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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梦鹿-松溪-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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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鸦甚是凌乱,“老妇人是她的魂魄,小女孩也是她的魂魄,那她的魂魄是可以随便变脸的?”
流瞳:“大概老妇人是很久以后的她穿到这儿来了,小女孩是以前的她穿到这儿来了,哎,就是不知道,不同年龄阶段的她会不会自己和自己相遇?”默默想象了一会儿,越想越惊悚,“如果人只有一个魂魄的话,那她这个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个充满悖论的世界。。。。。。
松鸦满眼迷雾,少年(雾)美丽的翡翠脑袋理解不了这离奇的逻辑,目瞪口呆成了一只玉石雕塑。
数日后,流瞳在自己的新居把这件事说与肜渊听,诚恳地向他请教,“以龙君的高龄,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呢?”
肜渊默了默,问:“我高龄?”
流瞳茫然了下,连忙改口,“呃,口误,抱歉,是见识深远,以龙君之见识深远,听说过这样的事吗?”
肜渊再次默然,须臾,淡声道:“因为吾已高龄,所以记忆退化,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另,汝是谁?”
流瞳:“。。。。。。”
肜渊:“记得下次找吾时先报上汝之姓名。”
说完,平静地在她面前关上通话幻境。。。。。。
流瞳:“。。。。。。”
真是万千言语形容不了她心中的懊丧,松鸦进来时,就见满目的蛛网尘灰,残垣断壁,显示了主人非同一般的颓废心境,还有几只幻影蜘蛛从空中吊下来,身已僵死,n肢栩栩,数只小眼睛齐齐地对着他,让人心里一阵发毛。
松鸦简直都快疯了。
玉石少年飞快地拉起她,出了这个刚租没多久的新居。
城中弥漫一股奇异的气氛,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到人们在议论“大军进城”“皇帝封赏”“峪王爷”“邱将军”“公主下嫁”这样的话题,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激动、兴致勃勃的表情,才几日没出门,外面好像已经换了一重天地。
松鸦甚感不解,“不就是部队进城吗,干吗搞得这么轰动,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帝要当众出恭了呢。”
流瞳身体一麻,睨他一眼,有气无力道:“松鸦,要文明,天帝他老人家几千万年都没做过这个事儿了,怎么可以拿来随便说?你要理解劳动人民,劳动人民娱乐少啊!”
旁边一个年轻的书生实在听不过去了,义愤填膺道:“你们到底是不是大夏人,徐蛮为祸我国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它给灭了,陛下下令封赏,你们不欢欣鼓舞也就罢了,还在这儿阴阳怪气说风凉话,你们不觉得可耻吗!”
松鸦:“咦!你这个凡人!”
另一个年长者拉住书生,“算了,和这些乡野愚民有什么好说的?贤弟,我告诉你,先帝幼公主下嫁邱勋将军这件事可是难得的佳话啊,如果你把它写成折子戏卖给戏院的话,嘿嘿,那润笔费。。。。。。”
男人挤了挤眼,然后,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到一旁密密商议去了。。。。。。
“邱勋”两个字落入流瞳耳中,犹如一粒石子无意中激起满湖波澜,她说:“松鸦,你说徐婧这件事,我们要不要继续跟下去呢?”
松鸦:“公主,她与我们有些缘分,当然应该跟下去。”
流瞳满意地点头,“如此,那我们就去找一个人。”
窗外斜阳西坠,碎金的余辉映透过窗棂,为屋内抹上一层暖色的光晕。熏炉内白烟萦纡袅袅,散发出安定人心的馨香。
书房内的男子陷入沉沉的梦中。
他在漫长狭窄山谷中仓皇逃跑,夜色一望无尽,急迫的马蹄声如催命的咒符,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最终,这苍茫的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冰冷的恐惧的溢满梦境,梦中,他的肩膀被箭穿透,血液不停地渗出,两旁高山险峻,峡谷崎岖幽窄,他踉踉跄跄地逃奔着,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盘旋:不能死,绝不能就这样死!
马蹄声终于渐渐疏淡消失,这样一脉天险屏障,在庇佑敌国的同时,也阻碍了他们的脚步,可惜,这一次的探察,除了他,全部覆亡。
他终于支持不住了,箭伤在身加劳累过度,让他几乎晕厥。他吃力地摸到一处背风地坐下,抚着左肩,剧烈喘息。
淡蓝色的月光悄悄地爬上山头,谷中寂若古墓,偶尔传来几声斑鸠的鸣叫,只使得山更静,谷更幽,某种阴暗压抑的心绪如暗处滋长的藤蔓,无声而疯狂地蔓延。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一隙微弱的灯光从幽暗出传来。
飘飘渺渺恍若流萤,他不自觉地顺着灯光走过去,发现一处不大的山洞,洞中泉水叮咚,一支火把插在石壁上,光晕笼罩处,是一包摊开的食物。
他的眼中顿时冒出绿油油的光。
山洞阴影处,站着一具窈窕的身影,似乎在接水,听到响动,回过头来,刚惊恐地说出一个“你”字,便被他凶狠地扑倒在地。
他用力掐着女子的喉咙,女子拼命挣扎,但只不过挣扎了片刻,便不动了,他力不能支,手一松,便被女子反扑,撞上的伤口,顿时晕厥过去。
醒来后,他肩上的断箭已经取出,身上的伤口也被包扎妥帖,昏昏沉沉中,他看到女子抱着膝盖远远地坐在石洞另一边,像一只孤寂瘦弱的小兽。
沾水的布条从他额上滑下,他在发热,而女子在帮他散热,这个认知让他心中泛起一股难言的滋味,他微微起身,沙哑着声音道:“你救了我?”
女子抬头,略略迟疑,但还是起身拿出一片叶子盛了些水过来给他,轻声道:“你伤得很重,这里没有药,你能吃些东西吗?”
光线很暗,背光的阴影中,他看不清女子的面容,只能听到她的声音,有一种他熟悉的口音,他道:“徐国人?”
女子点头,他问:“你是徐国人,我要杀你,你反而救我?”
女子沉默着,好久,才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呢?”她的声音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迷惘和忧伤,“眼睁睁地看着有人死在我面前?你为什么不跑到别处去?”
“。。。。。。”男人无言,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他心中滋长。
夜风拂过,光影摇曳,勾勒出她飘渺纤细的身姿,他恍恍惚惚地想,自己一只手就握住了吧。
女子把野果放在他面前,然后回原处坐下,他像是着了魔似的,追问:“不怕我好了以后再杀你?”
女子的回答澹静而漠然,“随你的便好了,”她说,“如果你来得及的话。”
“。。。。。。”男人不解,可是他却觉得,这个女子有意思,很有意思。
灯火燃尽,洞内陷入深沉的黑暗,两个人再也没有说话,他生平第一次,在一个敌我未分的陌生人面前陷入沉眠。
第二日醒来,天已大亮,洞中已经没有了女子的身影,他茫然许久,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失落,正准备也离去时,洞口走进一个人来,看到他略略一怔,而后微微垂下头,低声道:“我摘了些山果,你吃吗?”
清澈的阳光从洞口照进来,女子清秀的容颜在一泊天光中一览无遗,他蓦然看见,顿如被一道雷电贯穿在地,脑中一片空白,身上一阵热一阵冷。
女子把果子擦了擦,然后拿出一颗递到他面前,他如被突然惊醒也似,猛地一把拉住她的手,黑沉沉的目中涌出一种难解的强烈情绪,哑声问:“你是谁?”
她静了片刻,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淡声道:“我说了,你就会认识我了吗?”
男人盯视着她,“你认识我吗?”
这话甚是莫名其妙,女子看着他的表情像看着一个脑袋被烧坏的人,平静道:“不认识。”
男人的神情有些迷乱。
第一次见到这张面孔时,他八岁,她是大他四五岁的姐姐,把他从死人堆中救出。
第二岁见到这张面孔,他十四岁,而她却已是一位老妇人,她把他从饥饿的死亡线上拉回来。
而现在,他二十岁,面前的女子,却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犹自不甘,挣扎着,叙述道:“六年前,在一条小河边,我快饿死了,你提着食盒,给我东西吃。十二年前,我八岁时,全家被徐兵杀光,是你从死人堆中把我背出来。。。。。。”
女子先是迷惘,而后看着他的面孔,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现出一种不敢置信的表情,“你是那个小男孩,邱勋,你是邱勋?”
是她,真的是她!
男人眼中蓦然泛起泪光,一把拥住她,哽咽,“是我,姐姐,是我,没想到,你还没有忘记我!”
女子的目中缓缓浮起一层薄泪,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十二年。。。。。。对我而言,只有三四年啊。。。。。。”
她离开他的怀抱,微微摇了摇头,年轻的眉宇间是无法开解的哀伤。
男人道:“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子苦涩摇头,“别问了,”她说,“别问了。”
她躲避着男人的目光,把采摘果子都给他,想了想,把发间随时准备着的金叶子取下来,自嘲道:“每次倒是准备着,可是在这样的地方。。。。。。我留着也无用,你拿去当些银子找大夫吧。”
叶子薄如蝉翼,叶脉分明,精致如一枚艺术品,它的价值要远远大于金子本身的价值。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每次当她把所有东西都给他的时候,就是她要离开的时候。。。。。。
他紧紧地拉住她,目光倔强炽烈,“我不要,我们一起走。”
她勉强道:“你忘了,我是徐国人,这里就在徐国附近,我能去哪里?”
他略略一呆,攥她的手攥得更紧,“姐姐家住哪里,我送你。”
她垂了头,声音飘渺如一缕薄雾,“别找我,也别问我,就当。。。。。。当是一场梦吧。”
被他攥着的那只手,渐渐开始透明,呈现离去的征兆,他的面上又浮现那种震惊惶痛的神色,另一只手也要来拉她,仿佛要不顾一切地挽留,女子道:“别费事了,没用的。”
她的身体已经渐渐融入虚空,男子道:“为什么,姐姐是神仙吗?”
她忍不住莞尔,轻道:“不是。”声音里有丝幽眇叹息,“忘了吧。”
“不!”男子双拳紧握,眼睛泛红,“我不会忘记,我一定会再找到你!”
余言在耳,而女子已经消失在他面前。。。。。。
“将军,将军。。。。。。”
突来的低唤声惊醒了睡梦中的男人,他睁开眼,茫茫的暮色中,他心中如落了一场大雨,潮而凉。
一名管事模样的人站在榻前,恭谨道:“将军,婧姑娘晕过去了。”
男子闻言霍然站起!
第52章 徐国公主
流瞳终于看到了睡着了也不消失的徐婧。
此时的女子看上去约有二十五六岁,依然是一身素衣,面容婉和,宁静如碧。
她端端正正地平躺在床上,澹静的眉宇间点缀着一朵极素雅的小花,睫毛低垂,衣饰纹丝不乱,如果不是那轻微和缓的呼吸,她这副模样还真像。。。。。。唔,尸体。。。。。。
男人看到这副景象后先是面色一变,待听到侍女和大夫的答话后,面色才略略和缓下来,他坐在女子身旁,轻轻地执起她放在床上的一只手,静静地谛视着她沉睡的容颜。
周围的人纷纷退下,结界中的流瞳看着床上的两个人,默然须臾,毅然化为白鹿追入女子梦中。
原来梦境可以通往女子的现身之所。
这是两国的边界地。
女子轻车熟路地打听出当铺的所在,然后取出发间的金叶子典当成碎银子。
只有这么轻这么薄的金叶子才可以带过来,也只能带这么一枚,拿到碎银子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附近买一些她平常根本吃不到的食物。
她找到一家卖卷饼的窗口。
卖卷饼的大嫂非常热情,一边手脚不停地忙碌着,一边招呼旁边等待的客人,“哎,邱家大嫂,你的月份快到了吧,几月里生?”
孕妇大嫂含笑抚着自己隆起的肚腹,目中漾起着母性特有的光辉,“到秋天里了,不巧,正赶上农忙时节。”
卷饼嫂:“秋天好,不冷不热,哪像我,生我家大丫头的时候正赶上溽暑,真真能把人给热死。看您的肚子,一准生个大胖小子。”
孕妇脸上浮起两朵健康的红晕,而眉梢眼角却是掩饰不住的笑影,“稳婆也这么说,我们家那口子还急着请了有学问的先生给孩子起了个名字,说是讨个吉利。”
卷饼嫂:“咦,叫什么?”
孕妇道:“勋,功勋的勋。”
卷饼嫂:“这个名字好,孩子将来指定有出息!”
孕妇被恭维得很是快活,脸上满是真心实意的笑容。
卷饼嫂抬头看到徐婧,热情招呼:“姑娘,要买饼吗,要几张?”
徐婧:“两张。”
卷饼嫂:“听姑娘的口音不像本地人,妆容也不一般,您眉间的花是怎么画的,真好看。”
女子轻抚了下自己的眉宇,平和道:“不是画的,这是服侍丰收神的神殿侍女标记,到了年限,自然会有。”
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祭拜的神,徐国的神是帝灶先农,神殿中专门配有侍奉的侍女,掌管祭祀,终身不嫁,到了年限眉间会自动现出三朵稻花,是丰收神的印记。
卷饼嫂惊呼:“哎呀,原来是神前圣女,圣女,请帮我们祈祈福吧。”
说着饼钱也不收了,饼也不卖了,把自己家的男女老幼挨个叫出来给圣女触抚,末了,那位孕妇大嫂也走过来,红着脸请她给腹中的孩子祈福。
女子轻轻地把手放在孕妇的肚腹上,垂眉敛目,虔诚祈祷:“愿我神庇佑,让这腹中的孩儿如他父母所期望的那般,健康卓异,功勋加身。”
孕妇眼中浮起一层激动的泪花。
直到离开时,女子心中还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直到走出很远后,她才蓦然忆起什么,顿时如被某种宿命的力量击中了,惊呆在原地。。。。。。
那个孩子,孕妇腹中被她祈福的孩子,名叫邱勋。。。。。。
********
室内的床上,男人静静地坐在床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床上的女子。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面容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清丽婉和,却更加的宁静从容。
他想起见到她的那一日。
夏国的铁骑踏破了徐国的都城,徐国王室成员或死或逃或被俘,徐国灭亡。
城中很乱,战后的一切亟待安抚,此时,一个属下匆匆向他报告,“郑小将军带兵去了徐国神殿,说那里有一位徐国公主,郑小将军说,他要在徐国最神圣的殿宇,当着所有部下和徐国人的面,睡了那位公主。”
男人的额角猝然一跳,脸色瞬时变得极为可怕。
那位郑小将军是峪王爷爱姬郑姬的胞弟,一向仗着自己“小舅子”的身份在军中任性妄为。他碍于峪王爷的情面,一般只要对方不太过,他也就能忍则忍。
但他万万想不到,此人竟混到如此地步!
当众亵渎神明,侮辱彼国公主,他不怕给自己给夏军招来雷劈吗?在这种节骨眼上,如此赤。裸裸血淋淋地刺激徐国人,是嫌他们反得不够快吗?
男人咬着牙关,两颊的肌肉隐隐直搐,脸上的神色已非暴风雨可以形容。
他跨上坐骑风驰电掣一般赶到徐国神殿,一脚踹翻想偷偷报信的舅子亲卫,大踏步进入殿中。
瞬时,他被眼前的一幕激红了双眼。
众目之中,神像之下,半裸的男人死死压着身下的女人,忘我地撞击。衣饰残破的少女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空洞地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无知无觉地流着泪,手指痉挛地抓着地面。
不远处,几名相同服色的女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低声啜泣。
他走上前去,脸色铁青,照着对方的腰身,死命就是一脚。
这一脚极狠,又是在对方毫无防备时,小舅子顿时“嗷”的一声,滚到了一边,痛得深深地蜷缩起来。
他跟上去又是一脚,同时手中的鞭子毫不留情的抽下来。
殿中诸人都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呆了,旁边跪着的几名女子趁机去扶受难的少女,郑小舅连叫嚣一声也叫嚣不出来了,像一摊死肉,衣不蔽体,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男人面容冷酷,环顾四周,一字一句,“我们大夏军人,只征讨不义,不欺凌妇孺,因为,我们不是畜生!”
他盯着地上的人,如盯着一具死尸,冷冷,“把他带走,军法处置!”
殿中针落可闻,无言的肃穆弥漫四周。
可这番作为,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做给别人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肇事者带走,他望着地上衣衫散乱的少女,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有礼道:“公主受惊,现在兵荒马乱,公主在此地终是不妥,在下会派人安排好公主,公主放心。”
地上少女柔弱的双肩顿时颤抖起来。
他刚要派人把少女带走,突然一道虚弱低哑的声音传来,“将军且慢,她不是公主,我才是徐君之女,徐国的公主。”
太阳的光影疏疏地从殿外漏进来,把女子纤瘦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飘飘忽忽地印在漫地金砖上。
她似乎正在大病之中,面容蜡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颧骨突出,嘴唇干燥起皮,下巴削尖。
旁边一位侍女扶着她,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他面前。
他心中蓦然起了一阵山呼海啸。
女子看到地上衣饰凌乱的少女,目中浮起深深的惊痛,隐隐泛起薄薄的泪光。
她朝面前的男子深深一礼,缓声道:“两国交战,妇孺无罪,她们。。。。。。虽然曾是徐国人,但她们只是普通的良家女子,如今也是你夏国的子民了,请将军怜惜,莫要让她们再受。。。。。。践踏。”
女子低着头,只露出一段白皙细嫩的脖颈,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已被泪水沾湿,如河边的水草,几根扶起,几根倒下。
他的心也如被这样的湿意打湿了。
她的声音如浸染了蒙蒙的雨雾,些许温柔,些许凄凉,“她曾是我的随身侍女,我重病不起,她为了保护我,便冒用我的身份。。。。。。将军,要带就带我走吧。。。。。。”
旁边一排女子发出低低的饮泣声。
此情此景,他看着她平和含泪的双眼,心中涌起一股近乎绝望的痛楚,他依然端然平静地站在那里,无人可以看得到他内心的飓风呼啸。
半生的渴望,半生的追寻,却未想到,再见时,却是这样的情形。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他的表情木木的,半晌,脸上浮起一丝自虐般的冷笑,“你的话很动听,可本将一个字都不会相信!你想告诉我说,大夏军人不但畜生而且还很愚蠢,睡个女人都睡错了人?”他凌厉的目光盯着她,女子怔住,他道,“你肯定在想,反正你也病了,活不了不久了,正好替你家主子当一劫,是不是?”他根本不容她回答,冷笑连连,“收起你那些可怜的谎言吧,如果你想让你的姐妹好好地活着,就学会安分!”
说罢,也不看她,直接指着地上衣饰凌乱的少女,冷着脸吩咐,“把徐国公主带走,好好伺候,不许怠慢!”
少女离开的时候,给她一个含泪坚定的眼神,她眼中痛色更甚,身体摇摇欲坠。
男人继续命令,“其他几个关在一起,至于她,”他指着面前的女子,“单独关起来,免得把病气过给别人!”
再后,“她”便无缘无故地消失了,殿中几个知晓她身份的女子也不见了踪影,只有那个一心为主受难的少女,顶着徐国公主的身份,被运往了京都。。。。。。
在那种情形下,他凭着本能,硬是玩弄手段,选择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是冒着欺君的危险。。。。。。
床上的女子手指微微一动,缓缓睁开眼来,另一个时空的记忆如潮水般退去,她照例记不起晕倒后的事情,唯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氤氲。
她怔忪地望着帐顶。
“你醒了?”
低沉和缓的声音传来,她略略一惊,转头看向旁边,待看清眼前的男子,不禁怔然。
帝灶神殿一别后,她被单独关起来,而后又移到一个秘密的所在,那时她病得昏昏沉沉,对周遭的一切没有太大的感觉,但也知道自己被优待了,不但住宿良好,而且有人伺候,还有专门的大夫为她治病。
待她病愈后,她也曾想打听一些信息,但身边的侍女不愿透露一字半句,她便也不再勉强,安然处之,静待其变。
再后,便等来了让她前往京城的消息。
她曾想,或许是自己的身份被查证了,那她的侍女或许就会解脱了,但到了京城后才发现,事情似乎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她依然被安置在一处宅第中,不能随便出入,却迟迟没有等来旨意。
未曾想,昏睡醒来后,会看到他。
无数个念头闪过,她都来不及细想,只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我的侍女呢?”
男人默然片刻,才想到她她问的“侍女”是谁,淡声道:“你的侍女都在这里,如果你想问的是如今的徐国公主,我告诉你,陛下已经把她许配给一名夏国臣子。”
女子呆呆的,好半天回不过神来,最后,苦苦一笑,“既如此,将军又让我来京城作何?”
男人望着她,目光灼然暗沉,“你说一个男人千方百计地把一个女人留在身边,是为什么?”
第53章 徐国旧事
女子再次一呆,而后脸上缓缓浮起一种说不清是愕然还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但声音依旧和缓,“我母亲早逝,我自小被送入帝灶神殿服侍神明,和一个普通侍女并没有什么差别。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夏军进犯,翻起旧账,谁会把我看成一名公主呢,就连我的父王和兄弟们都把我忘记了。”
她的语调很平和,平和得就像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却让他的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怜惜之情。
女子道:“他们忘记我,不光是因为我兄弟姐妹众多,我自小又不和他们在一起,还因为我资质平平,没有什么能让人记住的特色。说实话,论颜色,就连我身边的侍女,随便哪一个,都比我出众。”
她看向他,目中露出隐晦的窘色,“所以我实在不明白,将军你为何会。。。。。。”
她没有再说下去,可那话中潜藏的意思,让他想不懂都难。
但她可知道,她那颗明静温善的心胜过世间所有的绝色?
他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我倾慕姐姐,从小就是,在我的心中,世上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和姐姐相比,所以,我希望姐姐不要因为两国之事记恨于我,我会用我的整个生命珍爱姐姐。”
徐婧的手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自小到大的好涵养,她差点把他的手甩出去。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除了晕厥症之外,还有尴尬症,听到男人的话,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
她慢而坚决地抽出自己的手,想了想,觉得有些话还是说清楚的好,否则再来一次这样的话,她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她温和道:“婧已非妙龄少女,将军也非青葱少年,有些小儿女的话,其实。。。。。。大可不必勉强说,言者不信,听者同样,何必让大家都尴尬呢?”
刚刚还温然含情的面容倏然僵硬,“姐姐以为勋的话是假的?”
徐婧简直如坐针毡,“将军。。。。。。能不能换个称呼,婧虽然年龄不小,已二十有七,但让一位年逾四旬的长辈唤自己姐姐,婧实在不敢承受。”
年逾四旬。。。。。。
他不过刚过而立,举朝上下哪个不夸他年轻英武,功勋卓著,可在她眼中。。。。。。
就是铁打的汉子也经受不住这样无情的碾压。
邱勋的脸彻底冷了,道:“姐姐非要这样和我说话么?”
徐婧的面上终于现出一丝真心实意的疑惑,“听将军的语气。。。。。。将军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之前并不认识将军,自然更非将军的故人。”
他醒悟过来,“你说你二十七,你从不认识我?”
徐婧:“我自十二岁进入神殿,十五年来从未踏出过神殿一步,怎会有机会结识外人?”
忽然有风吹来,烛台上的灯火摇曳,映上他的面容,明灭不定。
他的心中又浮起那个问题,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强烈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女人就是他要找的人,但是他也相信,女子的话并没有骗他,一时间,他混乱了,他无法以正常的思维解读这个离奇的世界。。。。。。
男人离开后,女子用手撑着头陷入沉思中,灯光把她纤细的身影映上墙壁,如一袭美好的剪影。
流瞳现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女子发觉,略略一惊,刚要说话,无声无息的梦貘暗示渗透开来,女子微微恍惚,“我们见过。。。。。。”
流瞳点头微笑,“是的,你请我的鸟儿吃包子,我请你吃糕点。”
梦貘纶音下,女子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欣然含笑,“你的鸟儿呢?”
流瞳抬手一招,一只碧绿的乌鸦落在她的手中。
女子果然喜欢,眼中浮起灿然的光芒,试着伸手接过鸟儿,轻轻梳理着它翠绿的羽毛。
流瞳道:“邱勋,你真的不喜欢他吗,你们两个缘分非浅,他对你说的话是发自肺腑的。”
徐婧抚鸟的手微微一顿,她抬起头来,目光温然平和,“婧虽然一生都幽闭在神殿之中,不问世事,也没有什么家国胸怀,但是那些夏人,毕竟灭了我的国,毁了我的家,在我崇敬的神明前侮辱我的侍女。。。。。。即使我不是徐国公主、神前圣女,让我堕落为一个无法见光的以色事人的女子,我应该欢喜吗?”
她目光遥远,清秀的面容上覆了一层淡淡的漠然,“我现在虽然形同囚禁,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但从徐国到夏都的这一路上,总还偶尔听闻,他马上就要和夏国公主成亲了,既如此,在这个时候,又来与我这个亡国公主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流瞳不禁微微一震,是的,眼前这个女子,她温柔,她善良,她内心澄澈,可是她又比谁都明白,看得见生,看得见死,看得见那孤寂荒凉的结局,这样一个女子,她的内心该是何等的苍凉寂寞。
流瞳微微失神,柔声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让邱勋和夏国公主成不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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