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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窗淡月-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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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锐的声音嗤笑了一声,连连道:“大哥,你也忒实诚了,他既把人卖了,还管得了这么许多?而且此处天高皇帝远,随便咱们怎么做,难道卖主还能知道不成!”

那沙哑声音似是被他说服了,一时之间竟色胆包天,沉吟点头道:“ 说的也是!”

素卿闻言骇极,早把刚才那番寻死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心里不停的思索着计策,却奈何被绳索所束缚,银针也无法施展。权益之计只好强稳住心跳,依然扮作昏迷,只待那两人的下一步动作。

明月如画。

荒凉的邑道上,除了马车上的两男一女,绝无他人。只有冷风阴恻恻抚过。

暴怒的蓝凌已经掀翻了将桌,营帐中早已是一片狼藉。

此刻他剑眉深皱,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狠狠的抄起紫玉砚台向地上砸去,厉声嘶吼道:“继续找!”

有人壮着胆子小声回道:“在漠北发现了容小姐的风氅,只怕小姐早被北人余孽掳走,也未可知。。。。”话未说完,生生被蓝凌要吃人的眼神截断。

满帐中人,期盼的目光一齐望到容素轩身上,只盼望他能出声劝阻两句。

然而容素轩只是坐在榻上一动不动,像是入了定一般,熟悉的笑容隐去不见,往日温和的凤眼中流淌着冷峭的光。

冷冷的看着蓝凌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尽,这才开了口,语音比面色更冷:“四殿下还是把身边的人好好盘查一番罢了。”

蓝凌不禁一愕,猛然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怒容满面瞪向对方,厉声叱道:“容大人何意?莫非怀疑我身边的人掳走素儿?”

容素轩鼻子里哼了一声,柳眉微展,轻轻一笑,笑声却阴寒:“不是怀疑,而是确定。现下关头,没有人比四殿下的忠心部下还盼望素卿消失了。”

他说的这话极为刻薄犀利,傲慢无礼。蓝凌待要发火,却被这话提醒,猛然悟到了什么。唰地回身,鹰样的眼睛瞬间射向青艺。

青艺的脸色已然像死人一样白,然而表情却决绝坚持。咣当一声跪倒在地,朗声道:“容大人果然好机心。不错,整件事都是我一人所为,再与他人无干,将军要杀要剐,青艺没有半分怨言!”

蓝凌怒到极致,反而只瞪着他说不出话来。还是容素轩目光一凛,缓缓地开口问:“你将素卿掳到何处了,此刻说出来,或能将功赎罪。”

青艺扭头看着他,突地仰天一阵狂笑,道:“我将那妖女卖与了北国人贩,此刻只怕早到了北国境界,不拘给卖到何方了。”

饶是素轩再淡定,闻言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越发冰冷如霜。

蓝凌似乎这才从巨大的怔鄂中猛醒过来,几步上前,一脚踢去,青艺骤然飞了出去。鼻孔嘴角均涌出鲜血,重重跌落在门旁。蓝凌猛兽般扑上来,还在不住的狠踢。眼中竟有些疯癫之色。

青艺蜷身躺在地上,已经满脸是血,却固执得咬牙不吭一声。

容素轩只坐在原地默默看着两人,目光中的冷峭之意,越发浓重。

还是一位老将看不过去了,冲上前来,一把抱住蓝凌的腿,跪地哀求道:“青艺是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将军就算不念打小的情分,也该念他出生如死跟随将军征战多年,忠心耿耿,立下了不少汉马功劳,就饶他一条性命罢!眼下赶紧找到容小姐才是当务之急。”唏嘘声中,竟然已是老泪纵横。

蓝凌见此情景,狂怒的表情逐渐僵在脸上,豁然仰首长噫,却也停了动作。

青艺已然昏死过去,侍卫连忙将他拖出帐外。

蓝凌怔了半刻,倏然冲了出去。

夜更深了,寒气越来越重。然而素卿的周身几乎已被冷汗浸透。

两人之一的狨须汉子狞笑着抬起手来,就要去解素卿身上的绳索。身旁獐头鼠目的小个子待要止住他,却听那大汉轻蔑一笑,不以为然叱道:“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人还昏迷着,你还怕解了绳子跑了不成?”

小个子听了,觉得也是,便不再阻挡,只是心急如焚的搓着手,满脸迫不及待。

那大汉也自是心焦酥痒,三把两把就将少女身上的绳索解开,就要开始撕扯她的衣衫。

正在此时,少女紧闭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丝流光,大汉的手倏然顿住,素卿慌忙借机起身,偎向马车深处。

狨须汉子呆立半晌,突地仰天长笑起来,声音好不兴奋:“好好好,原来小娘子早醒了,如此一来更有趣味!”猛然攀上车厢,恶狼一样朝素卿扑去!

素卿等的,正是这样一个绝好的时机,但见她面沉如水,纤手微动,几道细微的银光嗖的像来人飞去。

大汉双目圆瞪,还未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瞬间沉重的扑倒在地!

身后的小个子完全被这戏剧性的转折惊呆了,原本的色心早吓散了,不由自主瘫倒在地,浑身颤抖着连连磕头不止,口中惊慌失措的胡乱嚷道:“小姐饶命!小人可什么都没干呐!”

素卿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滑下马车,苍白的脸上冷削阴寒,满含怨毒之意,一步一步,缓缓逼近,不待小个子哀求完,手上最后的毒针毫不留情的发出。。。。。。

确信两人已死,这才松了口气,勉强绷紧的身体顷刻软了下来,心口的剧痛令呼吸越来越急促,一阵剧烈的嘶咳过后,竟喷出一口血。

素卿心中惊骇,知道这是犯了陈病,忙扶着马车四处看去,只见四野寂然,一片荒芜凄凉,天寒地冻的深夜当中,不知道身在何处。

捂着胸口想了想,开始动手慢慢将车厢从马身上卸掉,虽在酷寒之中,周身却累得虚汗直冒,歇了好几会子,才翻身上了马,马鞭催动,惊得山林里的宿鸟,零乱地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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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转烛飘蓬一梦归,欲寻陈迹怅人非,天教心愿与身违。

冷夜踏月卿入梦。

乳白色的迷雾中,竟不知身在何处。似真似幻中,一抹纤影忽隐忽现,依稀有一个倔强绝决的声音在耳畔响彻:“我并不是输给你,而是输给自己的心。。。。。都是我自己的事,。。。。一切却与你无关!”

转眼间,那声音渐渐转为妩媚无奈的嘲讽:“不过你是没有心的人,永远不会懂呢。。。。。”

容素轩豁然从床上坐起身来,帐外,已是天光大亮。

思绪有些恍惚,自从四岁那场灭门惨祸之后,他几乎再没有做过梦。。。。。

帐外传来日朗的声音:“公子,您可起身了么?”

于是容素轩从游移的神思中醒来,嘴角又泛起了那种常见的笑意。随手抄起衣裳,淡淡道:“进来回话罢。”

日朗这才进来,恭敬侍立一旁,轻声回道:“禀报公子,北国送亲的队伍大约再过半个时辰便会抵达漠上,公子可准备好了?”

容素轩不慌不忙地穿着衣裳,只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抬头乜了对方一眼,缓缓问:“派出去找小姐的人可有消息?”声调极为平静,无波无澜。

日朗抬头瞧了瞧他的脸色,却又立刻垂下了头,低声回道:“按照公子的嘱咐,影卫们连夜向北追查,却在西缪郊外十里的荒郊发现一辆没有马的马车,马车旁有两个死人。并不见小姐踪迹,只在死去的汉子身上发现了这个。”说着,从怀中掏出丝帕包裹的几根银针,捧上前去。

容素轩只就着他手里看了一眼,漂亮的凤眸里突然流溢出一线喜色,手上的动作也停住了,微微沉吟半响,唇角挽笑道:“趁现在没有降雪,马蹄印记应该还在,顺着痕迹继续找。”待要招手命他下去,忽然又想起来什么,颦眉问道:“四殿下那边怎么样了?”

日朗忙止住脚步,躬身回答:“四殿下看来是带人寻找了一夜,此刻刚刚回营。只怕也见到了那辆马车,也未可知。”

容素轩似乎心情渐渐转好,展颜笑了一声,继续穿起了外衣。

朝阳初升,大漠苍凉。红似血的光芒映照下,使这苍茫的原野更平添了几分凄凉萧索之意。一队人马踏着这血色缓缓从北方行来,队列的正中,豁然是一辆华贵的翠盖朱缨八宝车。

北国的送亲队伍终于在南军队列前停下。行在队伍最前方的少年军官从马上跳下来,那张望向蓝凌和容素轩的脸上,翻腾着着悲戚,不甘和压抑的仇恨。然而却不得不低下头去,深深揖道:“在下北国校尉裔戌,参见南齐元四殿下,容大人。”低哑的声音是那样的黯然。

蓝凌面色沉凝,默默看了他一会,才叹了口气道:“毋须多礼。”

裔戌依然垂首,虽然满心凄然,却也只能勉强露出笑容,嘶声道:“末将奉命护送我北圻虞长公主与南齐元和亲,请殿下和大人交接。”无限屈辱像虫子一样吞噬着这年轻军官的心,所有的血似乎都在此刻涌上头顶。想到堂堂北国竟要落到派公主和亲求全的地步,巨大的羞愧与愤恨迫得这堂堂铁汉几乎要落下泪来。

蓝凌也是军人,自然能体会他此刻心中的痛苦,错开眼神不忍去看他的表情。

身旁的容素轩却对这北人彻骨的悲戚浑然未见,挺秀的面容上淡若秋月,轻巧一笑,缓缓开了口:“裔将军任务已完成,这便请回罢!”

裔戌强打起精神,长长胄叹一声,回身走到八宝车旁,重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忍愧沉声道:“末将就将公主送到这里,还望公主多多保重!”

车内一片静寂,没有一丝声响。

裔戌又叹息着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招呼属下,催马而去。转眼间,只剩公主的座驾和四名侍女留在原地。

蓝凌只略看了两眼,便要命令启程回营。

骤然,八宝车内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且慢!”这声音极为清冷寒峻,冰雪般使人心头一寒。

一只纤手掀开车帘,但见车中端坐着一个身着朱红华服的少女,约摸十七八岁年纪,乌黑的秀发上,倌着华丽璀璨的金钗,麦色肌肤闪闪生光,宛若被太阳晕染过一般,鼻梁较寻常女子要高,深邃的眼眶中是一双沉甸甸的大眼睛,只是目光中寒意逼人。虽然粗看不是特别美丽,却妙在周身别具一番英气,同时雍容华贵,极为端凝严致,令人不敢亵渎。

她缓缓自车中走出,站得笔直,目光冰冷,看向队伍最前方的两个人。

只见那蓝衣银甲的少年高大英俊,轮廓坚毅,风姿极为飒爽,只是面容冰冰冷冷,气度高华中却带着种逼人的傲气。手中握一柄银枪,寒潭般的眸子中闪过几分不耐烦地神情。

而他身旁的公子,周身包裹在银白的狐裘中,长身玉立,乌发素冠,苍白而俊逸的脸上带着种又温柔又柔媚的笑意,凤眼斜飞入鬃,嘴角高高挑起,说不出的风流婉转。

两人将一刚一柔两种风采,表现到极致。

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北国长公主圻虞萁,也不免为之心头一颤。

然而圻虞萁究竟不凡,瞬间就将情绪掩掉,盯着两人,忽然厉声道:“我国虽然战败,可我毕竟是公主之身,难道以诗书礼仪闻名的南国,竟这样无理怠慢吗?”

蓝凌和容素轩互相看了一眼,容素轩微乎其微的向对方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和煦一笑,上前施礼道:“公主还请见谅,我南国并没有怠慢公主之意,只怪在下无礼未向公主请安。还请公主海涵。”盈盈抬头望了对方一眼,目光转处竟显出几分了解和安慰的柔光。

圻虞萁心底一动,目光情不自禁的凝注一瞬,转而肆无忌惮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高声冷冷问道:“你就是负责迎亲的官员?”

容素轩像是对其恶劣的态度视而不见,温柔的凤眼中氤氲着层层烟雾,似乎可以将他人的愁绪全部化掉。只见他微微一笑,轻声答道:“正是呢,在下南国监令容素轩,奉命护送公主抵达都城。”他的声音温雅柔润,像是甘醇的美酒,可以麻醉一切伤痛。

圻虞萁竟然忘记了还要说什么,只是在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怔愣片刻,蓦然转身。身后那面如冠玉,淡笑如风的少年也随之走来,缓缓向她伸出修长而莹白的手。在他醉人而安宁的笑颜中,圻虞萁愣了一下,这才搭上自己的手,在他的搀扶下,登上车去。

两手相触时,一股过电般的酥麻游遍全身,圻虞萁的心底里,竟然升起了一线莫名其妙的喜悦。

蓝凌似乎对这位公主的傲慢骄横极为厌恶,冷冷摇了摇头,纵身上了马,厉声吩咐启程。

蓝凌和容素轩均骑术精绝,那两匹健马更是万中选一的良驹。 奔行不久,他两人便已将另外几十余骑全都抛在身后。 马蹄声渐渐慢了起来, 容素轩的笑容随之也淡了下来:“今日臣便要启程护送公主回都城,素卿她。。。。。”

蓝凌也肋住缰绳,眉目之间,俱都是严峻的神态,决绝的截口道:“容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寻到素儿!将她送回都城! ”

容素轩意味阑珊溜了他一眼,不与置评。

蓝凌渐渐的有些激动,心里又是牵挂,又是担忧,又是焦急,眸子中的紫光越发明显,胄叹一声,沉声道:“找到素儿后,我就向圣上请旨成亲,再也不能耽误!”他的话说不出的坚决笃定。

容素轩却闻言哧的笑了一声,眼角高高的挑起,眼中竟带着种又邪恶又冷酷的笑意:“四殿下想都没想过迎娶公主么?他的话音一凛,变得很是讥诮,刻薄的将现实揭开:“若是得公主者得天下,殿下也不屑去想么?”

蓝凌脸色骤变,毫无预兆的笈马停住,黑马顿时发出一声响亮的长嘶!

颇有深意地抬眸看了对方一瞬,犀利无比的眼神掠过素轩的笑靥,投向身后的八宝车,英挺的面目上剑眉轩起,眉宇间的狠戾转瞬即逝,冷冷的像是自语一般的说:“我却从不相信只有一条路可走呢。”

容素轩随着他的眼神回头望去,若有所思。嘴角越来越高挑,又泛起那种难测的笑意。

插入书签作者有话要说:写着写着觉得这篇文越发隔一路,喜欢的人多么?

点击收藏率却是挺寒心的~~~~~~~~~呜呜~~~~~~~~~~~~~~

当铺

屋外是北国冬天特有的深寒,北风像狰狞的魔鬼,伴随着漫天雪花,不断发出阵阵疯狂的嘶吼,像是要把人间的一切掀翻。屋内的炭火因为无人照看,渐渐微弱,只是偶尔迸发出零星的微光。冷意越来越浓。

一张残破简陋的木桌摆在正中,桌上有一只破嘴茶壶,几只茶碗,碗中的残茶早已经冰凉。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张床。一个带着四根挂帐子木柱的破旧雕花木床上,躺着着一个面容苍白的少女,紧紧包裹在棉被中,说不出的憔悴狼狈,似睡非睡中,还发出阵阵嘶咳。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少女像是被猛惊了一下,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略整了整单薄的衣衫,这才哑声说了个进来。洗得发白的蓝布门帘撩起,进来的原来是这家客栈的小二。

店小二站在门旁看向床上的少女,犹豫了半刻,虽说心里十分不忍,却也不得嗫嗫开了口:“姑娘,我们掌柜的说,您已经住了三天,这房钱,可不能再拖了。”边说边怜悯的提起茶壶往杯子里兑了些热水递与他。

容素卿接过茶杯,长长叹息着点了点头,咬唇想了一会子,这才往身上摸去,事发突然,银子是固然没带的,头上的几只珠钏也不见了踪迹,想来是早已在马车上遗失,或是被那两个人牙子搜罗去了。心里不由得越发焦急起来,后悔当初没有想到翻翻那两人身上。幸而手上戴的一只翡翠玉镯仍在,这镯子乃是番邦所供,水头清润,质色碧绿,极为罕见珍贵,是容素轩特意重金买下送她的。当初一见之下就非常喜爱,是以一直佩戴。眼下虽十分不舍得,却也无奈。只好将镯子褪下来,赔笑道:“小二哥,我身上并没带银两,不如就将这只玉镯聊做房钱可好?”

那店小二盯着玉镯,满脸为难:“我们客栈都是银两往来,向来不收客人的抵押之物。。。。”伸手挠了挠头,转眼有了主意,释然而笑:“不如姑娘将这镯子送到当铺抵押了银子,便可付账,还有节余呢。”

容素卿又叹了口气,咳嗽了几声才点头笑道:“既如此,可否劳烦小二哥陪我走一趟?我在此人生地不熟的,确实。。。”店小二之见她俏脸含怨,似有无限忧愁,反而别具娇柔之态,不觉心神一荡,一股豪情油然而生,又可怜她一个孤身病弱女子无亲无故,便心甘情愿陪她走这一趟。

大雪初晴,酷寒却使得长街上的积雪都结成冰,遮挡住原本的青砖看不见真实面目。家家屋檐下的冰陵如犬牙交错,仿佛正等待着扑人而噬。

虽然气候天寒地冻,所幸的是这所与西缪交界的城池却没有被战火所侵,或许正是由于北帝当机立断的求和,保护了这里的安宁。南北两国孰是孰非,俱以难辨对错。

容素卿披了件店小二找来的青布棉袍,勉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缓缓走在湿滑寒冷的街上。

幸而当铺离她投宿的客栈不远,一盏茶的功夫,顺福当铺那金光闪闪的匾额就现入眼帘。两扇花梨雕刻的木门包裹着金色箔片,四处均是连成片刺眼的金黄。一见之下,整个店面装修的即华贵,又庸俗。与门外的青石小街极不相称。

素卿看的有些好笑,刚要举步进去,忽然又笑不出来了。脑海中猛的滑过那允远哲临走时塞给他的那张纸条,上面列举的联络地点中,似乎正有顺福当铺这个名字。思及此处,脚步刹那停滞。

店小二已经跨进了大门,见她迟迟不跟上,不禁回身满面疑惑的回头看向她。

素卿愣在原地沉思一会,像做贼一般四处张了张,见没有那个人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猛然转了身,就要向外冲去,满脑子只想离这地方远远的。

店小二见她突然跑了,顿时一头雾水,不由急忙大喊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本来是没有人注意他们,这一声喊,反而使店内众人的目光都投射过来。

素卿见状越发心焦如焚,也顾不上和他解释什么,只想越快离开越好。

她满心惊慌失措的夺路而逃,偏巧满地冰屑极为溜滑,而且身上的袍子又宽又长,很是拌脚,周身又病得绵软,一不留意,竟猛然向前扑到在地。

这一跤摔得很是结实,素卿只觉得眼前一片昏花,金星直冒。竟一时难以爬起身来。正在满心懊恼沮丧之见,身后骤然传来一阵幸灾乐祸的嗤笑。

真是怕什么偏来什么,依稀听到有人吊儿郎当的哼着不成曲的歌谣,缓缓走来,淡淡的烟草味道飘过,最后出现在眼前德是那允远哲不羁而讥诮的笑脸。

紫铜香炉里青烟渺渺,散发着如兰似麝的香气,两大铜盆炭火熊熊燃烧着,整个房间恍若春日融融。黄花梨雕花大床上,挂着蝉翼般轻薄柔软的烟罗帐,紫檀木梳妆台上镶嵌着篡宝琉璃镜,纵室锦笼纱罩,金碧珠光,就连脚下,都铺设着碧绿攒花的地砖。一切陈设无不显示着屋主人的奢侈富贵。

素卿终于浅浅呻吟了一声,悠悠醒转。迷迷糊糊中,却见那深目高鼻的北国少年,随意坐在床边的紫檀木矮凳上,上身趴在床沿,下巴担在胳膊上,一双笑眼饱含戏缪的紧紧盯着自己。

素卿心里一惊,倒也彻底惊醒了,撑起胳膊就要坐起身来。

那允远哲见她周身无力,也并不去搀扶,只是坐直了身子,懒懒伸了个懒腰,笑容很是得意:“没想到卿卿这么快就来找我了,真是受宠若惊呢。”

素卿勉强坐起身来,随即白了他一眼,声音却微弱:“躲你还来不及呢,哪个会特意来找你?”

那允远哲笑得越发无耻,将两臂抱在胸前,深黑的瞳孔亮晶晶的,故作嗟叹道:“女人向来口是心非的时候多,卿卿不愿承认也罢!”

素卿不屑和她斗嘴,只好置若罔闻,不去搭理,转眼四处端详屋子里的陈设。

不过那允远哲向来不会自动住嘴,自己默默沉思了片刻,笑意淡了下来,语气却依然悠哉:“卿卿若不是来找我,莫非是来当东西?”见没有回应,遂从自己袖子里取出那只翡翠镯子在她脸前摇晃:“敢情是要当这只破烂石头镯子?”

这一招果然有效,素卿终于忍不住怒道:“你又翻我的东西!”说到后来,撑不住又咳嗽起来,双肩剧烈的抖动着。

那允远哲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笑得极为无辜委屈:“浑身穿的脏兮兮的昏倒在雪地里,竟然像个叫花子模样。幸亏本少爷好心又救了你一命,你不但不谢一声,却还是这么小气呢。”挑衅的看着对方,却见她越喘越辛苦,终于还是忍不住心里一软,停住了嘲讽的话语,将镯子随意丢在锦被上。嘴上却不肯示弱:“谁稀罕这烂镯子,还给你就是了。”

素卿又咳了半日才喘息渐平,遂默默捡起来。

那允远哲心里暗悔不该故意惹她生气,歉意的话却说不出来。急着想要随便说些什么掩饰过去,遂含笑搭讪道:“我听说过和亲的事了。”

此话不说还好,一出口才知道更加不妙,几乎想要狠狠抽自己嘴巴子。

那允远哲向来自诩机智善辩,此番说话却句句拙劣,心里着实气恼自己的反常。

似乎只有调笑与无聊的废话才能掩饰住心底最想说的话。

偷眼去看素卿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发现她并没有悲戚之色,反而脸上极为淡然,苍白的脸上甚至还浮现出轻浅的笑容,正诧异间,只听少女柔声道:“那允,我渴了。”随着这句话说出,两个人一同回想起劫持共行的日子,每每素卿就会这样支使对方。那允舒心的笑了,连忙起身走到桌前,斟了一盅茶水,殷勤的递过来。

素卿却并没有去接,一双清凌的眸子对准他的脸,看了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语音像是自言自语般轻飘:“其实那允你是个好人,为什么总把自己装成无赖的样子呢。。。。”

那允骤然心中一动,手中也随着一动,几乎要把茶泼出来。然而素卿已经收了失神的表情,昔日的妩媚娇俏重新回到脸上。

少女在塌上浅沁了一口茶,展颜而笑:“那允家的当铺倒真是华丽,就连上好的银铺也要比下去了。”

那允远哲也自斟了一杯茶,也不去喝,只捧着暖手,重新坐回凳子上,笑容狡黠:“卿卿这是拐着弯骂我俗呢!”

素卿不觉又是噗嗤一笑,笑音娇嫩无比,一只玉手点着他,歪头说:“既知道自己俗,也就不算是个大俗之人。”

那允远哲不觉也放声笑了;冉冉升起的水雾衬得他的脸前所未有的柔和:“像我这样的财迷也只配做大俗之人,卿卿倒是高看我一头;却是夸我。”

他面不改色说的厚颜,素卿越发大笑起来。

世界上的事真是变化无常,阴晴难测。素卿暗自胄叹:没想到当初绑架自己害自己跳崖的敌人,反而成为让自己最放松的人呢。没有容素轩的机心叵测,没有蓝凌的压抑沉重,只有无拘无束的朗朗笑声。。。。

两人又谈笑了一会,忽听外边有人禀报:“少爷,秦掌柜请您却核对一下帐目。”

那允远哲扫兴的哦一声,心里暗骂手下人煞风景,却也不得不磨磨蹭蹭的站起身来,一双深瞳看着素卿,朗声笑道:“卿卿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荣素卿也微笑着点点头。那允远哲遂回身向门外走去。他的脚步很慢,脸上桀骜的笑容慢慢消失着,心底里最想说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卿卿,你知道么?因为心中莫名其妙的不舍,我从来未曾离去,自从把写着地址的纸条送出,就一直在距离大漠最近的那允商号等待,明知道你多半不会来,却依然着了魔般等着。如今你终于来了,即使并非心甘情愿,即使只是偶然,也终于是来了呢。。。。。。

那允远哲猛然停住脚步,忽然觉得有一些隐约的害怕,渐渐失去了洒脱与不羁的那允远哲,还能是那允远哲么?

插入书签作者有话要说:很喜欢红楼梦,最爱的作家张爱玲。

昨晚终于把其在大陆出版的所有作品买全了,最后买的,正是张爱玲参详红楼梦。

《红楼梦魇》开心~~~~~~~~~~~~~

表白

顺福当铺,暗室中。这里的装饰不但没有镶金琉银,反而有几分古朴之风。

一个轮廓分明、满面不耐烦的年轻人,身上披着价值千金的紫貂,懒洋洋地靠在最正面的一张紫檀木雕花太师椅上,用小指勾着柄镶着宝石的乌木算盘,不停的甩来甩去。恶作剧一般制造出咯啦咯啦的噪音。

站在堂下的秦掌柜显然对他的骄黔习以为常,只是手捧着一摞账本,面无表情把繁杂的账目一一念出,花白的山羊胡子随着嘴唇的嗫动一颤一颤。

见对方根本不受影响,那允远哲有些扫兴,随即把算盘重重向桌上一扔,目光转而落在秦掌柜的胡子上。努力克制上前薅一把的冲动,无聊的叹了口长气,懒懒开了腔:“秦叔啊,你直接把总数告诉我便是,这样一笔一笔的念,要念到何年何月,我虽等得,您的年纪却大了,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啦,做事要趁快呢!”

这恶毒刻薄的话果然有效,秦掌柜终于停止了毫无顿挫的朗诵,那允远哲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一本帐簿已经直飞过来砸在他的头上。

不理会那允哇的一声惨叫,秦掌柜已然几步冲上前来,边狠狠用账本敲他脑袋,边骂道:“臭小子,叫你不学好!叫你胡说八道,我这就替你死去的爹爹教育你!”他的身手竟极为矫健,与脸上增横交错的皱纹和佝偻的身形,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允挨了揍,却并不敢躲,只是坐在原处两手抱头,哇哇惨叫,口中连称再不敢了。

老人便有些不忍心,又砸了几下,火气也渐渐消了。哼了一声,用一对炯炯发光的眼睛盯着他,浏览了一转,道:“早看出你这臭小子近几日总是魂不守舍的,让你对账也一味应付拖延,说,是不是急着去见那个小姑娘?”

那允远哲愁眉苦脸的边揉着脑袋,边重新坐正了身子,鼻子里嗤了下,抵死不承认:“谁要去看她了,又丑又不识好歹的!最是个最没有眼光的傻女人!”

秦掌柜又仔细审视了他一番,忽然用手轻轻按了按他的肩头,倒把那允吓了一跳,以为老者又要动手,身子一抖,似要闪躲。秦掌柜见状,绷不住笑了,轻声叱道:“这臭小子!”然而口吻中已然暴露出宠腻之情。

那允远哲便也随着笑了起来,起身亲扶他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了,这才自己坐下。 那老人默默想了一会,忽然两条长眉一皱,沉吟道:“哲儿,你带回来的那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只怕是不祥之人呐。”

那允远哲倏然一愕,给老人倒茶的动作也停在半空,但只一瞬,便恢复了不羁的笑容,不以为然道:“秦叔你什么时候偷着学会看相啦?哲儿怎么不知道。明儿也帮我看看,最近还能不能发笔横财!”

那老者横了他一眼,长眉依然紧皱,像是心里也有个解不开的死结,缓缓道:“那允世家的暗哨回报,最近与西缪相邻的几个城池里,皆有化了装的南军暗地查访,似乎是在寻一个走失的南国小姐。”眼中精光一现,死死盯紧那允远哲的反应:“莫不会这么巧,就是你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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