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半窗淡月-第1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容素轩终于缓缓长身而起,走到她的身前,居高临下俯视对方。温婉含笑,喃喃低语道:“果然忠心呢。”温和的笑容中渐渐泛出冷削,笑音渐弱,语声渐微:“善儿也说这件事关乎小姐清誉,必然马虎不得。还好如今只有你知我知而已。若然此事流传出去,我定会很不欢喜。”说到后来,语音竟有了阴寒之气。

善儿的微笑僵在脸上,只觉一股莫名的凉意游遍全身,额角亦微现汗珠,忙磕了个头,连连颤声道:“善儿决不会泄露半句,请公子放心。”

容素轩再次低头望了她一眼,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适才流露出那种令人惊栗的寒意,刹那之间,便在温柔的笑语中化去:“既如此,你便先下去罢了,好好侍候小姐。”

善儿竟如获大释一般,连忙又磕了几个头,匆匆退下了。

容素轩久久站在原地,轻笑如昔,只是面容摹地变得比平日还要白了几分。

帐内是死一般的静寂,炭火的残光还在星星点点般闪烁。橡木桶中朦朦的水气如雾,素卿的身体在这缥缈的白雾的包裹中,只觉得深沉的倦意,倦意来得如此迅速,像是浪花卷去贝壳一般,霎眼间便吞没了她,神志渐渐被散去,呼吸渐渐沉重,眼帘渐渐下垂,眼前的一切,也渐渐模糊、模糊。。。。。

朦胧中,有人缓缓自门外走入,她想回头去看一眼,但那脚步声已走到她身后,随手拿起帕子,温柔的为她擦背。素卿这才从迷芒中略微清醒,沉重地叹息一声,嘶哑而微弱的说:“善儿,我自己来。”

然而身后的人并不出声,只有冰冷的手指划过在她柔软的颈子和香肩。如同被电流击中,素卿苍白而绝艳的面容此刻瞬息变得冰冷,秋波中虽有光芒闪动,面目上却无半分表情,麻木的,仿佛被人点了穴道。

无边的沉默,无边的静寂。。。。。

木桶中的水渐渐冷了,心中深邃的痛苦却越来越浓。素卿原本木然的眸子中,慢慢充满了酸楚和幽怨的流光,还有几分说不出是对他还是对自己的嘲讽。又过了很久才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轻柔的声音无波无澜,哑声痴痴道:“这便是轩想要的罢?”

没有回答,容素轩只是无声将她洇湿的发丝紧紧的缠在手指上。

素卿的心沉了下去,沉得更深,心底冰冷如霜。

毫无预兆的,一股猛烈的力道将她的头发向后拽去,素卿吃痛,情不自禁惊叫了一声,身子再也坐不稳,猛地溜入水中,几口冷水吸入肺里,呛咳不止。连忙挥舞着胳膊去抓桶壁,容素轩见状加大力道,一把将女子的游鱼一般的娇躯从水中提起,激荡的水花如珍珠连成一片,溅湿了他的月白长袍。

容素轩失去了那和煦如风的镇定,面容间是一片茫然之色,凤眸里流溢出奇特的矛盾的神采,痛苦绝望和冷厉憎恨交织挣扎。

也不顾对方满脸满嘴的水珠,冰冷的唇忽然狂野的袭击而来,狠狠印上她颤抖痉挛的朱唇。

正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日朗的声音:“公子在吗?四殿下有紧急军情请公子相商!”

容素轩仿佛从梦中醒来,望着怀中丝缕未着,湿淋淋的少女,似乎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心头只觉既是迷离,又是凄楚。而自己的呼吸顿时变得比天气还要寒冷。

目光一阵晦黯,嘴角却如平日般从容的挑起,潇潇对少女附耳说了声对不起,倏然撒手转身翩然而去,决绝的姿态不带一丝留恋。

素卿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双拳紧握,只觉自己掌心俱已冰冷,脚底一滑,呼吸中已带有哽咽之意,颓然跌回桶中,残水激起巨大的声响。冷水渐渐将周身在此无情的吞没。。。。

情凉薄,人本恶,香魂一抹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顾各,心纠葛,痴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情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原来萧佩瑜已于漠北返回,此刻正在向蓝凌禀报军情。容素轩猛然揭帘而入,众人诧异的目光皆集中在他粘湿的衣衫上。

容素轩只是清浅的笑着,眼角连抬都不抬,满脸懒怠的表情,丝毫不以为然。

蓝凌先是愕了一愕,却也不得要领。随即浓眉一扬,微笑道:“萧将军连夜带回了漠北的情况,北军虽然夜间反击了两次,却难奈我军防守严密,均以溃败告终。以北人自建的堡垒防范北人的攻击,看来漠北已然固若金汤。”

众将闻言,皆自称愿,纷纷释然而笑,一时间气氛极为轻松和乐。

不和谐的却是素轩鼻子中发出的哼的一声。只见他意兴阑珊地看了看众人,懒洋洋嗤道:“巩固漠北,不过是多占据几方黄土,南北两国的战绩纵有差别,亦在毫厘之间,不算什么。”

众将军脸上都显出几分的怒色,却无人发作。只因素轩平日为人最是谦和温婉,彬彬有礼,与众人关系大多融洽。却不知今日为何作此傲慢之举。

蓝凌心中却知他的意思,于是顺水推舟,故意板起面孔,浓眉一皱,沉声问:“依容大人的意思,却如何是好?”

容素轩笑得有如三月春风中的柳絮那么轻柔,语气却如腊月冰峰一样冷峭:“即刻攻城!”

有人再按耐不住,耸身上前:“禀将军,我南国向来主张以和为贵,如今奇袭拿下漠北,亦让北人见识了我朝天威,必定不敢妄动,再妄图侵略。不如就此休战,休养生息,圣上也定然欣喜。何必挑起祸端,北人城池坚固,兵强马壮,若万一难以攻下,兵败如山,可怎么向朝廷交待?”

蓝凌心中升起三分不悦,面上却不显露出来,只是微笑着略点了点头。

容素轩秋波如水,上下瞧了说话的老将两眼,忽地“噗哧”一笑,含讥带讽道:“聂将军这话莫非是拿圣上弹压殿下?还是暗示我军中无人,难敌北军?”聂老将军闻言脸色顿变,只张了口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素轩笑笑不去理他,目光在众人面上飞掠一番,顿瞬间收了笑颜,双眉微皱,说得郑重动情:“我南国边境城池受北人骚扰几十载,其烧杀抢掠,无所不为。你我均是热血男儿,列位还身为军中将领,见此惨状,哪一位不是痛心疾首?如今我们占领漠北,有难得绝佳机会还北国以颜色,让北人省得我南国军士并不是懦弱之辈,若是一战而胜,便能为朝廷永诀滋扰后患,也可为枉死的边关百姓讨还公道。难道我们仅仅因为战争输赢难测,就不敢战斗?放弃这次机会,纵容北军一得到休养生息,就再次肆无忌惮的蹂躏我国土,侮辱我妻儿?”

他说得这番话动之以情,极为义愤填膺,慷慨激昂。

行军之人多为铁血汉子,正是这一番话,使多年边关频被滋扰的屈辱涌上心头,点燃了他们心中的壮志豪情。驱逐了对北人暗暗的俱意。不知是谁率先领头单膝跪倒,慨然作揖道:“请将军下令攻城!”

蓝凌刀削般冷然的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插入书签作者有话要说:唐婉《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陆游《钗头凤》 红酥手,黄籘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城破

月落星沉,东方渐白;风沙中的西缪城下,萦绕着一片炙热的血色。大地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硝烟弥漫中,帅旗迎风招展,邬将军在远方挥舞着戟,攻城的兵士如同大漠上的沙浪,一拨平息,一拨再次涌上。生死已变成身外事,所有人都只剩下一个念头,攻下西缪。

然而北人的弩箭却如同来自地狱的武器,坚固的城头上,成千上万的弩弓指向城下的南军。锋利的箭头轻松穿透龙鳞般的胸甲,刺耳的惨叫声越来越密地发于进攻的人的身上。城下转眼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累累尸体和丢弃的战车辎重已经堆积如山。惨烈决绝,触目惊心!

大漠南边,主帅蓝凌已然两天两夜未曾合眼。他紧握双拳,布满血丝的眸子死死盯住地图,耳边,似乎能听到南国兵士凄厉的呼唤。刻骨的悲痛铺天盖地的袭来。

帐内一片萧然肃寂。

良久良久,萧佩瑜一挥冷汗,躬身上前;辑道:“西缪久攻不下,我军伤亡惨重,不如请将军下令撤兵,再。。。。”语声之中,满含悲怀愁苦之意。

蓝凌如同被烫了一下,微一摆手,截断了他的话头,神色渐渐安详,语声也很沉缓,但其中却似是含蕴着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慑人之力! 眼神锐如刀锋,与身后兵器架上的银枪一样,闪着冰冷的寒光,似乎想透过帐篷看向远处。字字道:“传令下去,本将军即刻亲赴漠北,指挥进攻!”

一语既出,帐内众将皆心头寒战。便知四殿下对于西缪这一恶战,起了破釜沉舟,你死我活之决心。大骇之下,竟无人能说出话来。

一片凌洌的气氛中,惟有站在角落中的容素轩面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波光流转乜向蓝凌,怡然开口道:“如今尚不到关键时刻,殿下不妨再等一等。”

蓝凌觉得此话有些蹊跷,遂停住正在披挂铠甲的动作,面沉如水,目光炯炯射向他,冷冷截口道:“哦?莫非容大人有了更好的破敌之策?”

容素轩于是幽幽长叹一声,也不说话,只伸出一只玉般的素手,轻笑吟吟着向将桌上的冷茶指去。

众人顺着他的手势看去,皆一头雾水,不解其意。

惟有蓝凌盯着那茶水,忽然英眉扬起,眼底掠过一丝喜色。可这喜色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瞬间表情又沉寂下去,脸上忽晴忽暗,仿佛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许久,才长长叹息了一声,意兴似乎十分落寞,神色也很凝重:“到底阴毒了些。”他语声微顿,目光突又一阵悲悯的黯然。

然而想赢的念头究竟胜过了一切,像是被魔鬼蛊惑,蓝凌最终咬牙点了点头,可是当时并不知道,此计一行,他就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他了。。。。。

众将军面面相觑,猜不透两人打得是何机锋。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营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

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萄入汉家。

漠南城垛上,此刻,风已停,黄沙也驻。天空中,云像轻烟般飘缴,漠上的雾也像轻烟般田纳。

将近黄昏,未到黄昏,在日色膝胧、荒漠在烟雾迷蒙中竟显出几分瑰丽。

如血的夕阳下,一抹飘逸雪白的人影,忽然发出一阵阵有如吹竹裂丝的呼哨,随风而起,由近而远。 哨声尖锐凄切,刺耳悸心,一刹那,天地间便仿佛都已被这奇异的哨声占满。

白雾中,有人缓缓拾级而上,越来越近,朦胧中依稀可见,却是一个罕见妖娆的异族少女,蜂蜜色的皮肤,淡黄色的筒裙掩饰不住妖娆婀娜的身段。象牙色修长的小腿露在外面,纤细的赤足踏在草编的拖鞋里,脚腕和手腕上,金色的铃铛随着步伐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少女边走,边全然不避忌的盯住容素轩的脸,璀璨流光的大眼睛里盛满娇笑媚意。

容素轩倦怠得倚墙望着他,轻颦垂首,满怀柔情,轻笑一声,开了口:“不拘随便派几个人来就完了,何必有劳延钦圣母亲自来呢?”

这彘荒少女全然没有南国女子的羞涩,虽然恭顺跪倒在地,却眨着大大的眼睛,毫不做作的与容素轩目光对视:“几年不见,丹珠挂念轩公子,是以一接到命令,就亲带人来了。”

容素轩闻言已然只是看着她笑,自始至终笑容没有一丝变化。像是戴着一张最完美的人皮面具。

延钦丹珠似乎意识到自己并未勾起他的旧情,大眼睛轱辘一转,逐渐透出近乎挑逗的柔情蜜意。

四只眼睛交融半响,容素轩终于忍不住嗤笑了出来,伸手去拉她起来,摇头叹道:“虽做了圣母,人还是老样子。”

延钦丹珠便顺势靠到他身上,眼波荡漾,散发着火一般的光彩,又带点狡诘的春意,嘻嘻笑了:“圣母也是公子命我做的,难道还不知道我的为人么。”话音一顿,'奇+书+网'宛若水蛇的两条光滑手臂已然环住男子的脖子,轻声喃喃:“轩公子要交给丹珠的任务是什么?”

容素轩温和拨开她的手臂,向一旁让了让,望着少女淡笑如风:“这任务与你来说,确是极轻巧的。”如水的秋波盈盈转向漠北的方向,轻声字字道:“召集十个彘荒下毒高手,混进西缪城,在其水源趸河中下毒,最狠辣的毒。”口中说着最阴毒的事情,面上却笑得那样纯良柔和:“我要西缪变成毫无还手之力的死城呢。”

而那少女听了,也只轻巧一笑,纤腰一扭,随即蛇一样的缠上来,凑过嘴唇去舔男子的耳垂:“公子只放心便是,丹珠定然会办好的。”似乎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在她眼中还不如跟面前的男子调情来的重要。

容素轩偏了偏头,目光回转,微微笑道:“即这样,便等你好消息了。”说着,悠然撇了她,举步欲走。

延钦丹珠的大眼睛里渐渐升起哀怨的神情,待要去拉他的衣袖,却隐约有些胆怯,只好轻轻跺了跺脚,含冤带嗔,嗫嗫道:“轩公子变了呢。”

容素轩心里一动,遂驻了脚步,蓦然回首,浅笑着望向她,轻声问:“哦?丹珠说我哪里变了?”

延钦丹珠小嘴噘起,细细打量着对方,语含埋怨:“公子以前是决不会像这样推开丹珠的。”说着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音骤然顿住,情不自禁把疑惑脱口而出:“公子莫非有了喜欢的人?”

容素轩猛然怔住了,含笑的美目,闪动中已然有了几分薄怒。

延钦丹珠知道他的个性,见到这番表情,心知不妙,连忙收了满脸妩媚,咕咚跪倒在地,额头贴地,颤声道:“丹珠不该胡言乱语冲撞公子,请公子赎罪! ”

没有回答,当她战战兢兢抬起头时,容素轩已然不见了身影。

南北局势在第五天起了颠覆性的变化,勇猛剽悍的北人纷纷莫名其妙的倒下去,似乎是中了烈毒,随着中毒而亡的尸体越来越多,西缪城内顿时人心惶,人人自危,乱作一团,内忧外患交集,城主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应对。

南军借机开始攻城,呐喊声如同山呼海啸,刀光剑影中,南国真武将军蓝凌披挂上阵,亲为前锋,率领大军一举冲向西缪,城破在即。

南朝122年冬初,南军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四殿下蓝凌的带领下,攻破北国边境西缪城。

插入书签作者有话要说:貌似大家不太喜欢看打仗~~~

只简略写写吧,毕竟是要交待一下的~~~

李颀【古从军行】 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

野营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

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

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

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萄入汉家。

暗算

这一年的冬日,竟然下了一场持久的暴雨。

天边本是一片苍蓝色,霍而飘来一大群乌云,紧接着隐隐的雷声轰隆响起, 阴霾的乌云越聚越多,荒漠渐渐变得死一般阴沉, 一声巨雷响起,声音震澈长空,在那余音缭绕之时,豆大的雨点滴滴落在干燥的荒漠上。 又是—声更大的雷声,挟着倾盆大雨,犹如天际的鬼兵骑着马奔腾咆哮,其势甚为骇人。随之,天空数道闪电闪出,顿时黑暗的军营中时而如同白昼,时而如在午夜。。。。 雷声渐渐如同炮声,轰隆轰隆,响个不停,整个世界好似濒临毁灭,似乎顷刻间就要天塌地陷。。。。。

虽是白日,帐内已燃起油灯,但灯光却带着惨淡的黄色。一夜决绝而热烈的缠绵后,蓝凌只著中衣,斜倚在雕花锦塌上,一双幽深的黑瞳死死盯住灯芯,不知道在想什么。

女子挲挲的衣履声,并没有打断他满腹的忧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冷峭的面庞,在混黯的火光中,反而越发严峻。

容素卿光滑的削肩上,只单披了条丝绒毯子,从床上起身走来,低头凝注他哀伤的神情,伸手扶上他刀削般的侧脸,良久良久,终于轻叹一声,柔和问道:“凌还在自责么?”

蓝凌神色间似乎隐藏着什么,按住她的手,沉声一叹,才哑声道:“毕竟是我亲自下令屠城,五千无辜北国平民,命丧我手。” 容素卿颦眉寻思良久, 扭身坐到塌前的地毯上,语气中竟略含了几分讥诮:“凌这是后悔了么?”

蓝凌目光中的痛苦愧疚之意,越发浓重,口中却截然道:“我并不悔。”虽如此说,右手却骤然攥成拳,狠狠的向塌上砸去。

素卿螓首轻抬,柔媚的目光中,突地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冷笑一声,缓缓道:“正是呢,若非凌当机立断屠城,又怎会这么快彻底将西缪掌控在股掌之中?北王也被这血腥的杀戮彻底骇住,再不敢轻举妄动,为了得回西缪,甚至不惜采用和亲的方法和我南朝修好呢。圣上龙颜大悦,凌如今成了一等一的红人。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蓝凌闻得此明褒暗贬的话,浓眉一轩,脸色越发沉下去,手托起女子的下颚,久久凝望着,眼神迷离;连声音也有些迷离:“素儿认为我做错了?”

素卿极其温柔地迎着他的目光嫣然一笑,摇头缓缓道:“凌并没有错,素儿更是没人有资格评判你的对错。俗话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要胜必然会付相应的代价!只是凌说了并不后悔,如今的矫情反而做作了。”说完幽幽叹息了一声,这叹息包含了太多说不尽道不出的悲悯与感伤。

蓝凌眉心皱起,像是不懂这话中的含意,沉吟半晌,猛然双手捧起素卿的头,那双深邃,幽沉,复杂而痛苦的眼眸在少女的脸上反复流转。他的嘴唇颤抖着嗫动着,只能勉强吐出几个字:“素儿,我。。。。。”

素卿柔软的身子轻轻拥住他,有如轻烟般溶化在他身上,毯子早已滑落,冰凉苍白的身躯浸透在灯光中,宛若冷玉。语音越来越微弱:“不必说。凌只做你想做的,做过就无须后悔。。。。”

话音未落,他的唇已紧贴她的唇。

帐外的暴雨越下越大。

南朝122年十二月初二,南齐元帝第四子,真武将军蓝凌,率兵攻下北国边境西缪城,竟连续屠城三日,无论投降的北军,还是城中百姓,一律未留活口。西缪转眼沦为死城。历史上称这次浩劫为“西缪屠乱。”

南朝122年十二月十八,北王圻虞氏遣使者于南国都城议和,签署协议从此休战,为表诚意,特将北国长公主圻虞萁送往南国和亲。南齐元帝龙颜大悦,欣然应允。

南朝监令容素轩于边境上接到圣旨,护送北国公主前往都城。

一道闪电的白光划过青艺决绝的脸,脸上的恭顺态度早已不见,只见他双膝跪在堂前,说话的声音急切而凌厉逼人,似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将军苦心竭力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西缪城,难道只为给他人作嫁衣裳吗!”质询的语气实在是不像他平日的为人。

堂上的蓝凌脸寒若冰,虽说内心怒火中烧,却只隐忍不发。然而手中握着的白玉杯却泄露了情绪,咔嚓一声,竟被他不经意间捏碎了,冰冷的液体顺着手掌默默流淌,渐渐沁湿衣袖。

青艺居然视而不见,着了魔一般不知死活,挺胸抬头,滔滔不绝说下去,因激动而变得尖利的声音略带颤抖:“北国派公主和亲,圣上并未最终定夺哪位殿下迎娶,只命先接回都城再议。而三殿下本身在都城之中,将军却身处边境,对方便占尽先机。众所周知,得公主者即得北国后盾,四殿下不能只坐视不理!”

蓝凌的手被碎片割伤,鲜血和着酒蜿蜒流淌着,然而他却全然没有感觉。只是面带重忧,牙关紧咬;哼了一声,冷然看着跪在面前的人,厉声道:“依你该当如何?”

青艺身躯一震,情不自禁地抬眼一望,坚决道:“北国归降乃将军一手促成,此刻立即上表圣上,求配公主,圣上纵使心中不愿,也难将不允的话说出口!”

蓝凌闻言长叹一声,冰冷的目光自他脸上收回,黯然垂下了头去,不再作声。

青艺见他这样的反应越发着急,竟跪着向前靠近几步,连声问:“将军迟迟不作决断,莫非是因为那容小姐?”

见蓝凌不语,骤然咣咣地在地上叩了几个头,颤声道:“将军切勿因小失大,如今箭在弦上,儿女私情且放一旁罢了!日后成了大业,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不过是将军一句话而已!”

一阵腥湿的寒风越过门帘吹入,蓝凌心底也起了一阵颤抖,薄唇不经意间抿起,双拳紧握,低沉而坚定的道:“素儿如今已是我的妻子,我不能对不住她!”

青艺的额头已然流血,听了这话,无可奈何地怆然抬头,失声道:“将军,如今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您要三思!难道真要为了一个女子,将大业甚至性命断送?”

蓝凌沉思许久,再抬头时忽然化去了那竣严的冷酷,复杂的眸光中微微泄露出几分奇特的神采,缓缓起身,越过地上的青艺,揭开帘子去看倾盆的暴雨,雨点偶尔溅到他刀刻般的脸上,低缓的声音伴随着雨声潺潺几乎听不清楚:“只有一条路吗?倒也未必。。。。。”

暴雨下到第三天,才算完全停了,乌云渐散,阳光探出云朵,漠上终于明朗。

素卿身着紫貂风氅,独自坐在荒芜的城垛上发呆。她的秀发如蝉翼,秋波如明月,苍白的面容被久违的阳光晕染,也显出 几分红晕。然而她的心是冷的,任是再明媚的阳光也难以温暖,泪水一滴滴落在手背上,心中的酸涩却渐渐麻木。

暴雨落在漠上变成水,水在冬日的寒冻中,凝作冰。

抬眼往城垛下望去,到处一片银白,苍茫中却有一骑,马蹄飞踏, 踏碎一串冰玉,由远而近。

越来越近,素卿这才看清,原来是蓝凌的贴身侍卫青艺。只见他骤然翻身下马,脚尖点地,战袍斜飘,转眼间已掠上城垛。

素卿秀眉颦起,未等发问,青艺却三步两步冲上前来,满面张皇失措,一把抓住她的衣袖,连话音都在颤抖:“小姐快随我来!”

素卿心知不妙,忙擞得站了起来,急切问道:“出了什么事?”

青艺急得直跺脚,声音中含着哭腔:“将军在漠北巡查时,不想遭到残余北国死士偷袭,此刻已然垂危!口中只念到着小姐的名字!小姐快随我去!”

素卿猛然闻此噩耗,顷刻惊愕变色,只觉一阵眩晕席卷而来,站都站不稳了。青艺连忙扶住她,匆匆催促:“时间紧迫,小姐还请委屈一下,和我共城一骑罢了!”

素卿颤抖着点点头,此刻一心只记挂着蓝凌的安危,竟然没起一丝怀疑。

寒风之中,青艺马不停蹄,直奔漠北。

马未停稳,素卿就飞身跃下,目光焦急的向广漠的大地一扫,果然前方不远处,有几个人围坐一团。心底升腾起一阵寒意,一切都不管不顾,拔腿就要往前跑去。

刚跑了两步,只觉后颈被人重重一击,再也来不及做任何思考,两眼一翻,柔软的身躯扑到在冰冷的地面上,顷刻没入无边的黑暗中。。。。。。

青艺和煦的脸上掠过一丝冷酷的阴影,抱起双臂,冷冷望着脚下昏迷的女子,喃喃自语道:“红颜祸水,一切为了将军,休怪我无情了。”

插入书签作者有话要说:希望得到各位看官的意见~~~

我想人这东西,特别之处正是在不纯粹这一点上,谁好谁坏,或者只是立场不同所以结论不同而已。

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

脱身

狂风怒号,冰雪严寒,天地间一片灰黯。

疯狂的颠簸中,素卿终于微微张开了眼睛,四处望去,周围全然一片黑暗。身下不停的抖动着,偶尔还能听到马鞭滑坡气流的声音,想来,是处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

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却又怦然倒在木板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全身被绳索紧紧捆绑着,连口中也被破布堵上了。

冷,彻骨的寒冷似乎想连微弱的意识也一起冻结。最后的记忆是青艺焦急的脸。破碎的画面渐渐拼凑整齐。。。

素卿颓然长叹了口气,默默责怪自己的大意,竟然中计了呢。。。。。

可是青艺,又有什么理由暗算自己?颤抖着将身子缩成一团,思绪渐渐汇拢。。。。。。刻意回避的事实终于再一次恶狠狠的映入脑中。。。。。

如此一来,蓝凌就可以放手去争取北国公主了罢?

事到如今,素轩是否已然把自己视作弃卒?

泪缓缓流下,而凄惨的面容上,却是在无声的笑着。

心头一种深入骨髓的剧痛,慢慢袭来,每一次勉强的呼吸都让面孔更加惨白一次。冷汗渐渐浸湿衣衫,然而素卿似乎越笑越欢畅,她情愿让自己的身体受着折磨,因为唯有身体上受着折磨的时候,她内心的痛苦,才会稍为减少一些。

就这样结束罢,她真的累了。

生平第一次爱上的人,那罂粟般蛊惑的素轩,既是掌握生命的尊主,也是控制情感的鬼魅。见到他第一眼起,她的人生就深深烙刻上他的身影。她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他生,为他死,为他献上自己的一切, 然而他是始终是没有心的人,一次次的伤害,已然把心切割零碎。

面对世界上第一个爱她的人蓝凌,分不清是什么情感,是怜,是敬,抑或是爱?这些渐渐都变得不重要了,因为蓝凌最终会选择自己最看重的东西,很久以前她就预见到,他的选择终不会是她。。。。。

一颗卒子奢求永远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会得到好下场,这或者就是卒子的天罢。

无数纷乱的思维一瞬间全部袭上心头,她的确不是一颗好的卒子呢。素卿无可奈何地对自己再次怆然一笑,木然颌上眼帘。

正在这时,隐约间,听见一声马嘶伴随着震动声,马车停住了。

有人说话的声音渐渐传来,素卿心里一惊,周身却一动不动,只装做昏迷未醒。

帘子被人粗暴的一把撩开,荒郊野外的阴云之中,现出一轮皎洁的明月。借着月亮的清光,两双混沌的眼睛贪婪的死死盯在女子身上。

许久,才响起一个沙哑难听的嗓音 :“老子干这一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标致带劲的小娘子。”他嘎嘎的笑了起来,笑声说不出的猥琐。

另一个人也随之笑了起来,笑声极为尖利刺耳:“大哥说的是,就这么白白卖掉倒也可惜,不如你我兄弟二人先快活快活再说!”

那沙哑的声音有些犹豫:“那卖主可说了,不能随便为难她,只找户最偏僻的北国人家卖了便罢。咱们既已受人钱财,就应遵守承诺。”

尖锐的声音嗤笑了一声,连连道:“大哥,你也忒实诚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