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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明月-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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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外国使者来朝贡,理藩院官员至少要教授三个月到七个月礼节,现在看来,也许两个月能完成任务,刚好赶得上正旦庆典。
理藩院官员在扬州码头忙碌,赵兴那里在广州已着手研究新式铸炮技术。新铸造的小钢炮分别含锰钢10%到30%,广南火器局的人正在向赵兴演示新火炮、新火药的威力。
隆隆的炮声响过,赵兴举着望远镜观察着炮的落点,帅范耐不住,他跳上马,催马向炮弹落点奔去,不一会,他又骑马赶回,摇着头,叹息的说:“新式火炮虽然轻便了许多,这火药威力也大了许多,但依旧不是我想要的火炮。这炮弹就不能想法改进一下,一个实心大铁球,砸到地上也就是个大坑,顶多弹跳几下,这能有多大的威力。
我还是比较欣赏你的手雷,这玩意虽然近一点,但一扔出去,一炸一大片,什么时候我们的炮弹也有这种威力,一打出去就炸,一炸一大片。”
赵兴笑着回答:“已经够了,我对现在的火炮火枪已经非常满意了,这是现阶段我们能做到的、最先进也是最厉害的手段,至于进一步发展——你可以提出你的设想,让后人操心去吧,我们总不能把后人的活都干了,让他们只能重复我们的努力。”
帅范点点头:“这倒是!现在的技术手段,也只能是做到这一步了,采用新式炸药后,可以改进手雷,还能利用旋风炮把手雷发射的更远,这已经够了。至于远战,目前来看我们的铁炮也能应付……
这倒让我想起环庆,我们的小炮装到炮车上,一匹马就能拖动,再跟西夏人交战,想必也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旁边一个官员笑着插嘴:“赵大人至今还想着环庆,还想着夏人,既然如此,赵大人替环庆训练的火枪手怎么不还给环庆路?”
这位官员是新任广南东路察访使燕瑛,在他抵达广南东路之前,潭州通判毕渐上书朝廷,要求朝廷将元祐年间在全国各地刻录的碑刻纪事全部碎毁,章惇兴奋地赞同了,于是,欧阳修的《醉翁亭记》,苏轼的超然亭纪……等等一大批著名碑文禁毁,一时之间,无数大宋卓越文化毁灭。
同月,贬官范祖禹死在广东化州,梁焘死在化州,这是最后几位死在广南的前任政事堂高官,至此,整个广南的贬官只剩下了苏轼还有苏门四学士。
此时,西夏人已经请求了议和,朝廷也容许了。但同时,他们在上个月入寇义合砦——张诚用手雷狠狠教训了这伙人;本月,西夏人再度转攻塞門砦,又受教训,西夏人开始安静下来。
西夏人的议和使朝廷感觉到天下太平,与此同时,他们继续的入侵并没有使朝廷感到惊诧,因为西夏人向来如此——按现在的话说,西夏是个分工明确的国度,国内主管议和的大臣只管跟大宋朝廷议和,而国内入侵的大臣则只管入侵大宋朝廷,他们互不干涉内政。所以,西夏会一边卑躬屈膝的议和,一边狂傲地频繁入侵大宋。
而议和前与议和后稍有不同的是:议和后的入侵不再由国家出面,而是由地方政府出面,故此规模比较小。但你要因此斥责西夏,西夏人就会装糊涂,振振有词地回答:我们西夏国主跟你议和了,但我们下面的军州却没有跟你们议和;我们政府答应不再入侵,可我们下面的军州没有答应不入侵。所以我们不算言而无信,不算撕毁协议,不算无赖国度,我们很有道德地信守合约,我们很君子……
对于这样的流氓国家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它把“国家”与“辖下的行政省”割裂开来,理直气壮地跟你耍无赖,所以宋朝庭只能忍下这口气,无奈地看着对方的撒泼……
赵兴嘿嘿冷笑着:“燕大人,我听说西夏人也有了火器,我一直纳闷谁卖给西夏人的。我无法追查这事,但我打定主意:吕惠卿不调走,这支火枪队我不打算交还环庆——你跟朝廷说实话,就说对吕惠卿这样的人,我不放心!
至于吕惠卿……嘿嘿,你告诉他,研究火枪的经费很庞大,从中稍稍克扣点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你只要告诉他这句话,他必定会哭着喊着要求自己研究火枪,哪怕我塞给他现成的火枪,他也坚决拒绝。”
燕瑛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帅范阴着脸插嘴:“我听说章楶章老大人在前线作战,甚至身死战场,但吕惠卿却在向西夏人兜售章楶老大人的战果,包括西夏战俘与军械物资……可朝廷竟然因为吕惠卿属于同党,对这种行为不管不顾,还说这符合儒学道德,吕惠卿这是在贯彻“以德服人”的主张,那是大仁义……
我听说陕人都私下里说:惠卿不除,陕难不止——可我知道朝廷并不在乎陕西百姓说什么,‘人言不可畏’嘛。这话我不怕你告诉朝廷,我们几个都是追随大人从环庆下来的,我等时刻想着杀回环庆,大人在福建、广西练兵,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对付西夏,可朝廷只因党争便如此袒护吕惠卿,实在令人绝望。所以我赞成转运使大人的主张,火枪谁都不能给,研究火枪是可以拿钱的,让他们自己研究去。”
燕瑛打着哈哈:“我听说吕升卿、吕温卿最近被人整的够呛,大人还不解恨吗?”
赵兴笑而不答,帅范哼哼两声:“岂止,这两人僵而不死,我等……”
赵兴恰在此时,万俟咏慌慌张张的跑来,一见赵兴,压低嗓门嘶喊:“大人,端王来信……”
万俟咏喊完这话,发现燕瑛在,声音嘎然而止,因为声音咽的太急,万俟咏面红耳赤,许久才咳嗽出来。
燕瑛听到这个敏感的词,他走开几步,躲到一边,万俟咏一见燕瑛主动回避,再也憋不住了,他急急的喊:“京师快信,陛下因为操持大典,劳累过度,与殿中突然昏迷。”
赵兴一惊,他默默仰望北方,心里说:“天下太平的日子提前来了一年,难道小皇帝死亡的时间也提前了一年?这莫非又要变天了,只是不知道这次变天是好是坏?”
帅范焦急的问:“几天前的消息,这是几天前的消息?”
燕瑛这时已经听见此处的谈论,他顾不得避嫌,大汗淋漓的跑到赵兴身边,也急着催问:“陛下病事如何,太医的诊断是什么,可有后续消息?”
万俟咏看了燕瑛一眼,扭头向赵兴叙说:“这次消息,端王动用了紧急传讯渠道,马梦得先用信鸽将信传到杭州,杭州再用快船送到广州,前后只花了三天的时间。但因为是用信鸽送信,消息很简略,只有寥寥一句,后续的情况还不知道。”
赵兴沉默了片刻,马上转向帅范,问:“现在,立刻点齐广州军队,集结在码头准备上船——我们需要花多长时间?”
燕瑛惊疑不定,帅范马上回答:“广西的军队撤不下来,而我们另一支军队护送修运河的民工去了宜章,现在,唯一可以动用的就是福建那支朱雀军,也就是大人替章楶老大人训练的环庆路火枪手,他们装备齐全,没经过什么大战,弹药充足,还都是百战老兵,唯一欠缺的就是对火枪的熟练程度。
如果我们现在派快船去福州,而后沿闽江赶往水口镇,大约需要三天时间,再召集他们于泉州登船,也还需要三天时间——给我十天时间,我能完成登船任务。”
燕瑛到这时才理解赵兴在计划着什么,他大惊失色。
赵兴跟端王来往这不算什么秘密,因为赵兴一直神秘的保持着对宫中的友好姿态,每年他都会运送大批礼物进入皇宫。而且在京城的许多宗室子也会同时收到他的礼物。虽然大宋朝对宗室王爷与外臣的交往多有禁忌,但小皇帝赵煦却对赵兴这种行为不管不问,连章惇遇到御史询问也含糊其辞。所以刚开始燕瑛听到端王给他送急信,一点不觉得惊讶,直到此时,燕瑛发现赵兴筹划的是出兵,这才有点慌了。
此举已有谋反嫌疑。
燕瑛感觉到自己的两腿发软,头皮发炸,但职责攸关,他还勉强劝解:“赵大人,不能啊,陛下若真病了,我大宋需要的是稳定,需要的是各地守臣各安其位……大人这时出兵,万一陛下病好了,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赵兴咧嘴笑了:“你以为我想干什么——告诉你吧,我是亲自护送藩使上京朝贡。先前,陈不群护送的那批都是级别小的藩王,如今交趾国的李源郡王、陈公川郡王已经抵达我的府中,这两位郡王上京朝贡,非得我这位地方最高长官出面陪送……燕大人,你多心了。我只是护送藩王入京朝贡,仅此而已。”
燕瑛还想劝解,赵兴已经扭脸向帅范下令:“就照你说的,立即调遣水口镇的朱雀军,命令他们快速向泉州集结,同时征发第三舰队今晚起锚赶往泉州——我亲自去。”
万俟咏一挺胸膛:“下官会替大人看好广东。”
帅范用拳头一敲胸膛,回答说:“大人,这种事情我当然会陪你。”
燕瑛已经瘫坐在地下,可是现在没人理他,帅范接到命令,一手按着帽子,一手按住腰刀,快速的向自己的战马跑去,赵兴接着下了一连串命令,宣布了广东第三舰队的登船命令,而后意犹未尽的一指刚才测试的那些小钢炮,回答:“目前看来,似乎含锰30%的钢炮性能最佳,把库房里的所有的锰钢炮都给我拉到船上去,另外,新式火药制的手雷也都给我带上。”
赵兴说完,黑人随从泰森已经牵过战马,赵兴翻身上马,冲万俟咏挥了挥手,催马跑开。
燕瑛瘫坐在地上,带着哭腔冲万俟咏喊:“万俟大人,这是谋反,谋反啊。”
万俟咏振振有词的回答:“你错了,我家大人是护送朝贡使上京。请记住,你现在也是广州官员了。嘿嘿,陈不群大人带领兵船进入长江,想必,现在长江江面已被封锁,传信的快船根本无法通行。而从陆地传讯,那可要七八个以后才能传送到京师。所以,即使你从陆地传信,说我家大人私自出兵,且不说这消息真假,即便是真,消息传到京城也是七八个月后了,这样的消息是无效信息,而你脱不了一个‘知情不报’之罪。
想想看,你现在什么事不做做好。如此,你还可以祈祷我家大人确实是护送朝贡使入京,大家都相安无事,否则的话,你也是叛贼同党——当然,我早已是同党了。不管我家大人是不是叛贼!”
此际,扬州刚刚结束迎候外国朝贡使的工作,那些朝贡使在官员的安排下开始入住官舍,一封从京城来得急报带来了令人目瞪口呆的消息:小皇帝赵煦薨了,年仅19岁。
这比真实的历史上、赵煦死亡的日期,提早了一年。
这下子,身在扬州的礼部官员手足无措,他们急急向朝廷发出询问,希望朝廷交代一下如何安排朝贡使,但朝廷已经顾不上他们了,政事堂大臣在商讨由谁继位的问题,深宫里的向太后出山,招集大臣共议立嗣问题,章悼无视母仪,厉声说:“按照礼律,当立先皇一母之弟,神宗帝庶子简王为帝。”
向太后涕泪答:“哀家无子嗣,那么诸王都是神宗帝的庶子。故此,无论立谁,都是赵家子孙。”
章惇又说:“如此,则以长幼为序:申王当立。”
太后又说;“神宗皇帝诸子,申王虽长,但有目疾。次即端王,当立。”
章惇厉声呵斥:“端王轻佻,恐不当为帝。”
面对太后,章惇如此不留情面,在场的大臣无不皱眉,知枢密院事曾布看不下眼,大声指斥道。“章惇,听太后处分!”
连名带姓称呼人,在古代是极不礼貌的行为。这说明曾布急了。章惇无言以对,默然而退入班列,向太后遂曰:“先帝尝言端王有福寿,又仁孝,不同诸王。如此,就立神宗之子,先皇(赵煦)之弟端王赵佶为帝(即宋徽宗)。可乎?”
第二百七十三章 赵离人要谋反吗?
确立新帝后,宫中急忙派出大监前往诸王府,去请神宗皇帝留下的五位王爷入宫。不一会,宫里派出的太监返回了,却只有四位王爷赶到宣德楼,缺的那位就是端王。
向太后很奇怪,连忙询问她派遣的太监:“端王为何不至?”
太监答:“端王正在画画,不忍中断,说深夜入宫,于礼不合,且待明日入宫问安。”
向太后气的差点仰倒,章惇得意的冲周围大臣使眼色,暗示:瞧,我说对了吧,端王行事轻佻,果不其然。
向太后阴着脸,下令:“再去请——派皇城使张田带兵去,立刻将端王请入宫中。”
张田赶到端王府,端王已经把他的画画完了,见到张田带兵而入,端王赵佶变了脸色,张田再三催请,端王不愿起身。旋即,一名小史自外而入,这人张田也认识,就是端王府书记官高俅。当初张田从广西回京城的时候,曾带回一份赵兴送给高俅送过的礼物,此刻见到高俅,张田哀求:“高小史,你来劝劝王爷,咱家受命请端王入宫,端王再不走,咱家可要强请了。”
高俅反问:“张大人,究竟何事要请我家王爷深夜入宫?”
张田咬紧牙关,把头摇得像波浪鼓:“咱家不能说,请催请端王起驾。”
“起驾”这个词已经约略透漏了部分内容。高俅眉毛一跳,俯身向端王俯耳嘀咕几句,端王犹自不肯动身,高俅转身向张田恳求:“张大人,我家小王爷年纪幼小,深夜入宫,身边总得有个侍应的婢女,不知大人容不容许?”
张田还在犹豫,王府门口又来了第三拨催请的人员,张田一跺脚:“罢了,你且给王爷安排一名侍女,请王爷立刻动身。”
高俅转身同王府伴当嘀咕几句,不一会,一名英姿飒爽的侍女匆匆跑来,张田猛然发现这名侍女的装扮非常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他稍稍打量一下,只见那名侍女穿着利于骑马的旋裙——也就是八片裙,裙子上披了一件“背子”,那件“背子”在腰际系上了一条绳带。由于绑扎得很紧,看不清衣服里藏着什么,不过,这名侍女腰间鼓鼓囊囊……
事情紧急,张田顾不得多想,他急忙请端王与那名侍女钻入大轿。才走几步,张田猛然一击额,而后翻身询问在门口恭送端王的高俅:“高小史,这名侍女是赵离人送来的吧……我想起来了,这身打扮是赵离人府上侍女的打扮,我在京城之中,再未曾见如此相似的打扮。”
高俅深深的盯了张田一眼,含笑答:“张大人,非常时刻,我家王爷有点胆小。深夜入宫,总得有点依仗,是吧?”
张田点点头,把嘴闭的紧紧的,一言不发的跳上战马。
这位张田就是原来的广西转运使,他跟赵兴的关系非同一般,自然知道侍女腰中鼓鼓囊囊的东西是什么——那是手铳(火枪)。赵兴身边有一队类似装扮的女侍卫,成员包括从两广少数民族中挑选出来的军属,还有一些倭女、高丽女、交趾女,外加昆仑女。这些女人腰中都别着至少四支火铳,十几名侍女连续射击起来,不等她们把手枪里的子弹打光,数百人也休想靠近她们。
然而,一名侍女能干什么?在皇宫上万禁军面前,她们的存在顶多是个精神安慰而已。
走了数步,张田又想:端王即将登位为帝,在此时刻,我何必得罪端王呢?他想带枪入宫,由他!
于是,张田沉默了。
这一年,端王十七岁出头,未满十八。
皇宫门前,五王终于汇齐了,向太后并不说明原因,独独宣召端王进入福宁殿留宿,至于其余的王爷,则将他们控制在皇宫侍卫所在的门房。天亮,政事堂大臣们重新上殿,宰相章惇正式宣布小皇帝赵煦“大行”。接着,向太后宣布由端王继位,端王谦虚,称:“申王年长。”
向太后厉声呵斥:“申王眼疾,当立汝为帝。”
端王谦虚再三,他按照礼仪谦让三次,才在朝廷大臣的三度请求下,继位为帝,随即宣布国哀,举殿大臣们开始嚎啕大哭。
接下来该议论小皇帝的谥号,经过众臣一致认定,小皇帝谥号为“哲”。“哲”这个词用在谥号中,不是表示他生前非常明白哲理,其真实意思是:不好评价——也就是“不知所谓,故而称为‘哲’”。
换句话说,连新党人员都觉得这位小皇帝实在不好评价,或者说,他们也认为这位小皇帝赵煦做事——不知所谓。
新皇帝登位,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请向太后垂帘听政,这道命令一下,御史吴靖方立刻转身对章惇说:“章相,这位向太后与高太后心思相同,都倾向旧党,我大宋经过元祐大臣那番折腾,再也折腾不起了,怎能再让旧党复辟。”
章惇在迎立事情上站错了立场,现在新皇继位,他摸不清政治风向,不肯表态。曾布听到御史吴靖方的话,出列厉声喝斥:“吴靖方,听陛下与太后的旨意——方今国丧,新帝初立,所行第一道旨意,驳回不详,休得放肆!”
章惇继续保持沉默,吴靖方唯有默然退后。
新皇帝第一道旨意颁下后,向太后召众臣上前,商议具有执政资格的大臣,谁可以当作新皇的班底。这牵扯私底下的内幕交易,大臣们怎肯骤然表态,久之,议论不决,向太后令大臣们于枢密院参议。章惇等人如释重负,惶惶告退。此后,大殿中,向太后召请其余四王进殿致祭。接着,小皇帝下诏令端王府内侍、太监童贯入宫服侍。
数日后,章惇以前执政及从官等二十人姓名面奏向太后。名单中吕惠卿居首,陆佃,曾肇,龚原,郭知章及蒋之奇,叶祖洽,邢恕等人俱在名单上。端王看到吕惠卿的名字,微微一皱眉,他指着名单表示:“吕惠卿且放在一边。”
向太后听了这话,看了新皇帝一眼,微微点头赞许。章惇无奈,提笔划去了吕惠卿的名字,曾布接着上奏:“臣以为,叶涛也该添加在名单上。”
向太后接着补充:“如此,则王古,范纯粹也当在名单中。”
新皇帝在玉座上玩着手指,低低的说:“还有韩忠彦。”
向太后耳朵尖,立刻补充:“加上韩忠彦,去了李清臣。”
韩忠彦是何人?他是接替王岩叟担任枢密使的大臣,是韩氏家族的第二代掌门人。其父韩琦,伯父韩慎都曾当过宰相,且是新党骨干。但韩忠彦与父辈观念并不一致,他父辈曾经支持王安石变法,而他却是一名旧党人员,曾布就是顶替了他的位置,才担任枢密使,进而进入政事堂的。
章惇已经从向太后这份任命中嗅出了阴谋的味道,曾布也觉得不妥,小皇帝去掉了一个吕惠卿,向太后去掉了一个李清臣,却增加了韩忠彦、王古,范纯粹三名旧党,这已经是在明显的表明了政治态度。他望了一眼曾布,叹息:“以妇人狂言之因,而罢执政名单——天下本无事……”
天下本无事,后一句话是“庸人自扰之”。
向太后被噎了一下,小皇帝装没听见,继续说:“名单上还有谁?”
小皇帝是有资格这么问的,因为现在选择的是他的辅政大臣。章惇只好接着汇报名单。曾布指这名单上的安焘,竭力推荐说:“陛下知道安焘这个人么,元祐年间,元丰旧人皆去,以显示自己不同流合污,唯独安焘在元佑四年才因为丁忧,离职回家。”
皇太后曰:“元丰末,众人皆去,惟安焘不去,说明此人名为新党,却摇摆于旧党之间,简直没有立场——除了安焘之外,其余的大臣,就依诸卿所议。”
曾布拱手回答:“陛下,圣人(皇太后)洞照人材如此,臣等更无可言者。”
此时,小皇帝赵煦已经停灵七日,按照议程,接下来要宣布安葬事宜。向太后沉吟不语,小皇帝眯着眼睛装睡觉,众位大臣谁也不开口,就等着别人毛遂自荐。
大殿中气氛沉闷,向太后正考虑措辞,章惇与曾布脑海里转着拒绝的借口,大家都在等待打破沉默者出现,没想到一名太监完成了这一使命,他慌慌张张跑进来,进大殿的时候还不小心磕在门槛上,最后一路翻滚着滚进殿来。章惇见此,沉下脸,他还没有开口训斥,曾布已经沉脸呵斥:“端庄点!”
向太后也脸色不好,因为宫中秩序混乱,意味着她对宫中事务管理不善,而她连皇宫都管理不善,何谈管理国家?
此际,向太后心中已盘算好了事后算账,她忍着怒火,和颜悦色的问:“何事惊慌?”
太监跪在地上,等喘匀了气,方报告:“大名府急报,有紧急军情。”
曾布跳了起来,大汗淋漓的问:“大名府……辽国方面有何异动?信函拿来?”
章惇也很紧张,他盯着那位小太监,神色焦急着。
向太后坐不住了,连忙问:“高遵惠有什么报告?”
小太监语不成句的回答:“急报没有信函,只有口信——大名府留守高遵惠传来口讯,说是广南水师战舰千艘,无令无诏,突入流北水河,前锋已入顺保寨。高大人已带兵阻住广南水师继续深入,他传急信来询问:朝廷可有旨意,宣召广南水师。”
向太后看了原先的端王、现在的新皇帝一眼,缓缓就座,询问:“先皇辞世的消息,可否传递到大名府?”
曾布盘算了一下,答:“现在七日了……按说应该到了。只是不知道,当高遵惠遭遇广南水师的时,先帝驾崩的消息是否抵达了大名府。不过,这消息肯定没有传送至广南!”
向太后又望了沉默的端王一眼,俯身继续询问报信的小太监:“高遵惠处事妥当……他还有什么口信传来?”
小太监叩头回答:“高大人说:广南水师开来了战舰百余艘,说是护送交趾二王前来朝贡。可高大人觉得这支队伍杀气腾腾,此外,广南已遣人自扬州护送朝贡使,怎么又开来流北水河?
而且,高大人认为,广南来的士兵数目也不妥,他们足足有三千余人,按律:广南转运使赵兴赵离人非奉枢密院军令,只能调遣300士卒,这三千士兵过境,枢密院不可能不预先知会大名府……所以,高大人将他们阻止在顺保寨,并要求朝廷派出客省使、引进使,接引交趾二王继续入京。”
大殿上,章惇面色颓废,曾布击节赞叹:“高遵惠做事果然精细——交趾二王朝贡,为什么不走扬州路线,我记得诸藩朝贡使者十日前已在扬州登陆,只是朝廷叠遇变故,令他们时至今日,尚滞留扬州……
没有这个道理,朝贡使怎么能分两拨分别入朝呢?广南怎能让朝贡使一路走扬州,一路走流北水河,且分出先后秩序……不妥不妥,我恍惚记得,流北水河是今年才恢复流水的。”
章惇沉默不语,蔡卞回答:“不错!流北水河(黄河运河北支流)几年前断流了,今年春季暴雨不断,这才恢复了流水,可是新恢复的河流,水位很浅,我听说广南水师喜欢用巨舰,我猜,恐怕高遵惠阻止不了广南水师的深入,很可能是水位太浅,广南水师巨舟难进,故此停顿在顺保寨而已。”
大殿上一片沉默。
先皇去世,新皇登基,广南水师突然分两路入贡朝廷,虽然他们的借口堂皇,但殿上大臣说都不是傻子,他们都知道赵兴的意图不善。
许久,向太后首先打破沉默:“诏,苏轼苏子瞻复学士头衔,复起为礼部侍郎。黄庭坚、晁补之等贬官一一赦免,许他们北归,通告天下,朝廷将酌情恢复他们的官衔。”
曾布跺脚赞叹:“妙!”
章惇阴着脸,闷闷的说:“恐怕这个讯息传递不下去。赵离人做事,向来一招接一招,后手连连,让人喘不过气来——比如现在:十天前,广南水师以遣贡使入朝的名义封锁了长江,恐怕,目前朝廷对长江南岸的州县,已经失去了控制。”
向太后马上又下令:“诏,复起范纯粹为京兆府留守……我记得范纯粹正在京城,让他去流北水河宣慰。”
曾布抑制不住的脱口而出:“大妙!”
向太后颁完这两道旨意,起身牵着端王的手,下令:“现在再商议什么,终归是无用,让范纯粹赶紧出城,用最快的速度赶往流北水河。”
于是,小皇帝第一次登朝,就在这样凝重的气氛下匆匆结束了。散朝后,皇宫内一片忙乱,太监们心中惶惶,但向太后却不慌不忙回到自己宫中,坦然召请进膳。小皇帝赵佶告辞了向太后,返回自己寝宫,心中忐忑不安,急令童贯召请高俅入宫。
不久,高俅奉诏入宫,小皇帝劈头就问:“炎师,此行没什么障碍吧?”
高俅摇摇头,答:“皇宫中虽然惶惶不安,但张田却没有被撤换,我入宫没受刁难,看来太后也心中有数。”
张田是赵兴的密友,如果太后认定赵兴有谋反的嫌疑,首先要做的是:不管张田有无嫌疑,先撤换这个赵兴曾经的搭档。而目前张田依旧担任着把守皇宫大门的任务,意味着向太后心中明白。
小皇帝向高俅叙述了朝堂上的情景,纳闷的问:“炎师,你曾经与赵离人搭档过,一定知道赵离人的脾性,圣人在大殿上连续赦免苏轼、苏门弟子,还派范纯粹重新担任京兆留守,曾布连说两个‘妙’,这是什么意思,你阅历丰富,替我分析一下。”
高俅悠然神往:“果然高妙!昔日高太后就如此手段高超,向太后深受高太后熏陶,初一执政,便手段如此果断,真不愧是‘女中尧舜第二’。”
小皇帝茫然的瞪大眼睛,高俅一见,连忙干笑了一声,停止了感慨,解释:“赵离人的脾气我知道,他在环庆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章相却以磋磨他的名义,把他贬去了岭南,反而让吕惠卿接任他的位子。其后,赵离人所尊敬的老师,敦睦的兄长,章相都以党派之争,将他们一一贬去了岭南。
赵离人策划攻陷大理,章相却不赏赵兴,反以灭国之功厚赏张田张大人;赵离人制压南海,章相却至今不加微词,反勒令南海诸藩朝贡——细细数起来,赵离人有大功于国,朝廷数不赏不议,这是对赵大人不公,且不是一般的不公,是极度不公。想必赵离人对此也一肚子怨气,怀恨不已。
这次,他尽起广南大军,南北两路进发,目标直指京城。此举未尝没有示威的意思,而向太后先赦免苏轼,再赦其学兄,那是在缓解赵离人心中的怨气。
陛下,你想,赵离人素有尊师的名声,朝廷恩赏他的老师,他若置之不理,依旧逼迫朝廷,如此一来,他过去营造的名声岂不尽毁。那他的学说、他的理论、他的主张,今后还有谁信奉?所以,广东水师封锁长江不怕,只要赦免苏公的圣旨传递给赵离人,他就不能继续装聋作哑。
至于圣人派范纯粹去宣慰,那是图谋赵离人手中的那支军队。我听说赵离人在流北水河的军队穿着一身红,这支军队定是朱雀军,是章楶交给赵离人训练的环庆火枪手,因全身穿红,又使用火器,赵离人将之命名为‘朱雀军’。
陛下,你想,昔日范纯粹、章楶、赵兴三人在环庆,曾联手击败西夏人的进攻,此三人在环庆的威望无人能比得上。如今章楶已经过世,能制约赵离人的,能制约赵离人手中那支军队的,唯有范纯粹。范纯粹一去,赵离人再想动用手中的军队威逼朝廷,恐怕心中也会存点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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