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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不言仙-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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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银光闪过,它发现自己有了眼睛。
它迫不及待抬头望去,看见它的主人歪歪地倚在黑色的太师椅靠背上,右手肘撑着额头,银色的面具放在桌面上,对着它露出小小一个角,正是这一点银光,把它从漫长的黑暗中叫醒。
它心里有点不屑——主人每次出征,都会带上这个家伙!没有一点屁用,连箭都挡不住。
虽然颇为看不起面具,但它还是友好地冲着只露出一角的面具发出一声轻轻的剑鸣。
没想到,它对面具打的这个小招呼,把主人给吵醒了。
一只手覆到了剑柄上。
它的心里有些小小的雀跃——每一次遇到状况,主人第一个寻找的都是自己呢!
然后它就看见主人另一只手抓起了面具,盖在脸上。
它忍不住发出了不满的微鸣。
它终于有了眼睛,可是却没来得及看主人一眼!
“谁。”
主人的声音还是那么动听。只是很冷。一个字,透出彻骨寒意。
“北风王。”一个声音从桌对面传过来,“事到如今,你还不悔悟?”
主人低低地冷笑一声。
“唉,”对面那人叹息道,“值得吗?你是一国之君,为了一个女人,让死心踏地效忠于你的将士们白白丧命,让将你奉为神明的百姓们惨遭屠戮,让这北风千里大好江山变成尸山血海,就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我知道,你心中恐怕早已悔不当初。不若这样吧,只要你答应不再庇护程近近,我,昆池,即刻就让这一切终止,今日助你结丹,明日北风境内不再有任何一员外客。北风,依旧受天道宗庇护。”
主人的指节轻轻叩击在桌面。
笃、笃。
王剑知道,它的主人心情很不好。
对面那人又道:“北风王,昆池一言九鼎,你无需疑虑。”
“元婴大能么。”面具后飘出凉凉的语声。
对面的昆池正要说什么,听了他这个调调,一时竟噎了回去。
北风王缓缓起身,身体微微向前倾,语速很慢:“你们最好多祈祷,永远不要让孤知道,你们杀不死孤的原因何在。否则,天上地下,定叫你们……求死不能。”
“执迷不悟!”昆池震怒的声音中隐隐带了些恐慌。
王剑忍不住发出清越的剑鸣。元婴算什么,元婴算什么!在主人面前,也得像狗一样,摇着尾巴小心翼翼地讨好!
昆池“唰”地拂袖而起,椅子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怒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破了城,你便知道你杀不杀得死!既然你不珍惜最后的机会,便随你罢!你就为一个女人,背上千古骂名,害死北风每一个人——哦,你的程近近王后似乎不是北风人呢,真有意思!”
王剑感觉到主人握住剑柄的手微微一紧。
王剑想起来了,这些事情都是八百年前发生过的。只是从前的它无法理解这些人在说什么,它只能隐隐地感应到主人的心意,是要杀,还是不杀。它记得这一日,主人的杀意已让它澎湃不已,但最终没有出手。
八百年之后,它似乎有些懂了。
不是对手,不是对手啊……
好恨啊,为什么不早一点,为什么不早一点……早一点什么?早一点聚集到满城不甘的怨气助自己凝出意志?可还是斗不过元婴啊……
在它迷迷茫茫的时候,不知日月交替了多少轮,它听见主人低低的叹息。
主人的手抚过它的剑柄:“赤霄,我若是一去不回……”
主人从墙壁上取下银弓。银弓旁边挂着灰色的剑鞘,但主人并没有动它。
它急得“铮铮”直响。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地都晃动了起来,窗户无风无雨,却雷声不断,电光在它身上反射出诡丽的艳色。
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它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第165章 没有错
它只是一把剑,无法理解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它只记得,那种感觉,像主人,又不像主人。
那种感觉包裹着它,任凭外头天崩地裂,也不能影响它分毫。
有东西护着它,降落到深深的地底。
“记住你的鞘。”
“没有我没有!”红衣少年扔下剑抱住了头,“没有鞘没有鞘没有!只有我自己,只有我自己!”
兰不远默默捡起了地上的剑。
“我没有做坏事,我没有错,我是兵器,兵器不就是用来杀人的吗!我没有错没有没有没有!”
兰不远暗暗捏住从红衣少年身上偷来的小圆石,心中惊叹不已。
方才她故意提到“制造有北风王的幻相”,然后这红衣少年就不自觉地握住了胸前小圆石,兰不远当机立断,将那块属于北风王的银质面具碎片置于掌心,按在了红衣少年的手上。
果然蒙对了,这红衣少年挥出一剑之后,就陷入了他自己制造的幻相之中,呆呆地站着不动了,脸上不断变幻着各种神色。连兰不远捡走了赤剑,又把小圆石从他身上取走,他都毫无反应。
只可惜兰不远不得其法,自己并不能随他一道进入幻境,去会一会那位八百年前的王者。
“鞘?”兰不远退开了几步,看了看手中的剑。
赤剑毫无生气。
红衣少年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眼神不再狂乱,而是冷静得吓人。
“我是剑。”他说,“我是剑,剑,就是用来杀人的。我杀人,没有错。”
他抬起手,轻轻一招。
兰不远拎在手中的赤剑骤然脱手而出,飞回红衣少年身边。
“我就是剑,剑就是我。”少年冷静地说,“对不住,我要为主人报仇,就必须尽快强大起来,我的敌人是天道宗,是昆池。你,就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他抬平了剑,直指兰不远。
这一回,他的姿势流畅漂亮。
“你看到北风王怎样用剑了?”兰不远不动声色。
“我不需要模仿主人。我就是剑。”
兰不远心中直骂娘。
这下好了,弄巧成拙,对方看起来似乎……晋阶了?!
红衣少年单手握剑,轻盈地弹起,在空中虚虚一踢,落向兰不远。
姿势看起来飘忽,但那气势却是如同泰山压顶,叫兰不远有些喘不上气来。兰不远将焰灵气催升到极致,抵住王剑带来的威压,在那一剑当头斩落之时,身体重重往左面一侧,焰灵气聚于掌心,握住了红衣少年持剑的右手!
“嗤”一声轻响,淡淡的焦臭弥漫,兰不远手中一空,红衣少年的身影消散在黑暗中。
一缕红光汇入赤红王剑上,“铮”一声清吟,王剑在空中旋过半圈,慢慢调转剑锋,指向兰不远!
兰不远深吸一口气,死死盯住面前蛇信一般的剑。
北风王那样的人,怎么会有把邪剑?!兰不远当真是百思不解。
但此刻已不容她再分神,王剑轻轻一荡,看似慢慢悠悠、闲庭信步一般向她飘来,甚至还抖了两下,像是随时会随风飘走。然而就是这轻飘飘的一剑,兰不远发现自己根本避不开!
这是一种非常诡异的感受。前、后、左、右,每一个退避的动作都被剑气死死锁住,无论她怎样躲,都会被穿心而过。
在这极长而又极短的一瞬间,兰不远看清楚了面前的剑。
它其实并不轻盈。剑身上雕刻着古朴粗犷的花纹,好像是野兽的喙和爪,纵横交错,却一点也不显得凌乱。
这样细细一看,和夜里在宅院的幻相中看到的剑似乎有所不同,眼前的剑根本不锋利,反倒像是……
“我不会死。”兰不远目光一凝,将周身焰灵气全部调至手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的心神如同一粒落入湖心的石子,坚定默然地往下沉去。
瞬息之间,兰不远潜入清静的神诀之境。
一张赤红色的“蛛网”覆满整座城池。
城中几处水井,以及地缝中,源源不断有细碎的黑红色颗粒流向面前的王剑,王剑之上,附着一道黑色的残影,正是这黑色残影操纵着王剑,向兰不远袭来。
转瞬之间,王剑已袭至身前。
她睁开眼睛,轻笑一声,双手一合。
十指微微一错,将王剑与剑上附着的黑色残影一道缚在掌中!
“嗤——”
手掌与剑交接之处,冒起阵阵黑烟,浓烈的焦臭四处弥散!
“不弃你他妈是聋了还是瞎了?!还不帮忙?!”兰不远放声大吼。
她早已看到身后重新亮起了白光。
很显然,幻相破了。
掌中的剑突然缩小了几不可察的一圈。
兰不远微微一怔,转瞬间,意识到一定是那黑色残影融入了剑身。
下一刻,双掌中的王剑气势暴涨,手掌与剑交接处传来灼痛,要抓不住了!
没想到一把剑这么邪性!兰不远倒也没有后悔,只是有些恼怒。
恼怒不弃竟然如此不中用,连沈映泉也不如。
她侧了侧身子,假意继续与剑僵持,其实是要抽身闪向一旁,让这剑在惯性驱使之下刺向她身后的不弃,祸水东引。
便在此时,右手边的黑灰色悬壁上,突然出现一道灰色身影!
这身影佝偻枯瘦,却是十分灵敏矫健,轻轻一跃,双手就握住了王剑剑柄!
兰不远倒抽一口冷气。
“不带这样的啊!自己家是猪队友,敌方竟然神助攻?!”
“放!”握住剑柄的人一声低叱。
兰不远感觉到压力卸去了大半,双手一松,同时身体闪向了侧边。
定睛一看,来人正是那灰衣老妪。
她握住剑柄制止剑势,看起来也不是十分轻松。一两息间,她的额头已渗出了汗水。
“走,我刚刚来的地方,有一条通道,快走!离开这里,不要回来!”
她又垂下头去,对着王剑低喃:“收手吧……收手吧……”
只见白光一闪,一道劲风掠过兰不远身边,不弃的胸膛抵在剑尖之上,单手握住了剑身。
“哼,想跑?来不及了。”不弃抓住剑,重重往地上一掼。
第166章 剑之鞘
不弃抢身夺剑,灰衣老妪感觉到一股巨力袭来,不自觉松开了剑柄,连退五六步才稳住身形。
而不弃抓住剑尖,把王剑重重甩向地上、墙壁上。轰轰隆隆,一时飞砂走石,呛得兰不远连声咳嗽。
“够了!你够了!方才不见人影,这会儿厉害给谁看?”
不弃有些尴尬,停下动作伸手挠了下头:“着了道,看到大人,一时没稳住心神……嘿嘿。”
兰不远绕了半个圈儿,走到灰衣老妪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
这样看,和那一夜屋中倒空茶的鬼影其实是有区别的。面前的老妪看起来要年轻许多,脸上皱纹并不深刻,看起来至多四十岁上下。
兰不远心中已有了计较。
但这个想法让她有些吃惊。
“你……你是北风人?!”
此地幻相已破,眼前的不可能是鬼魂,那就只能是人了。
灰衣老妪点点头,疾走两步迎向不弃,道:“高人请手下留情罢!王剑它,它只是个孩子!它不是故意害人的,不是故意的!”
不弃“哈”的一笑,扬声道:“害死这么多人,一句是个孩子就没事了?老子险些也着了道!”
说罢,手上发力,王剑发出即将破碎的悲鸣。
“哎——”兰不远想说什么,但想起井中密密麻麻的尸身,她说不出任何替那个红衣少年求情的话了。
“不!不要!”王剑上溢出一道黑影,凝聚成那少年的面庞,“放手!放手!我又没有害你!我又没有对你——”
话音戛然而止,赤红的王剑碎成齑粉,黑影发出一声尖厉的惨叫,消散在不弃手下。
不弃拍了拍手,耸下肩,吐着舌头对兰不远说道:“你的宝贝,没了。”
兰不远目光轻轻一晃,点点头,转向灰衣老妪:“能否说一说这是怎么回事?”
灰衣老妪依旧怔怔地望着王剑消失的地方,脸上带着笑,却有两行眼泪连续不断地落下来。
静了许久,她终于长长叹息一声,说道:“也好。终于是解脱了。”
“是,我是北风人,我活在这个世上的全部意义就是守护王剑……如今终于可以放手了!”她望向兰不远,“你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其实并不多。过去了几百年,最初是什么样子早已没有人记得了。我能做的,就是拦住迷路的行人,不要让他们进城里来,不要让他们被幻相迷惑,变成王剑的养料……”
“这,也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兰不远眯了眼:“你活了几百年?”
灰衣老妪也有些茫然。
兰不远叹了口气:“你可以潜入幻相中,提醒被幻相迷了心智的人,而没有沉溺在幻相中的人也能看见你。你和他,是一体的。”
灰衣老妪一脸茫然。
“剑鞘,已经束缚不住剑,”兰不远长长呼出一口气,“剑鞘已经无法阻止它杀人了。”
今日见到的王剑,分明是带着鞘的。那些厚重古朴的花纹并不是刻在剑身上,而是剑鞘。
灰衣老妪的眼神渐渐明亮起来:“我知道了。”
她躬了躬身,身上仿佛有经年积尘褪去,她的容颜慢慢变得年轻,身上的灰袍亦不再陈旧。
“我不是人,我是鞘。我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
她的身影越来越淡。
“北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兰不远急急追问。
剑鞘摇了摇头:“我只知道,王是天底下最好的王。每一个人都信他、爱他……不,不仅是人……”
在散去的最后一瞬间,她突然急切地呼道:“他们杀不死王,他们害怕了!原因!去找原……”
兰不远将手伸进衣兜,暗暗捏紧了手中的小圆石。
她再度运起神诀,发现密布于整座城池的腥红“蛛丝”已经烟消云散。
从此,这里真正是一座死城,但,也不会再影响生者的世界了。
“还要不要找找看有没有别的宝贝?”不弃撇着嘴道。
他依旧距离兰不远三尺以上。
“走吧。”
不弃拎住兰不远一点肩膀上的衣料,轻飘飘跃出了地缝。
二人到了外头,见老龟三人已等不及,摸到了城门下面。
“师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沈映泉迎上两步,道,“方才进了城,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什么东西散去了。”
兰不远盯住他的衣袖。
云香公主赵惟儿一双小手正紧紧攥着沈映泉右边胳膊。
兰不远嘴角抽了抽,垂头丧气就往外走。
小师叔没了、大师兄也没了。人生啊……
“没有关系,”兰不远捏紧了手中的小圆石,“只要弄明白了它的用法,从今往后喜欢谁,自己造着玩!”
不知道为什么,兰不远总觉得不弃和老龟之间气氛有些微妙。
趁着不弃再一次离开,去给赵惟儿找水和吃食时,兰不远悄悄把老龟拉到一旁。
“他就是不弃老怪?元婴那个。”
老龟大翻白眼:“你才知道?”
“早就猜到了!只是怕你不知道。”兰不远淡定道。
老龟不屑地哼笑一声。
“我觉得他想害死我。”兰不远压低了声音。
“什么?”老龟伸了伸龟颈,即刻否定,“不可能,绝不可能!”
“为什么?”兰不远皱起鼻子,“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地底下的时候,王剑弄了个幻相要杀我。我破掉了幻相,但不弃并没有及时来帮我,直到我脱离了危险,他突然跳出来把王剑给灭了。我怎么觉着他在杀人灭口?!”
“不可能不可能。”老龟又摇头又摆手,“绝对不可能。”
“那你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啊?怎么不可能了。我和他又不熟。我也是大意了,以为怎么样他也算是自己人,没想到这小子有古怪!”
老龟歪着脖颈着:“反正就是不可能。他不敢,你打死他他也不敢。”
“他为什么不敢?”兰不远换了个问法。
“哪那么多为什么。总之就是不可能。”老龟被她问得烦躁,又没办法直说,“他奉命保护你,就只能保护你。如果他保护不力,那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把他拖住了。”
“好吧,姑且信你一回……”兰不远眨了眨眼,“元婴大能不是大陆最强的人了吗?他奉谁的命?国师?国师又是什么人?”
老龟吞下唾沫直摆手:“姑奶奶别问了。”
第167章 赵惟儿
兰不远还想再问,就见不弃拎了几只水囊和一袋精致的干粮远远地走过来。
“这不像是北蛮人的东西?”兰不远盯着水囊上阴刻的祥云图案若有所思。
老龟“啪”地翻了个白眼:“御凌霄的。你以为北蛮王的人为什么没有追来?那是因为我把他们引给御凌霄了。”
御凌霄?兰不远长长地“哦”一声。
御凌霄就是那位北霄国太子,结丹中期的青年才俊。
据说高大英俊,非常威风。他亲自来救未婚妻?
兰不远忍不住瞄了眼腻在沈映泉身边的云香公主赵惟儿。她乌发有些凌乱,兰不远如果顶着这样的发型,一定会让人联想到鸟巢之类的玩意儿,但放在赵惟儿身上,只会觉得多了种别样的风情,特别诱人。
“哎你要是真看不上御凌霄……”兰不远一拍胸膛,“我替你把把关,若是我看上了,就替你嫁过去,怎么样?”
赵惟儿忽地瞪圆了眼睛。
她的眼睛每时每刻都是水汪汪的,看人的时候,仿佛有晶亮的光芒一勾一勾,让人忍不住多看她一眼、两眼、三眼四眼五眼。
“你……不行啦。”赵惟儿脸上露出很为难的神色,“你冒充不了我。”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听闻北霄太子是个很挑剔的人。”
兰不远啧道:“难说。我看北蛮王也挑剔得很。”
赵惟儿无言以对,一双大眼睛里氤氲起委屈的水雾。
从小到大,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美貌。被北蛮子掳走那些日子……真的是很受伤。
四人一龟慢悠悠行走在戈壁滩。
这赵惟儿不知怎么地,没和兰、沈会合之前一直让老龟背得好好的,现在却不愿意了。
兰不远寻思着她生怕沈映泉吃醋,便提出让沈映泉背她,她更是不愿意。别别扭扭、纠纠结结,闹得兰不远一肚子闷火没处撒。
于是只好陪着她慢慢地走。
走不了一个时辰,便要歇息大半刻钟。
“再这样下去,明年今日大约能回得去?”兰不远双手枕在脑后,悠然道。
沈映泉微微蹙了眉。他有些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受,原本以为应该是有些私心,并不想那么快把赵惟儿送回去,想和她多相处些时日——这一次重逢,赵惟儿十分依赖自己。
但沈映泉却也没有非常欢喜,心中更惦记的反倒是黄舒身上的毒,每次听到赵惟儿要歇息,都有一丝隐隐约约的焦躁浮上心头。
又听到兰不远慢悠悠道:“这戈壁滩上日头特别毒,这才晒个一两日,人就黑了一圈儿——我倒无所谓,天生丽质,白有白的美,黑有黑的俏。”
赵惟儿脸色变了下,急急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背。晒红了,脱了些浅浅的皮屑。
她开始坐不住了。
走了一段,她崴了脚,不得已,只好让老龟又背上了她。
三四日功夫,一行人终于回到了蝙蝠峡外。
远远地,看见一顶黑色软轿停在峡谷入口处。
不弃快速小跑着躬身进了轿,片刻后退了出来,立在轿旁边等着。
兰不远正在烦恼蝙蝠峡怎么过,见着那顶黑轿,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浮浮沉沉的。
国师他……派不弃来“保护”自己?还特意在这儿等着?这唱的是哪一出?
一会儿见了他,该摆个什么表情才好啊……
兰不远很快发现自己想多了。国师并不在。
赵惟儿和兰不远二人坐进了华贵至极的软轿里。
“这是国师的舆轿?”赵惟儿掩下目光中的惊叹,瞟了瞟兰不远。
总算是脱险了。
她忽然觉得兰不远大大咧咧坐在锦榻上的模样十分碍眼——怎么可以和自己平起平坐呢?
兰不远冷眼瞧着赵惟儿端出了公主架子,更加懒得理会她。
“想要什么赏赐?本宫定当……”
兰不远摆了摆手,打断赵惟儿:“多操心自己吧。落在北蛮子手上这么多天,你说皇帝会怎么处理?”
赵惟儿掩住了口:“可我并没有被……我是清白的!”
兰不远不耐烦地道:“我知道,北蛮子看不上你。问题是如今这世道,说真话总是没人信。”
赵惟儿倒抽着冷气,整个人委顿下去,再没心思摆什么架子了。
会怎么处理呢?如果落在北蛮子手上的事被御凌霄知道了……怎么可能再嫁过去做太子正妃?要么出家,要么还是嫁过去,给他做妾……
“有一个办法。”兰不远道,“就说被困在那座鬼城里就是了,至于要怎么编,回头和你父皇商量商量,知会我们一声。”
赵惟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直白。
“多谢你……我想一想罢。”
“嗯,”兰不远懒懒往锦榻中一倒,“你自己想,别出声吵我睡觉。”
“好。”赵惟儿弱弱道。
兰不远在极柔软的锦榻上蹭了蹭。
该想想黄舒的事情了。
还有……那件事。
剑鞘老妪的话回荡在耳旁。
“他们杀不死王,他们害怕了!原因!去找原……”
还有红衣少年的话。
“对不住,我要为主人报仇,就必须尽快强大起来,我的敌人是天道宗,是昆池。你,就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再有就是那一次误入“仙境”听到的对话。
那些人,他们费尽心思,让谁尝遍世间之苦?还要派昆池灭杀他这一世的肉身?莫非被他们针对的那个倒霉鬼,就是北风王的转世之身?!
兰不远浑身血液呼呼地沸腾。
不、哪里不对。
兰不远闭着眼睛,思绪疯狂地转动。
王剑要找天道宗、昆池报仇,剑鞘却说他们杀不死北风王。
听起来好像很矛盾。
天道宗要杀谁,昆池要杀谁,难道不是一抬手、一眨眼的事情?
听亡魂士兵话中之意,那个“百年不出结丹修士天下群起而攻之”的规矩,似乎就是针对北风而生?!
这就有意思了啊!
他们想杀北风王,却杀不了。
只能让天下群起而攻?!
这倒是和共情时看到的景象十分吻合。那铺天盖地的敌军,确实是来自各个不同的国家,沈映泉也提起过,就连大陆西岸的国家也横插一脚,过来分一杯羹。
第168章 请入瓮
为了灭北风,天道宗特别制定了这么一条规矩。
而且,这是一道恶法。
若是善法,既然定出以百年不出结丹修士为灭国条件,那必然是从立法之时算起,一百年之后才应该生效。
只有恶法,才会在一夕之间,将原本的合法变成不合法,并且追溯过往。
除了不要脸,还能说什么呢?
这就好比,皇帝今日心血来潮,说一句“吃鱼犯法”,然后就把所有吃过鱼的人抓来杀头了,自然谁也是不服气的。
兰不远心底腾起了怒焰。
她很及时地将它摁了下去,深深埋在心底最黑暗的角落。
不公的命运啊……
北风王无力对抗、整个北风无力对抗、兰不远,亦无力对抗。
难道……
兰不远腾地坐了起来,双眼微微一张。
旋即,她敛下精芒,又懒懒靠了回去。
他们杀不死王……可是,王还是死了啊。兰不远亲眼看着他身中数箭,还被长矛捅了无数个窟窿。
那么,剑鞘口中这个“他们”,指的是不是天道宗、昆池?!
换言之,杀不死北风王的,是修士?!
为什么?!
兰不远头皮发麻。
为什么?这岂不正是剑鞘要她寻找的答案!让天道宗畏惧的答案!
如果找到了这个答案,是不是……
想起在那“仙境”看到的一幕,兰不远的指甲情不自禁深深陷入了掌心。
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他!任他怎样轮回,都穷追不舍,不依不饶!
为什么?就因为他的身上,有让他们畏惧的答案?
不对。还是不对。
那个白发老翁,分明是说“让昆池灭杀这一世的肉身”。
如果能杀得了,又何必弄这么多事呢?
兰不远想来想去,总觉得其中遗漏了什么很关键的线索。
罢了,先想另一件事。
孙天喜的死,疑点重重。
先不论他究竟是不是妖王。他是一个炼气初期的修士在青陵山修炼多年,青陵山出事时,只有他成功逃过了山洪落石一劫,之后他并没有刻意隐瞒行动比常人更为迅捷的事实,这样一个有身手、有修为的人,怎么可能和普通人一样轻易就被一头应獒咬死了?
而且死的时机也太微妙。恰好是兰不远正式开始怀疑他、且对沈映泉说了这件事情,而孙天喜似乎也有所察觉的这样一个时刻?
咬死他的尸獒也死了。当场被人抓住嘴巴生生撕成了两片,兰不远对照过尸獒嘴巴上的印痕,手印很小。
如果,有一个小个子的,身手极为厉害的高手正好经过,见尸獒杀死了孙天喜,便挺身上前捏住尸獒嘴巴将它撕成两片……那么为什么事后要把这尸獒藏进一旁的臭水沟里?这个动作,似乎有点多余?
换了自己,路见不平击杀了行凶的凶兽,应该不会扔掉尸首,这样受害者的亲属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要将那凶兽大卸八块也好,挫骨扬灰也好,也算是有一点交待。
这似乎才是人之常情。
之前兰不远怀疑过不弃。他身手好、个子小。
但她现在有了另一个想法……
兰不远不动声色从衣兜里取出红衣少年用来制造幻相的小圆石,握在掌心。
摸起来,它和戈壁滩上随便捡来的一块粗糙的大砂砾并没有什么区别。
兰不远缓缓调出一缕焰灵气,注入小圆石中。
眼前有什么东西轻轻一晃,面前的世界消失了,兰不远睁大眼睛,却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虚空。她大吃一惊,脑海里闪过的第一念头就是把胆大包天的自己打成猪头,省得没停没歇地找死。
安静地待了一会,听到赵惟儿的声音闷闷地传来:“沈公子,可不可以请你到轿中说话?”
赵惟儿一定是掀开了轿帘,因为兰不远耳旁响起了尖锐的、旁人听不到的嘈杂蝙蝠声。
伴随着耳鸣声传来的,还有沈映泉沉稳的声音:“不太方便罢。公主有什么事情,和兰不远师妹说就可以了。”
仿佛拨云见日一般,兰不远面前白茫茫的虚空之中,出现了赵惟儿和沈映泉两个人的身影。
兰不远心头一跳,凑到近处看了看这两个一动不动的人。
‘假的?’兰不远心想,‘幻相?’
她感觉到一点隐隐约约的疲惫。
赵惟儿的声音再一次闷闷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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