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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梦东京-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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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抱歉,我来迟了。”
雨声咆哮,一位穿黑色连帽衫的少年闪身进入酒店套房,还没来得及取下口罩便说:“那群记者盯得太紧,我绕了弯——”
“箱子里是二十万,你愿意退出比赛吗?”戴着银丝边眼镜的男人冷冷打断。他叫林澈,此刻穿着长风衣坐在书房,单手推出银色铝箱。
“噗。”正在取口罩的少年瞬间喷笑,口罩一边挂在耳上,另一边被气流吹翻,“你是在演电视剧吗?控梦大赛的全球赌金早已破亿,二十万连入围的奖金都不够。”
“再加上我所有奖金的一半。”男人直视他,“你现在退出,可以拿到全额的亚军奖金和一半的冠军奖金。二十万,只是我的预付。”
少年低头笑了,湿漉漉的发垂在笔挺的鼻梁上,被轻轻吹起。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们公平地较量。”林澈扶了扶眼镜,“那么根据比赛规则,输掉决赛的人将被剥夺所有奖金。你现在已经得到的三百万,将瞬间清零。”
去年,“梦境监测与录制技术”在实验室中成熟。随之,心理学史上的百年争议重浮水面:
人类是否能控制自己的梦境?
科学家在大量的样本调查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极少部分人(约占样本总量的0。01%)具有控制梦境的能力。
此结论一出,迅速在全球网络上引起热议,网民们将能控制梦境的人称为“控梦者”。随后“家用测梦仪”进入市场,每个人都开始录制梦境并分享到社交媒体,“控梦者”受到热捧,他们制造的奇幻梦境往往有几万条的评论转发。
“控梦大赛”应势而生,迅速风靡七洲四洋。其规则异常简单:每一轮比赛有一个主题,控梦者要做出符合主题的梦境,然后发布到社交媒体上由全球网民评分。评分标准共三项:真实感、控制时长,与最关键的:like or not。
短短两个月内,一场全民狂欢几乎震颤地球。在金钱与娱乐的浪潮中,“控梦大赛”一步步走向最激动人心的结局:
下周日,决赛开幕。
决赛采取了残酷的“all or nothing”规则:放弃比赛者,可以保留已有奖金并获得季军奖金;坚持比赛却失败者,所有奖金清零。
进入决赛的一共有三人:林澈、独奕和弗洛·布尔热瓦。但就在昨日,弗洛选择退赛并赢得季军,全球的焦点一下子落在林澈和独奕身上。
如果谁都不肯放弃,那么这场比赛,可能是本世纪最豪华的赌局。
“那为什么不是你退出比赛,我分你一半奖金呢?”独奕抬头,挑衅地看着林澈,咧出小猎豹一样的笑容,“我给你五十万做预付,成交吗?”
林澈低头玩袖扣,掩饰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意。
“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啊?”少年的笑容越来越痞气,他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开封过的冰酒,“你拿了冠军,我找谁要钱去?这事儿算欺诈罪,捅出去了我要坐牢。”
“如果我是你,我会更慎重地考虑合作。”林澈沉稳地说。
“考虑?”独奕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口咬下木塞,高高吐出,“我比你年轻帅气,几十家经纪公司黏在身后想要签约,全球支持率还比你高十几个点。我考虑合作?大叔,你搞错形势了吧?”
雨声磅礴,林澈按在铝箱上的手青筋暴起,就在这时,“唰”的一声寒风带雨冲了进来,桌上文档翩飞如逃离风暴的白鸽。林澈按捺住怒火转头:那少年忽地拉开了窗户,对着茫茫雨幕中的城市喝酒。
“上海又下雨了。”少年垂眼说,“我记得三年前发生过一起神秘的案件。”
那语气格外的熟悉。林澈注视着他,怒火瞬间熄灭了,冰凉的雨丝仿佛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滑,他在微微发抖。
“我看过照片,那是个穿红裙子的女孩,躺在垃圾场的血泊里,漫天大雨。”
“你……”林澈盯着他,“怎么忽然说这个?”
“恐怖案件集啊,我在网上搜的。”独奕洋洋得意地喝了一口酒,“我的粉丝们可喜欢我讲故事了,我要在决赛的梦里串上好几个,你是不可能赢我的。”
这个蠢货。林澈松了口气,那种诡异的感觉还在,不,他不可能知道……
“决赛的地点在东京,说不定也会下雨。”少年仰头喝完,随手把酒瓶一扔,“我不可能退赛,东京再会。”
独奕戴上口罩转身就走,“对了,你还有七天时间考虑退赛,可不要输光了哦。”说罢,他大笑着推门而去,任身后林澈将拳头砸在铝箱上,青筋突起又落下。
林澈知道,独奕没有撒谎,他的胜率比自己高得多。所以林澈才出此下策,想利诱独奕放弃,但这少年比他想象的更轻狂高傲。
但若让他就此止步,那也太不甘心。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却依旧是个碌碌无为的出租车司机,靠着控梦比赛才咸鱼翻身,被全球粉丝后援会欢呼,数不尽的广告商和美女纷纷涌来……但若七天后他失败了,人生将被迅速清零,三个月来的努力付之东流,他会被重新关入生活的监狱,一辈子困在出租车里,无路可出。
窗外风雨狂啸,他取下银丝边眼镜露出疲惫的脸,双手捂面,像是个蹲在街边无处可去的下岗者。
“所以当我提到案件时,林澈果然出现了情绪波动?”刚进电梯,独奕就掏出帽衫中的隐藏通信设备,低声说道。
“是的。”口罩贴于耳垂的部分轻轻颤动,另一位少年冷淡的声音传出,“体温变化,瞳孔张大,这些在探测器上都很明显。”
“但这构不成证据。”独奕声音急切,“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稳住,你太冒失。”少年训斥道,“我们的计划是暗示他,让他在梦境中下意识地提供证据,但并没有让你这样刺激他。见鬼,你就不怕他真的退赛?”
“抱歉,汤,我以为重压下他能更快暴露,刚刚有些莽撞了……”独奕喃喃地说,“现在怎么办?”
“我们准备牺牲你。”
“什么!喂!喂——”
第二章
七日后,东京,19∶46。
被称为“东京巨蛋”的巨型体育馆内,五万人座无虚席。大雨霹雳而下,在洁白的“蛋顶”上抛出轻柔的曲线。橘红的灯火刺破夜幕,灰色长路上汽车急啸,组成浩浩汤汤永不停息的光流,仿佛时光之水倾盆而泻,淹掉了灰瓦白墙的江户城。
巨型屏幕的幻光中,观众们一边摇着荧光棒,一边疯狂拍照并上传社交网络。日本能抢下决赛的主办权,是因为“控梦”这种微微中二的能力似乎格外符合日本网民的口味,他们为“控梦者”狂热地买票下注,击败美国、中国成为全球最大庄家。日本电视台都在掩着嘴偷乐,他们抢下了全球直播权,在这个收视低迷的时代定将创下久违的奇迹。
无数狭小手机屏幕的荧光中,文字、图片和短视频闪烁,emoji与like激荡。北京国贸拥挤地铁里,下班的白领正打着哈欠刷手机;京都飘摇的樱花下,赶路的游人低头看实况消息;巴黎的午后,校服少女趴在桌上,手机的流光在苍白的面上变换……
漆黑大雨中,猩红的长毯通往洁白的巨蛋,像是钢铁丛林中一条鲜艳血管。扛着黑色机器的摄影师和记者围住红毯,等待选手入场。
一辆蓝色的玛莎拉蒂划破雨幕,司机恭敬开门,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翩翩而下。瞬间,镁光灯在雨中狂闪,“咔咔咔”仿佛要嚼碎一切。男人挥手致意,走上红毯,偶尔被狂热粉丝拦住要求签名。
“现场情况看来,林澈的状态非常好,想必‘独奕抄袭事件’为他增添了不少信心。”披着透明雨衣的娇小女记者迅速伸出话筒,“林先生,您现在的全球支持率已经涨为82。3%,请问您对此意外吗?”
“其实并不。”林澈露出淡然的笑容,“天道酬勤,我的每一次梦境控制都拼尽全力。”
这句话迅速通过网络传播全球,文字与电波荡漾,社交媒体上瞬间一片欢呼赞扬。
“那您如何看待独奕抄袭事件?想必这对您也是意外之喜吧。”另一位记者趁机插话。闻言,林澈的笑容消失,仿佛一个严肃的父亲:“不,我很伤心,他太年轻容易被诱惑,但我请大家再给他机会……”
其实林澈心里正在偷笑:简直如有天助,七天内他的支持率由39。1%翻为82。3%!和独奕见面后,他绝望得开始思考退赛。但不承想,第二天网上就爆出了独奕的初赛梦境抄袭了某部小说!这件事迅速登上全球热搜,而后愈演愈烈,群情激奋的网民甚至要求取消独奕的决赛资格。
“独奕来了!”火红的法拉利上,走下了穿夹克戴墨镜的少年。他迅速被团团围住,镁光灯闪耀如手术台。“请问作家汤介生的状告是真的吗?你的初赛梦境是否抄袭其作品《人类最后的首领》?”“你是否会自愿退赛?”“关于各国网民的抗议你怎么看?”……
见鬼。独奕一边在重围下艰难前行,一边在心里对总部比中指:是的,他的梦境剧本都是汤介生写的,可“汤介生”的真实身份就是总部的探员!这些都是总部安排好的:为了避免林澈退赛,他们一只手制作出“抄袭事件”,另一只手控制服务器和舆论来煽动网民情绪,在短短七天内,将独奕从“全民喜爱的控梦少年”变成了“无耻的抄袭犯”,以此增强林澈的参赛信心。即使独奕知道这都是任务需要,但想到网上喋喋不休的骂战,他还是窝火。
不过这次任务马上就要收网了。他灵敏地躲开了空中扔来的鸡蛋,扒开记者向前走。为了取证,他们已经等了整整两个月,是输是赢就在今天了。
大雨的巨蛋内,五万名观众的欢呼中,本世纪最大的赌局即将开幕。而掷出骰子的是全球每一位网民:决赛的梦境主题,将由全球网络票选产生。
巨型屏幕上是一幅幽绿色的地图,无数黄点正从世界各地飞往东京——全球网民还在为主题投票,在比赛开始前一秒才会真正结束。
也就是说,不到最后一秒,世间无人知晓决赛的主题是什么。
台上,林澈春光满面,仰头对每一位观众问好,余光却紧张地盯着巨幕上光影的变幻。独奕低着头,按总部要求做出一副憔悴落寞的样子,却在内心暗暗发出嘲笑:
决赛的主题他早已知道。
这早已被总部内定,“全球票选”只是幌子,无论民意选择哪个,最后大屏幕上都会跳出三个字:
凶杀案。
第三章
什么!
当屏幕上跳出那三个字时,全场观众都失控大叫起来,衣装光鲜的淑女们惊吓得捂住胸口,西装笔挺的男人们面露惊讶,大声交谈怀疑统计结果有误。一些人道主义者面露愤怒,离场表示抗议。
林澈瞪大眼睛看着屏幕,独奕发出低叹:果然,这个主题太不自然了。
与此同时,全球网络瞬间沸腾:多黑暗的事,多刺激的事!这两个人将在全球的瞩目中做梦,梦出一场纤毫毕现、栩栩如生的凶杀案,把心底最阴暗的部分展现给七十亿人观看享乐!
手机的彼端,是被困在写字楼里加班的白领、在樱花下死板微笑的旅人、日复一日上学的少女……他们灵巧的手指正在屏幕上飞速滑动,无数电波从他们手底发射,聚集成嘈杂的热烈的网,为偶像欢呼,为黑色的梦魇欢呼。
屏幕上,两人喝下了帮助睡眠的饮料,一左一右登上高台——台上放着两只漆黑的“大茧”,用血红的颜料写着:夢の制御。
他们躺入大茧,合上舱门(一列列广告商的血红色的名字也显现出来)。全场瞬间黑暗,从此刻起,巨型屏幕将实时转播两人梦中的情景。
在脉脉的电波与荧光中,全世界在一片漆黑中屏息以待。
梦哪,享乐吧,双手沾血地杀人吧。
第四章
伦敦,正午,IAI总部。
“独奕进入梦境,注意观察,避免他在梦中泄露探案细节。”灰绿眼睛的女人盯着屏幕,目光严肃。
“是,组长。”陷在软椅里的东方少年懒洋洋地应道,心有不甘地说,“应该让我当探员,独奕总是犯低级错误。”
“你的控梦能力没有独奕稳定。”
像被戳到痛处,少年瞬间坐直:“不公平!林澈的嫌疑是我发现的,凭什么让独奕当探员?我不想给他写剧本,我也想探案……”
女人懒得理他:“这次取证失败,你和独奕各降三级。”
少年立刻闭嘴。就在这时,又有人喊:“报告组长,林澈进入梦境!”
“全组警戒!仔细观察林澈梦境,务必找到‘血红少女案’的确凿证据!”
汤和独奕,是同年进入IAI总部的两位年轻探员,彼此互不服气。
就在他们进入总部的那一年,发生了震惊全球的“血红少女案”。
为推理爱好者哗然的是,这是一场“完美犯罪”。三年前的夏夜,上海大雨,十九岁女生孤身入住洋房酒店,凌晨5∶10却被发现神秘陈尸于郊区垃圾场,主动脉破裂致死,浑身多处擦伤、撞击与殴打伤痕,鞋底有少量泥土和青苔。
诡异的是:一切证据都表明,她根本没有出过房间!
她的房卡、手机、钱包等所有行李都留在房间内;门窗自始至终被反锁。监控录像拍到她在19∶32进入房间,之后再也没有离开。正门、走廊、每个客房、临近建筑……每一个能找到的监控都被反复检查,19∶32后,没有一丝一毫她的影像。
这栋酒店是殖民时期留下的百年建筑,客房内还拥有老式的壁炉和洗衣道,成为可能的出口。但她房间内的壁炉和烟囱没有任何使用痕迹;洗衣道通往洗衣房,一旦进入就会被监控发现;此外,洗衣道与酒店其他两个卧室相连,但这两个房间当夜都有客人居住,一旦进入,就应被发现。
漆黑大雨中,死去的少女肤白如雪,肮脏的垃圾与水洼中,鲜血与红色长裙一起漫流,像是一幅诡异的后现代派艺术作品。
这是一桩令人绝望的悬案。
酒店被整整封锁了四个月,垃圾场被翻来覆去找遍每一粒沙子,所有能想到的细节和地点都被反复排查。全球网民每日关注,无数侦探和推理爱好者抵达上海。然而三年过去了,嫌疑犯、凶器,甚至犯罪动机都毫无头绪。有人甚至绝望地断言:
“这是只有神才能完成的杰作。”
但真相远比外界知道的更为复杂黑暗:
遇难少女的真实身份是一位间谍,代号“大丽花”。她于案发前三天窃取了IAI的资料“夭”—— 一块特殊材料制成的小圆片,其中承载的机密文件足以摧毁现有政治体系。大丽花所属的势力想要政治机密公之于众。所幸的是,“夭”以复杂技术加密,大丽花在转移中暂时没有机会解码。
暗中无数势力的眼睛正盯紧她,想要吞下她手中的东西;IAI派出十位探员追踪大丽花,两人一组,展开通缉。
大丽花以敏感狡猾著称,在逃亡的三天内,八名资深探员迅速暴露。她唯独没有发现汤和独奕——倒不是因为他们多高明,而是当时他们都才十四岁,不易引起注意力。最终,总部将取回资料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两人身上。
两人一路追踪来到上海,却在抵达当晚就发生了“血红少女案”,大丽花身亡,圆片“夭”不知所踪,有关她背后集团的一切线索从此断裂。这是“二战”以来IAI遭遇的最大失败,也差点使独奕和汤丢掉工作:这是他俩的第一项任务,被彻底搞砸。
当时,组长跟两人谈话后气得发抖。原来,那日下午两位年轻气盛的男生因为小事吵架,赌气中分道扬镳,要各自独立探案。独奕压根儿没找到大丽花入住的酒店,在浦东瞎转一夜;汤倒是成功定位了大丽花的酒店,但晚餐时走进了附近的居酒屋,喝得烂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组长深呼吸几次,对两人露出微笑:“你们可以滚蛋了。”
为了留下来,两人答应了很多苛刻的要求。而最令独奕和汤头疼的是:他们成了长期搭档。组长放话说:“如果你们不能一起合作,那就一起辞职。”
但友情这种东西是强捆不来的。重压之下,两人只好装作一副好兄弟的样子,私下却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除了任务需要,两人从不私下会面,偶然碰面都要绕道走。
唯有这次,是汤主动找上独奕的。
两个月前的早上,独奕收到了一封来自汤的电子邮件。解密后,他盯着屏幕僵住了:
“全球控梦大赛中,出现血红少女案的嫌疑犯。
编号为M3698、作者为林澈的梦境中,第3分22秒处,场景酷似当夜垃圾场布局;第4分29秒处,女主角的右锁骨上有两颗黑痣,与‘大丽花’一致;第10分03秒处,街边花店的招牌图案,正是‘大丽花’右臂上的文身图案。
我并不需要找你,但我想和你一起完成此案,让你明白,三年前是谁连累了谁。
汤”
两个斗志昂扬的少年连夜赶回伦敦,陈述林澈嫌疑,要求即刻成立专案组。
但出乎意料的是:总部干脆拒绝,理由是证据不成立。
一场激烈的法学辩论在IAI内部展开:梦境可否成为证据?一部分人声称这简直是儿戏,梦境是臆想出来的,有太多巧合和主观性,把梦当证据是对整个IAI的侮辱。另一些人则据理力争:当所有证据都消失后,梦境是唯一的证据!
法学家们简直吵红了眼,差点互扔皮鞋和烟灰缸。尖锐的对峙中,十三人表决会召开,汤和独奕旁听,心提在嗓子眼里。
“一比零,二比零,二比一……六比六!”
只剩最后一个人没有投票了。所有人屏息以待,汤和独奕却对视一眼,垂着头灰溜溜地逃出会议室,如两条丧家的小狼狗。
最后一个投票的人,正是组长若瑟琳。
那个灰绿色眼睛、不苟言笑的严肃女人。
三年前,就是她差点把两人开除。
不用等投票结果了,两人都能想象到她不屑的笑容。她是个好组长,一丝不苟、执行力超强,有比男人更坚强的意志力。但她就像是个漂亮的高中数学老师,对所有浪漫与想象的事物嗤之以鼻。
灯光灰白的办公楼里,独奕和汤走到窗边,俯瞰伦敦城。阴云凝滞,泰晤士河翻着灰黄的水沫,双塔桥呈现一种病态的蓝色,灰色的伦敦眼僵在空中,像是一座纤细而古怪的机器,人与车匆匆行着,小得像一个个数据。噢,单调的、真实的世界。这才是真实。
“对不起。”独奕耳边忽然传来轻轻的声音。他转头,看见汤在灰白的光中垂下眼,声音很低,“三年前,如果我不喝酒……”
“不是你的错。”独奕转回头,“不过,那晚你为什么会喝酒呢?”
“其实,那天我发烧了。”
“发烧了?”独奕有些难以置信。他记得他们分开时,汤还很精神。
“那天上海暴雨,为了跟踪大丽花到达酒店又不暴露身份,我只好趴在酒店运海鲜的货车底座上,积水和冷风都往身上灌。确定了她的房间号后,我几乎被冻僵了,于是决定先去吃饭,晚上再行动。”汤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很快我发烧了,浑身冷得哆嗦。为了不耽误晚上的行动,我叫了瓶酒,想喝酒取暖……”
“傻子。”独奕说,“发烧的时候不能喝酒。”
“但我害怕你提前抓住她!如果那种小案子都输掉,简直太丢人了。”
独奕身形一僵,他这才想起来,那天他们吵架后打赌了,赌谁能先抓到大丽花,也真幼稚。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趴在居酒屋睡了一夜,身上又冷又疼,醒来‘血红少女案’已经成了电视头条。”汤难堪地抓了抓头发,“这件事是我一生的耻辱,你一定要保密。”
独奕斜眼:“大家不都知道了吗?”
“不!我是说发烧这件事!”汤迅速扭头,“我一直对外宣称是贪杯醉酒,这样显得我比较风流不羁。如果大家知道其实是发烧的话,那就太丢人了。”
“哦,好。”
“那晚我做了好多梦。”汤望着灰白的天空,“我想不起来……醒来的时候,早间新闻在播放‘血红少女案’,我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那儿,无数画面在脑子里闪,可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沮丧地垂下头,“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那晚梦见了什么,可是我忘了。我不该喝酒的……”
独奕迟疑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不怪你——”
“叮!”
两人的手机同时响了:
Ω1216专案组成立,组长若瑟琳,您已入选组员,请速到B17…215会议室集合。阅后自焚。
两人抬头不可思议地抬头对视:居然成功了!
若瑟琳不仅投票通过了提案,还亲自担任组长,全权负责此次“梦中取证”!
这一日,距全球海选结束,还有三天时间。
专案组很快制定出计划:他们要派专员参加控梦大赛,诱导林澈在梦中暴露出关键性证据,同时每个取证步骤都必须合法。
经过测试,组内拥有控梦能力的是四个人,其中独奕和汤最为优秀,而汤对梦境细节的处理更细腻真实。但若瑟琳最终任命独奕为专员,因为汤在最终测试时犯了致命错误:他陷进了自己的梦里,把它当成现实。
其他人被分为三个小组:组一负责编写梦境剧本,组二负责控制全球舆论,组三负责独奕的形象管理和宣传炒作。
IAI中有人对炒作和控制舆论的合法性表示质疑。听证会上,专案组申辩道,控梦大赛中许多参赛者都有幕后推手和公司包装,这个时代连网上女装店的店主都是“网络偶像”,在社交媒体时代,这种做法无可厚非。听证会最终宣判专案组取证合法。
三天里,组一夜以继日地编写剧本,独奕按剧本录制梦境,投稿参赛。在组二的操作下,《人类最后的首领》迅速登上热搜并一炮而红。随后,独奕英俊的相貌、优秀的履历(组三编的)依次进入人们视线,其社交门户迅速聚集十万粉丝,顺利通过初赛。
之后两个月里,独奕一直保持着极高人气。这首先归功于组一的剧本——独奕的每一个梦境都堪比大电影,点击率保持在千万以上。此外,组二组三配合默契,各种新闻黑料不断冲击着公众视线:独奕女友绯闻、高考成绩、背景扒皮……仅仅两个月内,独奕拥有了一千二百万粉丝,无数广告公司跟在身后寻求签约。
可这并不是专案组的目的,而是无奈之举——取证进行得非常不顺利,不得不让独奕继续比赛。每一轮比赛中,他们都能从林澈的梦境中找到疑点:地板上的文身图案;大雨夜一闪而过的红裙;墙壁油画上的少女酷似大丽花等,但都模棱两可,无法支撑定罪。
IAI中的心理学家们渐渐都坚信林澈与大丽花案有关,并把当前情况叫作:“下意识的隐瞒与无意识的透露。”他们指出:控梦者在制造梦境时是完全清醒的,因此林澈做梦时就知道全球无数眼睛正在盯着自己,有意识地隐瞒与大丽花相关的事实,却在无意识中不断透露细节,如街边招牌、地板上、壁画等,这些细节连林澈自己都不会注意到,却在无形中暴露了他的记忆。汤和独奕都是弗洛伊德的厌恶者,这一次却相当认同。
本来,专案组想在取得确凿证据后就让独奕退赛,现在却不得不延长取证时间。组二和组三又多了新的工作:宣传并推广林澈,让他一直晋级不断做梦,直到暴露出确凿证据。但直到独奕和林澈双双进入决赛,取证还是没有半点转机。
如果决赛结束后他们还没有拿到确凿证据,就只能撤销指控,解散专案组。无奈之下,若瑟琳向IAI高层申请特权:入侵控梦大赛的官方系统,篡改决赛的梦境主题。
她指出:此刻林澈的嫌疑昭然若揭,但之所以迟迟没有确凿证据,是因为林澈在有意识隐瞒所有与“凶杀案”相关的事实。只有在决赛夺冠的重压下,逼迫他做一场与“凶杀案”相关的梦,才有可能使他暴露证据。
据理力争后,十三人会议艰难达成了一致:允许专案组入侵控梦大赛的官方系统,将决赛的梦境主题篡改为“凶杀案”。
按照控梦大赛的规则:决赛不同于以往的比赛,要求选手在拿到主题后临时构思,在全世界观众的眼皮底下直播梦境。因此,林澈不会有任何准备的时间。
已经辛劳了两个月,是输是赢,就在今日了。
第五章
为什么,会是这个主题。
狭小的黑暗中,林澈全身发抖。
他们找上门了吗?他们终于找上门了吗!
他在内心声嘶力竭,但很快药剂的作用涌上来,意识渐渐模糊。
独奕最先进入梦境。
正如无数江湖骗术和科幻电影所言,控制梦境的第一步,是要意识到自己在梦里。
有些人,在做梦的时候永远意识不到自己在梦中;有些人,偶尔能感知到这是梦,但一旦感知到马上醒来;而如果,你能意识到自己在梦里,并试着操控它,那么恭喜你,有机会角逐明年的控梦大赛了。
但实际上,对于控梦者而言,最大的问题不是控梦,而是如何区分梦和现实。有些人甚至会陷入精神上的恐慌:我一切的生活,是不是一场梦境?
这并不是一个心理学或生物学问题,而是一个哲学问题。早在柏拉图的时代,“洞穴中的影子”这一比喻便令人恐惧,笛卡尔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提出“我怀疑一切,但我唯一不能怀疑的是我怀疑,所以当我怀疑时,我存在。”即著名的“gito ergo sum(我思故我在)”;量子物理学家将“非实在论”推向极致;而普通大众对“缸中之脑”和“梦中梦”的讨论经久不衰。但实际上,让你疑惑的所有问题,千年前先民们都已讨论过了:“方其梦也,不知其梦也。梦之中又占其梦焉,觉而后知其梦也。且有大觉而后知此其大梦也。而愚者自以为觉,窃窃然知之。”
但对于独奕而言,区分梦和现实相当简单。当他站在夕阳渐沉的海边,湿润的海风拂过面颊时,他立刻蹲下身抓了一把沙——每一粒沙都有指甲盖大小,他瞬间明白了自己在梦里,试图控制周围一切。
独奕的梦境总是粗糙到令人发指,颇有点建模的味道。汤对此非常不齿,独奕却不以为意:起码他不需要陀螺就能分清梦境和现实,也绝不会像汤那样迷失在梦里。他是梦境的绝对操纵者。
他心思一动,深红的帷幕从天垂落,上面绣着六个大字:
“丈夫杀死过你”
毫无疑问,这是汤写的决赛剧本。
独奕知道,汤颇有些和林澈较劲。诚然,独奕的梦境受到热捧,但林澈的故事总是能得到更高的评价。汤的故事魅力,来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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