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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行-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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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白坏了涂山清名,懂?”
  他点点头,还想再说什么,我已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
  一路疾奔回洞府,灌了满喉咙凉风,嗓子眼里又酸又疼。忽然觉得很口渴,四处扒拉还有没有剩下的无忧酒。我不需要他出现,不需要他来弥补什么。我只需要患兽,患兽是唯一能让我麻木忘忧的一剂灵药。
  数不清的空酒瓮一个摞一个,从石洞地面直堆到穹顶,似大堆沉默透明的尸骨。找了好半天,才床角底下捞出仅剩的小半口。
  又是一场酩酊。其实人只要想醉,喝的是酒还是水,都没什么区别。睡着了,毕竟比清醒着开心。
  事后想想,如果我当时能多问一句,“你要去哪里?”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可惜我没有。
  再又三个月以后,哥哥一大早敲开我狐狸洞的门,神色复杂。
  我揉一把惺忪睡眼,手里还拎着酒瓮,摇摇晃晃几乎撞上他胸前:“怎么?”
  他皱眉:“你跟我出来一下,山门口有人找你。”
  “……谁?”
  “敖临渊。”
  “不见。”
  “他至多只能再留半个时辰,白泽那帮人也在。他有东西要交给你,谁去拿也不肯松手……你去看了就知道。”
  一股寒意从脚底蹿起。长久没有跨出过洞府大门,不知不觉竟已是隆冬。
  我想了想,回身从床头取下那把落满了灰的长剑,直朝涂山脚下奔而去,哥哥在后头紧追不舍:“我只让你去看看,你拿剑做什么?”

第七十三章  空琴醉生
  好几团颜色各异的祥云七扭八歪挂在树梢,一眼便知,是东皇手底下那几个妖神又齐刷刷列阵到场。
  人还未至,冷嘲热讽先纷纷钻入耳中:“水族的终极梦想是什么?浪啊!一浪高过一浪。这下浪大发了,把自己拍里头了吧?一世英名啊,毁得干净,落个这等结局,啧啧。”
  “白泽君,咱们要是把他带回昆仑墟,云梦泽那个龙宫宝库……”
  “甭惦记,瞧见没,现摆着的例子,其实钱多了,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能这么想,说明你还不够有钱。”
  我翩然落地,挥挥衣袖把那几团彩云打散。不够有钱的鸟人毕方人穷气短,脸色便不大好看:“棠君上神这是何意?这就是涂山的待客之道?”
  “有请而来的才叫客。本上神对不速之客,向来待的就是这个道。几朵破云好没眼色,挂得忒不是地方,挡了我涂山的风水。怎么,有意见?有也憋着,不用让我知道。”
  毕方面孔僵硬,动了动脖子,终究没敢再回嘴,将翅膀拍得啪啪乱响。
  做上神就是这点好,不用再谨小慎微顾虑旁人脸色,偶尔使个性子,一干闲杂人等不想接也得接着。
  白泽咳嗽一声,似笑非笑斜眼看我,但他开口时,说出的却是异常和蔼的话语:“这位就是之前同龙王一道下凡历劫的涂山帝姬?果然一朝飞升,今非昔比。”
  哥哥冷着脸,在一块大青石后头对我招招手:“妹子,过来。”
  我屏住呼吸,紧紧咬牙,不知不觉举步迟缓,朝巨大的青石边挪去。
  有男子斜倚青石,白衣拖曳在地,周遭方寸之内,遍地枯草凋零。
  那双肩仍旧清瘦单薄,如一抹虚浮侧影,一动不动望向虚无之处。寒冬的山风瑟瑟包围着我,四下再无别的声音。
  我忽然不敢靠近,小心地唤了声:“临渊。”
  白衣褶痕如水,波澜不惊。或许是北风太嘈杂,遮盖了我细如蚊吟的声音,他没有听见。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泥塑木雕般的身影面前,蹲下。
  映入眼前的,是张空洞、木然的脸。一双不可见底的深眸,直映着天边流云舒展,毫无半点波纹。无悲无喜,无情无绪。指节苍白的手中,还紧握着一个玉瓶。
  我顺着他专注的方向望了一眼,前方只是块阴沉沉寡白的云天,什么也没有。
  “……他,他怎么了?”
  哥哥掉过头,似是不忍再看:“把他从黄泉海捞上来时,就已经是这个样子。”
  老白泽捧着从不离身的书简踱上前来,字斟句酌将前事挑拣着讲述了一遍,我才终于弄明白,这三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临渊手中紧扣不放的,是这天地间最后仅存的一瓢妙方泉水。
  妙方境灵泉,能度魂魄逆越劫波,逃脱死门,不入寂灭。也是唯一能让千葵从长眠中醒来的药引。
  他终于还是践了约。
  太虚黄泉,划出阴阳交界。肉体凡胎一旦越过,即形销骨毁。生魂跨入,转瞬便成死灵。无论神仙还是妖魔,想要潜下黄泉海,都必须显出本相,卸去一身修为。
  他为了去寻那妙方境,汲取灵泉,重伤之下勉力强撑,击退无数凶灵魑魅,才终于能够靠近灵泉。
  临渊曾和我说过,黄泉海恰是西海的门户之境。
  这样大的动静,瞒不过西海守卫。
  琰融的爱妾夜来偷出龙宫秘药“醉生梦”,欲趁乱将虚弱的白龙擒获在手,却被琰融发现,恼她心有二志,或许爆发争执,推搡之中,竟失手将一整瓶“醉生梦”,全部倒入黄泉海。
  “醉生梦”,传闻中的水族秘药,饮下一滴便可消解万古忧愁,两滴则忘尽前尘,三滴神志全失,虽生犹死。夜来倒下去了满满一瓶。
  而化作龙形的临渊,正深潜在黄泉海底,无处可避。身中醉生梦之毒,神识骤然涣散,再不复清醒。没有人知道他在水底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只是猜测,龙形在摆尾挣扎之时,不慎扫得泉眼坍塌尽毁。鸿蒙始判太初,就与天地共存的这汪灵泉,行将枯竭。
  天界为之震惊。东皇大怒,下令彻查始终。
  琰融百般辩白,当时场面混乱,实在记不大清。与鲛女的攀扯,约莫在推与未推之间。夜来则将全部过错抛给琰融,自称失的那回手,在滑与未滑之间。
  然泉眼终是坍了。
  天族诸神揣摩东皇脸色,不约而同将这滔天重罪扔到失去灵识的临渊身上。
  天极帝星出阴山。他不会放过他。
  天倾地陷,黄泉水竭,混沌重临。
  我为什么要说出那样的话?
  白泽说,南海龙君冒死潜入黄泉海,花了三个日夜才把重伤垂死的白龙寻回。
  可那时,他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虽然睁着眼睛,却仿佛陷入最深沉的梦境,麻木不知人事。
  给他包扎伤口,他浑浑噩噩,既不知配合,也不知拒绝。没有欢喜,没有悲伤,再没有正眼看过一个人。只是紧紧攥着手里的玉瓶,谁也掰不开,取不走。
  南君苍凛挺身而出,与天族交涉,将这戴罪之身接回南海,不惜修为替他过血逼毒,可无论耗费多少力气,皆如泥牛入海,半点回音也无。
  三个月后,他口里含糊不清吐出两个字:“幼棠。”从此又再无一丝声息。
  眼看东皇给的最后期限已到,苍凛无法可施,只得传讯与哥哥,将临渊带来涂山。说的是,若能把这拼死取回的灵泉交还给念而不忘的人,也算了却他最后一桩心愿。
  幼棠。幼棠。他忘了一切,连自己也不再认得,却还记得我的名字。
  我握住他的手,轻贴上自己的面颊:“是我,我是幼棠,我来了。”
  他很顺从,任由摆布,仿佛可以这么安静地枯坐上一生一世。
  他只是记得那个名字,已不再认得我。无论跟他说什么,他全然不知,木雕似的直视前方。
  我浑身力气流失殆尽,慢慢地蜷膝跌坐在他腿边。
  一口气不来,向何处安身呢?
  满山青帐里,万千宝轮之中,男子素手轻挥,祭出观沧海,扬起俊美无双的脸庞,含笑说:“你可以叫本座龙君,也可以称临渊上神。”
  是这一世的初遇。
  为替我担下千年雷劫,他出尽百宝,放贷耍赖,厚着脸皮硬要将我诓去东海:“跟着龙君混,谈笑有豪情,红颜不薄命。”
  龙宫灯火阑珊尽处,也曾执手温柔允承:“你放心。妙方境一诺,言出则必行。”
  人人说东君脾性难以捉摸,战名横扫八荒,何等疏狂睥睨。我却见过他眉目含情,软语求娶:“答应我,好不好?”
  对他的爱,像一盏孤渺青灯,伸手触碰,会烫;放手退却,会冷。
  言笑晏晏,历历在目。一股辛酸热辣直冲眼眶,直欲迸出血来。
  白泽等一干人,终于等得不耐烦,上前催促。
  “把那玉瓶取走,人快些交出来吧。托赖南海龙君作保,才能将他带来一趟,也别让苍凛君难做。我等赶着回昆仑墟复命,实在耽搁不起。”
  临渊依旧沉默,不知我在为他哭泣。
  可哭泣没有用。我站起身,重新握紧手中长剑。凡世富春江畔,我劈手从临渊掌中夺下的那柄青锋。他守了我那么久,如今,换我来保护他。
  “要把他带走,需先问过我手中这把剑。”
  重楼说得无错,我身上既有仙脉,亦有魔骨,天地之间举世无双,如今又承了上神品阶,真要动起手来,十个白泽也讨不了多少便宜。
  可哥哥跨步横栏在当中,语气不留一丝商量余地:“你要为了他,把涂山卷进谋反的麻烦里?”
  我浑身颤抖起来。他沉声又问:“东皇手下可调之将,远不止这十大妖神,你自问能打多少?”
  满腔战意,骤然如沸水浇入冰雪。
  长剑哐啷落地。
  “那我便随他同上昆仑墟吧。也不是没去领过罪,不是吗?”
  我轻轻把玉瓶从临渊手中取出,交到哥哥手上。回身将那木无知觉的身体揽入怀中,他微带潮湿的黑发间,有熟悉的清冽水泽气息。就这么一动不动,好似造化从来不曾将他夺走。
  “玉谱为证,天地载册,无论生死,我都是他许嫁之妻。纵有天大的罪过又如何,两人同担,总好过一个。”
  我做了最坏的打算,得回一个没有糟糕到底的结果。哥哥劝我不住,只得回洞府禀了父君。
  据说父君破关而出,直闯补天宫,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直磋磨了七天七夜,才终于请动娲皇出面,同往昆仑墟。
  狐帝和娲皇的颜面,加起来分量不轻。更何况,女娲还带去了许多当年补天所遗的五彩卵石,允诺将坍塌的妙方境灵泉泉眼砌垒复原。
  这些种种,都是我被囚在空琴山后,听说的事情了。
  空琴山地处莽莽大荒之最北,超离三界八荒之外,没有四季之分,终年漫山大雪,寸草难生。
  任何神仙妖魔,一旦落入空琴山,便是有通天的法力也使不出,和一介凡人没多大区别。唯一的不同大概是,凡人没办法在这么恶劣险绝的地方长期生活下来。划此山为牢,就是最终的惩罚。
  好在,我和临渊没有分开。
  空琴山很宁静。除了深夜风雪呼啸,听不见任何声音。山谷银白满目,长空浩雪飞浮,除了日升月落,连飞鸟的影子也见不着。
  我伐了几棵雪松,搭了间木屋用以栖身,结果一觉醒来,门外头堆的雪比人还高,只得又重新开了个天窗以供出入。唯一的不足是,天上下冰雹时,屋里也需打伞。然而我们没有伞。就算有,什么样的伞也挡不住这么重的风雪。
  思来想去,还是按做狐狸时的习惯,寻个看着大小合适的山洞,收拾打扫出个窝来,和临渊搬了进去。
  他伤势未愈,有些畏寒,我便把原来造的那间松木屋给扒了,再劈成柴,燃起火堆,每日将山洞烤得红亮亮、暖融融。
  薪柴除了可以烧火取暖,还能烧水做饭。
  可惜空琴山找不到什么吃的,那么厚的雪盖下来,别说蘑菇,连稍微细弱一点的雪松都能压折。我们最常吃的东西,是烤松子仁儿。那东西若论果腹定然没戏,还不够塞牙缝的,无事时不过当个消遣。不幸中的万幸是,遭贬之前好歹是一双上神,不吃东西起码不会饿死。
  松子被松木烤得焦脆金黄后,有股浓浓的松脂香,弥漫在石洞里,好几日都不曾消退。临渊似乎很喜欢,我便多采集一些,烤好了堆在石灶边,留着给他换药时用。
  最初三个月,每晚都需要烧许多滚水,给他清洗换药。
  第一次看他没穿衣服时的样子,却是为了包扎伤口。没有杂念,也顾不上害羞,只有难以言说的心疼。盘曲狰狞的伤疤蜿蜒过前胸腹背,在块垒分明的肌骨轮廓上纵横交错,深的深,浅的浅。发红的那些将快要愈合,青紫的就是还余毒未净。
  用手掬起清水浇过他似毫无知觉的身体,指尖传来甜暖的热度。
  龙性喜水,但未愈合的伤口沾了水却很痛,这时候往他手里塞一把烤熟的松子仁,就能哄得他安静下来。
  空琴山除了冰就是雪,哪里来的草药呢?唯一能找出的治伤之物,就只有灵狐血。我每日都需将换下的纱布洗净晾干,再咬破腕脉,将鲜血涂在上头,浸满,再重新缠裹在他的伤口上。
  拾叶为薪,野蔬豆羹。日子初时有些辛苦,习惯了也没什么。
  有临渊伴在身边,我觉得无比平静满足。
  如果这就是命运。他就是我的命运。我变得无所畏惧,再也不会害怕,心意从未如此笃定,勇敢地走过去,不管未来面对何种艰难困苦,都甘之如饴。
  我每天都和他说话,他初时无动于衷,连眉心的一次微耸也不曾有过。那面容安静美好,眉目澄净得与世间险恶风浪毫无关联。
  有时伸出手,用掌心贴住他的胸腔,那里的心跳很和缓,一片风平浪静。没有厮杀、没有倾轧、没有欺骗,也没有暗算和阴谋。或许在内心的那座战场,他已经放下了刀剑与铠甲。
  失去灵识后的临渊,变得如同婴孩,整个人像被包裹在透明琥珀里,安静茫然,需要保护。
  一年后的某个早晨,他终于学会了开口说话。
  我被刺目的雪光照耀醒来,睁眼便望见对角的石床上空无一人,直吓得手脚冰凉,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就奔出去找,却见临渊正坐在悬崖边,手里拿根树枝不知在划拉些什么。
  晶莹白雪上,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幼棠。
  滚烫的泪水涌出眼眶,化作明净珠粒,颗颗砸在他手背上。
  他似有动容,艰涩地开口,长久未曾发声的嗓音,低沉喑哑:
  “幼棠……会找不到……回来的……路……我……等她。”
  那个令人心碎的梦境,竟尔以这种方式,重新应验眼前。
  只如今我俩掉了个个儿,在刺骨冷风中等人来寻的,变成了他。
  我抚着临渊冻得发青的脸,柔声轻哄:“临渊,乖,我带你去找她。”他便听话地任由我牵着,往回走。
  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慢慢好起来,就算不能复原如初,也没有关系。我会一直这么守着他、照顾他,不让任何人伤害他。
  第二天我便继续砍树,几乎把背阴山坡上的雪松祸害得干干净净,才凑出足够的木棍,在悬崖边扎了道长长的篱笆。免得我一时看顾不住,他到处乱跑,会有危险。
  后来,我再喂他喝水、给他擦身时,他会紧紧攥着我衣袖,问:“你是谁?”
  我便告诉他:我是幼棠,你的夫人。
  他低头,喃喃重复:“幼棠,夫人。”
  许是松堆烧得太旺,跳跃火光在他眼底掀起微乎其微的漾动。

第七十四章  离弦再续
  等临渊身上的积伤完全好利索,已经是四年之后。这四年,我腕脉上取血的口子从未得以愈合。但一切都是值得。
  临渊学会说话不久,虽然还是语声模糊,断句也磕磕巴巴,但我仔细倾听,总能明白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当年他教我说人语,也是这样从无厌烦的耐心。
  第一个来空琴山探望我的,竟是阔别已久的大垂。
  他给我送了许多锅碗瓢盆、被褥灯油等零碎杂物,也带来了外界的消息。
  我并不大关心,腾出手来收拾石洞,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两句。
  临渊留在涂山的那瓶妙方灵泉,果真有起死回生之效,阿娘如今状况已大有起色,想必再过个十年八年就能醒来。琰融自接掌东海后,日渐跋扈,东皇很快便故伎重施,以他御下不严纵容爱妾投毒行凶为名,削权罚在西海禁足。讽刺的是,那投毒行凶的爱妾夜来,却未曾受到什么责罚。据说她在昆仑墟东皇座下一番声泪俱下的陈情,很是楚楚惹人怜,竟又被东皇留在昆仑神宫,照样宠冠三千,呼风唤雨。
  东海现如今同云梦泽一道,暂归南君苍凛照拂,太玄也被从泉台放出,仍担着龟丞之职。
  重楼将当年从琰融和司宵手里抢夺的鲛女放归东海,从此隐居太微垠,再不过问世事。但在这之前,大垂已经从押送鲛女的队伍里救出了姜夷。为给姜夷养伤,两人一道在玉琼川待了不少日子,被锦芙奉为上宾。小日子过得顺风顺水,难免饱暖思那个啥,也就顺便发展了一下感情。
  四海情圣雍禾君的死缠烂打没有白费,终于得偿夙愿,被女龙皇娶回玉琼川,成了鲤国唯一的王夫。送亲队伍史无前例的盛大,婚礼在阗星城新任夜叉王小春空的主持下,进行得很圆满。
  哥哥之所以暂时抽不出空来探我,实在是因为刚飞升完上神,又和昊天大帝之女龙吉公主定了亲,忙得分身乏术。这位龙吉公主又称红鸾星君,也是曾给我算过姻缘的那位美貌女仙。她告诉我,将来为我承过第一个千年劫的人,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夫君。万花丛中不开窍的哥哥,身上的姻缘红线并非被遗漏,而是被红鸾星君留给了自己。
  如今想来,缘分真是玄奥。
  因着这一层关系,涂山氏和西方天帝成了儿女姻亲。龙吉公主的兄长穷奇英招,曾为我前往涂山报讯,哥哥便替他向岳丈讨了个情,使他不必再长久流放在积石山,受颠沛之苦。英招流落积石山的日子里,收服了不少游荡山野的四夷魑魅,被驯化成为他手下战力不容小觑的一支庞大军队。昊天大帝对此很满意,只觉逆子悔过自新,终于成器。
  故人们无论远近,都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大垂絮絮叨叨说了半宿,佯佯伸展四肢,叹道:“这破地方真冷啊!冻得我耳朵都快掉了,真难为你怎么过的这些年。”
  我替临渊掖好被角,笑着朝他身上撒一把刚烤好的松仁:“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那俩耳朵立不起来也不是一天两天,这借口找得实在令人发指。这不,刚和姜夷定了亲,耳朵就又往下耷拉,可见以后定是个怕老婆的,唯有自求多福。”
  大垂抓起松仁塞进嘴里,嚼得嘎嘣作响:“啊呸!看他这样子迷迷痴痴的,话都说不利索,也不懂怎么怜香惜玉,还得你整天伺候吃喝拉撒,到底谁该自求多福还不一定。哎,你要哪天实在熬不下去,不如我就舍生取义娶了你得了,我家姜夷性子好,定不会计较。佛祖说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和大垂斗嘴,也算漫漫长夜里难得的消遣,遂装出个为难神情:“大垂,实不相瞒,其实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闺中密友……”
  “你这话太伤人了,我好歹是个男的,他身上有的,我也不差什么。”
  我看一眼临渊,他已睡熟了,被子上倒凸显出一些很是耐人寻味的轮廓。便侧过身子,让出个合适的角度来,再望望大垂。
  “你确定?”
  大垂满面惊骇,当即倒吸一口凉气:“涂——幼——棠,活该你死去活来也嫁不出去啊!”
  我默了一默,随即无所谓地笑笑:“反正如今我俩已能长久厮守一处,嫁不嫁的,无非走个过场,又有什么区别?日子不还是这样过。”
  大垂也有些讪讪,揉着鼻头:“话不是这么说……”
  可话究竟应该怎么说,他又支吾不出来。
  半晌又道:“我说,幼棠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无辜瞪他一眼:“咱俩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我的傻看起来像装的吗?”
  大垂闷闷垂下脑袋:“那倒也是。”
  一时两厢无言。
  过不多会儿,他耸了耸肩,叹道:“其实吧,你们有没有想过,生几个孩子,长日里也好有些消遣。像这样每天大眼瞪小眼,除了刮风就是下雪,终归孤清了些。”
  “空琴山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两个人受苦还不够吗?再说,我们……毕竟还没有成亲……你想多了。”
  这下换作大垂瞠目惊叹,托腮作诧异状:“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桃花满天的东海龙君,私下里竟如此冰清玉洁,两万多岁高龄还是条童子龙,炖汤一定大补。”
  边说边哆嗦着伸爪,往临渊被子上拽出件旧灰鼠皮袄来。临渊却不知何时醒转,紧紧攥住那袍子:“衣裳,我的,不能借给别人穿。”
  大垂愤愤抽回手,又去扒拉我肩头那件,同样被按住:“她身上的,也是我的。”
  我抿嘴偷笑,转身往火塘里多添了几把松枝。
  大垂跳脚不迭,调出个凶巴巴表情凑近了,吓唬临渊:“你仔细看看,我是别人吗?我是你小舅子!”
  临渊却不再搭理,自顾将身子转过,面朝石壁,又沉沉睡去。
  大垂走后没多久,哥哥终于也寻得机会,到空琴山探了我一回。
  彼时我正在一棵高耸入云的雪松下打坐,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熟悉身影,正蹚过齐腰深雪,越来越近。老哥在我面前站定,问道:“我那妹婿呢?”话刚说完,一堆雪雹子便噼里啪啦砸下,瞬间把他埋没了顶。
  我吓得一蹦三尺高,赶紧四爪并用,把亲哥从雹子堆里刨出来,抱歉地指指上头。他抹一把脸颊上挂住的雪水:“我知道了,他在树上。”
  “真是不好意思,他最近在练习降雪,但是……呃,还不大熟练,哥你多担待……”
  临渊的本相是龙,无论是否修行,天生便有呼风唤雨、调动云雾霜雪的本能。在空琴山虽然半点法术也使不出来,但天性还是要勤加练习,能恢复一点算一点。
  老哥抽了抽嘴角,涩涩道:“妹子,你这跟带孩子似的……”
  把临渊从树上唤下来,便领着哥哥回小石洞歇脚。
  这洞不大,三个人也就塞得满满当当。门口垒了个石灶,内中一石桌、一火塘,再就是两张石床一左一右,分别凿在石洞两端。
  我豪气干云地朝里头比了比手:“地方小,招待不周,连椅子都摆不下一把,石床倒是有两张,你看上哪儿就随意坐吧,无碍的。”
  说罢便忙着生起炉灶,将新汲的雪煮化,不多时烧出杯滚水来,以水代茶。
  哥哥自去我那张床上坐了,半晌不说话。忽古怪地看我一眼:“你们前世又不是没做过夫妻……呃,虽然那个洞房之夜是惨了点,但你有没有想过,故景重温,说不定能唤起他的一点回忆?”
  我一个趔趄,生生从灶台边栽了下去。好容易爬起来,目瞪口呆将他望住。素来清心寡欲、冷漠如冰的涂山少主涂九歌,自从成亲以后,思路果真开阔不少,变得敢想又敢说。
  老哥自谓来一趟不容易,拣日不如撞日,何不就趁今朝替我俩做主,了却这桩心事。天地是现成的,长兄如父,在他面前拜上一拜,便算正式结缡。
  哥哥热心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在这个简陋至极的石洞里,和临渊跪过天地,拜过兄长,又折来树枝当筷子,吃了许多烤得松松脆脆的松仁,就此成了亲。
  空琴山地气殊异,仙家不宜久留。哥哥将带来的包袱给我当作贺礼,驾云告辞。
  我打量那包袱,早被摊开来,杂七杂八的物什占满我整张石床,便有几分明白了他的意思。
  临渊坐在火塘边,眉目安和,不知想些什么。安静的面庞像极晚夏桃实,细而透明的薄绒似有还无,凉白之中透出几丝水润的绯色。澄澄火光映照下,颈似白玉,如琢如磨。
  发梢的雪水融化,自脸颊滴下,一路蜿蜒,又沿着他的喉结,从领缘滑落进襟怀。
  我走过去,坐在他膝上,轻轻用指尖描摹那滴雪水留下的痕迹。
  “临渊,你今天学会降雪了,很了不起。”
  又拉起他一只胳膊,轻轻环过腰间:“所以……这是你的礼物。”
  他的呼吸很暖,渐渐变得低促。睫毛轻颤,在鼻翼投下浅影。片刻后,终于将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臂抬起,迟疑地拢了过来。
  唇齿如甘蜜清凉芬芳,躯体似岩石坚毅滚烫。
  像小孩子吃糖,有了一颗,总忍不住想要接着品尝,好奇下一颗是什么滋味。
  我很慌乱,紧张得甚至不敢闭上眼睛。旧时噩梦太令人恐惧,又怕他毫无应有的反应,那才真正不知所措。
  怎么办怎么办,脑子里乱哄哄,把看过的凡间话本册子全部回忆了一遍,发现还是没有头绪。短短一瞬,已辗转过千百个念头,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他要万一不会,那我岂非骑龙难下……简直太无助了。
  又不知怎的,想起当年在龙宫做婢女、年少无知时,曾无意中听小叔叔太玄和侍卫在殿门外聊些少女不宜的私房话题,说是蛇族交尾,怎么都得好几天才算完,龙就不好说要多久。我甚苦恼,自己虽也有一半龙形,但一次几天几夜这种强度绝对是不行的,只好委屈夫君。
  他的手终于摸索到裙裳纱结,一扯便松脱。我心里一松复又一紧,还好他会,他居然会,他怎么会……他果然会。而且,相当地会。
  发丝缠绵的温柔,眼角眉梢的触动,鼻梁的峻挺,唇角的温软。
  某一刻,终于忍不住蹙眉,在他颈侧轻轻咬了下去。
  绵亘千年的痴缠爱恨,似在浮沉中寻着依凭。情浓之极,眼角便有些许晶莹。
  他摸到那泪珠,忽然停住,眼神迷蒙,有些无措地喃喃:“别哭……我……我轻一点……”
  我惊却睁开双眼,指甲快要陷进他肩头,迭声细问:“……临渊?你记得我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记忆如潮汐涌来,痛楚中亦裹缠着难明的渴望,充实而圆满,难耐又不舍。
  他却沉溺不答,十分投入,只低低俯在耳畔呼我的名字。从额角到唇峰,辗转研磨,轻飘飘的,云一样游走。一呼一吸,一张一弛。就像那些过去的岁月,峰回路转,一步一曲折。
  洞外风紧雪急,石室内煦暖如春,覆着一层薄汗的肌肤,看上去愈加鲜洁晶莹。
  那本编造得香艳骇人的《龙狐传》,终于实至名归。
  我不知道他神识中支离破碎的记忆,究竟有没有因此而清晰一些,但接下来的日子里,孩子气的临渊变得愈加黏人,并且身体力行地尝试了享用礼物的一百八十多种方式,乐此不疲。
  山坡上的松子都被摘得差不多了,等新的长出来还需要一段时日,我无事可做,晴天牵了临渊出门晒太阳,阴天就腻在洞里窸窸窣窣。掐指一算,空琴山一年到头下雪的日子几乎超过三百六十天,天公作美。
  我问他:“你喜欢吗?”
  他便迷迷糊糊“唔”了声,弱眼横波,将下巴蹭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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