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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梦鹿-松溪-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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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邛泽惊怔,心神再一次受到冲击。
邛泽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魔宫大殿的,他浑浑噩噩,耳边仿佛还萦绕着魔帝那句缠绵的话语: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他没有因魔帝这句话而生出其他感想,他想起了之前在魔花苑中,魔后有意羞辱、盛怒烧花的情景,原来,并不仅仅是为了一个名字。。。。。。
感动吗?不觉得,他只感到心中五味具陈,悲酸交加。
很小很小的时候,邛泽就知道,母亲为生自己吃过很大苦头,差点丢了性命。
父亲总是拿这件事情来教育他,让他独立、坚强,省事,不要动不动就让母亲操心。
日积月累,母亲在父亲的描述中,成了一尊一碰即碎的瓷人,不仅需要父亲全身心呵护,也需要儿子也像个男子汉一样来维护。
其实最初的时候,他也和其他年幼的孩子一样,喜欢母亲的怀抱、亲吻,喜欢在母亲面前撒娇细语。
但是后来,母亲一抱儿子,父亲就会适时现身,不着痕迹地隔断这种怀抱,然后嬉笑着转移母亲的注意力,让母亲的全副心思都操到他自己身上。
母亲满怀慈爱地注视着院中玩耍的儿子,父亲就引诱着儿子走出院门,去森林里探险。
母亲唇角含笑地为儿子缝制衣衫,之后,儿子的衣衫不但不会破,连脏也不会脏了。
母亲满怀热忱地为儿子做饭做菜,结果父亲告诉母亲,儿子要修炼法术,要辟谷,然后把母亲做的饭菜通通扫进他自己口中。
母亲总是担心儿子出门遇险。
然后儿子所到之处,别人会莫名其妙地跌倒、起火、被弹飞,儿子却浑然无事。早些年的那些不祥之名,与其说是有人设计,不如说一大部分原因来自于他父亲。
他的父亲在他的衣衫上划下了许多奇奇怪怪的魔咒。
这些他并不知道的乱七八糟的魔咒保护了他,也给他带了难以述说的困扰和惶惑。
渐渐的,母亲对儿子再也无事可做。
丈夫便完完全全占有了妻子。
与狼族的忠贞齐名的,就是狼族的独占欲,哪怕一丝一毫,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
父亲爱母亲,邛泽很早就知道,但也仅限于爱母亲而已。
曾经,他以为父亲对他那些坑蒙拐骗,只是因为父亲第一次当父亲、没有经验,所以有点不着调而已。
但后来,他渐渐领悟到,其实,那只是因为父亲不爱他。
或者说,如果说不是因为母亲,他对自己和一个路人长辈也没什么区别。
很多年前,他还会期待,会怨恨。
可是自从母亲去世后,自从他父亲把他流放后。
他心中便再也没有了父亲,所以和父亲有关的一切,感情,心思,统统没有了。
那个人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魔帝,令人不太愉快的魔帝,仅此而已。
第26章 花婢青黛
一路无话。
邛泽和流瞳回到藤居后,邛泽便直接去了周郧的房间。
周郧正在试茶,看到他,笑道:“正好,刚买回来的新茶,少主也来尝尝。魔都的气象就是不同啊,连人间的东西都有卖的。”
邛泽一看到茶心中就不是滋味,当下便把今日在魔宫的遭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包括魔后和魔弟的表现,包括魔帝身边那个像母亲的女子。
周郧不慌不忙地把茶斟好放到他面前,说道:“想不到魔帝直接便把那个姑娘介绍到少主跟前了,看来事情的发展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好。”
邛泽讶然,“先生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意外?”
周郧微微点头,“少主还记得那位玉蜀大人吗?”
邛泽:“自然记得。”
玉蜀是一头灰鼠妖,为妖甚是灵活圆滑,曾受过邛泽一助之恩,后来得到魔帝的承认,成为北方魔帝御下的臣民,在魔庭取得了巡察使的职务,职衔虽然不高,却是代魔帝巡察各地有司,即使位分比他高的魔官,也要让其三分,甚是风光。
他感念邛泽恩德,又惑于对方的身份,因此对邛泽很是殷勤,算是魔庭中为数不多的倾向于邛泽的力量之一。
即使这力量不免渺小。
但事情往往莫不如此,高楼的崛起或倾倒,常常因为某些微不足道的人或事。眼下,这渺小的灰鼠妖便做了一件很不渺小的事。
周郧道:“有一次,玉蜀大人探访少主时,无意中说起为魔帝进献寿礼的事,老朽便指点他查到少主母亲的转世,然后进献给魔帝,魔帝必定欢喜。”
邛泽惊怔。
半晌,他苦笑道:“原来如此,”自嘲,“想来我能进都,大约也是因为帝父看在那位姑娘的面子上吧……想我做了那么多事,终也抵不过酷似故人的一张脸。”
他的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寥落和倦怠,“我一直为母亲的去世耿耿于怀,想着总有一天要查出母亲去世的真相,可眼下这算什么呢?她就是我母亲的转世,就站在我帝父面前,好像生与死都被磨平了,我要做的事毫无意义。
帝父不会再记得母亲的去世,不会在意她去世的原因,好像记得的,只有我一个。”
周郧:“凡人有一句话,叫人走茶凉,何况还走了那么长时间?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帝王是否相信。
如果魔帝一直对魔后爱重有加,即使少主将来查得真相,魔帝也只会认为你心怀不轨,陷害魔后。如果魔后失去了魔帝欢心,而由你母亲的转世代替,哪怕你随便编造一个理由牵扯到魔后身上,魔帝也只会深恨魔后心怀歹毒,让他和你母亲分离了这么多年。
这便是人情。是非生死只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所以眼下少主要做的事,不是查你母后的死因,而是先和那位转世的姑娘处好关系,这样一个人对少主的助益,将胜过千军万马。”
邛泽立时如醍醐灌顶,“先生所言甚是,邛泽马上去做。”
当然,这要做的第一步,便是送礼。
但以什么名目送礼,送什么礼,怎样送礼,乃是一门很高明的学问,两人密密商讨一番,邛泽的心思渐渐落定。
一墙之隔就是邛泽的房间,藤蔓之壁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两人的谈话一字不落地落进流瞳耳中。
让她深切体会了一把什么是真正的谋士。
一个人的心眼子怎么可以这么多呢,她想,难道就因为人家读的书特别多的缘故?
那如果一直不读书的话会不会就变成了缺心眼子?流瞳忽然深深地惶恐起来,想到自己自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还没有认真地看过一本书了,不但离文盲不远了,恐怕离缺心眼子也不远了……
正惶恐反思间,邛泽走进屋来,看她趴在地上恹恹的模样,不禁道:“不是说要给我做一桌子菜吗,怎么还不做?”
“啊?”流瞳呆愣数秒后才想起之前曾安慰他的话来,顿时有些忸怩,“这个……少主看着我有些不好意思,少主能不能闭上眼睛?”
邛泽剑眉微挑,随即走到榻前抱臂躺下,一条藤蔓缓缓垂下,上面的叶子盖住了他的眼睛。
流瞳凝神施法。
不一会儿,“少主,好了。”
藤蔓缓缓上缩,邛泽起身,定定地看了桌上的“饭菜”许久,才面无表情地问:“这就是你给我做的饭菜?”
流瞳略得意,“正是,很快吧?少主不用太感激。”
邛泽盯着石桌上的菜,幻影菜,只见上面的鱼色泽怪异,鱼鳞大小不一,像没有清理干净又烤糊的一坨。青菜如被霜冻过,灰蒙蒙的;辣椒的颜色好像用力过度,如撒了一盆狗血;盘中的肉,如果那是肉的话,像方方正正便秘挤出的那啥……
不要说不能食用,就是看着都受罪……
邛泽继续面无表情,“请问,你的大作该如何享用?”
流瞳的脸垮下来,“少主不是不用吃东西的吗,这些东西用眼睛看看,暖暖心就行了嘛。”
暖心,是糟心吧?
邛泽一时没有说话,流瞳看着桌上的“东西”,难得地反思了一下,“嗯,做的还不够精细,如果能再加上一点味道,就更逼真了……哎,看来我的法术还有待精进……”
味道……
邛泽不知想到了什么,暗暗打了个寒颤,连忙挥手,“快把这些东西移到外面,让翼兽和羽人也来看看,说不定以后他们就再也不会吃东西了,倒省下我一大批粮食。”
流瞳:“……”
流瞳的脸更垮了。
************
不知道是送礼送出了效果,还是魔帝终于发育出了弥补亏欠的心思,没过几天,魔帝便下了旨意,赏邛泽一处豪宅。
去看的那日,几个人在新府中徜徉,面上都不自禁地挂了梦幻般的神情。
殿宇深邃,重檐羊槛,曲苑回廊,逶迤相接,其间嘉树丛卉,蓊郁生香,假山流水,玲珑潺湲,曲垣明窗,别有情致,简直就如一座神仙府邸。
即便连见多识广、沉稳淡定的周郧也不禁露出感慨的笑意。
邛泽:“可惜这样一座府邸竟住不了几日,到下一次进都,不知道又是多少年以后了,到时这样的府邸还不知会荒芜成什么样子。”
周郧云淡风轻,“少主不妨上一道谢恩折子,把这个意思在折子里透露一下,说自己很是惶恐,不愿浪费这么好的宅邸,”他徐徐地环顾四周,“赏赐嘛,接是要接的,推也是要推的。”
邛泽沉吟片刻,露出微笑:“正是。”
流瞳歪头打量着老道,他想干嘛,摆出这么一副老狐狸的样子,想干嘛。
结果,观光旅游一圈后,一行人兽又回了坟地。
对此,魔帝很快回复,明确表示,赏赐不会收回,且过些时日,还要携佳人过府赏荷饮茶。
邛泽一边传信给海岛的心腹让他们火速来都,一边操心那所谓的“荷花”之事。
为此特意到花苑中看了一看,还真看到一个偌大的荷花池,池中零零星星地点缀着几朵紫色荷苞。
邛泽有些发愣。
池水轻漾,水中缓缓划过一叶小舟,舟上的女子看到他,款款行礼,“大公子。”
“你。。。。。。”邛泽看着她,莫名地觉得有些眼熟。
女子道:“吾名青黛,原本是御花园中护花的花婢,魔后不喜紫荷,放火烧了荷花池,魔帝便让我来大公子处,看护紫荷。”她指了指水中稀落的荷花,“这是从御花园中抢救下来的,移到了大公子处。”
邛泽恍然,略略审视着她,一时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温然含笑,“如此,你多上点儿心,魔帝说过些时日要来赏荷。”
青黛微微屈膝,“是。”
邛泽点了点头,离开了花苑。
流瞳跟在他身边,却没有走,同样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女子,“你来这里,二公子不伤心?”
“二公子?”女子略略偏头,似是不解,“这关二公子什么事,二公子身份高贵,又不认识青黛一个小花婢,为什么会伤心?”
看她的目光略带兴味,“你会说话,你是大公子养的灵宠吗?”
流瞳含糊地点头,却不接她的话茬,又道:“你说二公子不认识你,可是那天在御花园中,二公子就坐在你船上,叫你美人,还说如果你喜欢他就把太子的封号讨过来。”
青黛恍然,面上染了一层薄红,似有点不好意思,“原来那天你也在啊,其实二公子叫的不是我,那种情况。。。。。。确实容易让人误会,连我都以为。。。。。。”她咳了一声,脸色更红,“二公子喊的美人是……那只蝴蝶,二公子一直都是在和那只蝴蝶说话。”
流瞳只觉咣当一声,下巴砸到了地上。
青黛:“那只蝴蝶是二公子养的灵宠,就像你是大公子的灵宠一样,不过你比它好,它都不理人的,只围着二公子转。”微笑着看着她,“你喜欢吃花草糕点吗,还有莲子汤,我那里有,要不要去我那里玩?”
“。。。。。。”做什么,想对我做什么?贿赂我,用糖衣炮弹攻击,趁机对我下黑手?
流瞳内心表示绝对的警觉,可看着姑娘两眼亮亮满含期待的笑容,不知怎么,脚就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你好可爱啊,”少女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绽放开来,上岸半跪在她的身旁,温柔地抚摸着她,还用脸在她头上蹭了蹭,像每一个喜爱毛茸茸宠物的少女。
流瞳:“……”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还这么招女孩子喜欢,心里都有点小羞涩了。
从青黛处出来,去找邛泽,邛泽正在思考如何分配住处,流瞳颠颠地凑过去,“那,别人都有了新房子,我能不能也有自己的新住处呢?”
邛泽斜眼看她,“你想住哪里?”
流瞳歪头想了想,“要不少主把藤居给我住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少主把它缩成小房子的模样,让藤蔓搭在屋顶,一定很好看。”
想象着那种情景,不禁露出向往之色。
邛泽直接干脆,“不行!”
流瞳有点下不来台,脸耷拉下来,转头就走。
邛泽:“你去哪里?”
流瞳:“我都要流离失所了,还不能去找个睡觉的地方?”
邛泽:“你住我屋里。”
流瞳:“我为什么要和一个伤害我的糙汉子住在一起?我就喜欢花姑娘,我就要找花姑娘去!”
邛泽:“。。。。。。”
这一晚,她住在了新朋友处。
这一晚,她走进了花姑娘的梦中。
第27章 青黛之梦
屋宇深邃,幽暗的光影笼在对面妇人的脸上,使她凌厉的面容如覆上一层冰冷的青铜面具,少女只看了一眼,便垂下头去,怯怯地走到她面前,细声道:“长老。”
“跪下!”
严厉的喝声骤然响起,少女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全身不由自主地细细颤抖起来。
妇人手中的鞭子“啪”一声打在少女面前,卷起蓬蓬尘灰,妇人厉声骂道:“几天了,你这几种药材还没有分清,你天天是吃干饭的吗?你简直给我们草圣家族丢脸!”
随即鞭子毫不留情地打在少女的身上,一下又一下,少女瑟缩着身子,眼中含泪,却不敢十分躲避,待打了十几下之后,妇人盯着地上流泪的女孩,冷酷道:“跪在神农像面前好好反省,如果今天还辨不出几味药材,以后就不要吃饭了!”
说完决绝而去。
女孩望着面前牛首人身的神农雕像,无助而凄惶。
而后,场景转换,一间宽阔轩敞的课室内,弟子们分列跪坐在台下的小案前,前面台上,授课的长老声音严肃庄重:“……医者,天神之使者也,医者活人,非医者己之能,乃天神假医者之手,治病救人也。
行医乃天定使命,医者乃上天择定之救人之使,固有异于他人之天赋……我们草药族人,天生便有辨析药草,治病救人的天赋,所以无论为仙,为人,都以治病救人为第一要务。而堕入魔道,用上天所赋之能行恶,用救人之药害命,将会受到严重天谴!”
长老的声音严厉起来,袍袖一挥,一幕幻象显现,“这便是遭受天谴后的模样!”
幻景中,是一具遭受雷击后的尸体,全身焦黑,上面烙满天书异纹,诡谲而恐怖。
年轻的弟子们纷纷发出惊呼,用手捂着嘴,惊恐地瞪着眼前的景象。
长老道:“看到了吗,这种罪恶就连死都不能解脱!”
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瞟了少女一眼。
弟子们立刻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一边说,一边如授课长老一般偷偷瞟向她。
细细碎碎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她的耳朵:
“知道吗,听说她娘就堕入魔道了,刚生下她就和一个妖魔私奔了……”
“天哪,怪不得从来没见过她爹娘……”
“这是我们草药族的耻辱,族中的长老都严禁提起,后来知道的就慢慢少了……”
“我还听说她爹疯了,非要找那个妖魔拼命,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就是因为这些背叛者族中才专门开了这个课。。。。。。”
闪闪烁烁的眼神和言论如细密的芒刺扎满她的全身,她低垂着头,身体紧绷,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抵御住这些来自外界的不适。
场景又换,窄窄的室内,她向看顾她长大的长老问起父母的事。
长老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眼神可怕得如族规中最严酷的刑法,声色俱厉;“她不是你母亲,你没有母亲!她是我族最可耻的堕落者,沦入魔道,背叛族规,利用职务之便戕害母子三条人命,如此恶行,我族岂能容她?否则将把天谴引到全族人身上……”
长老嘴角泛沫,滔滔不绝,她已经听不见了,她全身战栗,步步后退,不知道是被那“戕害母子三人”的恶行吓到了,还是被长老此时的神态吓住了,一转身跑了出去,后面还传来长老高声的呵斥声……
晨雾迷蒙,她在泛着湿润清香气息的山野间慢慢逡巡,采摘自己喜欢的花草。
此时的她宁和愉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其实比起把植物的尸体弄成形状味道古怪的药物,她更喜欢这些散发着蓬勃生命力的活生生的花草,她种植它们,爱护它们,倾听它们的喁喁细语,偶尔制成芬芳可口的糕点,可是这些,在长老们的眼中,都是不务正业……
渐渐的,她走远了,回首望去,自己居住的山谷淹没于茫茫白雾中,她忽然丧失了回去的勇气,那些课程、责骂、眼神、议论……她胆怯了,一念之闪,她离开了山谷……
此后场景纷乱,大约是女孩在辗转流浪的途中。最后一幅场景,定格在一座宅邸前。
大雨倾盆,女孩浑身透湿,衣衫褴褛,情状狼狈,男人握着一柄竹骨伞站在台阶上,他指节修长,广袖垂地,在漫天漫地的雨幕中,如一幅诗韵悠悠的美好画面。
女孩有些恍惚,妖魔就是这个样子?
男人望着她,神色淡漠如远山秋岚,说:“你母亲?我没见过,也不认识,请你离开这里,我不喜欢草药族的人。”
说完转身而去,如一袭风华绝代的梦,转瞬消逝于蒙蒙烟雨中。
她没有失望,也没有气馁,只是非常茫然,她不知道该往何处去。离开山谷,辗转魔界,寻找母亲似乎都是即兴而起的念头,并没有明确计划和期待,似乎她的一生就是即兴的。
她蹲坐在墙角,蜷缩起来,任雷电交加,大雨如注,只以自己单薄的身躯,默默抵抗。
再后,男人出府,又回来,擎着竹伞,目不斜视,清贵疏离。
他身后的妖仆频频往她这里看,窃窃私语;“她就是草药族的人吗,看来也不怎么厉害嘛!”
“嘘,别让主人听见,夫人就是草药族人,不过除了夫人其他的草药族人都是疯子,不敢找该找的人,就会欺负弱女子!”
“那我们夫人……”
“快,别说了……”
许是怕男人听见,几个妖仆嘀咕几句后就连忙闭嘴了,紧跟着男人进了府,大门又一次在她门前关上。
她在雨中昏睡过去,幸而草药体质不会生病,醒来后,一个人带她到一个地方给她一衣一饭,然后把她领到魔帝的花苑,做了一名花婢。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离开之时,那道半开的门内,一道擎着雨伞的身影若隐若现。
之后,梦境中便经常出现一个身影,花丛中,水雾间,晨光微曦里,一道静静的,如一卷清韵水墨画的身影。
或许是因为在少女梦中的缘故,流瞳清楚地知道,这道身影不是来自于记忆,而是印在少女的心中。
睁开眼,便看到一团流光婉转的梦在少女头部飘浮,她毫不犹豫地把梦吸入腹中。
一些情绪在心底氤氲,莫名的力量在体内流窜,最奇怪的是,青黛给她吃的几块香香的糕点,之前,她明明连名字都不知道,现在不但知道糕点的成分,连做法也知道了。
吃个梦还涨姿势了?
她回头看了熟睡的少女一眼,悄然离开了房间。
夜雾朦胧,花苑静到极致,偶尔一滴露珠滑下,激起薄薄的清响。
她抬头仰望夜空,浓厚的黑暗如无声的海水,覆没了整个苍穹。
她心中浮起难言的孤寂怅惘。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她并不是非要住邛泽的藤居,她只是想要一个自己的空间,一个可以不被人打扰的与肜渊相见的空间。
但,仅仅是如此吗?
或许潜意识中,她一直在避免自己和邛泽过于亲近,他是魔族,她在他身边的目的并不简单,纵然不会伤害他,但将来事情的发展谁能预料?
她很怕会有不堪相对的那一天。
轻轻地抚摸着手指上的发丝,心底漫起一丝无言的温柔,她想起那个玄衣青年……
想起第一次相见时他为她烤鱼吃的情景……
想起她被困在石室中饿得奄奄一息时,他抱她御风而行去捕捉梦境的情景……
想起他许她可以随时召唤他的承诺……
想起他毫不犹豫地答应教她练剑情景……
她喜欢他,从第一相见就是,那种感觉,就好像早已铭刻于内心深处,待一见到他,便焕发出蓬勃生机。
她并不十分了解他,可不知为什么,她并不着急,像是享受一个非常美好的过程也似,她等着那一天,关于他的一切,她自己能全部记起……
在花苑中转悠一圈,来到荷花池处,池中只有一小片紫荷,紫荷旁边停着一叶小舟。
她轻盈地跳到舟上,还饶有兴致地做了一个小房子的幻境,罩在自己身上。
此时她的浑身黑漆漆的,小房子也黑漆漆的,但慢慢的,随着光线变化,变色衣也开缓缓始变化,幻境小房也随之一点点明亮起来。
她的思绪不知怎的就绕了青黛那个梦上。
一些声音断断续续飘出来,萦绕在脑海:
“她娘堕入魔道,和一个妖魔私奔了……”
“她爹疯了,要找妖魔拼命……”
“她不是你娘!她利用职务之便害了母子三条人命,我族岂能容她?”
“离开我这里,我不喜欢草药族人!”
“除了夫人,其他草药族人都是疯子,不敢找该找的人,就会欺负弱女子!”
“嘘,不要让主人听见……”
仿佛一道闪电划过莽莽苍苍的心海,她霍然起身,身上蓦地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觉得自己好像逼近一个阴谋的核心。
但可能吗,会这么巧吗,那母子三人恰巧落到邛泽母亲身上?
不,或许只是巧合罢了,毕竟只是猜测,没有丝毫证据。
她软趴趴地趴下来,或许,只是自己多想了吧。
这么想着,她真的感觉有些累了,在黎明前最浓厚的黑暗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所以,她没有发现,她身旁的荷叶如有了生命似的,缓缓伸展,像一片巨大的阴影,覆上她所在的小船。
悉悉索索叽叽咯咯的声音响起,在这样寂静的夜色中,分外让人毛骨悚然。
荷叶压住小船的边缘,慢慢用力,小船渐渐倾倒,熟睡的小鹿无知无觉地掉入了水中。
第28章 魔帝寿宴
一弯细月钻出云层洒落微弱的光芒,在府苑迷蒙的黑暗中静静浮漾着,如薄纱摇曳,落下迷离的湿润。
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胸腔,灌入咽喉,扼住了呼吸,她的大脑开始缺氧,四肢本能地挣扎着,水花扑溅,越陷越深。
相似的记忆毫无预兆地席卷而至。
百万丈之深的海域,海水强大的压迫力如一只巨手紧紧地捏住了她的元神,她的避水泡沫已经变形,胸口窒闷,呼吸困难,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被挤压成齑粉。
她像一个气喘体虚的老太太似的,在海中晃晃悠悠前行。
海水之上冰山耸立,积雪皑皑,海水之下却有着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生物顽强生存。
她终于寻摸到自己要找的地方。
环顾四周,环境萧条得让人难以置信,看看前面,宝物普通得让人瞠目结舌,再想想来时的顺利,她终于有些理解为何自己能这么顺利地到达此处的原因了。
如果那所谓的镇海之宝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的话。
是没有必要派人费心费力地守护。
她试着搬动石头,其实心里还存了一点小小的担忧,怕这镇海之宝只是外表看起来普通,实际上真是一件名副其实的了不得的宝贝,就像东海龙君的定海神针那样,会有千万钧的分量。
但她搬起来时才发现,这石头连分量也很普通。
但这正是她想要的。
在这深不见底的海域,有着镇海美名,形状大小都极适合雕刻的石头,正是她一直以来所寻求的。
她把石头带回了幽都秘境,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开始闭门不出。
实际上从百岁寿诞那日起,她就慢慢变成了这个样子,极少说话,更少出门,年年月月,月月年年,不是修炼,就是学父亲雕刻石头。
她用玉石为母亲雕刻了一尊塑像。
然后她想,应该找一块更适合的材料,既能表现父亲的英武风姿,又能体现父亲秘境之主身份的材料,为父亲雕刻塑像。
岁月漫长无尽,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来做这件事。
她终于找到了那块材料。
一刀一刀地雕琢,每刻一刀,那日的情景便在心头清晰一分,如镂刻在了她的心上,情绪累积,终至无法忍耐时,她便伏在石上无声流泪。
就这样,一路刻,一路泪流,不知又过去了多少个日月,当那块巨石终于现出人的轮廓时,有一天,她正满面泪痕地为石像雕刻头发,突然间异香盈室,光芒闪耀,周身散发光芒的石像中缓缓现出一个人的影像来,而后光芒渐敛,一名玄衣男子站在了她面前。
男子垂目看着她。
她呆呆地仰着头与之对视。
长久孤僻的生活严重削弱了她的反应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她脸上泪痕宛然,而脑中却一片空白。
“你哭?”这是男子的第一句话,他的语调有点奇怪,似乎非常生涩,两个字说得缓慢而生疏。
“你是谁?”她问,飞快地别过脸擦去眼泪,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
“北海龙君。”男子一字一字地答,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知晓,北海龙君已经沉睡了几十万年,是被她一刀一刀一泡泪接一泡泪地给唤醒了……
北海龙君所化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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