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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神婆有个约会-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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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不思想,纵然小孩无法留在人世,起码她可以帮他实现这个小小的愿望吧。
  “我把他当泥偶带回来,满打满算也有四年了。”这是陈旭芳首次这么平静的跟毛不思对话,没有初见时的楚楚可怜,也没有后来的不满崩溃,“那人曾说过他会随着我的供养而长大,灵力也会变得越强。之前我还不懂,现在倒是明白了过来。”
  那人所谓的长大,是真的。他从小小的胎儿逐渐成型,然后开始会跑会说话,也正是因为他的长大,他发出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声音,才让她这个‘养育’他的母亲,陷入了深深的惧怕中。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到头来,也怪不得旁人。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毛不思不相信,那人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来到闭园的游乐场,只为告诉她这个梦。
  “什么也没说,他进来没多久,就被你发现了。”陈旭芳摇头,她甚至不知道男人的出现为了什么,仿佛就是为了让她认清现实,认清自己自私自利的本性,除此之外……陈旭芳轻咬着唇瓣,他最后似乎说了一句想要跟她做交易,连忙补充道,“他中途还提到了什么交易。”
  至于是什么,面对毛不思的疑惑,陈旭芳也有些不明所以然。
  “妈妈。”小孩的呼声打断两人的交谈,他被马明义单手抱下木马,脸上的的兴奋掩都掩不住。“好玩吗?”陈旭芳摸摸他的头。
  “嗯。”小孩点头如捣蒜,“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你要是喜欢,下次还带你来。”小孩子的好情绪感染到了陈旭芳,承诺的话脱口而出。
  换来了众人的沉默。
  “可能没办法了呢。”小孩圆圆的脸上挂着舍不得,他抬头望着天空的月亮,月亮的颜色逐渐淡了下来。
  “毛小姐。”陈旭芳打量着他们的神色,心里也有了底,她一把握住毛不思的胳膊,“鬼我不捉了,邪我也不除了,但您放心,该给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少。”
  人总是如此的天真,觉得好多事情都会按照她们的想法发展。
  “人心都是贪的,一旦得到,就会加倍的取索,鬼也一样,甚至更甚。”毛不思没有正面回她,自始自终,她在她们的故事里都是一个过客,陈旭芳潜藏在骨子里的亲情被唤醒,盲目的想要把早已离世的孩子留下。她不同,她是个捉鬼师,见过比这还要悲惨十倍百倍的故事,她会为别人的苦难心伤难过,会想要在鬼魂离开前满足它们小小的心愿,但这并不包括放任它们留在阳间。比起美好,它们更多的是吸收人间的恶,没有法律的束缚,只会变得越来越越乖张暴戾,喜怒无常。就像之前的车祸,对年幼的孩子而言,已经简单到打个响指,就可以决定生命的终止,轻易的像捏死一只蚂蚁,玉葫芦被取下放在掌心,“世上光阴短,地狱噩梦长,随缘消旧业,莫再造新殃。”
  及时止损,尽早回头,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
  “可是我还什么都没有为他做。”陈旭芳拉住毛不思的手,嗓音颤抖,“就一个月,一个星期也行。”
  “妈妈。”小孩被马明义放下,扯着陈旭芳的裙摆,“你已经带我来骑木马了。”
  她践行了她对他的承诺,他已经很开心了,比以往的每一天都要开心,而他也是时候履行自己的许诺了。
  小孩咧着嘴,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开心,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没有眼泪真好,起码可以在分别的时候显得不那么伤心。
  他心里感谢毛不思,也自私的感谢把全部梦境放出来的小胡子叔叔,无论胡子叔叔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圆了自己的一个梦,亦有着更多孩子的梦需要他去完成,心中偶尔出现的念头再度被压了回去,甚至为自己产生帮毛不思找到胡子叔叔的念头而感到羞愧。
  小孩搅动手指,眼神不停的在马明义身上打量,最后心一横,蹿到毛不思眼皮子底下,他抬着头,指着马明义认真道,“姐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这么快找到这个叔叔吗?”
  快到都没有给毛不思反应的机会。
  “你要告诉我。”这是个肯定句,毛不思蹲下身子与他平视。
  “他的身上有道口子,里面会发光。”这是最近在鬼界流传起来的,那道口子不是出在身体上,而是灵魂上,不停的吸引着它们,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他,可碰到了又感到灼热疼痛,诡异到令他们向往亦觉得可怕。
  “口子?”毛不思心中一震。
  “死去的张爷爷说,他在二十年前也曾见过这么一个人,后来就消失了。”小孩说的皆是他流浪的这段时间,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听到的。至于二十年前那个人是谁,不用想也知道,多半是挣扎在鬼邪中的幼年马明义,“最近一段时间才又出现。”小孩指着马明义,“就在他背后,看上去,缺了一块。”
  小孩不晓得毛不思这种捉鬼师看不看得到,但作为鬼魂,他可以,这极快的帮他锁定了目标。
  小孩看着毛不思,她瞧上去有些失神,紧握着降魔杖,好似在记忆中翻寻着什么。
  说完该说的,小孩才再度扑向陈旭芳,他抱着她的脖子,因怕弄痛她而没有用力气。
  “妈妈。”他开口唤了她一句。
  “嗯。”陈旭芳应着。
  “妈妈。”
  “嗯。”
  “妈妈。”这个称呼任凭他小孩怎么喊也喊不够,陈旭芳的手轻拍着他的后背,那瞬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她最珍贵的宝贝,比她摸着家里的包包还要温柔。小人有样学样,也抬手拍着陈旭芳,每每要碰到她,就收了所有力量小心的放上去,他靠在她的耳边,小嘴一张一阖。
  接着陈旭芳听到硬物落地的声音,原本背在毛不思包里的泥偶娃娃突然掉了出来,随着清脆的碎裂声,玉葫芦抖动着,怀里的人儿倏忽间化为一道青光消失在眼前。
  陈旭芳还保存着原有的姿势,她听到他最后的声音,那么小,娇滴滴的,他说:妈妈,这个世界里,我只爱你。
  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安静的游乐场里只留下失魂落魄的三人。
  ☆、阳光正好番外
  城郊的墓园里一片萧瑟; 西北角新增了一座小小的坟墓,黑色的墓碑方方正正; 没有名字没有照片。
  前面摆着束带着露水的栀子; 陈旭芳把栀子扶正,又摆了些甜丝丝的点心; 素白的手才小心的抚摸上墓碑,许恋恋不舍的掏出自己带来的礼物。
  “喜欢吗?我挑了好久的。”红色的丝带随风飘摇; 礼物被轻轻转动发条; 叮咚的乐曲便倾泻而出,这是一只十分漂亮的八音盒,彩色的棚顶下; 几只小木马相互追逐着旋转。
  墓碑没有回答她。
  一曲终了; 便再拧动发条,秋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许久陈旭芳才再度开口; “妈妈要离开了。”
  她坐在墓碑旁自言自语; “要去好远好远的地方,不过你别怕; 妈妈一定会常常回来看你。”
  这座城市曾经生她育她; 有着太多她不堪回首的过去。那晚之后; 她常常在想; 她活了二十多年,到底在追求些什么,她求不到爱; 便求钱,求好多好多的钱。可到了最后,大梦初醒,才惊觉,世上最爱她的人早就被她亲手扼杀了。
  那个和她留着相同血液,那个至今没有名字,那个她还没好好看看他就消失的孩子就像一把匕首,突然在她心上戳了个窟窿。
  那是她最后一次吃陈婆婆铺子里的菠萝包,菠萝包早就凉透,硬硬的,她忽然觉得它一点也不好吃,她也一点都不开心。菠萝包的幸福魔法就这么消失了,在那个朝霞微暖的清晨。
  童年爸妈不住地争吵,年少母亲毫无预兆的跳楼自杀,孤身一人去医院拿掉孩子,努力工作却被老板娘恶意炒掉,绞不出水电费去餐馆刷盘子,第一次为了钱去亲近不喜欢的人,第一次买得起名牌包包,每一次,每一次陪伴她的都是陈婆婆家的菠萝包。
  泥偶还在的时候,有次她喝多了,趴在供台上跟它讲话,她说她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吃她家的菠萝包,吃完了,心情也就变好了。
  就像是魔法,顽强地支撑着她脆弱的信念。
  可那日,她迎着风,吃完了一整个的菠萝包,她看着安静的游乐场逐渐的热闹地来,看着小孩子牵着爸妈的手愉快地奔跑,看着旋转木马上的人越来越多,她总能想起晚上的那个拥抱,那个声音在她耳边低若蚊蝇:妈妈,这个世界里,我只爱你。
  他拿着自己的法力去满足她的贪婪,只为了换取她那并不真心地供养,渴求她这辈子只爱他。那个状态,仿佛让她看到了她自己,拿着最自豪的美貌,去换取别人并不在乎的金钱,亦希望找到一张养她一辈子的奢华饭票。
  菠萝包不是灰姑娘的水晶鞋,它就是一块普通的面包,仅此而已。
  她该醒了。
  老城区房子虽旧,但卖出的价格依旧令人咋舌,一个月不到,那栋她有记忆起就住着的房子迎来了新的主人,陈旭芳站在楼下,迎着阳光抬头,睫毛在她眼皮下方投下厚重的阴影。
  “永别了。”她开口,不知道是对过去,还是对自己。
  离开前,她再度来到了郊外的墓园,去看那座没有立起多久的墓碑,毛不思说他是她见过最懂事聪明的孩子,理该有更好的未来,而不是流浪在不属于他的世界受苦。
  “他是自愿离开的,他不想你难过,也想在最后当回乖孩子。”毛不思分别前,对她如是说。
  她当然相信,因为那是她的孩子,当他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她曾幻想过的,那一定是世上最好的孩子。
  结果,她却让他带着祝福而来,怨恨而终。
  “妈妈准备去看看更好的世界了,到时候拍好多照片给你,好不好。”周遭依旧寂静,只有秋风吹过枯叶的声音。
  陈旭芳抬手摸着挂在脖子上的项链,灰褐色的石块被覆上了厚厚的透明层膜,密不透风的裹在里面,这是她在泥偶碎裂的地方捡的。
  八音盒还在不知疲倦的唱着歌,留下渐行渐远的女人身影。
  等人彻底消失在视野内,白色的栀子旁才多出一束花,花朵抱集成球并未绽放,看上去很不起眼。
  黑色的长风衣盖住了他略显消瘦的身材,男人半蹲在墓碑前,手指拨弄着盛开的栀子,似感伤又似劝慰,“不是每个母亲都能彻底抛弃自己的孩子,比上不足比下却是勉强能称得上是好结局了。”
  “你送的花真丑。”男人怀里钻出一只娃娃,两根麻花辫微微翘着,“这是什么?”
  “韦陀。”男人瞧着紧紧闭合的花瓣,那个可怜孩子与陈旭芳不就像极了韦陀么,只有刹那的美丽与辉煌,瞬间便是永恒,“世人似乎更爱叫它昙花。”
  昙花一现,只为了相遇的瞬间。
  绿皮火车在铁轨上急奔,秋天的北方已经出现了大片的金黄,铺满了山坡,铺遍了草原,车身微微晃动着,人并不多。
  陈旭芳托腮望着窗外的景色掠过眼球,南方的青绿与北方的灿烂在她的视线中逐渐交接,潜移默化的换着模样,列车员推着银色的小车高呼叫卖,车轮发出轻微的吱扭声,合着车厢中唧唧喳喳的聊天声,谱写出一首极具生活气息的乐曲。
  她徒手拆开刚刚买来的扒鸡,嘴巴里叼着喷香的鸡腿啃得不亦乐乎,窗外是美到令人瞠目的美景,列车穿过山林,阴影与阳光交相呼应,奇妙到如同爱丽丝进入仙境。
  “真美。”
  “真美。”
  陈旭芳和对面的男人一起出声,男人似乎也没想到,尴尬的挠了挠脑袋。
  那是个很清秀的男人,从上车起就捧着一本书,这是陈旭芳第一次瞧清楚他的脸,看上去年纪不大。
  “你是学生?”
  “研二。”男人点点头,见她视线落在自己手中的书上,不由轻笑,“平日里没时间,这会子偷了闲便从书店随便买了本。”
  “好看吗?”陈旭芳放下手里的鸡腿。
  对方没有回她,笑着把书推到了她眼前。
  优雅的拿出湿巾纸蹭去油渍,陈旭芳翻开书页,苍劲有力的字迹就这么伴着墨香闯入她的视线:你背负的所有苦难,都是为了寻到最后的归途。
  绿皮火车还在不停地奔跑着,为了尽头的终点。
  “这个很有趣。”男人看了眼陈旭芳脖子上的项链。
  “我儿子的遗物。”陈旭芳的笑很暖,那个孩子是她最宝贵的记忆,也是她堕落路上唯一的救赎。
  “非常美。”男人没有感到尴尬,他点点头,仿佛再谈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像颗陨石在发光。”
  天气正好。
  阳光正好。
  一切都正正好好。
  ☆、新的眉目
  “兜里揣着三个铜板; 买了两只死掉狸猫,一只挂在冬天的树上; 一只挂在晚上晒月光。”稚嫩的童声响起在漆黑的走廊上。
  小小的人儿穿着碎花的夹袄; 稀疏的头发被编成两条麻花辫,随意地翘着; 口中哼着并不着调的曲子。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房内传来男人颤抖的祈祷声,还隐隐约约透着女人的哭腔。
  “我回来了。”小女孩站在门口; 兴奋地两只大眼睛在眼眶里疯狂地转动; 最后定格在一片煞白之上。
  房门伴随着吱扭声被推开,屋里的男女压抑着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
  哒哒——
  哒哒——
  脚步声一蹦,一蹦; 每一下都敲击在他们心上。
  “喂。”细嫩的童音怎么听都不像来自人类; 女人感觉有人摸住了她的腿,被触碰到地地方瞬间变得冰冷无比。她死死地闭紧眼帘; 有东西慢慢爬上了她的身体; 最后停在她耳边; “为什么要来我家?”
  几根手指抚摸着女人的脸庞,用力的撑开她的眼睛; 四目相对; 女人就看到一双没有黑瞳的眼睛; 对面的女孩似乎也在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使劲晃了下脑袋,黑瞳就从上眼眶掉了下来,倾斜着望向她。
  “鬼啊!”
  夜深人静的凌晨; 景园公馆的三号别墅里再度发出惨烈的惊叫声。
  第二天刚微微亮,搬家公司就开始频繁的出入景园公馆,开车的司机四十来岁,嘴里嚼着口香糖提神,督促着新来的动作快些再快些。
  “张师傅,咱们休息会吧。”新来的年轻人抹着额上的汗,“大家伙都还没吃早饭了。”
  客户电话来的急,几乎是给了双倍的价钱,他们搬家公司的老板又是个爱钱的,当下就拍板定了,这不,天还没亮透彻,就赶着他们来搬货,加班费自然也多给了不少。
  “吃吃吃,就知道吃!呸!”张师傅随便摸了张废纸,吐了口香糖在里面,“你丫不怕脏东西,兄弟们可怕的紧。”
  “什么脏东西?”年轻人好奇,景园公馆也算得上高端小区了。
  “三号房这两年来已经搬了好几个了。”张师傅清清喉咙,刻意压低声音,神秘道,“我有次也是搬三号房,临时尿急,就自己去了厕所。”
  越想越后怕,那还是夏天的时候,三号房早就被清扫一空,房间里没有开空调,却冷的刺骨,张师傅独自一人边哼着歌边给自己壮胆。解决完个人问题,他拧开水龙头,清水中就这么流出了一手的黑发,似乎还带着生命,在洁白的水池里扭动,吓得他差点没背过气去。
  “不光我,老王他们也见过。”年轻人咽着口水,就听张师傅继续说,“这房子,不干净。”
  年轻人感觉身上有点冷,看三号房的眼神也就带了丝莫名地恐惧,花圃里种着不知名的话,花瓣紧紧地抱在一起,不枯萎亦不开放。
  景园公馆的三号别墅闹鬼,已经成了业界心知肚明的秘密。
  “怎么都没写啊!”毛不思一脑袋扎在书堆里,眼皮子底下挂了两片黑眼圈,这些天为了马明义的事情,她翻遍了家里几乎所有的书籍,也没找到个所以然,降魔杖安静地躺在手边,住在里面的人自从小仙姑离开后,就再也没露过脸,她有些生气,租房子还知道对房东客气呢,他倒好,跟死在里边似的,猛地敲了两下,毛不思怒道,“凤璜,你给我出来!”
  比起她,显然活了千年的老凤凰更能知道马明义身上发生了什么。
  逃避现实也逃避的够久了,总不能一辈子都呆在里边吧。
  “情伤难治呐。”马明义转着电话,轻松地仿佛身上破了个窟窿的不是他,此刻正随意切换着电视频道,“毛毛,你早餐想吃什?”
  “怎么就知道吃,现在你的处境非常危险知道吗!”如果只有鬼魂能看到他身上所谓的有光窟窿,就带便他对鬼怪有着莫名的吸引力。明丽不在港城,毛不思也不敢让马明义四处溜达,生怕在发生之前的事,索性暂时‘收留’他,这几日,她也来来回回瞧了很多次,换了不少术法,到底是没看到那窟窿的模样。
  她也想过很多次,老毛知不知道她不清楚,可是马家肯定清楚,不然不可能出现光芒突然消失的情况。这事她从头至尾都没听过,回忆当时马明义震惊的表情,想来也是不知道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和马明义的指腹为婚,是念在两家多年的情分上。直至小仙姑的事情曝光后,她才明白,老毛这些年来死活要把她和马明义拴在一起,就是在走投无论下发现了马明义的不寻常,是死是活都想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
  可马家呢,他们图的是什么?小仙姑离开后,马家愿意解除婚约解除的如此爽快,是不是他们错误的认为,马明义和她面临的是同一个问题。可事实却证明,她的问题解决了,可马明义的并没有。
  镇魂手串的消失加速了他的暴露速度,让马明义重新回到了鬼怪的视线中。
  “有些东西,又不是我能躲就躲得掉的。”马明义拉了毛不思坐在沙发上,顺手在手机里点了毛不思最爱的小笼包和豆浆,等着早餐送上门,“我虽然没什么捉妖除鬼的本事,可家里有,从小到大,但凡能用的法子家里都试遍了,到头来不还是做无用功,随缘吧。”
  想通了,也就看开了。
  “去去去!”毛不思听得有些生气,“我让你跟着捉鬼,不是让你听故事,陪着他们看透生死红尘的。”
  人生多美好,有看不尽的山川江海,吃不完的八方美食,怎么能随缘,肯定要拼了命的想活着才对啊。
  “我要告诉马叔叔。”毛不思一跺脚,这事她撑不来。
  “我爸妈又不傻。”这么长时间了,他还能和毛不思在一块,不正说明了问题么。爸妈多少也是发现了,只不过就像小时候那样,默许着把他放在毛不思身后,让他的身前多上一把保护伞。
  毛方林愿意为毛不思做的,他的父母也一样愿意为他做,但凡涉及到自己的骨肉,旁人家的孩子总是要往后排的,自古以来,父母皆如此。
  “那怎么办啊。”毛不思有些发愁,倒不是愁自己被人当做护身符,而是愁自己修为有限,不一定能真的保护好马明义,她缩在沙发上,眉毛扭成两条麻花。
  “我们马家的法术自古以来都是传女不传男,像我爸就只会一些基本的护体心法,不过皮毛而已,真正的家传绝学全在我姐身上。”马明义抿着唇,往前捞了一把毛不思,俩人间就隔着一臂长的距离,“你们毛家呢?”
  “我们家倒是没有这个规矩。”毛不思听得不明所以,“只有女孩活不过二十五岁的‘诅咒’而已。”
  “那你家有无术法不可外传的家训?”
  “这个好像也没有。”毕竟之前她家祖上也抱养过弃婴,开过道馆,没听过不交人功夫的传闻,只是为着家学的纯正,极少收徒。
  “我是祖上有训,所以学不得马家的术法。”马明义上前,对上毛不思恍然的眼神,上手刮了下她的鼻尖,“但你们家没有啊,你教我不就得了?”
  “所以,你要拜我为师?”毛不思脱口而出。
  “你当我师傅了,以后嫁谁啊。”马明义不等毛不思反应过来,就继续,“如果我去拜你爸,他会收我么?”
  “我爸收不收你我不知道,但你爸肯定会打死你。”毛不思不认同,“你好歹也姓马,跟我爸学术法算什么事,到时候你生了女儿,是学你马家的绝学,还是学我毛家的家传啊。”
  “死脑筋。”马明义不明白毛不思驱鬼时候的那些心眼,怎么在正常的生活中一点没带来,哪怕他不学,结婚后生了女儿,不一样面临这个问题么,“那你教我吧,先说好,我不拜师。”
  “不拜师,我怎么教你。”毛不思难得硬气了一把,想要装腔作势一番。
  却被马明义无情的错破,“你没拜六叔,他不也教你怎么进阴阳道了么。”
  有凭有据,无力反驳。
  叮——
  电话声响起,打破了毛不思再度被智商碾压的尴尬,她故装镇定的接起电话,“喂,您好,这里是清洁公司,我姓毛。”
  “毛小姐,我这里是景园公馆。”电话的一端是个男人,镇定的语气掩盖不住言辞中的迫切,“有单生意不知您做不做。”
  “现在啊……”毛不思看了眼马明义,有些迟疑,身边人的事还没解决呢。
  “价钱上绝对不会亏待您。”男人显然是有些怕的,“我们三号别墅昨夜有人撞鬼了,是只会动的泥偶。”
  “又是泥偶!?”毛不思诧异。
  不知怎么,她脑海中瞬间蹦出游乐园的那一夜,有只扎着辫子的婴灵潜在深处望着他们,还有张旭芳碰见的那个神秘男人。
  就像突然中断的线索,突然有了新的眉目。
  ☆、美人月下
  这单生意是毛不思纠结许久才接下来的; 为此,还专门从家里扒出了压箱底的秘术; 翻到护身术那张从头到尾又顺了遍; 用上好的朱砂画了几张堪称完美的符咒,塞到了马明义怀里; 临了还不忘了絮絮叨叨地又交代了几遍。
  “你怎么比我姐还啰嗦。”马明义掏掏耳洞,感觉听得耳朵都起了膙子。
  胳膊又被人强行拽下来; 毛不思照着他手背就一巴掌; “关键时刻,生命攸关,万一碰见什么; 你只管跑就是的; 符咒戴在身上,一般的小东西伤不了你。”
  这个小东西; 指的自然是婴灵。
  说来也古怪; 港城出现婴灵; 也不过是近两年的事情,再往前算; 死胎极少会生出怨魂; 便是有了; 能够留在阳间的也不多; 偏生最近,光毛不思就知道三只。
  一只是从初一口中知道的,说是有婴灵抢了她的房子; 无奈下她只能去张博尧家‘借住’。
  一只是徘徊在陈旭芳身边,最后自愿进到了她的玉葫芦中。
  最后这只,听电话里描述,应该是她亲眼见过的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
  “今晚咱们要夜探景园公馆的三号别墅。”毛不思把背包里的所有东西掏出来,只随便挑了几张黄符塞在口袋里。
  东西带多了,反倒累赘。
  景园公馆比毛不思想象的要豪华不少,经理把他们带入小区内,就借着闹肚子遁了。
  “胆小鬼。”毛不思开着手电,照了老久,才看到经理口中那个前院种满花骨朵的三号别墅。
  别墅没有锁门,猛地一推,就伴着沉重的力量撞到墙壁上。也是,这么个邪里邪气的屋子,但凡正常人,都不会选择进来。
  别墅内漆黑一片。
  “灯打不开。”马明义摸着开关,来回按了几下,并无反应。
  鬼大多都是惧光的,越是黑暗的地方,它们会越有安全感。
  空气中若有似乎的飘着淡淡地花香,毛不思一时分辨不清是什么,降魔杖顶端挂着一枚小小的火符,微弱的火焰在这个夜中格外扎眼。
  二人一路从一层上到二层,也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没道理啊,难不成知道我要来?”毛不思推开二楼卧室的窗户,白色的窗帘鼓出好看的弧线,放眼望去,假山池塘,花圃草坪,皆纳入眼帘,现在恰逢秋天不显,等到明年开春,姹紫嫣红的,定然好不热闹。
  “兜里的铜板还剩俩,狸猫死在太阳下,远行阿娘何时归,乌鸦告诉小妹妹,黄土地里埋过她。”稚嫩的童音再度响彻在走廊中。
  毛不思慌忙吹掉降魔杖上的火苗,拉着马明义躲在沙发后面,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一蹦。
  一蹦。
  声音均匀的敲击着地面,最后停在卧室门口。
  这是活人的味道。
  小女孩兴奋地晃动着麻花辫,身子一歪,房门就被她撞开,碎花的夹袄红的吓人,她一蹦一跳的向着味道传来的地方蹦起,刚跳了没多久,脚步就戛然而止,小女孩望着巨大的沙发,沙发后散发出幽紫的微光。
  这种光她见过两次,一次是她出生的时候,另一次是在她死亡的时候。
  “她怎么停下了?”马明义靠的毛不思颇近,嘴唇几乎都蹭在她耳朵的轮廓上,气息扫过耳垂,酥麻麻地像一群蚂蚁爬过。
  毛不思脸颊有些滚烫,幸好现在深更半夜,看不到她红成虾子的脸颊,她偏开脑袋,刻意把两人间的距离拉得更远了些,这才又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外面。
  沙沙——
  沙沙——
  有什么东西在摩擦着地面,缓缓移动。
  “想跑?”毛不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才了然,单手撑住沙发背,纵身一跃,人就从沙发后冲了出来。
  降魔杖快她一步从手中掷出,凌厉的穿透空气,直直插入对面的白色墙壁,绽出一道蓝色的屏障,阻断了小女孩慌张逃离的出路。
  “这是我家。”女孩撞到蓝色屏障,尖叫着被弹到地上,小小的身体滚动了两圈,瞬间脱离出泥偶。
  带着笨重的身子逃跑,怎么想都没有一条魂魄冲出去的可能性要大。
  “你不是婴灵。”女孩身上带着极重的阴气,却不像之前的那个男孩带着怨念而生,寻着血缘磁场的密码找到亲人,纠缠作祟,它更像一个鬼,一个彻头彻尾的鬼。
  景园公馆闹鬼这事,毛不思来之前也了解过,没有出现过死伤。鬼魂只是固执的霸占着这栋房子,不许外人踏入,仅此而已。
  “看不见的东西那般多,我一不杀人,二不作恶,你何苦收我,不如我跟你指几个地方,你去斩妖除魔可好?”女孩偏着头,麻花辫垂在肩膀上,模样比寄身的泥偶不知美上多少倍。
  “无功不受禄,无利不起早。”毛不思张手,降魔杖受到主人的感应,蓝光一闪,飞入毛不思的掌心之中,“你扰了人间的秩序,我得了钱财收你,天经地义。”
  幽蓝飞闪,小女孩身子小,低身一猫,人就化作一团黑烟,在蓝光中快速穿梭。
  她动作没什么章法,手上也没什么恶毒的术法,唯独沾了一个快字,肉眼难辨的跟降魔杖在半空中纠缠。
  地上的泥偶倒在一旁,眼睛骨碌一转,就悄声的立了起来,默默寻着适合的时机,只等黑雾缠住降魔杖,便寻了机会飞身逃出。
  来了!
  降魔杖和黑影从窗口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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