就被噎在嘴里:
“云汀到底在哪?我要去找他。”
☆、第六十二章 耍赖
虽然有些噎,但用赤鹤的话说,他元屏好歹是个见过世面的神仙,见过世面的神仙,就不该一惊一乍的。
于是他故作从容的起身拂了拂衣面:“我说了,云汀在崇明宫有事。”
“那我就去崇明宫找他。”赤鹤也急急起身,她总觉得事有蹊跷,心里蓦起一分不安。
话间元屏已走到了房门前,徐徐不迫的身姿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连头都不回一下,只道:“你就与我留在青崖山。云汀自然会来找你。”
他将房门打开,好像很困的样子打了个呵欠,又提醒道:“青崖山已被我下了禁制。你别想着趁我睡着的时候溜出去。”说着,房门被掩得只剩一条缝,它又探出半个脸来,补道:“不可能。”
话罢将房门严严实实的合上,随着一声吱呀,院内归为沉寂。
赤鹤将气将恼的坐回石凳,越想越觉得不妥。
如果云汀没事,元屏怎么会如此限制她。
他遮遮掩掩的,到底是什么?
赤鹤很烦,却无处发泄,撑着额头发了大半夜的呆,呆得够了,也才带着恼且忧的情绪入梦去。
。
。
。
次日一大早,元屏被一阵素粥的清香唤醒。
与他同睡的熵儿和羽儿已不在屋内,房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和一只白猫。
如果这是寻常人家的清晨,倒是个安逸的画面。
床榻一旁的木桌上,蜷蜷卧着一只白猫,此时正迷蒙着一双眼,许是元屏下床的声音将她吵醒了。
她一双前爪抻得很长,后腰高高耸起,在木桌上旁若无人的躬出一个弧度。伴着一个懒洋洋的哈欠,十分乖巧的晲了元屏一眼。
见他踱到桌前来,白猫又跃至地面化为素衣的赤鹤,端端站在元屏面前。
念着他昨夜那一餐怕是有些吃不消,今早她特意熬了碗很稀的薄粥,薄粥上还点着丝丝青翠,倒是看着就很有胃口。
元屏端起粥吹了两下,正欲下嘴,但这嘴张了半天,却是如何也下不去。
斜眼看罢,赤鹤正巴着双赤金的眸子将他望着,这一刻真像极了一只急于讨好的猫,目光灼灼把他看得很不自在。
“咳!你这样,我是吃还是不吃?”元屏只得把粥碗放下,清了清嗓表达自己的无奈。
赤鹤转了转眼,十分乖巧的退到一旁,谄笑道:“当然是吃呀!仙君快尝尝这粥的味道如何?闲了还是淡了?这下粥的小菜吃得可合适?若是冷了我再替仙君去热一热?”
话间还不忘伸手将菜碟往前推一推,一副趋附的模样做得十分到位。
元屏一时有些僵,嘴动了动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一碗粥端在手里愣是捧成了一颗烫手的山芋,扔不得吃不得。
想他梅林仙君也有今天,算是无憾了。
“仙君?”赤鹤见他不动碗,又喊了他一声,恍间像领悟了什么一样,凑上前去拿过元屏的粥碗,灵活的用勺在碗里一上一下的调匀,还不忘呼呼仔细吹得凉一些。就差自己亲自上口试一试温度了。
而全程,元屏都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她,哪还有什么肚子饿的感觉,只要这猫赶紧把幺蛾子抖完,让他好好喝口水就足够了。
赤鹤应是把粥的温度吹得刚刚好,又轻轻舀了小半勺,凑近元屏,拿出一副哄熵儿和羽儿架势:“来,啊……”
元屏觉得自己头很痛。
是真痛。
“来呀,我慢慢喂,啊……”那勺子又凑近些,已经是抵在嘴边了。
“啊!”
元屏只得张嘴,极快极准的将那勺粥包进嘴里,闷声咽下。
赤鹤笑得更开心些,举勺刮了刮粥面,又哄道:“来,再吃一口。”
元屏:“……”
。
。
好不容易熬过了早上,有惊无险的吃了午饭。元屏收拾了一阵想带熵儿和羽儿去摘些野果子,顺便散散心。
走出一阵,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元屏猜着大约是附近的山蛇嗅到灵气寻过来了。
山林里有蛇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他灵气强些容易吸引蛇类也并稀奇,只是两个娃娃原身是灵鸟,本就惧蛇。所以元屏故意放慢了步子,想等一双兄妹跑得远些再驱开山蛇。
眼见着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近,该是下一秒就要从叶间蹿出,元屏捏了个诀直朝那蹿出的物体挥过去,这力道他自认捏得很轻,却见一道白影应诀嚎了一声,接而重重的摔回地面上。
听声音,大概砸的挺痛。
“你?”
元屏看清了那个砸在地上的物件并不是什么山蛇,而正正是一只毛茸茸的白猫。白猫先是嗷了一声,默了片刻突然放声啕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大有哀哀欲绝之感。
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元屏遑一时以为是自己脑子还不太清醒,出手没分寸将她打疼了,连忙上前关切了她两句。
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赤鹤哭得更响,白绒绒的一团干脆在地上打滚,左一下右一下,滚得元屏有些手足无措。
“疼啊!!呜呜!!”她一边滚,一边嚎,元屏想伸手抚一抚她,却被她一滚就把手弹开,只得将手愣在半空,沉声道:“我都没用力啊……”
“呜呜呜!!”
赤鹤听他这么一说,滚得更为卖力,原本雪白的软毛一时间沾了许多枯碎的叶子和尘屑,将她趁得愈发可怜。
“别哭啦别哭啦,是我错了好不好?不然你打我一下?”元屏试探着,而赤鹤像是没听见一般,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
“那你要我怎么办?别哭了好不好?”元屏的声音软下来,三分哄带着七分妥协,赤鹤闻言,抽了抽鼻子停下,伸出爪子揩了把脸,又十分正经的把元屏望着。
“我要去找云汀。”
☆、第六十三章 要惜命
彼时山风骤停,照着她未干的泪渍有些清冷。
元屏默默望着她,手上的动作一时停滞下来。这般停滞还伴着他眼底的无奈,无奈得让赤鹤有几分心虚。
良久,元屏才动了动喉头,声音一如往常那样的平淡:“你很想去鹿晨山?”
元屏没应她云汀在哪,只另问了一个他自感颇深的问题。
是啊,她想去。她记挂着梁九儿,亦记挂着云汀。
可她忽然不敢回答了,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应该挺让元屏失望的吧。在她自以为元屏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时候,元屏何尝不是这样看她的呢?
从一个层面上来说,他们两个,未必不是一样的。
相顾静默无言的场面好像静得可以听到阳光透过树叶的斑驳声,赤鹤猫脸上的胡须颤了颤,元屏亦伸手将她白毛上粘着的枯叶一一拣走,指法温柔,温柔间还几分怜惜。
“其实不要你再管星女的事,并不是云汀的意思。”这句话应该是在元屏心中斟酌了很久,才舍得说出来。
赤鹤轻轻点点头,倒不是她猜到了,而是她觉得元屏肯跟她说这个话,她就该乖乖听着。
“原因呢,我已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只是我想着,若是把这些话挂上了云汀的名号,你或许能听得进去。”他苦笑着摇摇头,一副意料之中的落寞。
他这样子赤鹤总觉得自己是第一次看见,往常的元屏不会是这样,起码,他没这么大的情绪。
“云汀或许从未和你说过,当年那面炎心镜,是他从我这,耗了自身的仙人血求过去的。”
“我当年为难他,一来是顾忌着仍为天君的肖澜,怕他借此做难。
二来,我也是想看看这个孩子,到底长大了多少。”
他此刻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从容如斯。
元屏对云汀如子如弟,这份心情不用他明说,赤鹤也是明白的。炎心镜一事她或多或少的问过云汀,但总没有今日了解的多。
此下一言,她倒真的犹豫了。
她知道元屏亦很心疼云汀。
“对不起。”
这三个字哑得几乎听不到声音。
或许她该听元屏的话,留在青崖山吧。什么都不管了,只管自己这条命,就好好留在山上。
元屏将她捧在怀里,细细揉着她的头,眼里已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司命仙君早劝过我,只是我偏想试试罢了。”
“劝过你什么?”赤鹤抬起脑袋,滴溜着一双眼。
此间他们已穿过茂密的树丛,元屏的素衫带起微风拂面,行路似是压根就没踩在地面上一样:“劝我别白费力气。”
大约神仙也有不信命的。
元屏抱着她腾至青崖山的最高处,漫野的微黄点绿看得人心情十分愉畅。
素衣的仙君挥袖捏了个法诀,笼住青崖山的禁制随之而解,有好奇的地精探出半个身子来瞧个稀奇,最近因着元屏在这,它们也跟着沾了些灵气,所以皆莫由来的对这位仙君十分崇敬。
元屏又把白猫举在身前,有几分不舍:“你要去鹿晨山,我拦不住你。可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务必答应。”
赤鹤眨着眼,很乖巧的绵在他手上。
“要惜命。别负了云汀,别负了你自己。”
。
。
。
再回到鹿晨山上,早没了当初念着重逢的那种喜悦。
赤鹤落在山门前,难免怅然。
鹿晨山还是那般静谧合肃,难怪帝公会喜欢这个地方,粗看来,鹿晨山确实像第二个崇明宫。
她缓缓往前挪着步子,离山门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却被她走得很漫长。
她想,或许元屏那句话,换在好几天以前,听来也是对的。
没有自己到鹿晨山走这一遭,可能亦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可能他也就不会对云汀的事藏藏掖掖。
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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