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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卫国师大人-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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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原来是认得的
此时冀远城民基本都被集中到空地上去,留在居民区的活人特别少。空荡荡的街道若有人经过,尤其还是孩子,一定会很显眼。
冯妙君神色自若地摇了摇头:“不曾。”
这几人也只是例行一问,没抱太大希望,于是转身往太守府去了,显是要将那里再查找一遍。
她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约莫过了小半盏茶功夫才站定,瞅瞅左右无人才轻喝一声:“出来吧。”
此时她经过一户简陋的民宅,大门半掩着。她推门进去,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原主人也不知是死在城战中还是被魏兵召集去广场了。
她在小小的院子里站定,门外就有个畏首畏尾的人影闪了进来。
正是那个男孩。
他还抱着那个竹篮,警惕地盯着她:“你为什么不说见过我?”
冯妙君打量着他:“说了对我有甚好处?”她方才听见巷角传来的呼吸声,因此知道这孩子并没有跑远,而是躲在矮墙后面听见了她和魏兵的对话。
那道墙是假墙,远没有从外头看过去那么高。
这孩子咬紧下唇。
她叹了口气:“你叫什么名字?”她懒得管闲事,却也不想眼看着这么个稚龄孩子因她的指认而被杀。哪知这小子机灵,居然知道要跟上来。
“曹卿河。”小小少年咬牙道,“你能不能带我走?我给你很多钱!”她没供出他,再说那几个魏人见了她也很恭敬,这让他在绝境中看到了希望。
附近没有脚步声传来,所以冯妙君暂时放心道:“钱呢,在篮子里?”
他摇头:“这是小白,不是钱。”揭开盖布一角,底下露出个毛茸茸的小白脑袋。
这是……雪貂?还是只戴着项圈的貂。
小貂乌溜溜的眼珠子也在盯着她瞧,她读出了一种戒备和……敌视?
曹卿河从怀里摸出一个绣着小金猪的锦囊,晃了晃:“钱在这里。”里面有银钱相击的声音,显然是这娃娃攒下来的零用。“你带我走出去,这些就都是你的。”
对上他机灵却不失天真的眼神,冯妙君抚额道:“你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犹豫一下,摇头。
城破家毁人亡,莫说是他了,多数成人也不知道该怎办才好。
冯妙君低声道:“你在附近可还有家人,或者值得信赖的长辈?”
曹卿河眨了眨眼,想起来一地:“我姥爷家就在前面不远,沿红桐街走到底就是,你带我去?”
姥爷家?那不就是刘家?这会儿刘家人大概都被绞死了,曹卿河再往那里去,同样是羊入虎口。冯妙君对着他扬了扬嘴角:“那里已经没人了。”
曹卿河张着小嘴,好半天才道:“那,黄岗还有一处庄子也是我家的,看庄子是我刘叔,看我从小长大,对我可好了。”
冯妙君沉默不语。
黄岗是乡下小县,离这里算不上远,却也有二十来里路程。她若是应允下来,怎么跟云崕解释她要外出一小段时间呢?
曹卿河见她不吭声,急了:“你送我去吧,我曾祖父在那里留有好东西,可以一并给你的。”顿了一下,想起这女子不知道他说的是谁,赶紧又补充道,“我曾祖父叫曹卜道,可有名气了,他会算命,算得特别准,以前很多神仙都要慕名来找他。”
这孩子的曾祖父?
她还未接话,冷不防身后有声音响起:“你曾祖是曹卜道?”
冯妙君吓得原地起跳。
这声线,她再熟悉不过了——
云崕。
怎么走哪都有他,阴魂不散啊!
被云崕缀行,她是不太可能察觉的。冯妙君一个立定向后转,陪笑道:“公子,您也来啦?”
他瞟她一眼,似笑非笑:“我不来,怎么能知道这里有人抗谕不遵,窝藏逃犯?”
她硬着头皮:“这么小的孩子能犯什么罪?”
云崕伸指戳了戳她额头:“你知道有个词儿叫‘族诛’?”
逃犯就是逃犯,与年龄无关。
他骤然现身,曹卿河也吓了一大跳。但这哥哥长着神仙似的面孔,无形中降低了他的防备心。倒是他怀里的小貂浑身白毛都竖了起来,死死盯着云崕。
冯妙君就见他换上了狼外婆诱哄小红帽的表情道:“你的曾祖父生前什么模样,说来我听听,或许我就让你去黄岗。”
喂,这人几息之前还责备她窝藏逃犯,现在立刻就要改口助逃吗?他这就不叫抗谕不遵了?
曹卿河看看她,再看看云崕,凭直觉认定他说话更好使,于是按了按自己右边太阳穴道:“我曾祖父这里凹进去一大块,据他说年轻时受伤,差点就死了;嘴角还有颗小痣。”
冯妙君想,这大概就是云崕想听说的那个人,因为他更加和颜悦色了:“果然是曹卜道。即是故人子孙,我送你出去。”转头对冯妙君道,“装瓶。”
装瓶的意思,就是要她将这小家伙装进方寸瓶里带离,才叫神不知鬼不觉。他虽贵为国师,到底不好在明面上跟国君对着干。
冯妙君跟着他大摇大摆走出去,一路上跟无数魏人错肩而过,而后驱车直往黄岗。
“你开头怎么逃过魏人抓捕的?”冯妙君对这个很好奇。曹家人无一漏网,除了这个五岁的孩子。
曹卿河幽幽道:“昨晚城外有火光,有很大的声响,小白被吓跑了。娘不许我夜里出门,但我怕小白找不着回家的路,所以偷偷从后院的破洞里跑出来了。”他擦擦眼睛,哽咽了,“后来等我找到小白想回去,发现家里好多人都被很多坏人抓着往路上拖。我娘一边哭一边喊我的名字,让我躲起来不要回家。”
冯妙君和云崕互视一眼,均自了然:昨晚城破之前,曹太守安排家人经密道逃出,偏这孩子偷偷出府找貂,没有和曹家人一起撤退。想来府里有人告密,魏军截住了外逃的曹、刘两家人带回来,数来数去走漏了曹家最小的孩子曹卿河。
两家人都被吊死了,而曹卿河就这么稀里糊涂躲过一劫。
第204章 算尽身后五十年
“他的曾祖父是曹卜道,今日的局面就未必是凑巧。”云崕转头问曹卿河,“你可见过本地河神?”
曹卿河茫然摇头,冯妙君却想起陆茗先前对她说过的话:最新的河神形象,是太守之子出钱雕造出来的。曹家三代单传,而曹卿河是曹太守的孙子,说起来他爹是亲眼见过河神。
云崕这样问,是怀疑河神与曹家有什么关联么?
“曹卜道也是得道高人?”
“嗯。”云崕懒洋洋往后一靠,“是个算命的。”
“……”
“但算得挺准。”
也就是说,这人擅长卦象推演,可以卜知未来?“他名气很大,给您算过命?”
云崕瞟她一眼,笑而不语。
她最讨厌他故弄玄虚的模样。但他这副表情就摆明了三个字:我不说。
其实她也能想明白,云崕哪是个好说话的人,为什么一听说曹卿河是曹卜道的子孙就同意送他去黄岗?
显然此二人是有交集的,说不定曹卜道就给云崕卜过卦象。那么这就牵涉到云崕的年龄问题了,修行者的外貌和年龄不挂钩,这家伙的脸比女人还嫩,实际岁数该不会是个老妖怪吧?
云崕此举形同抗谕,藐视君主权威,性质极其恶劣。假设此事传到魏王耳中,必然要生事端。
闲来无事,她换个题没话找话:“河神的巢穴是什么模样?”
“不清楚。”
咦?凡存在必留痕迹,河神在冀远地区留存了这么久,可谓树大根深,怎可能不在水下建造起自己的宫穴呢?云崕昨日下水与它恶斗,也该查看过它的巢穴才对。
“它逃走后,我找过附近河道,都只是普通水族的巢穴。”
冯妙君奇道:“什么意思,难道它不住河里?”许多两栖生物愿意将巢筑在陆上,河神莫不也是?
云崕露齿一笑:“说不准。”
他的笑容堪称完美,在冯妙君看来却像不怀好意:“你可知道,本地河神何时出现在冀远,又是何时被峣国封为水灵?”
她摇了摇头,对地方史不熟。
“都在五十年前。”显然云崕掌握的资料比她齐全,“也即是曹卜道壮年之时。”
所以,“河神与他有关?”
“从时间上推断,不排除这一可能。”
“曹卜道即有如此神通,怎么寿命与凡人相当?”曹卜道已经过世了,并不是很长寿。
“窥伺天机者,能活到寿终正寝的又有几人?”云崕声音中带出一点点讽刺,“他的命,已经算长的了。”
天机,真有这种东西?她若有所思。
¥¥¥¥¥
车行辘辘,很快到了黄岗。
魏军忙着收整冀远城,不会到离城二十多里路的黄岗来。身为入侵者,其实魏军对于新入手的地盘控制力有限,也只能抓取行进路上几个主要大城。这种乡下地方,暂时管顾不及。
曹卿河在这里是安全的。
两人按照男孩提供的路线穿过大半个黄岗,最后在山脚下找到了曹卜道的山庄。
庄名也很有趣,称作“落芽庄”。
此地已很偏僻,附近无人,冯妙君就将曹卿河给放了出来。这孩子道,落芽庄是曹家老宅,曹卜道却不喜欢家人住在庄里。等他过世后,这里就闲置下来,只留一个家养的老仆看扫。曹家人在冀远城混得风生水起,将这里当作了宗祠,每年回祭一次。
来开门的是个佝腰白发的老头子,看岁数比曹秉安还大,还有点耳背,曹卿河得大声说话,他才听得见。
冯妙君一眼看出,这就是个普通的人类小老头。
好在这位曹卿河口中的“刘叔”头脑清醒、思绪明朗,听说了冀远城的变故和曹家的遭遇久久无语,最后才叹了口气:“果然如此。”
冯妙君奇道:“曹先生事先已知?”
“先生在世时,就说跋扈难得善终,要子孙养政利民。曹老爷不肯听从,终至今日祸事啊!”
曹老爷就是曹秉安,被斩首的太守。其实涉及性命安危,哪有什么不肯听从,只不过是沉迷奢逸太久,慢慢就忘了祸福相依的道理。
他叹过气后就道:“二位冒生死大险,送小小少爷来此,曹先生必定感佩。落芽庄荒废很久了,不复当年风光,这些年也遭贼多次,没留下什么好东西……”
冯妙君侧首,看了云崕一眼。大国师抗谕送逃犯,还巴巴地送出二十里地,到底安的什么心?老头子说了,这庄子里没什么值钱玩意儿了。
正思忖间,云崕已经将面容一整:“刘叔说哪里话来?我家得曹先生指过明路,送曹卿河回来,不过是全一份恩义,哪需要什么报酬?”
不得不说,云崕长着一张极易讨人好感的脸,神情又是少见地认真,她差点儿就信了。
就差一点点。
她暗中撇了撇嘴,呵,唱作俱佳。
刘叔果然很感动,抓着自己的山羊胡子道:“曹先生在世是讲究人,我也不能令二位空手而归。不如,卜一卦?”
这下连云崕都有些好奇:“曹先生已经故去,如今还能给我们卜卦?”
刘叔笑道:“曹先生临去前说,身故后上门的人不多,每位主事人能抽一支签子,再在我这里得一个锦囊解之。”
听起来这么不靠谱哪?
大概是她将心思都写在脸上,云崕点了点她软嫩的面颊,笑骂道:“岂不闻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这么唯心,她是不信的。普通人能将自己的身后事安排好就了不得了,曹卜道还能管得了别人?
关键是,云崕信不信呢?
当然她是没办法从这人脸上看出端倪的,刘叔也笑着引两人去了后庙。
山庄中建着曹氏宗祠,龛前的长案上除了摆着香火和鲜花瓜果之外,就是很不显眼的一个签笼子了。
签笼就是用本地最常见的白竹制成,工艺精糙,因为经年累月的使用,表面都被磨得光滑。这里若有贼人光顾,也看不上这件东西罢?
刘叔凑巧开了口:“十年前有贼子想不开,偷了这签笼走,结果第七天夜里就还回来了,只是签子少了一根。”
第205章 逃跑的异宝(加更章)
他说起来脸上有自得之色。在冯妙君猜想,大概是贼人自己抽签玩儿,结果抽中了曹卜道写给他的恐吓之语,比如不把签笼送回来就要死全家之类。后面大概又有意外验证了他的谶语,所以把这贼人吓得赶紧送签笼回来消灾。
但无论如何,这个事件也侧面证实了曹卜道的本事,让她有几分小期待。
刘叔抱起了签笼:“二位,谁来?”
“只得一人么?”
“无论同行多少人,都由主事者抽取。”
冯妙君耸耸肩,知道自己没戏,后退一步。
云崕接过签笼,随手甩了两下,就有一支竹签飞出、落地。
冯妙君眼睛尖,一下就望见签上的小字:
云开月明照君归。
嘛意思?
她从前也去庙里抽过签,这不太像会写在签子上的话罢?
云崕俯身拾起,长眉微蹙,看了她一眼才问刘叔:“何解?”
刘叔也好似呆住了,云崕连问两声他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怎么是这支签子!”忽然转身往屋角去,“请二位稍候!”
接下来,三人就眼睁睁看他在幕后壁角挖下一块方砖。
这砖头是松动的,但大概从来无人取下,表面蒙了厚厚一层泥灰。刘叔拿短锹把它砸开,才看出这是一块空心砖,里面藏着一封书信。
信封上的标题,就是签上那行小字。
“其他解签语都收在锦囊里,只有这支签子不是。”刘叔轻吁一口气,“五十年前,曹先生当着我的面,亲手将信封塞进砖头里、砌在墙面上。”他指了指签笼,“这么多年来,签子都被抽走了大半,我以为自己等不来开砖的人。”
他也像了却一桩心事,笑眯眯道:“你们慢慢看,我去做饭。”挥手召过曹卿河,“小小少爷,可愿意给老头子打个下手?”
曹卿河还未回答,云崕已经道:“请稍等,曹先生好似也在信中提起这孩子。”
“这样?那么小小少爷留下吧,我自己做饭便可。”刘叔转身,很快出去了。
……
云崕拆信展开,冯妙君立刻凑了上去,被他瞟了一眼。
她厚着脸皮:“这孩子是我们一起救的。”她也是当事人,凭啥不能看?
云崕没吭声,她就当是默认了,蹭在他身边看信。
信纸是好大一张,曹卜道也写得一笔好字。冯妙君看了几眼,忽然道:“这不是解签,这就是一封信。”
对的,信上的内容无关占卜吉凶财穷,而是曹卜道正儿八经写下来的一封书信,首四字是“见信如晤”,也没注明收信人是谁。
信上的字句简明扼要:“如解此签,我曹氏已遭灭顶之灾。托阁下洪福,保我曹氏一脉尚存,曹某愿以异宝馈谢,聊表心意。”
冯妙君笑吟吟道:“这人还挺上道儿的,也猜得挺准,就是小气了些。只说送我们宝贝,却不说宝贝在哪,好没诚意!”
云崕也是微微一笑:“这倒未必,说不定他已经送到眼前,只等我们自取而已。”
曹卿深看看他再看看冯妙君,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他再聪明也只有五岁,弄不清这当中玄机。
他怀里的竹篮突然一动,原本恹恹窝在里面的白貂一闪而出,往门外蹿去。
它动作快成一道闪电,怎奈迫近门缝时,忽然迎头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它冲出去时有多快,撞得也就有多狠,险些还被反弹回来。
不过空气中那道屏障也是一阵颤抖,显然要阻住它这一下耗能甚剧。
它也没被撞晕,翻身换了个方向不再找门,迳直往灰墙撞去。
这堵墙后面就是刘叔开的菜地。
不过有人比它更快。
白貂才蹿出去一丈远,云崕手里的绳索就已甩了出来,唰唰将它捆了个紧实。
这小东西落在地上,急得吱吱直叫。
曹卿河如梦方醒,惊叫道:“不要欺负我的貂儿!”冲上去就要抱住小貂。
冯妙君却抬手将他轻轻隔开:“那不是貂。”
那不是他家养的小貂是什么?曹卿河刚要开声,却见云崕掌刀切落,居然将这貂儿从中间给剖成了两半!
溜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变成了尖叫。
可是紧接着,白貂不见了。
它的消失非常突兀,就好像……
就好像冰河上偷袭陆茗而被冯妙君剁掉了手的那头妖怪!
当时,它也是这样人间蒸发,却留下了自己的胳膊和武器。
武器?
冯妙君再凝神细看,忽然望见地上并非空无一物。至少捆仙索还捆着一样东西:
一个项圈。
这是先前戴在白貂脖子上的项圈,色泽黯淡,像是劣质金属制成。
望见它第一眼时,冯妙君还奇怪小动物为什么要戴个这样沉重的金属圈来着。
当然,现在她知道了。
白貂无关紧要,不过是个障眼法,就像巨蛟、鳄妖和那名断手的刺客。
重中之重,是这枚项圈。她俯下身来边观察边惊叹:“这东西也能成精?”
排除掉不可能,剩下那个选项哪怕再怎么不可思议也是真相。她做的就是这样的排除法,同时感叹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不枉到这个世界走一遭儿,真是处处都长见识。
云崕伸足踢了踢项圈:“还想变什么模样来唬人,赶紧。”
项圈动也不动,仿佛死物。
“收起来。”云崕对冯妙君道,“我熔了它,给你做个项链。”
“好。”她喜孜孜地,“给我嵌个鸽血红,要有真鸽子蛋那么大。不过,它现在还能伤人不?”
“它在河底重变作白蛟,被我打烂了满口牙,估摸着是伤到这东西的本体了。你就算将它熔掉,它也没有反抗之力。”
她正要伸手去抓项圈,不意这东西忽然动了一下。
白貂又出现了,项圈依旧戴在它脖子上。它将自己蜷成小小一团,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你们何时发现的?”
云崕恍若不闻,给冯妙君科普道:“这是个稀有品种,唤作液金妖怪,我从前也只见过一回。”
液金?“是液态金属?”
第206章 两不相欠
“不错,这东西没有固定形体,可以随心而变。你现在看它是项圈模样,回头它可以变作刀枪剑戟,只要是金属即可。”云崕作了个总结,“它不是生命体,其实也算不得妖种。”只能说是生灵之外的天地异种吧。
“能变作金属,也不该是这个模样吧?”她指着小貂,无限惊奇。
这活物模仿是维妙维肖。“再说,就算金属能化形,它也能说话?”
云崕耸了耸肩:“那就要看它本体有甚特别之处了。”
“我有蜃珠,可以千变万化,可以发声,行了么?”液金妖怪被晾在地上,转身变成了一枚镯子,上头嵌着几颗夜明珠,模样甚是华贵。
“蜃珠,你还有这种好东西!”冯妙君将它抓起,一边欣赏一边惊叹。她看过的古籍不止一本提到这种宝物,传说中海市蜃楼就是蜃妖布出来迷惑人类以捕食之的幻景,有声有形,甚至还能模拟出一整个城市来,令人类深陷其中、声色犬马而不知危险。
其元珠就是蜃珠。“这头蜃妖生前一定是修行精深的大妖怪。”
她只听说蜃珠能布置幻境,没听说能无中生有拟出一个身体。珠子的原主人生前取得的成就了不得啊。
“这枚蜃珠结自纪元之前,它曾陪着主人成仙入圣,所以自己也蜕变出了不起的变化神通,经我温养了许多年。”液金妖怪望见她快要眼发绿光,赶紧将蜃珠收了起来,“它已和我长在一起,变作我的本命元珠,你夺不走的。”
曹卿河怔怔看它许久,忽然号陶大哭。
冯妙君从没哄过孩子,有些手足无措。这时刘叔恰好从外间走来,见状赶紧给他抹眼泪:“这是怎么了?”
“我的貂儿没了。”曹卿河指着液金妖怪,“一定是被它吃了!”
以他的阅历,尚不能理解“液金妖怪”是种怎样的存在,只以为这妖怪把他的白貂吃了,以形替之。
他惯被曹家娇养,今日先遭家门变故,满门亲戚死绝,现在连陪伴多年的白貂都是说没就没,这小男孩心中的苦楚实难言述。
液金妖怪又变回白貂,纽扣大的眼睛里里满是无奈:“小祖宗,莫要哭了。白貂就是我,我就是白貂。我在你家住了五十多年,只是从今日之后,你我的缘份也尽了。”
曹卿河哭得泣不成声,也不知听没听到。
冯妙君心中不忍,伸手抚着他的头顶道:“没事了,哭完就舒服了,好好睡一觉罢。”
随着她轻轻抚拨,曹卿河原本还抽泣不止,声音却慢慢小了下来,神色也平静许多,最后打了个呵欠,伏在刘叔怀里睡着了。
他眼角还挂着两滴泪,却睡得香极。
这是冯妙君饲养的瞌睡虫的功劳。
冯妙君将这灵虫收了回来,再指了指液金妖怪道:“这是曹先生在信中送与我们的宝物。”又将云崕手中书信取过,展给刘叔看。后者逐字逐句读完,眼眶也湿润了。他擦了擦老眼道,“多谢姑娘。曹家已经没落,不再需要这样的守护灵,请两位将它带走吧。”
他邀请两人用饭,云崕摇头:“出来久了,我们这就要回去。”魏王必定还要找他商量下一步作战计划。
刘叔遂将两人送出庄子,诚恳道别。
……
液金妖怪被捆着,气息奄奄。冯妙君拿指尖戳了戳它,仍觉这种存在不可思议。
在她的世界,金属可没有生命。
“看来这位刘叔也知道你是冀远城的河神。”否则怎会说它是“守护灵”?
液金妖怪声音里满是对凡人的不屑:“那个老货,揣着明白当糊涂。”
“为何在曹家住了五十年,还变成这个模样?”冯妙君没漏听它话里的重要讯息,“今日之后缘份已尽,这是什么意思?”
液金妖怪变成的白貂望了云崕一眼,见他倚在车厢阖目养神,显然是默许这小姑娘提问,也就答道:“说来也是倒霉,我欠曹卜道一个人情,五十年前他对我说,曹家早晚有大祸临头。他不求我救出所有人,只望我为曹家抢下一线血脉就好。”
它气哼哼道:“老东西狡猾得很。这条件听起来不难,可我想要履约就不能离曹家人太远,否则救援不及……这就把我绑在了冀远城,五十年都挪不出去!”
这家伙是被算计了呢。冯妙君忍不住笑了:“你履约的方式,就是引曹卿河离家么?”曹卿河为找小貂而悄然出府,没有跟家人从地道逃走,也就躲过魏军抓捕。现在看来,哪有那么多阴差阳错?
“我昨日与这位……魏国师战斗之后,负了点伤。返回时冀远城快被魏军攻破,曹家人想走地道,但我在地道另一端见到魏军,知道这是个埋伏,因此用白貂引了曹卿河出去。只要走脱他一个,就算是我完成了对曹卜道的承诺。”这可不能怪他冷血,当时河神大人已经无力回天。曹家上下几十口人,他不可能都救走。“从此以后两不相欠啦。”
“河神又是怎么回事?”难怪云崕在大河深处找不到河神的巢穴,感情这家伙是住在岸上的,平时就化作白貂呆在曹府。
“那也是曹卜道给我请来的封号。”液金妖怪憋气道,“他大概也觉得耽误我修行不好意思,向峣王请了个河神的封号给我。”
被封作水灵,它就能攒一方之香火,对修行大有裨益。如此,液金妖怪对曹家也会更加尽心。
冯妙君从此一事,就知道曹卜道为人的精明周到。可惜天地规则改变,他的后代泯然众人矣,再不能继承他的道艺与胸襟,曹氏一门就此没落,最后几乎断绝在魏军手里。
世间多少风光一时的修行家族,最后都是这般惨淡收场?
白貂乌溜溜的眼睛却盯住了云崕。它输了,却还是不服气得紧:“你怎么看破我的伪装?”
它自认天衣无缝,毕竟这世上有多少人见过蛟?
第207章 世上最贵耳环
“赝品就是赝品,无论你模拟得多像也绝不是龙属。”云崕眼皮都懒得睁开,“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知道你是假的,再逆推就容易了。”
“你本身是金属,这一点不能改变。因此幻化出来的每种妖怪,身上都佩带金属。”
冯妙君轻咦一声,想了想还真是。
河神庙里的塑像都带着武器,与魏国修行者交战的妖怪都带着剑戟,就连偷袭众人的白蛟也有一口大银牙。现在想来,这位河神无论变化出什么形象,最后还是得凭自己的本体伤敌。所以它化出来的一切生物都是假的,徒有质感,真正操控一切的是鳄妖的刀、刺客的匕首、白蛟的银牙……这些,都是液金妖怪本体。
这样做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对手只会攻击虚像要害,却忽略了自己真正的敌人乃是不起眼的区区一把武器!
弄清了这其中关键,冯妙君对云崕是更加佩服了。这其中许多细节,她就串联不起来,云崕却凭蛛丝马迹就能发现端倪。一个大男人心细成这样,怎不教她这心里揣着小秘密的女人惴惴不安?
“所以,我们这趟最大的收获就是一只液金妖怪?”她作了个总结。
“融合了蜃珠的液金妖怪,可以算作是两件宝物。”云崕抚着下巴道,“但我总觉得,还遗漏了点什么。”
她也觉得,曹庄之行有些儿意犹未尽。
液金妖怪满面艾怨:“有我还不够吗?”
它化成的小貂皮毛细软,没有一丝杂色,冯妙君抚着也是爱不释手,难怪曹卿河喜欢成天抱着它。
“液金妖怪虽有灵性,却未见过你这样聒噪的。”云崕望着它的眼神带着深思,“从前可有奇遇?”开启灵窍是修行的第一步,普通野兽想要做到都不容易,何况金属、石头之流?但是液金妖怪存世的数量本就稀少,他也不确定这一头是不是特例。
“我不记得了。”液金妖怪瓮声瓮气,“从我有灵识能记事开始,就懂得这么多了。”
生命个体之间的差异,的确很大。或许这一头液金妖怪就很特别呢?
云崕的指尖轻点桌面:“液金难得,该用它做个什么法器才好呢?”
他说的是“做”,不是“变”。冯妙君立刻心领神会:“不如打一把软鞭?”
“也成。”这确实是个好想法,“液金的韧性和延展性远好于其他,刚柔有度。”
冯妙君抚着小貂的浓密的绒毛,语带惋惜:“只可惜这好不容易养出来的灵性。”哪怕知道这是假的,然而手感一流啊。
液金妖怪越听越不对味儿,赶忙道:“等下,等一下,我不想死!”
冯妙君大奇:“液金生命也有‘生死’的概念么?”
云崕老神在在:“放心吧,抹去灵识之后,它依旧有液金的特性,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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