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控梦东京-第2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独奕知道,汤颇有些和林澈较劲。诚然,独奕的梦境受到热捧,但林澈的故事总是能得到更高的评价。汤的故事魅力,来自他年轻的热忱与无羁的幻想,仿佛七彩的鸡尾酒,令人眼花缭乱;而林澈的故事魅力,则是扎根于生活和人性的,好似漆黑的卤味,是他用二十年出租车生涯慢慢熬出的。
“这次我写了一对中年夫妇,他们的爱情和焦灼。”汤把小说交给若瑟琳时,深沉地说。
若瑟琳看完小说后,看着汤严肃的脸大笑不止:“可他们并不像一对中年夫妇。汤,你别生气,这篇小说很棒,但我是说你还没有经历……”
红色的巨幕缓缓拉开,一场惊心动魄的凶杀,在全球观众面前开演。
东京巨蛋内,举着荧光棒的观众盯着巨大的屏幕,在看见肋骨的一霎集体倒吸冷气。与此同时,全球无数人捧着手机观看直播,评论和弹幕疯狂增长,每一秒钟都会出现无数粉红的“like”。
另一边,林澈的关注度倒没那么高了。他的故事进展太慢,看上去平平无奇,除了铁杆儿粉丝还在坚持,场内大部分人都转向了播放《丈夫杀死过你》的屏幕。
伦敦,IAI总部,专案组屏息看着每一帧画面。汤悄悄打开手机看评论,在心中得意,遇见若瑟琳严厉的目光,立刻抬头专注地盯着屏幕。过了一会儿,只听若瑟琳疑惑地问:“我记得你给我的小说里,并没有‘汤’这个角色啊。”
汤连睫毛都不眨,端坐着紧盯前方,仿佛灵魂出窍老僧入定。
没办法,他就是想在全球面前露面,就是不愿意隐姓埋名做幕后。或许他再长几岁就沉稳了,可他现在还是个热情的少年,只喜欢当英雄。
“林澈他居然……唉,宁愿输掉决赛都不肯暴露大丽花的案子吗?”另一边,探员们盯着林澈的梦境,脸色都有些微妙。
“怎么了,他做了什么梦?”若瑟琳暂时放过了汤,转向播放林澈梦境的显示器,然后僵住了,半晌才说,“你们还是注意点儿吧,说不定会有证据。”
那语气连自己都不太确定。
当屏幕上的男人翻过手掌,露出一颗黑痣时,全场观众起立尖叫。
猩红的帷幕再次从天而降,在全场雷鸣般的掌声中缓缓拉上。
台上,漆黑的“茧”从中间打开,身穿鲜红夹克的少年站起身,洁白的光线落在他身上,他微微笑着冲观众优雅致谢。欢呼声与口哨声淹没了大雨声,几乎要冲破屋顶。连林澈的铁杆儿粉丝们,此刻都频频回头,目光有些犹豫。
独奕在第一排坐下,一边喝水擦汗,一边注视着林澈梦境的屏幕。
忽然,他面色一变。
第六章
林澈出现在烟雨朦胧的上海街头,内心一片茫然。小馄饨的香味从早餐店里飘出,在雨幕中留下洁白的蒸汽痕迹。
他忍不住向早餐店走,看见满脸皱纹的外婆守着大锅,神情疲惫而柔软:“你还晓得回来?”
林澈心中一酸,忍不住向前跑去,可又生生止住了脚步:
这不对,外婆已经去世二十年了。
这是……梦里。
一瞬间,他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这是在控梦大赛上,全球十亿观众正盯着自己的梦境!而东京决赛的主题是——凶杀案。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主题!林澈浑身发冷,一张洁白的、带着血污的少女的脸,在记忆深处慢慢浮现。我知道一个完美的故事,可我不能说,不能说!
我该讲什么故事。面前,外婆已经盛了十二个小馄饨,林澈的内心慌乱如蚂蚁乱爬:凶杀案,杀人……我肯定听过别的故事,不要慌,让我想想。可他越搜肠刮肚,记忆中那张少女的脸就越清晰,他的手脚开始发颤。
最开始,当林澈知道决赛要即兴发挥时,他就开始害怕。平心而论,他不擅长创作和想象,他的所有梦境都来自现实,来自二十年出租车生涯中的匆匆乘客。每一次在得到主题后,他都要苦思冥想,从记忆中找到相似故事,以此制造出一场梦境。但这次……凶杀案,该死!我想不起任何的故事,满脑子都是那个女孩!
这是决赛现场,如果输了就会全部清零。静下心,再好好想……
他在早餐店的破木桌前坐下,外婆端来馄饨和生煎,一样样放在桌上:“饿不饿?快吃吧。”
林澈心不在焉地应下,继续回忆。确实有乘客给他讲过一些都市凶杀案,但都是些不登大雅之堂的谣言。他也常看一些法制栏目,但若以此制作梦境,就仿佛地摊上的三流读物。这些故事绝对不可能赢得了独奕。
实在不行就……不,绝对不可以!
“想什么呢,怎么还不吃?”外婆在锅前数着小筐里的圆签,低声问道。那声音平和亲切,在热气中仿佛飘荡了多年。
林澈抬头,对上她苍老宁静的眼睛,灰扑扑的围裙和满头银发都落在晨光里,细小灰尘悬浮于光。他鼻头一酸,想起许多年少时的往事。
他忽然明白自己要讲什么了。
他只是个平凡的市民,每日开车、做饭、洗衣、睡觉。没经历惊心动魄的人生,还被生活消磨掉了幻想的力气。四十多岁了,才第一次住进高档酒店,第一次出国,即使在梦里,他也创造不出什么东西。
可这就是他的生活啊。
再平庸的生活也值得尊重。
巨大屏幕上,缓缓放映着一个少年与外婆的故事。
那年他二十岁,有双明亮的黑眼睛,穿着回力鞋在街上狂奔,每天黄昏都有大片的火烧云,映在破旧洋楼与满墙绿藤间,晚风呼啸,裹挟整个城市缓缓旋转。
他成绩不好,又不肯听外婆的话找工作,满心幻想着下海经商,每日在外面流浪瞎混,夜不归宿。矮小的、颤巍巍的外婆守着早餐店,每天煮着馄饨张望街头,等他回来。
这个故事讲得毫无章法,进展极慢,没有任何高潮和悬念。东京现场,大部分观众转向另一屏幕。但有一些人目不转睛,看得极认真。
社交网络上,评论区腥风血雨,一片混战。独奕的支持者嘲笑林澈江郎才尽,说整个故事简直渣滓;林澈的支持者则骂独奕是抄袭犯,连篇累牍地分析林澈的梦境如何有深度。大部分人左右摇摆,一会儿“转粉”,一会儿“转黑”。但就直播数据而言,独奕的收视率是林澈的三倍多。
伦敦,IAI总部,组员们盯着林澈的梦境咬牙切齿:居然是二十年前的事,这怎么可能出现关键证据呢!若瑟琳脸色阴沉,房间内气压越来越低。
“我说,那个,”汤举手打破了沉默,“我们要不要控制下舆论,让独奕拿冠军?”
若瑟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汤低下头,尽量保持语气客观:“根据估算,冠军奖金起码在千万以上。不如入账IAI,老家伙那里也好交差一点。”
若瑟琳不置可否,轻轻“嗯”了一声。
组二组三如蒙大赦,赶紧工作起来。关于林澈的黑料和批评轮番而上,迅速占领热搜。与此同时,“汤介生”的账号迅速发表声明,澄清误会并向独奕道歉。各大网络媒体纷纷转发,“独奕抄袭事件”被迅速澄清。一大批独奕的死忠粉向“汤介生”的账号展开骂战,组二赶紧控制,引导评论向“解释清楚就好了,谢谢你还独奕清白”“期待汤和独奕合作”的方向发展。
组员们都对取证不抱希望了,干脆怀着骗钱致富的心,鼓动全球下注。他们牢牢控制着全球支持率,一旦独奕偏高,就立刻放出独奕黑料(组一写的),让林澈支持率反弹,反之亦然。
在这个注定不眠的夜晚,全球无数荧荧的屏幕播放着奇幻的梦境,电流与信息激荡传播,看不见的资本在舆论的引导下,像无数川流,汇入黑暗中的大海。
无数屏幕前面,是一双双真实的眼睛。它们翩跹睫毛,时而愤怒,时而惊讶,时而泪眼盈盈,时而满怀正义,为自己的偶像慷慨发言。无数流光映入美丽的眼球中,像一个又一个孤单的玻璃星球。
它们自我感动,并将这种感动传递彼此。
它们的感动都是被人捏造好的,它们却对此无知无觉,深陷其中,正如梦境。
少年缓缓长大,外婆迅速变老。
嘈杂的世界加速旋转。陌生口音的外地人坐在早餐店里,谈着他听不懂的事;弄堂里,头发蓬乱的妇人提着尿壶,用浑浊的眼睛盯着新贴的拆迁文件;他在鸟雀低垂的黄昏狂奔,偶尔困惑地停下,打量街道怅然若失。
那个传说中下海发大财的同学老石回家了,走哪都拿着带屏幕的黑手机,约大家在人民广场旁的面馆聚会。席间,他们称兄道弟,林澈厚着脸皮求老石下次出去带着自己,老石满口答应。林澈表明自己囊中羞涩,老石说好办,不是还有间破房子吗,可以当本钱。
少年热血沸腾,马上回家和外婆商量,却被她死死攥住房产证,冷冷地骂了一顿。他在愤怒中摔门而去,站在上海站北广场,深深吸气,却终是没有迈出那一步。
在生命最后的两年里,谨慎的、偏执的老妇人死死守着房子,一边煮着馄饨,一边张望着外孙回家,尽管他已是邻家口中的小阿飞。少年在外面撑不住了,最后“浪子回头”乖乖回家。外婆出钱让他考了驾照,安排了份出租车的工作。那时出租车运营正蓬勃,还是个相当优厚的差事。
这两年,是老人生命中最开心、最满意的日子,唯一的担忧是怕外孙听人谎话,把房子弄没了。当听林澈说,想把老屋卖掉,在浦东投资商铺时,外婆又惊又气,一时缓不过来竟晕倒。虽然很快抢救过来,但林澈从此再也不敢打早餐店的主意了。
外婆是寿终正寝的,她安详地躺在床上,晨光从窗外滴落,白色的蒸汽在四周飘荡,像是一场宁静的梦。
唯有二十二岁的林澈浑身颤抖,打破了这份寂静。
他像是个被抽走灵魂的空壳,不知道在哪,也不知道干什么,只是从内心的空洞里发抖,弥漫全身。他哭不出来,仿佛对一切悲伤都隔阂了。直到葬礼过去一个月后,他忽地在一个清晨崩溃大哭:
外婆没有了。
从他的生命里狠狠撕裂开。
再没有人站在清晨里,穿着干净的灰色围裙,数着圆签将小馄饨一粒粒推入锅中,一边搅拌,一边等他回家。
后来,他拿到了外婆的遗嘱。她把一切都留给他:弄堂里破旧的早餐店,退休金攒下的微薄积蓄,刺绣旗袍的老嫁妆。但要求他结婚前不许卖房子。
那个颤巍巍的老人甚至找过律师做公证,规定林澈结婚前无权卖房子。她甚至还标明这房子永远不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一心一意要把祖祖辈辈的房子,留给心爱的外孙。
林澈依言做了,每日朝九晚五,认真开车。他年轻的生命在一位位陌生人的旅途上消耗,被几十元的车资赋予意义。他奔命于此,踏实生活,没有时间再去幻想冒险发财。那位老石后来怎样,他是很久没有关心过了。
车外的世界越来越新,车内的世界渐渐老化。出租车顶仿佛是一面镜子,上面映着南京街的霓虹,巨鹿路的藤影,徐家汇的塔尖,美术馆的白顶,女人猩红锋利的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面,被橱窗反射;男人在街角蹲下大口吃热汤面,汗渍晶莹。
林澈感到困惑,总觉得晶莹反光的路跑得比车还快。在他看不见的脚底下,一列列巨车正轰隆嗡鸣,仿佛狭长的人肉罐头,呼啸而去,隐没于广告牌的流光。
三十岁时他娶了妻,准备婚房时才恍然意识到上海的地价今非昔比。他卖掉早餐店,到处借钱,还留下了两年的房贷。婚礼那天,同学来了很多。他携着新娘一桌一桌敬酒,酒过三巡,一西装男子醉醺醺站起身,半是玩笑半是炫耀:“小林,当年我让你买浦东的房子,你怎么不买?我那几间现在可是够养老了。”
他心中一刺,只得说:“当时小,没眼光。”
“就是,谁能想到能涨成这样啊。”席间有人附和道,“要是早知道,当年借钱也得买啊。抵得上开半辈子车呢。”
林澈身形一僵,已经不再年轻的脸涌上疲惫。
“说那事干嘛啊,有个窝就不错了。”赶紧有人出来打圆场,“林哥这新房子真不错,新娘子有福喽……”
他勉强笑笑,脑子里闪过那蒸汽中灰色温柔的眼,和满是皱纹的、紧紧攥住房产证不放的手指。
婚礼的最后他喝吐了,在酒店的休息室躺了一会儿,跌跌撞撞地去洗手间。瘫坐在马桶上,只听到一墙之隔有人笑道:
“什么玩意儿,当年明明是他家老不死占着房子不松手。别看房子现在破成这样,当年起码能在浦东换两套房。那老不死防他跟防贼一样,还专门找了律师……”
一群人哄堂大笑。
那人带着醉意越讲越激动:“我当年怎么劝都不听,里外不是人。这都是穷命,老不死受穷一辈子,还非得让儿孙也受穷……”
怒火直冲向他的头顶。他颤巍巍提上裤子,走进杯盘狼藉的包厢。一群中年男人还在大笑,一张张油腻的脸晃动着密密麻麻的黑头。他止不住地恶心,拿起身旁的黄酒瓶,狠狠摔在桌上。
“啪”一声,包厢静了。
人们纷纷围了过来:“新郎喝醉了,快把新娘子叫过来。”“扶他去休息”……无论人群怎么拉扯,他都紧紧握着碎酒瓶,双眼喷火怒视着老石。
“这,小林这怎么了?”老石后退一步,语气暴怒,“赶紧把人拉走!”
这是他一辈子唯一一回想过杀人。
但就在那喝声后,他浑身一颤,手指忽地软了。
众人七手八脚,连忙夺过酒瓶,把他扶回休息室里。他也就势倾在别人身上,任由他们把自己放平盖好被子,头一歪,仿佛真的睡着了。
第七章
剧烈的掌声淹没天地,无数荧光棒晃动仿若星河,一束光打在漆黑的舞台上,戴着银丝边眼镜的男人从巨茧中升起,接受整个世界的欢呼尖叫。
他余光一瞥,看见失魂落魄的红夹克少年,嘴角挑起不易察觉的冷笑。
“林澈!林澈!林澈!”全场观众举着荧光棒,满眼泪光,大声尖叫着他的名字,主持人几次试图发声,都被打断。
他只好走上前,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粉丝安静。没想到,这个动作激起了粉丝们更大的狂热,差不多二十分钟才平息下来。
“全球社交媒体投票仍在继续,我理解现场观众的热情,但不要忘记投票哦。”主持人话音刚落,手机、平板的光芒在黑暗中迅速亮起,照出一张张苍白的脸,“现在,我们请决赛选手独奕和林澈上台,说一下决赛梦境的灵感。”
独奕还没走到台中央,观众的呐喊便又一次淹没了主持:“骗子!抄袭犯!”“退出控梦大赛!”“抵制这种肮脏的梦境!”……林澈虽然还来不及看独奕的梦境是什么,但从现场反应看,大概是过于血腥引起了观众反感。
独奕几次试图开口,但都被群情激奋的观众打断。无奈之下,主持人把话筒递给林澈,全场瞬间安静,只听见男人低声缓缓说道:
“这个梦境,献给每一位和我一样的普通人。我们不曾经历过大喜大悲,不曾杀人,不曾经历罪恶。有些小善,有些小坏。我们的人生看似无趣……”
掌声再次冲荡了整个体育馆,很多人一边流泪,一边微笑。大雨声中,深情的音乐在四周飘拂,他们注视着台上那个平凡温柔,却有着最瑰丽梦境的男人,眼睛一遍遍潮湿。
林澈站在洁白的光芒中,微笑着回应全场星海。不曾杀人吗?他心中有个模模糊糊的声音问道。或许,不吧。
他知道,刚刚的梦境其实并不精彩。但无论结局或输或赢,他都认了。
起码,他把那件事掩藏得很好。
没人会知道的。
幽绿色的全球地图在巨型屏幕上再次展开,或红或蓝的小点从世界各地飞往东京。蓝色代表林澈,红色代表独奕。
倒计时开始了,全球无数手指还在疯狂地抽动。林澈和独奕背对着屏幕,手心都微微发抖。
最终,画面定格在被一片蓝色淹没的东京,其中只有星星点点的红色,仿佛深海里的罂粟。
当林澈和独奕回头那一霎,两人都忍不住叫出声,独奕颓然地垂下头,林澈双腿发颤,几乎摔倒。
“第一届控梦大赛的全球冠军是,林澈!而他将获得的奖金是——”
“啪!”一排鲜红的数字砸向幽绿的地图,瞬间占据整个屏幕。在看清的那一霎,林澈整个身体都软了,主持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他才勉强在全世界的镜头前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尽管下巴微微发颤。
“本届的亚军是独奕。但根据残酷的all or nothing规则,他所获得的奖金将被清零。”主持人转向独奕,“很可惜,您的三百万将永远无法成为现金了。请问,您后悔没有退赛吗?”
“不,不后悔。”独奕声音干涩。
林澈想看看那轻狂少年此刻的表情,但还没来得及转头,便被鲜花和奖杯淹没,娇小甜美的主持人一直紧跟在他身边:
“不知林澈先生此刻感受如何呢?两个多月的控梦大赛虽然结束了,但稍后我们将进行对冠军林澈的独家采访,千万不要错过……”
全球无数屏幕前,直播渐渐黑了下去;雨还在下,东京巨蛋中观众陆续散去;林澈被迅速拉入访谈间,面对巨星嘉宾语无伦次;无形之网上,电流与符号浩浩汤汤,汇成无数热烈的情感,流向一双双水晶般的眼球……
昂贵的挂毯悬于四壁,璀璨吊灯垂下,照亮橡木的家具。裹着纯棉浴袍的林澈斜倚在软榻,一边喝着英式早餐茶,一边听秘书小姐温柔地汇报今日行程。
此时控梦大赛已经结束了半年多,他的全球粉丝超过三千万,一举一动都被记者关注。相比之下,没几个人记得独奕了。林澈签约了经纪,挂名了创意公司,在每个月更新的梦境里穿插越来越多的广告。在华尔街的灯火、银座的歌声、班霍夫街的嘈杂里,林澈与西装革履的精英们握手言欢。他自身成为了一只昂贵的股票,每股资本都想往里面掺一脚。就连多年不曾联系的前妻,也三番五次寻上门。
经过半年马不停蹄的忙碌,林澈终于得了闲。他到澳洲休假,买下一栋别墅,每日懒洋洋地躺在阳光海岸,傍晚驾着游艇出海,少女在身旁娇媚尖叫,清凉的海风冲过面颊,仿佛润泽了每一寸不再年轻的皮肤。
“后天是1号,又到了更新梦境的日子哦。”秘书对他眨眨眼,“老板你的梦境做好了吗?”
“快了。”林澈皱眉敷衍道,“一大早的干吗说这个?”
秘书拿出一沓数据:“根据统计,近期您的粉丝活跃度大幅下降,这是正常的热度衰减,更需要悉心维护。公司那边的意思,是想让您提高更新频率,或者连载梦境……”
林澈的眉头越皱越深:“我哪有那么多故事可讲!”
“这个您不用担心,写手已经买好了,您只要挑选故事就好。”秘书递给他文件,“这里是二十个剧本。此外,如果没有灵感,公司还准备了专业画手、分镜、剪辑……”
林澈接过剧本,如鲠在喉:“好。”
这天他没再出门,缩在沙发里把二十个剧本看完。每一个都如此精彩,精彩得让他全身发烫心中嫉妒沸腾而出。他恍然想到,新一届控梦大赛的海选开始了,那么多年轻精彩的新梦……
这天晚上,林澈选好了剧本,洗完热水澡,戴好测梦仪,躺在铺满天鹅绒的大床上,等待睡意。
他翻来覆去,迟迟不能入眠。临近凌晨,服用了助眠的药物。困意终于袭来,他眼皮一沉,失去了意识。
灰白阴云凝滞,漏下瓢泼大雨,砸向狭小街道漫天的梧桐枝叶。路灯映在黑漆漆的地面上,流出一片橘红的光幕,树影浓烈如画。
林澈坐在驾驶座上,雨刷在面前飞晃,晶莹水珠洒落,大雨“啪啪”砸在车顶。
“师傅,到虹桥机场,赶时间!”一个戴着耳机鸭舌帽的男生钻进车里,大声嚷嚷,“请您快点儿。”
小孩子一个人赶飞机啊。林澈赶紧加速,过了几个路口都是红灯,林澈干脆一转方向盘,抄进了一条洋房小道。这条路极窄极长,所幸此刻夜深大雨,没有人迹。林澈越开越快:穿过这里就是大路,马上能上高架……
“哐啷!”忽地一声,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车还在前进,正在玩手机的男生抬头:“怎么了?”
“哪家乱堆东西,撞到了一块破木牌。”林澈骂骂咧咧,“别刮坏了车。”
也是,刚刚那声音是从车窗上方传来的,不可能是撞到人。男生低头继续玩手机,没注意到司机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鲜红的血渍,在车窗左上方随着雨水滴落,又被雨刷迅速甩开。如此几下,车窗干净如新。
我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苍白的手指紧握着方向盘,关节发青,从指尖到前臂都在发颤。
红裙子……一个白肤黑发红裙子的女孩……忽然从房顶上摔了下来!
雨太大,窄街太暗,车速太快,他根本反应不过来,猛地撞了上去!那女孩飞了出去,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比一场幻觉还快。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雨刷上仅剩的血渍也被冲刷干净了。后座上的男生还在玩手机,大雨噼里啪啦,窄街空无一人,高瘦的身影在屋顶一闪而过,橘红路灯为梧桐留下大片浓影。林澈知道自己该回头的,可巨大的恐惧绑住了他,他浑身僵硬,风驰电掣地向前飞奔。
没人会知道的……
雨水狠狠砸着,整个车窗“乒乓”震颤。一棵梧桐连着另一棵,像连绵不断的巨伞,明亮的小车在其中飞蹿,却好似没有尽头。
已经半个小时了,却连路标都看不见。林澈的脊背开始冒汗:不对劲,这条路最多三分钟就能走完。
这时,一双冰凉的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林澈没有回头,因为从车镜里,他已经看到了——
一位肤白胜雪的少女坐在后座,红裙和鲜血一同流淌。她静静地拍着他的背,并不说话,因为她脖颈上正插着一片精巧的刀片。
无数条血管,破皮肤而出,垂了下来。
林澈拼命尖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他在狭小的座位上躲避冰凉的手指,踩下刹车,拼命晃动车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不可能,她已经死了!不可能坐在这儿!全都不对劲!
除非,这是……梦?
就在这一霎,浑身冷汗的林澈想起来了:他是控梦大赛的冠军,身价过亿,早已不开出租车了。他现在正在澳洲度假,后天要在网络上更新梦境,今晚要按剧本录梦境。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心思一动,整个场景瞬间变幻。他立在洁白的虚空中,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可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来那个剧本是什么了。
奇怪,入睡前明明刚读过。他坐下想了一会儿,却连一丁点剧情都想不起来。无奈之下,他决定醒过来看看剧本。这时,他听见一声警笛。
第八章
东京巨蛋内,当少女沾满血渍的脸占据整个巨幕时,所有观众浑身战栗,爆发出惊骇的尖叫!
那正是三年前,报纸上铺天盖地的“血红少女案”。
一般而言,普通大众对一个受害者的记忆不可能这么久,但这起案件是特例。凡是见过案件照片的人,都对这一少女铭记入骨,甚至饱受噩梦之扰。
这一瞬,全球网络瞬间沸腾,几秒之间,网民已经制作出了梦境截图与案件现场的对比图。“血红少女案”被添油加醋,再次轰炸人们的视线。当年的“侦探”们纷纷跳出来,喧嚣着自己的英明。
伦敦,IAI总部,专员们纷纷击掌,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唯有若瑟琳和汤紧盯屏幕,眉头紧锁。
“这件事绝非这么简单。”汤举手打断了欢呼的众人,“你们谁真的相信,一个顶级间谍的死因是出租车祸?特别是她还刚盗取了足够摧毁世界政治体系的机密文件。”
众人都沉默了。
林澈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不是刺绣的床幔,而是一片封闭的漆黑。
奇怪,这是哪。
林澈摸了摸四周,发现这里异常狭小,仿佛一个箱子。
他这辈子去过一个类似的地方,那是半年前东京的决赛现场。这又是一场梦吗,唉,快点醒过来看剧本,后天要更新梦境了。
这时,有人打开了箱子,一道光洒了进来。林澈下意识地遮住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适应了光线——
一列刑警正站在外面,手铐反射着冰凉的银光。
林澈脑中一阵嗡鸣。他缓缓坐起,看见漆黑中一片巨大的星海。他使劲看啊看,眼前却像被蒙了层雾。过了一会儿,他意识到是零度数的银丝边眼镜脏了,扔下眼镜,这才看清——
洁白的蛋顶下,浩大的雨声中,数万名观众举着荧光棒,每个人都近乎凝滞。他们的表情或困惑,或惊恐,或悲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穿着红夹克的少年坐在第一排,直视着他,目光复杂。
这是,东京决赛现场。
震天的钟鸣响彻脑海,他几乎魂不附体。刑警冲了上来,粗鲁地铐上手铐,将他从“茧”中提出,推搡着他向前走。
他最后回头,看见巨大的屏幕上,定格着一片洁白的虚空。他以可笑的姿态坐在那儿,苦思冥想着秘书给的剧本。
错了,全都错了。在结束“凶杀案”的控梦后,他居然……又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成为东京决赛的冠军,与全世界广告商谈笑言欢,买下澳洲别墅……而作为一个控梦者,他居然分不清梦境,把这一切都当成了现实!
所谓半年的忙碌,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所有的鲜花烈火,不过是他在全世界瞩目下的南柯一梦。
他是世间最优秀的控梦者之一,却在决赛上迷失于自己的梦中,捧起了奖杯王冠。
但林澈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些了。被埋葬了三年的罪恶在梦里重见天日,他拼命掩饰的心底最深的恐惧,以这样一种方式公之于众。全世界的荧荧屏幕前,他被押入警车,等待着无尽的审讯。
三年了,红裙血污的女孩在他的梦里阴魂不散,每次都被他控梦赶走。这一次,报应终于来了。
他们,来了。
第九章
两日后,林澈被移交至IAI。
审讯期间,汤和独奕破格被允许旁听。
“你们终于来了!”被带入审讯室后,林澈的情绪激动近乎崩溃,“你们找了我三年对吗?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居然是你!”当林澈看到独奕后,他歇斯底里,“我早该猜到的,为什么最后的主题是凶杀案,为什么你会说那些奇怪的话!杀了我吧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