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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有毒-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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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莹脸色煞白,竟然连宁香弥都知道顾燕燕的存在:“那你为何、为何……”为何还一直纠缠桓淑?
“因为我喜欢他。”宁香弥毫无隐瞒,“在你出现之前,他也是喜欢我的。顾燕燕是有夫之妇,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与丈夫离了婚。像她这种身份,是断然不可能与桓淑成婚的。等有一天桓淑腻了烦了,自然就会与她分开。所以我不在意,我一直认为,嫁给桓淑的只会是我。”
“可是她与桓淑在一起很多年了。桓淑那样一个人,却能钟情那个女人好几年,这样的感情,非你我可比。”列莹从来不知道,桓淑与顾燕燕在一起到底有多久。列莹知道的是,当她与顾燕燕同时被真相伤害时,桓淑弃下了怀有身孕的她,一心扑在顾燕燕那里。她与孩子两个人的分量,都比不上一个顾燕燕。
宁香弥沉默了一阵:“你是才知道顾燕燕的事?”
列莹的眼泪蓦然飞出,颤抖地抓住船舷:“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啊。如果我知道他有顾燕燕,怎么可能会与他在一起?你的堂兄知道,他的家人也知道,东京有很多很多的人,都知道顾燕燕,对不对?”
宁香弥不语,她仿佛能感受到列莹的悲愤和痛苦:“那时我觉得,你是来同我抢桓淑的,所以我不想告诉你。”
“我也不知道你们的事。桓淑告诉我你只是他的表妹,你对他只是少女的仰慕之情,我根本不知道你们的事。”即便现在,列莹也不确信宁香弥说的相互喜欢是真是假。或许,宁香弥只是想让她痛苦。列莹痛苦地紧紧扣住船舷,指甲阵阵刺痛:“他骗我,他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宁香弥忽然靠过来,揽住了列莹的肩膀:“现在我们都认清他的为人,就不要难过了。都会过去,我嫁到日本,你也会找到你的良人。”
列莹凄然摇头:“我们本不同路。我从未想过要与凡尘结缘,是桓淑将我骗入凡尘,险些毁掉我的一世修行。我是修仙之人,理应回到我修炼之地。”
宁香弥的脸上露出诧异之情,修仙于她是个陌生的词汇,她对列莹的过往也一无所知:“那就回去吧。不值得为桓淑这样的人,毁掉你的前途。”列莹看着她,泪水泛滥,连一句客套的感谢都说不出来。
花棠月搀着列莹下船,列莹扑在她的肩头,哭得不知人事。花棠月抬头看着船上的女子,宁香弥的目光在姐妹二人身上停留了一阵,起来向花棠月微微躬身,转头走向了船舱。为什么遭遇了同样的事,她可以那般平静,列莹却如此痛苦?两人依偎在码头,不时引来路人的侧目,花棠月扶着列莹走向僻静处。
“她们的船起航了。”花棠月望着宁香弥的船升起了帆,说。列莹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了那张巨大的船帆。“姐姐,日本在哪里?”花棠月想用一些话题分散列莹的注意。
列莹摇头:“不过娘去过。”在葛薇漫长的生命里,去过东海之东的日本,到过冰山雪域的昆仑,也经过荒无人烟的沙漠。
花棠月兴致勃勃地问:“娘去日本做什么?”
“大概是为了找人。”葛薇未曾说起过她四处游历的真正目的,但现在列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在梁祯去世直到遇见父亲的八百年里,她一定找他找得很辛苦吧。谁曾想一旦遇到,百多年后,还可以再见到他的转世。列莹一直不想有一天像葛薇追逐着梁祯的脚步那样追逐桓淑,但是现在她却身处遥远的东京,只为了见到桓淑。
在花棠月的追问下列莹将所知不多的葛薇的故事娓娓道来,当听到沈老板就是列莹生父的转世时,花棠月惊讶地掩住了口:“沈老板就是姐姐的爹爹?”
“不算是。”列莹说,“他并不像我爹,我娘大约也是这么觉得。”列莹并不讨厌沈老板,何况这两年沈老板帮助了她与萧璃那么多,列莹心里对沈老板甚至有愧疚之情。但是列莹内心深处,怎么也无法接受自己意气风发的父亲变成了老实懦弱的沈老板的事实。从小听着吴越王子的事迹的萧璃显然也这么认为,唯有对葛薇的过去一无所知的花棠月,轻易地就将二人联系在了一起。
花棠月若有所思地托着腮:“想不到,娘也有这样令人震撼的往事。无论是人还是妖,都应该遇见一个你爱他甚于自己的人,一生才不留遗憾。”
列莹莫名其妙地看着花棠月脸上神往的神色:“你不会想遇到的。”列莹从来没有过这样幼稚的想法,竟然也让她遇见了桓淑。花棠月看着列莹,虽然没有说出来,眼神却表达了她对列莹的不认同。列莹苦笑:“无论遇到什么人,都要好好爱自己,千万不要把别人看得比自己重要。因你是我妹妹,才对你说这些话,我能给你最好的祝福,就是永远不要遇见那个人。”
第156章 追 求
花棠月开始向路人描述卢骁澜的外貌试图寻找他的下落,列莹第一次感到东京那么大,寻找一个人那么难。兜兜转转到了一处集市上时,花棠月老远就看出了卢骁澜的那张布招,抛下列莹飞也似地跑了过去。
卢骁澜无奈地看着飞奔过来的花棠月,却是握着布招,转过了身。花棠月一愣:“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花棠月,花妖。”
卢骁澜瞥见了人群中向他们走来的列莹,微微偏过头避开花棠月的眼神,轻声道:“在下记得。请问花姑娘有何贵干?”
花棠月睁大眼睛问:“没有事,就不可以来找你了吗?”
卢骁澜还未来得及答应,列莹穿过人群走到了他们面前,卢骁澜的神色严肃起来,仿佛鼓足了勇气般直视列莹。列莹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道士,我是来杀人的,你要如何救他?”
卢骁澜正色道:“前番与姑娘说过的话,依然有效。你要杀人,我必拼尽全力阻止你。”卢骁澜没有说杀了她,因为卢骁澜已经知道,自己远非列莹对手。
他严肃的模样令列莹忍俊不禁:天真的花棠月在旁问道:“姐姐,你要杀人吗?你要杀谁?”
列莹的目光直直盯着眼前的道士:“你。”卢骁澜坚毅的目光中有了一丝动摇,随即恢复镇定,毫无畏惧地迎上二人的目光。花棠月看着两人之间愈发紧张的氛围,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列莹的神情那样认真,好像她是真的要杀了这名道士。忽然,列莹的神情融化开来:“不久之前,我在明州病重。我的家人为我到云水宫求丹药,得到一名道士相助,才用丹药挽救了我的性命。那名救我性命的道士,可是阁下?”
卢骁澜暗自松了口气,回忆着在云水宫发生的事情:“那名求药的女子,求药是为救你?若我知道她要救的是一只妖,断然不会把丹药给她的。”卢骁澜知道实话必定引起列莹的不快,然而他还是选择坦承。
列莹的表情如他所料一般冷却下来,静静望着卢骁澜半晌。花棠月再次紧张得屏住呼吸,暗自埋怨卢骁澜真是不会讲话。列莹仿佛思考了许久,淡淡地说:“阁下不在云水宫清修,反而穿洋过海到东京来,可是受赠药之事所累?”
卢骁澜踌躇了一下:“与那事无关。”
他那一踌躇,已经令列莹知晓了答案:“多谢道长。”卢骁澜一怔,花棠月的脸上泛起海棠初开般的笑容。
“你是我姐姐的救命恩人,以后我会保护你的。”花棠月开心地对卢骁澜说。卢骁澜疑惑地看着花棠月,花棠月害羞地低下头去,明明她的法力低微,谈什么保护他?所谓保护,大约只是代替列莹作出的承诺,一个接近他的借口。
卢骁澜无声地叹了一声:“姑娘为何滞留东京?我以为姑娘早当离开。”
花棠月迫不及待地回答:“我们是离开了一段时间,今天刚刚回到东京,我就来找你。”花棠月刻意补上最后一句,告诉他自己对他的迫切企盼,“你能告诉我你住在哪里吗?像今天这样到处问人,找你找得好辛苦。”
“惭愧,”卢骁澜摇了两下头,“在下居无定所,近日托身于常洛桥下而已。”
“那岂不是露宿街头?”花棠月吐了下舌头,“我以为只有我们妖精随便在哪里都可以睡下呢。”卢骁澜赧然一笑。
列莹赶紧说:“小海棠,那你就跟卢道长去常洛桥下,等我办完了事,到常洛桥找你。”
这是在给花棠月和卢骁澜创造独处的机会,花棠月自然乐意至极,但是她仍有忧虑。花棠月还没开口,比她更警惕的卢骁澜先问:“姑娘要办什么事?”卢骁澜万分担心,列莹到这岛上会不会是做什么坏事来的。
“找人。”列莹看着紧张的卢骁澜,不由得感到好笑,但是她一点也笑不出来,“放心,我不会杀了他的。虽然,真的很想杀了他。”列莹攥紧了拳头,她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最后一句话里,流露出了怎样的愤恨,以至于卢骁澜起了疑心。
花棠月对卢骁澜说:“我姐姐不会杀了他的,因为她很爱他。”花棠月的话引来列莹一声呵斥,花棠月低下头委屈地看着自己的裙子,“你如果知道那个人做了什么,一定会觉得他该死,死一万遍都不够弥补他对我姐姐做下的坏事。”
“海棠!”列莹生气地喊着她的名字,“没有那样的事,不许再说。我只是有些事,还没有了结。”花棠月悻悻闭了口,卢骁澜约莫能猜出是怎样一回事,但是他决计想不到桓淑的行为是何等恶劣。他虽然不愿与花棠月同行,但列莹的态度坚决,卢骁澜仿佛都能嗅到她头上的怒火,只好闷声与花棠月目送她离去。
她真的很想杀了他。
要杀桓淑对她而言是易如反掌又难如登天的一件事,他该死的,他伤得她生不如死,凭什么还在世上活得自在逍遥?列莹看着自己尖尖的指甲,又看看远处的屋顶,只要一爪就可以挠得他开膛破肚。可是,她若杀了他,就只能像葛薇一样永世为妖,她的前途也葬送了。
可是,凭什么,做坏事的是桓淑,凭什么痛苦的是她?树林中响起一声狐狸的长啸,凄厉而又绝望。
桓淑站在庭院里向远处眺望,他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怪异的叫声,是狐狸吗?他的心里陡然生出一个不好的想法,会是列莹吗?列莹已经那么久没有出现过,他以为列莹已经离开东京。正当桓淑疑惑的时候,一道白影闪现在他面前,桓淑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在看清她的容貌前,似乎就能确定那是列莹,只是穿着一身从未出现过的、白得凄厉的衣裳,映衬得她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路过的婢女惊吓得躲到柱子后边,畏畏缩缩地探出脑袋。列莹已经不再忌讳被人发现她的真实面目,桓淑无奈地轻唤了一声:“莹莹……”
“不要这样叫我,我告诉过你了。”列莹的声音冰冷得好似明州的冬雨,寒意深深沁入骨头里。
桓淑默然凝视着她,半晌:“这身白衣不好看,你这么年轻,应该穿得鲜艳些。”一丝杂色也没有的白衣,就像是在披麻戴孝一般。桓淑猜想,列莹就是要给他这种压抑的感觉,桓淑甚至恍惚地想,她是不是在为自己戴孝。
列莹用不友善的目光打量桓淑,忽然大笑起来,桓淑莫名其妙地看着。列莹终于停止了大笑,指着他脚下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吗?这双鞋子难看死了,怎么还不把它扔掉?”桓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脸色煞白。列莹讥笑道:“舍不得吗?”
“不是,”桓淑平静地辩解,“穿过没几次的鞋子,扔了浪费。”
“别找借口!”列莹的脸骤然出现在桓淑面前咫尺之处,吓得桓淑差点跌倒,“只不过是顾燕燕做的,你舍不得。你那么爱她,为什么不回去找她?”列莹知道自己的内心在颤抖,在落泪,在淌血。如果她给桓淑做过鞋子,桓淑会像这样穿着吗?大约不会。
桓淑吸了一口气:“我和她已经没有什么,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信不信由你。”
他没有否认,他是爱她的。列莹的心一下子坠入了深海,压抑、冰冷,她不知道自己该哭泣,还是该发疯,她像疯子一般流着眼泪,抓着自己的头发:“那么爱她,你回去找她好了!我不想做那个破坏人家的人,你回去找她好了!”桓淑瞠目结舌地看着几乎陷入疯狂的列莹,列莹看上去已经完全失控,也许下一刻她就会转身,刺穿他的胸膛。
第157章 深 林
凌厉的步伐踏破深林的宁静,踩着落叶和蔓草窸窸窣窣,一片白影迅速地没入深林。列莹疯了似的在林间飞奔,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任由树枝勾破她的皮肤勾住她的衣裳,再咔擦一声折断。
花棠月从一棵树下飞向另一棵树下,不多久便失去了列莹的踪影,一张秀美的脸庞上满是焦灼,对黑暗那头的人道:“我看不见姐姐了!”黑暗中又是一抹身影忽隐忽现,最后在花棠月前方停下来,望着列莹消失的方向,一声叹息。花棠月又焦急地问:“姐姐不见了,怎么办?”
卢骁澜安慰她:“别着急,我向你保证东京岛上没人伤得了她。你回到常洛桥去等,我去找你姐姐。”
花棠月点了点头,又忽然有疑虑:“你不会伤害我姐姐吧?”
卢骁澜看着她黑暗中闪烁着天真的眼眸,无奈地说:“我如何伤得了她?但是,你姐姐的情形甚是古怪,方才在桓宅我以为她要杀了那个人,结果一声长啸拂袖而去。我只怕她会伤害无辜。”
那时,第一个被杀的,大约就是一定会挺身而出的卢骁澜。花棠月好像明白了什么,乖巧地点了点头,说:“好,我回去等你们。你要好好的回来。”卢骁澜颔首。花棠月转身向林外走去,走了不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回头怔怔地望向卢骁澜站立的地方,然而黑暗中已经不见卢骁澜的影子。
一点灯光晃晃悠悠,飘进树林。东京的山上林木不多也不高,但还是鲜少有人上山。过了宵禁的时间,除了港口边上依旧忙碌,城内已然见不到几盏灯火,更没有人打着灯笼上山。桓淑独自走在阴森夜色笼罩下的树林里,内心一阵阵不安。
他知道列莹是狐妖,寻常可能就住在林子里,也亲眼望着列莹向这个方向来。但是,偌大的山林,哪里去找列莹?一股寒气从地面往上钻,桓淑从来没有在东京感受到过这种刺骨的寒冷,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桓淑拢了拢衣领,鼓起勇气向树林深处走去。
一声尖锐的长啸从黑暗中直奔而来,桓淑忍不住合起眼睛,直感到一阵阴风从耳畔掠过,一切又重归于平静。桓淑睁开眼睛,四周黑暗寂静得一如往常,笼中的火光忽明忽暗。他举起灯笼,朝树上探寻,依然没有列莹的身影。桓淑就在原地踌躇着,再向山上走唯恐遇到猛禽野兽,若要下山又还没有找到列莹,桓淑懊恼地叹气。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响动,轻得仿佛只是一片树叶落在地面,也许真的只是一片树叶落下地面。桓淑立即转身,举起灯笼,果然在树上见到了鬼魅一般的列莹。火光照得桓淑的脸泛红,漆黑的眼眸中闪着星星点点奇异的光芒:“莹莹,我担心你……”
列莹坐在树枝上,白色的裙子从枝桠上垂挂下来,随着穿梭在林间的寒风摆动,桓淑看不见她的神色、她的眼神,却能感受到她话语中的冰冷:“深夜入山,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这里太冷,跟我回去吧。”桓淑仰着脸,仿佛哀求般说道。
“回去?”列莹的语气出现了一丝波动,紧接着颤抖着问,“回哪里去?回你和她一起住过的那个家?”
桓淑高声对她喊道:“我只带她回过一次,却带你回过无数次!而且,我也同你解释过,我早已打算同她了断,那次是她要求的。我带她来到桓家后便安排她住在客房,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桓淑仍旧仰着头看着树枝上的列莹,列莹突然出现在他的前面,吓得桓淑向后一退。列莹的脸在半面黑暗、半面烛光中异常诡异:“你把她带回东京,你带她参加你父亲的寿宴,你把她介绍给所有的亲戚朋友,你还告诉我,你想同她了断?”列莹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谁在意你同她有没有发生什么?多少个日日夜夜,你们都在同床共枕,我对你那么不了解,也许,你们连孩子都有了吧——是不是也叫桓艾?”
桓淑又惊又怒:“你在胡说什么?没有,我发誓没有!你流掉的那个孩子,是我唯一的孩子,可是——”桓淑不禁哽咽,“你连商量都没有同我商量一下,就不要了。”
列莹发出一阵怪笑:“难道我要把他生下来吗,桓淑?毁了我的百年修行,为一个负心汉生下孩子?认识你以来,我就一直在犯傻。这一年里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下定决心放弃那个孩子。”
“如果你留下他,现在一切都会不一样!”
列莹的表情猛然凝固了,一起凝固的还有那在眼眶中几乎要落下来的泪水:“你在怪我吗,桓淑?你现在开始将责任推卸给我了?可我是被骗的啊。”桓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要解释,却被列莹幽幽抬起头来瞄过来的那个眼神堵了回去,“我没有做错,即使我生下他,你也还是会离开我。明明知道我怀着孩子,你还是选择了顾燕燕,你的选择已经够明显了。”
列莹看到一行眼泪,在桓淑的眼睛里闪烁着、闪烁着,就淌了下来。他有什么资格哭?列莹不懂,难道他会难过、会后悔吗?列莹抬起手,犹豫了很久、很久,终于向桓淑的脸颊伸了过去:“你哭什么?你哭什么?”说着,自己便哭了起来。桓淑向前,将列莹拥入怀中,放声痛哭。
远处,卢骁澜的灰衣完美地融合在黑暗里,看着山林中的那一点灯火光坠落、熄灭,交杂的哭声满满是痛悔和怨恨。卢骁澜见不得这样的场面,至少他已经确定了桓淑安全无虞,于是悄然从林中离去。
今夜的东京城,真是格外的冷。卢骁澜运起功法护住周身,想必这场寒意过去,就是春天来临的时刻。宵禁的东京并无太多空间留给无家可归的人,常洛桥下聚集着二三十个乞丐,裹着各自的铺盖,鼾声四起。卢骁澜并未见到花棠月的身影,奇怪地绕了两周,终于在桥梁边发现了一截洋溢着妖气的树苗,想必这就是花棠月的真身。卢骁澜倚着桥梁坐下来,忽又转头看着暴露在空气中的树干,脱下外袍将它裹了起来。
天色蒙蒙亮时,常洛桥下的居民们先后起床收拾铺盖。卢骁澜在嘈杂的声音中睁开眼,猛然见到少女明丽无双的容颜紧贴着自己的脸,看见他的眼睛睁开时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娇羞地偏过头道:“是你给我盖上道袍的呀?”破旧道袍与花棠月鲜艳的着装极不相衬,花棠月却依旧披在肩头,卢骁澜回忆起昨晚的事,暗骂自己一声傻瓜,她是树妖,怎么会冷呢?卢骁澜默不作声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花棠月此时才问:“我姐姐呢?”
“我找到她了。”卢骁澜说,“那位公子也在找她。”
“公子?桓淑?”花棠月讶异地问。难不成桓淑在大半夜跑到山里去找列莹?先不说桓淑会不会那么做,他可是身无长处的凡人,找得到列莹吗?
卢骁澜点头,花棠月脸上的诧异更深一层:“你的姐姐,去见他了。”是她去见他了,而不是他找到她了。列莹和卢骁澜都知道,若列莹有心躲藏,桓淑怎么可能找得到她?“看来他们二人聊得不错,我便先行回来。”聊得不错?花棠月彻底迷糊了。
第158章 虚 实
“你在东京无处托身、餐风露宿,为什么不回明州去?”
“你在赶我离开?”
“不是,你现在身体不好,我又不能时时照顾你,如果你回到明州,至少有人照应。”桓淑停顿了一下,望着被枝桠打散得支离破碎、稀疏散落在泥土上的晨光,“如果你愿意,我会去明州看你。”
列莹思绪混乱,不知道是对桓淑的怀疑,还是高兴:“你会去明州看我?”列莹冷笑了一声,“她都走了,你还会去明州吗?”
桓淑的脸上流过一丝厌恶:“和她无关。”
“我最讨厌别人说谎。”列莹目不转睛地瞪着桓淑,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话。列莹站起来,拍去身上的泥土,她的模样看起来甚是平静,与昨天晚上判若两人。完成了这些动作,列莹转向跟随她起身的桓淑:“你不用催我,我会离开。东京不是我的家,我也没有什么可留恋,明州,也不是。”
桓淑苦涩一笑:“对,三清山才是你的故乡。不过若你回了三清山,我就不知何时才能去看你了。”
列莹看着他眼里闪动的光芒,整颗心揪起来一般疼痛。这些日子以来,她日日品尝着撕心裂肺的痛苦。早知爱一个人是这样沉重,她便不爱了,可是如今她爱了,便再也放不下。“我回明州。”列莹改变了自己的立场,尽管那里全部是她痛苦的回忆,“你会来看我吗?什么时候?”
桓淑肯定地点着头:“你知道我如今在谏议院任职,不似以往那般经常来往明州。不过,少则一两个月,多则三五个月,我一定会去看你。”
列莹静静凝视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感情流露。她怀疑他在欺骗自己,可是桓淑的面容看起来那样真诚,只不过当列莹看着他的眼睛时,桓淑有意无意地移开了目光。从前列莹不敢直视桓淑的眼睛,因为从桓淑的眼睛里她总能看到自己是个多么不称职的未婚妻,她不够温柔贤惠、不够知书达理、更不够爱他,如今,却变成了桓淑在躲避她的眼神。列莹质疑:“你没有在骗我?”
桓淑无奈地握起她的手:“事已至此,为何还要骗?”
列莹尽力忍住了,但是两只眼眶同时有滴滴泪珠落下,列莹慌忙撇过头:“那我去明州,等你。”等他,做什么?列莹不知道,难道他还会回到自己身边吗?难道他们还回得到过去吗?要想在突然之间割断这段感情令她太过痛苦,也许慢慢地、慢慢地分开,痛苦会少一些。
常洛桥上人来人往,花棠月坐在河边托腮打量着桥上的行人,卢骁澜的布招就停在桥边,认真地给问询的顾客推荐药材。花棠月的视线停留在卢骁澜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丝浅笑。她看卢骁澜看得入神,当列莹在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花棠月吓得跳了起来:“姐、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列莹露出一缕无力的微笑:“走吧。”
“去哪里?”花棠月奇怪地追上列莹,挡在她的身前。
“码头,坐船回明州。”花棠月不知道列莹为何在一夜之间打定主意要回明州,一头雾水地看着列莹自言自语,“我是不是该同敖尨说一声?他去钱塘,不知回来没有。龟主簿能送我们出来,我们自己却下不到海底,如今我的身边也没有传音螺。”敖尨帮助了自己许多,若是不告而别,列莹觉得太过失礼,但现如今又不知道怎样才能联系上敖尨。
花棠月忙不迭地道:“对、对呀。我们要是现在走了,敖公子找不到我们怎么办?我们留在东京,他一定有办法找到我们,但如果去了明州,他就找不到我们了。”
列莹想了想:“也好,那便先留在这里,等他来找我们。”话音刚落,花棠月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列莹奇怪道,“小海棠,你……”
花棠月机灵地辩解:“我在替姐姐担心啊。我就怕姐姐一时冲动,又做了什么错误的决定。”列莹苦笑,自己似乎已经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不,是一串。不知何时变得这样不理智,明知是错,还要去做。
列莹打算用桓淑给她的旅费请卢骁澜饱餐一顿,但卢骁澜委婉拒绝。或许是不好意思让女性请客,或许只是不想跟两只妖精有太多纠缠。列莹并不执着于此,卢骁澜不吃,那便不吃吧,到路边小店买了一只烧鸡、些许清酒,与花棠月在河边小酌。
“卢道长,”列莹撕下一只鸡翅,问一边啃着包子的卢骁澜,“真的不吃吗?”
卢骁澜淡淡道:“多谢列姑娘的美意,在下有这包子果腹足矣。”
列莹淡淡瞟了他一眼,卢骁澜这个人,固执得很。她扯下一整只鸡腿递给花棠月,看着卢骁澜干吃馒头,花棠月的烧鸡吃得一点也不是滋味,这下有了列莹的许可,赶紧拿过鸡腿小跑着冲向卢骁澜:“道长,给你。”卢骁澜看到了列莹与她之间的互动,犹豫不定地看着花棠月。花棠月油汪汪的手一把抓住了卢骁澜的手,把鸡腿塞给了他:“鸡腿配包子,也好吃一些。”
卢骁澜低着头,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多谢花姑娘。”花棠月满意地搓搓小手,跑回列莹身旁。
“卢道长,”列莹转过头,看着他问,“过几日我们或许要回明州,道长可要同行?我这里有多余的钱,道长可以回到明州以后再还。”列莹并不打算要回这个旅费,卢骁澜恐怕也还不起,只因她知道卢骁澜的固执,故意卖给他面子。列莹盘算过,剩下的钱只够两人的旅费,她可以让花棠月变成树苗带上船去。
果然卢骁澜面露难色,思索了良久之后,还是说:“在下当下并无回明州的打算,多谢列姑娘的好意。”
“因为你回明州也没有地方可去吗?”花棠月想着他是被云水宫的大师兄赶出来的,卢骁澜可能并不想回那里,除此之外,他就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你可以跟我们回三清山。三清山有位萧道长,可以教你法术,一定比你师父厉害。”
卢骁澜面色一沉:“请姑娘不要妄自评议在下的师父。”满腔热情的花棠月似乎感到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然而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她求助地望向列莹,一心一意在剥着鸡肉上的皮的列莹好似根本没有在听他们的对话。见到花棠月茫然的模样,卢骁澜也有些心软了:“在下风闻过萧誉白道长的声名。不过在下既拜入云水宫,师长于我如父如母,哪里有弃自己的父母不顾,去拜他人为父的道理?”
花棠月半懂不懂地说:“可是,不是你抛弃云水宫,是云水宫不要你啊。”一句话竟堵得卢骁澜说不出话来。
“海棠,”一直专注于烧鸡的列莹忽然幽幽飘来一句,“萧道长不收徒。”花棠月长长地“哦”了一声,难掩失望之色。列莹是在为卢骁澜解围,也是说的实话。何况萧誉白的身份今非昔比,列莹要尽量避免给他惹上麻烦。
卢骁澜的脑海里闪过的却是另一件事:“在下有一个疑问,望列姑娘解答。前次列姑娘的姐妹往云水宫求药时,说你们姐妹,均是萧誉白道长门下?”
“是吗?”列莹轻轻一笑,“你现在知道,她不过是说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我们姐妹都是跟随我娘修炼,无须拜萧道长为师。不过,我们与萧道长确是故交。”
“前次到云水宫求药的夫人,是——是人?”若来求药的是妖,卢骁澜断然不会帮助她盗药。看到列莹点头,卢骁澜方才松了一口气。身为人的萧璃,又怎会是列莹的姐妹?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着,卢骁澜几乎怀疑起自己识别妖类的能力。
第159章 迎 风
在海港边逗留了几天,敖尨也没有寻来。列莹想敖尨应当已经回到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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