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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卫国师大人-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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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这局棋又变作了萧衍和云崕之间的对弈。
萧衍很快发现,眼前的小美人棋路忽然变了,变得慎密而又细致,攻则凌厉、守则稳重,进退有据,在这方寸之地恬然自适。
下到一半,他就觉得如陷泥淖,处处难行。
这感觉并不陌生。萧衍想,她的路数居然和云崕有些相似。“这还是侍女么?”他抬头瞪向国师表示不满,“你真地没做手脚?”
云崕扬起的笑容完美:“我的侍女想赢你都不费吹灰之力。”
萧衍还是拿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冯妙君忽然道:“您若不放心,我们换个位置。”
萧衍一点儿都不客气:“好。”
冯妙君毫不留恋地站了起来,也趁机脱离了云崕的掌控,坐到对面去。
离他太近,身周全是他的气息,这令她紧张。
萧衍将棋盘小心掉了个儿。云崕单手拄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这妮子是什么意思?
第190章 赌注(加更章)
冯妙君只作不见,低头下自己的棋。
其实她的棋力纵不如云崕,却也着实高段,何况先前国师已经开辟出大好局面,她再不懂得发挥就不要混了。
在游刃有余的情况下,她还留了手,于是最后以二目优势险胜萧衍。
萧衍只手抚额,叹了好一会儿气才重振旗鼓,诚恳道:“罢了。不过,安安若是厌倦这阴阳怪气的家伙,我这里随时欢迎!”
冯妙君知道他嘴花花,但依旧笑着点了点头。
云崕微微眯眼,忽然道:“慢着,愿赌服输,你的赌注呢?”
“我……”萧衍原本窃喜这家伙一开始没管他要赌注,想不到是在这等着,“一开始可没谈定!”
“没谈定就想将我侍女骗走?”云崕斜睨他一眼,“天下有这种好事?”
萧衍轻咳一声:“方才没谈好,现在就得防着你狮子大开口。这样罢,折衷一下,既是安安赢了我,那么条件就由她来开。”
顿时两个男人的目光都转向她,云崕点了点头。萧衍能有什么东西让他稀罕?
这就到了她自由选宝的时间么?“我也不知该要什么。”关键是,冯妙君事先也没做过功课,不知道萧衍手里都有什么宝贝,“王爷看着赏吧。”
小姑娘倒是不贪心,萧衍刚要张口,云崕在一边凉凉道:“金银这等俗物就算了,总要拿得出手。”
冯妙君嘴角一撇,这厮明明知道她最喜欢钱!
萧衍恨恨瞪他一眼:“我是那等俗人?”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给冯妙君,“这是元洪佩,可反射三次强大的外力攻击……”
“你把贴身玉佩送给我侍女是何意?”云崕板起脸,“就给不出别的?”
“我给的是她,又不是给你……”萧衍说着说着声音细小下去。也是呵,男子送姑娘贴身玉佩,不外乎定情信物,这么干好似在云崕眼皮底下和他侍女私相授受,于礼不妥。不过,这家伙从来疏懒不羁,连侍女都不知捏死了多少个,从何时起这样讲究了?
他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小锦囊:“送你这个吧。”
冯妙谢了他才接过,云崕也有两分好奇:“打开来看看。”以他眼力,当能看出这制工精细的锦囊瘪瘪地,里面可不似装了什么宝贝。
冯妙君打开锦囊,里面只有一张发黄的、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片,上面仿佛有墨迹。她不由得看了萧衍一眼。王子衍不看僧面看佛面,拿出来的东西想必不差,难不成是一卷心经?
展开来,才发现这张薄薄的纸还能再摊薄,直至变成了三尺见方,上面有线条也有注释。
“地图?”这种造纸工艺甚至远超她的时代,每一层轻%~薄如无物,摊在几上仿佛透明,直接就能看见底下案几的纹路,堪称高清无码。
“鲛绡?”这东西勉强还能入云崕法眼,“还算拿得出手。”
鲛绡出自深海或者大川中的鲛人之手,薄若无物但坚韧无比,水浸火烧都不能伤。乃是炼制法衣的最好材料之一,价格自然也是高到令人乍舌。
萧衍吁了口气:“这幅藏宝图记载禁忌之海中一处遗迹的位置。我拿在手里很久了,始终没空前去探索,不若给了你。”
禁忌之海即是分开南北两块大陆的海洋,面积虽然不大,但风险浪急、暗礁无数,又有大妖出没,捣毁商船无数,因此这里处处都是人类禁地,也被称作诅咒之海。
这倒比赏赐金银财宝有趣多了,冯妙君再次谢过,萧衍却道:“你这主人成日价喜欢往外跑,不如就让他带你前去探险。”
冯妙君保持微笑:“不敢劳动国师大驾。”
云崕看她一眼,没吭声。
萧衍又道:“你那亲随陆茗也往冀远赶来,最快明天能到。”
云崕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像是刚刚想起还有这么个人。
赤尾拉车,速度比凡马快上不知几许,就算走的都是官道,要保持车厢平稳,八十多里路程也不过是一个时辰就到了。
冯妙君也佩服云崕会选地方,金浚城离这里的位置真是不远不近刚刚好,人家好找他,他也容易回来,不显怠慢。
处处都是学问。
马车停稳,自有人来开门。主帐地势略高,冯妙君走下来,第一眼望见的就是乌压压的帐篷。
他们又回到了峣国地界,这里是魏军驻扎的营地。
云崕走下来,头也不回吩咐一句:“别乱走,去我帐里候着。”自己就在萧衍陪伴下,迳直往中军大帐去了。
这时夜色已经深沉,魏王却还未歇息,仍在中军主持,足见辛苦。
从侧面说,本地的战况恐怕也比较吃紧。
那句话自是对冯妙君说的,来来往往的官兵面带敬意向云崕行礼,显然云大国师在军队里也很吃得开。
她撇了撇嘴,懒得看他。
既然国师交代了,边上就有亲兵道:“请随我来。”
国师的帐篷搭在半山腰,从位次来说仅低于魏王。冯妙君本以为,以云崕的个性大概会给自己弄个浮夸的居处,不过事实证明,她好像又一次错估他了。
云崕的帐篷其实不大,里面空间有限、摆设不多,也就分了里外两间,各放卧具,外间还有一套桌椅和两面大柜、一套沙盘,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若她不知这里主人是谁,大概会以为自己错走进哪个军官的帐篷。
冯妙君在这里稍事整理,亲兵就将晚饭拎了过来,是简单的一个食盒。
她是国师的贴身侍女,理论上来说除了伺候主人之外,其他活计都不必做。
“军中将士同食,王上也不例外,除非庆功大宴。每十日供给一次猪肉,今晚刚好就有。按例,国师帐中多供五两。”
将士的伙食大致相同,有助于笼络军心。魏军的军纪之严明,据说在诸国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冯妙君揭开食盒一看:“只有我一人饭食,国师的呢?”
“今晚王上为国师洗尘,他不在这里用。”亲兵说罢,退了出去。
第191章 洗尘宴
食盒虽大,里面只有两碗菜,一碗糙米饭。
碗很大,一碗是红烧肉,一碗是水煮豆子。
红烧肉都快烧成黑的了,都是大块,表面一层油光,幸好拿出食盒仍然暖热,不然肉块上面就要结一层白花花。她试啃了一口,嗯,果不其然,又肥又腻。
另一碗水煮豆子就当真是“水煮”,没有花椒红油辣粉,唯一的调料只有盐巴。
看在这伙食是魏王同款,冯妙君也慢慢吃将起来。
说起来她降临到这世界以后,历险不少,但除了白象山脉那些时日就没亏着自己的嘴,胃口已经养得很刁。这两个菜才吃了几口,她就觉胃里一阵返腻,好生难以下咽。
可她明白,军中就提供这样的伙食,高脂肪高蛋白提供热量,重油重盐长力气。军人是来这里打仗,不是养生的。
饭菜珍贵,不容浪费。冯妙君费了好大力气终于吃见底了,这时外头又来报:“王上开宴洗尘,国师吩咐你过去伺候。”
看来他们是议事完毕了。
今晚是个大晴天,月圆如盘。宴席就搭在半山腰的空地上,魏王占了上座,其次是国师、萧衍和其他首脑人物。也不知席中人说了什么,引发一阵大笑。
冯妙君被人领来站在云崕后方,他头也不回却知她来了,出声道:“倒酒。”
将士打仗时要遵行禁酒令,但今晚是个例外。冯妙君真想将洒淋到他头上去,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也只得举瓮给云崕斟酒,只倒七分。魏王拍了拍椅子:“满上满上!”
冯妙君微一犹豫,云崕已经按下瓮口,给自己斟到酒水满溢:“来。”
他的掌心就按在她手背上,轻轻压住,大约因为喝酒,热力比往常更盛。
她虽垂首,魏王老眼还未昏花,已经藉着火花将她看个清楚,目光不由得一凝:“我们的国师大人上哪里搜罗了这等美人!”
他既提起,众人目光齐刷刷往冯妙君看来。
即便是美女,站在云崕身边也多半如萤火比之皓月,黯然无光。可是云崕这回带来的侍女衣著虽然朴素,面庞不施脂粉,却美得出挑而张扬,与云崕的慵懒随性搭配在一起,竟是奇迹地和谐。
云崕微微一笑,向冯妙君伸手:“来。”
他盯着谁看时,目光一定是氤氲而动人的,再加上伸出来的手掌莹润,手指根根如玉。冯妙君来时一肚子火气,这时却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如受蛊¥~惑,将自己的手递过去给他了。
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她被拉得迳直坐下,正好就倚着云崕。紧接着这人手掌移动,揽住了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
他的躯体火热,烫得她面上发烧。
冯妙君也明白,这场面上不能任性、不能挣脱,只得按下满身的不自在,乖乖贴在他身上。
“安安原是孤女,我引发崖山重新喷发时受了伤,为她所救护。伤愈之后,我就将她带在身边了。”这段故事云崕曾对萧衍说过,现在当然要照本宣科再重复一回,不能有前后矛盾,否则就是欺君大罪。
当然,冯妙君可不认为他会在乎这种罪名。
这句话里面信息量很大,众人听得动容,魏王失声道:“你竟受了伤!”举起酒杯,居然向冯妙君遥遥一敬,声若洪钟,“来,我敬你一杯,多谢你将我的好国师平安救出!”
以他一国之君的身份,居然肯向小小侍女敬酒,冯妙君对这个头发花白、身体精壮的老人印象顿时好上几分。气度如此,难怪包括云崕在内的那许多人才甘愿为他所用。
这里当然不会备下她的酒具,云崕二话不说,很体贴地将自己的酒杯塞进她手里:“还不举杯?”
冯妙君无法,只得举杯回敬,将满杯酒水一饮而尽。
这杯子是云崕用过的,她还很小心地转动杯口,不想跟他间接亲¥~吻。
魏王扔下杯子,大笑道:“崖山通道被毁,峣晋再难互通有无,国师竞此人力不能及之奇功,来,再受寡人一敬!”
侍从飞快给他添酒的同时,冯妙君也给云崕倒好了酒。后者笑着举杯,仰头干了。
透明的酒水化成几缕,顺着他脖子淌下。冯妙君鲜少见他作这等豪迈状,云崕也不习惯喝急酒,杯子还未放下就抓着白帕,呛得连连咳嗽。
他咳得冠玉般的俊面上都带出病态的红晕,魏王本打算再灌他几杯,这会儿也不得不打消了念头。
这时却有人哼了一声道:“国师犹在闭关,居然就能截断崖山地宫,除掉王上的心头大患。这样的关,你要多闭几次才好!”
冯妙君闻声看去,说话这人身板魁梧,面皮赤红,两眼精光四射,只看外表就知道是一员猛将。不过她更留心的是他的座次,此人排在魏王左下首第三位,显然在随王出征的首脑中地位也是很高。
更重要的是,他这话明明是责难云崕欺君,魏王听了也不动怒,只笑吟吟看着这两人。
云崕的手已经放在冯妙君肩上,这时轻轻拍了两下:“我也想像赫连将军这么光明磊落,可惜想要毁掉崖山通道不太容易,我若将行踪昭告天下,这会儿王军面对的就是峣晋的联军了。”
这大将是魏国名将赫连甲,冯妙君事先做过功课,对他也有些了解。据说这人刚正不阿,自来和云崕特别不对付,却又不肯受太子、王后拉拢,算是朝中一股清流。若非他打仗厉害,魏王又明确表态欣赏他的耿直,赫连甲哪能过得这样惬意、见谁不爽就能怼谁?
赫连甲瞪圆了眼还要再反驳几句,魏王已经出声打圆场:“好了,云卿此行出自我的授意。他负伤立下奇功,这场仗才好打,在座各位都要承他的情!”
一国之君既开了口,赫连甲也不敢再多说。魏王是个很会暖场的人,几句话又把气氛调动起来,君臣尽欢。
第192章 祸福相偎依
冯妙君看众人注意力已经分散,遂扭了扭身子,想重新站到后面去。身形刚动,云崕就一把握住了她的细腰,薄唇几乎贴在她耳边道:“不想以后添麻烦就别乱动。”
她对外保持温雅神色,口齿微动:“还有什么麻烦?”他才是最大的麻烦,而且越来越难缠,她总觉得自己岌岌可危,想在被吃掉前打退堂鼓,离这人远远的了。
“坐在这里的,都是魏国最有权势之人。”云崕捏了捏她的小腰,“安安长得太好看,你只要与我稍微疏远,他们就能把你吃了。”
猝不及防被夸奖,她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魏王最是好¥~色,这把年纪犹能一夜连御#~数女。如果我不与你亲昵,他就会打你的主意。”云崕面不改色往自己国君脸上抹黑,顺便解释为何对她动手动脚。
魏王虽喜美女,但还不至于抢到他手下来。不过这一点,安安并不知道,不是么?魏王本人更听不到,所以这二者都不会有什么异议啦。
冯妙君想起魏王见到自己时的满眼异色,也不由得信了几分。留在云崕身边,总好过这个色老头子罢?
两害相权取其轻。
不过接下来的事实又向她证明,云崕的做法有理,因为魏王的目光总是瞟向这里来,带着男人都懂的暧¥~昧意味。酒过三巡之后,他也藉着酒劲儿调笑道:“我道从前赏赐美女,云卿为何总是不要,原来嫌我送的不好。”
萧衍立时跟进:“国师眼光太高,从未听说有侍女能在你身边陪伴超过十日之久。”
旁人无不懔然,想起云崕性情古怪,上一秒还能跟人把酒言欢,下一秒就能挥剑斩人首级,那是比君王更难伺候的主儿。权贵之间还有个纪录是云崕保持的,那便是更换贴身侍女的速度无人可以超越。
魏王指给他的第一名侍女,三天后就死了。
后面两名,最多也没能活过十日。好在魏王有容人之能,当时也就一笑而过,没有治他的罪。
其他人再残暴,也不曾破掉这个纪录。
可是眼前这名为安安的美人从白象山脉算起,跟在国师身边已经超过两个月了,并且就目前来看,云崕对她还宠爱得紧,没有半点厌弃模样。能入国师法眼,除了美貌想必还有过人之处。
呸,这种倾城绝色要能收入自己囊中,怎也不可能两个月就腻。
冯妙君倒是心里一动。跟着云崕这么久,知他性情虽然反复无常,却不是暴戾好杀之人,怎会随意弄死这些侍女?
魏王趁着酒意对云崕道:“你这侍女倒有几分眼熟,寡人从前似在哪里见过。”
这话要是对别人说,后者大概也只能恭恭敬敬呈上美人,请王上继续“眼熟”。但云崕却举杯轻啜一口,满脸的漫不经心:“哦?王上在哪里见过?”
嘿嘿,不管魏王想不想要,一律不给。
冯妙君一颗心吊了起来。她越长大就与安夏王后越像,后者年轻时艳冠北陆,魏王是不是也见过她的生身母亲?
魏王微微眯眼,想了半天才摇头:“想不起来了,只觉这眉眼似曾相识。”
云崕也不想他把注意力再放在冯妙君身上,转了个话题道:“南陆的战事如何了?”
这回是大将赫连甲接话:“不妙,蒲国快要撑不住了。”
蒲国和燕国的战争已经持续数月之久,就算这几年发展迅猛,到底国力不如人,这时颓势越发明显。燕国向来忌惮快速崛起的魏国,要是结束与蒲国的纠缠,恐怕会将目光投向北陆,开始干预魏峣之间的战争。
魏国并不想与峣、晋、燕三国同时为敌。萧衍插口:“所以这里要速战速决。”
底下有将领笑道:“燕国倒不似料想中那般强大。”
“蒲国得道多助、气运如虹,燕国失于义,出师无名。”云崕放下杯子,“此消彼长,便能僵持。”
萧衍肃容道:“再者,燕国太平多年,军备废驰,贪腐内朽,这一回也是暴#~露无疑了。战争打响初期,王廷要通典州的兵马驰援索顿城,两地相距不过四百里,通典州的人马却足足走了七天才到,那时索顿城早被拿下,通典州的将领就打了退堂鼓,折去百里开外驻扎,就是不上前抢回失地。”
这里带兵的将领个个都是老油子,闻言狂笑:“爱惜羽毛到这个份上,也是少见。”通典州的军队分明知道自己打不过来犯者,又不能抗令不遵,这才走得一路磨迹,就不想折损兵力。
有经验的谋略家,立刻就能从中分析出两点。其一,“上令下达”这个过程并不通畅,王廷的威信不足;其二,地方势力渐长,已有各自为政的苗头。
魏王嘿嘿两声:“燕国这些年来繁华如烈火烹油,自得不已,哪知太平滋贪腐,祸福相偎依。”
云崕却淡淡道:“问题既暴~露出来,燕王也不是傻子,自然会上下整顿。蒲国最后还要败北,就输在国力的绝对高下。”
众人笑声小了下去。燕国内部矛盾丛生又怎样,它还是当世第一强国,它还是有钱有人。
接下来宴席仍然进行,只是气氛有些凝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魏王取银勺在案上轻敲两下,提声道:“国师也来了,酒也喝了,兴也尽了,越明日还有大战,诸卿不若安歇?”
众人应声,于是宴散。
云崕扶着案几站起,身形晃了两下。冯妙君赶紧扶住,待他站稳就飞快放开了手。
“回帐。”他云眸半闭,好似真有些困了。
幸好从这里到帐中,也就是五、六分钟的路程。
冯妙君早在方寸瓶里备好醒酒汤,这时就取来给他喝下,又打湿了巾子给他擦脸。她最开始想将巾子直接扔到他脸上的,却不知怎地,越擦越是轻柔。
她只能归结于自己是颜狗,看不得那张冠玉般的面庞被她擦破皮,又不想跟个醉鬼计较。
这厮酒意上涌,满面飞红,眼神也变得迷离飘忽。好在他酒品倒还不错,不吵不闹,只是眯着眼任她施为,模样乖巧极了。
“头晕。”他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拖长了声音,乍听之下像在撒娇。
第193章 云崕的使命(加更章)
但冯妙君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换个女子听着,神儿都酥了,她却狠心将他推开:“睡吧。”
“安安在生气。”他冲她眨眼,一下,两下,眨得她头都快晕了,“为什么?”
“没有。”她绷紧小脸,“我怎么敢?”她算哪根大头葱?
她噘着小嘴的模样哪像是不敢了?云崕忽然有种冲动,想尝上一尝。去年夏天的樱桃没吃够,他现在又有些干渴。
可是这小东西脸皮薄得很,小腰都不乐意被他碰呢。
他长长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我和萧衍打赌,安安生气了?”
看吧,他果然知道!冯妙君忍不住给他一记眼刀,之前装什么装?
她尽量心平气和:“我记得公子和我有过约定,绝不将我出让别人。”
“绝不出让。”他忽然又出掌抱住了她的腰,将她一把拖近,脸色也是少有的凝肃,“安安是我的。”
他的一本正经,让她心跳都漏了一拍,下一句话不经思索就冲了出来:
“那你还拿我当赌注?”
两人都听清了这句话里的愤怒、斥责和委屈。头一回,她这样清晰无误地表明自己的情绪。
冯妙君用力咬住了唇,云崕却低笑出声:“他赢不了。”
“万一呢?”
“万一也赢不了。你信么,我有一百种法子让他败。”他用指尖勾勒她面部纤巧的弧度,“安安是我的,谁也不给。”
最后一句话带着孩子式的赌气,冯妙君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他。是先前那个打赌都要出千的,还是现在这个抱着她一个劲儿撒娇的?
她冷冷道:“天下事不可能尽如公子意!”
云崕一下就抓住了重点,没再继续解释,而是道:“好,我错啦。以后再也不这样,好么?”
她趁他酒后好说话,大着胆子问:“哪样?”
“再不把你当赌注,也决不出让给别人。”小猫咪也有脾气,这会儿他就该顺毛,“消消气,嗯?”
她盯着他:“大丈夫,一言九鼎。”
“嗯,一言九鼎。”说罢,云崕望着她侧了侧头,“别家的侍女都服侍人,只有我家的安安得哄着来。”
冯妙君长长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该适可而止了。
在他这里,她只是个侍女,就是不消气又能如何?这人只当她是自养的宠物吧,偶然闹点小脾气他还有闲心哄一哄,她要是再使脸色给云崕看,把他耐性磨光就不好玩了。
云崕只当她心结已经解开了,笑道:“我渴了。”
冯妙君当即给他斟了一杯清茶。云崕想吃的不是这个,但依旧接过来一饮而尽。
两人相顾无言,一时都找不到话说。
过了好一会儿,冯妙君见他脑袋慢慢垂下,显是酒力发作得厉害,只好扶着他躺下来:
“为何不用灵力把酒气逼出来?”
云崕指了指胸口,摇头。
她明白了:他心疾这次发作得太久,也痛苦了太久,倒想趁酒意换一顿好眠。
国师是天下修行者羡慕的对象,云崕却始终要背负这样沉重的伤势。
她低声道:“心疾何时能解?”
头一回,她不是从担忧自己的小命出发,而是感慨这风光霁月的男人与她一样,都用世人不能理解的方式挣扎求生。
对于活下去的渴望和无奈,她深有体会。
“等到……”
他声音太小,冯妙君不得不凑近了听:“……我的使命完成。”
使命,什么使命?像他这样的人,也有使命必须完成吗?
冯妙君一头雾水,待要再问,云崕忽然揽臂将她一把搂住,按到床上,大长腿很霸道地压在她腿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变成了零。
冯妙君吃了一惊,双手按在他胸口将自己与他隔开,一边紧促道:“放开!”
他不放,下巴反而在她秀发上蹭了两下,好似还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确认她的气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冯妙君靠在他胸口,发现他鼻息悠长,已然入睡。
她又僵持一会儿,才小心搬开他的手脚,自己爬了起来。
呆在熟睡的云崕身边是件十分危险的事,冯妙君放下几重帐帷,轻手轻脚走了出去,没望见身后熟睡的云崕眼皮微动两下。
她先封好帐门,而后将睡具抖开。
魏军配发的睡具不是小床,反类似于她前世用过的睡袋,只不过没有那么轻便。备给她的当然是高级货,与一般军士所用不同,隔层塞满了鸭绒保暖,钻进去不一会儿,全身都热乎乎的;这下方还能搭起底架,以确保睡袋不会直接接触冰冷潮湿的地面,也免去虫蚁干扰。
国师大人最近越来越喜欢动手动脚了,这让她有些困扰。
她跟在他身边有自己的目的,眼下修行虽然进展顺利,但关于解诅一事却是毫无头绪。云崕看起来并不介意与她共享灵力,他不知诅咒真相,不知道两人性命相连,自然不会着急去想办法。
可是她若告诉他真相,今后是不是只有被金屋藏娇的命?
眼下两人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奇怪,她觉出了其中的危险。云崕就像罂¥~粟,看起来那么美好,靠近了也让人上瘾,可他有毒,能让人沉迷至死而不自知。
是不是该在自己深陷下去之前抢先抽身离开,继续踏上自己的寻觅之旅?
冯妙君在黑暗中瞪着眼,以为自己会睡意全无,哪知渐渐也乏了,打了几个呵欠就昏昏沉沉。
……
第二天清晨外头人来人往的声响也没能吵醒她,直到有亲兵来报:“陆先生来了。”
冯妙君半闭着眼睛爬起来洗漱,一边思索陆先生是谁。后来她想到了,亲兵昨日说过,云崕的心腹陆茗今日会赶到。
陆茗是个精明干练的年轻男子,但长着一张讨喜的娃娃脸。冯妙君看着他就想起了陈大昌,不知道他在采星城近况如何。
陆茗也听说主人身边多了个漂亮侍女,但见面时依旧大吃一惊,没料到她能漂亮到这个地步。
“大人还未起身?”他对云崕的脾性和体质自然十分了解,眼见帷幕低垂,也知道主人又已变身睡神。
第194章 大局已定
她摇头:“昨晚多喝了些酒。”
“安安多照顾他,在大人熟睡时能走近他身边的,恐怕只有你。”陆茗苦笑,“等他醒了,请知会我,我有急务上禀。”
¥¥¥¥¥
直到太阳落山,云崕才醒了过来,脸色已比先前好看许多。
冯妙君请了陆茗来禀报军情,自己避嫌走了出去散步。
按理说,军中各位大员自带的奴仆是不能在军营里随意走动的,只能呆在帐里等待主人的召唤。不过谁让她的后台够硬呢?
她的容貌吸引了无数人回头行注目礼。
逛了一个多时辰后,她才回到云崕帐里,陆茗已经走了,而云大国师俊脸上写着浓浓不满:“跑去了哪里玩耍?茶水都没人添。”
烧茶的小炉就放在他手边,她出去前特意将水和炭都放满了。这厮真是懒得出奇,举手之劳都不干。冯妙君默默地想,就算她将大饼挂在国师脖子上,恐怕时间长了也同样会饿死。
不对,他是修行者,不容易挂。
她只能忍气吞声:“是我错了。”走上前给他添茶。算了,看在昨晚他醉酒后不吵不闹不给她添堵的份儿上,她今天不跟他计较。
“嗯。”见她乖巧,云崕的脸色才由阴转多云,“陆茗带来的消息里,有一个想必你也愿听。”
她也愿意听的?冯妙君小心翼翼道:“晗月公主?”
“对。”他没好气道,“你放走晗月公主,当晚她就抵达了印兹城。你是怎么笃定,她一定会回去的?”那晗月公主一看就是个跳脱的,又是身居高位、任性妄为惯了。冯妙君能让她延着自己的规划走,显然这小丫头算计人心的本事也不可小觑。
毕竟,这是她的计划中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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