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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嫁-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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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些?没有字画铺或者当铺什么的?”何欢追问。
“你三叔父从小不爱读书,开什么字画铺啊!”曹氏不以为意,见何欢没有接话,她追问:“我们明明说好的,一旦你和你三叔父谈不拢,我就在他们门前大闹一回,你为什么临时改了主意?”
“这事你不用管。”
听到这话,曹氏有些不高兴,可一想到怀中的十两银子,她又笑逐颜开了。
何欢朝车外望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偏偏真正的何欢留给她的记忆太少。“曹姨娘,你刚才说的绸缎铺子和酒肆,已经改了三叔父的名字吗?”看到曹氏点头,她又问:“当初姨奶奶怎么会答应把这两家铺子给他们?”
“这个我哪里知道?当初说是所有的钱产一分为三,不过应该分给二房的,我可什么都没见到。我想,魏姨娘是不可能便宜三房的,想来我们都是被你大伯父、大伯母拖累的。”曹氏说到这,脸上不免露出几分愤懑之色。可是一想到如果没有何柏初,她压根进不了何家的大门,顿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
回到何家,何欢满脑子都是何柏海紧张兮兮的模样,整颗心就像猫抓似的难受,匆匆去了与何家熟识的书斋。确认了四下无人,她问书斋老板:“陆大叔,若是我有齐大石的真迹……”
“何姐儿,你不要与我开玩笑了。齐大石的真迹,全天下只有十幅,每一幅都是有主的。放眼整个江南,唯沈家有一幅。以沈家在蓟州的声望,就算你拿到了真迹,谁人敢卖,又有谁人敢买?”
何欢心知陆大叔可能误会她想去沈家偷画,她顾不得解释,追问他是否知道其他九幅都在什么人手中。
陆大叔也是个痴儿,从小喜欢书画古籍,他一一历数了其他九幅画辗转的经历,又把它们主人的背景说得清清楚楚。
何欢急切地问:“陆大叔,你说,会不会有人偷了画……”
陆大叔摇头道:“我没有听过这种事。不过那几幅画太出名了,若是失窃,主家怕赝品泛滥,很有可能故意不声张。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再说,那几位主家,不是公卿贵族,就是巨贾世族,一般的小偷可不敢打他们的主意。”说到这,他一脸惋惜地感叹:“这辈子,若是能让我见一见大师的真迹,我死也瞑目了。可惜,见过真迹的人少之又少,市面上几乎连像样的赝品都没有。”
何欢越听越震惊,想到另一幅骏马图,她又问:“陆大叔,那唐安的骏马图呢,也很值钱吗?”
听到“唐安”两字,陆大叔急道:“何姐儿,话可不能乱说。”
“有什么不对吗?”何欢不解。因为沈经纶喜欢琴棋书画,她为了讨他欢心,用心学习过,大体知道世上有哪些书画名家及他们各自的画风。不过唐安的名字她从未听过,可何柏海墙上的那幅骏马图气势不凡,绝对是大家之作。
陆大叔环顾四周,拉着何欢站在柜台的角落,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唐安是先太子的幕僚,是逆贼。”他对她比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一听这话,何欢吓白了脸。谋逆可是要诛九族的,若何柏海和逆贼扯上关系,她也会被连累。她心事重重地折返何家。
何欢走后没多久,一个青衫少年走入书斋,不声不响放下一锭银子,对着陆大叔问道:“刚才那个姑娘与你说了什么?”
陆大叔看他眼生,推说何欢找他当东西。少年并不相信这话,又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陆大叔坚称何欢只是与他讨价还价,少年这才离开书斋。
陆大叔见他走远了,亲自去何家通知何欢。何欢原本以为是谢三跟踪她,可是听陆大叔的描述,那人并不是谢三。何欢更加糊涂了,隐约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麻烦,她却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
入夜,张伯告诉何欢,大韩氏和林诺言并没有听从她的建议,去青松观附近的庄子暂住。何欢心中的忧虑又重了几分,吩咐张伯明天一早就去打听沈经纶的动向。
何欢辗转反侧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得知沈经纶独自去了青松观替林曦言安排法事。沈念曦则留在了沈家,由沈老太太照顾。
何欢听到这话心急如焚。沈经纶不在家,谢三会不会再次潜入沈家?林家二房为了名正言顺继承家业,会不会趁机除去长房嫡长子林诺言?
仓促间,何欢想不出更好的应对,只能带着白芍匆匆去了林家。
毫无意外,她们在林家大门前吃了闭门羹。守门的小厮轻蔑地斜睨她们,当着她们的面“嘭”一声关上了大门。
看着紧闭的房门,何欢暗自苦笑,因为禁止何家的人踏足林家半步,这是林曦言的安排。
“小姐,不如回去吧。”白芍轻声劝说。
“做事怎么能遇到困难就退缩!”何欢说着,大步行至门前,用力拍打门环。“开门!”她一边敲门一边大叫。
白芍见过路的行人纷纷驻足,对着她们指指点点,她哀声乞求:“小姐,不如您先递个帖子,我们改天再来。”
何欢没空理会她,依旧大力敲门。不知过了多久,大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探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何欢认得她,此人也是她身为林曦言时的安排,为人处事没什么优点,最大一个好处,对大房忠心不二。
“表小姐,大太太没空见你。”老妇扔下一句话,缩头就要关门。
何欢一脚跨入门槛,用身子卡住大门,高声说:“我可没说,我想求见姨母。”
“二少爷也没空见你。”老妇用力推搡何欢。
“好,是你赶我走的,你可别后悔。”
“表小姐这话说得,老奴有什么可后悔的。”
何欢朗声说:“本来我还想给你们二小姐一个解释的机会,这会儿你们既然如此对我,我这就去衙门状告你们二小姐。”
“你要上衙门状告二小姐?”老妇怔了一下,立马拉开大门,问道:“你要状告二小姐什么?”她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纵仆行凶,恶意伤人。”何欢说得铿锵有力。
老妇没再驱赶何欢,反而瞪了一眼门后的小厮,大声吩咐:“还不快去禀告二小姐!”
事实上,何欢所谓的“纵仆行凶”,她压根无法肯定,当日拦截何家马车的地痞是否受林梦言指使,她亦无法肯定,林梦言会不会放她进门。
或许做贼的人总是忍不住心虚。一盏茶之后,何欢站在了林梦言面前。
林梦言冷眼看她,皮笑肉不笑地说:“上次你在大姐夫面前陷害我,今日你居然还敢上门诬陷我。”
“是不是诬陷,大家心知肚明。”何欢直视林梦言的眼睛。
林梦言冷笑一声,扬声吩咐:“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
何欢没有挣扎,任由林梦言的丫鬟一左一右抓住自己的手臂。她不屑地讽刺:“林二小姐,除了用绣花针扎人,你还有其他手段吗?”
林梦言微微一怔。她从没有用这个手段对付过外人,何欢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是林曦言告诉她的?她们不是早就闹翻了吗?
林梦言心生戒备,上下打量何欢,只见她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半袖褙子,葱绿色的马面裙已经看不清花色。可饶是如此,仍旧掩不住她的清丽。
一时间,林梦言恨到了极点。从小到大,大家都夸林曦言聪明漂亮,她永远是堂姐的陪衬。如今,堂姐好不容易死了,居然又冒出一个何欢。她不是懦弱胆小毫不起眼吗?居然胆敢三番两次挑衅她,她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林梦言一时脑子发热,大步跨至何欢面前,尖声大叫:“今日我就替大姐好好教训你!”话音未落她已经高高扬起右手。
何欢趁丫鬟不备,用力抽回自己的右手,一把抓住林梦言的手腕,笑道:“林二小姐,从我在大门外敲门,一路经过二门走到您跟前,你猜一猜,我遇到多少人?我好端端地走进来,若是伤痕累累地走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你,表姐夫又会怎么想?”
“你们都退下。”林梦言重重甩开何欢的手腕,冷声说:“不要以为我怕了你,告诉你,在我眼中,你连蝼蚁都不如,我一只脚就能把你踩死!”
“林二小姐,我知道你已经踩过了,可惜你没能把我踩死,反而惹了一身腥。”何欢说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林梦言闻言,表情愈加阴森。她压着声音威胁:“别以为你每次都能这么走运!”
何欢没料到林梦言居然敢亲口承认。她愈加担心母亲和弟弟,只恨没有早日在沈经纶面前揭穿林家二房的真面目。她默默审视眼前的花样少女。十六岁的林梦言五官长得并不难看,只是相由心生,她的虚假微笑掩不去她神色中的阴冷。
短暂的沉默中,林梦言的丫鬟梅清在门外回禀:“小姐,太太请您过去。大太太知道何家表小姐来了,命奴婢带着表小姐去见大太太。”
林梦言没有回应梅清的话。梅清在门外接着说道:“二小姐,太太说,大太太是何家表小姐的姨母,这会儿正等着表小姐呢!”
“我知道了。”林梦言扬声回答,又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很想见大伯母,我成全你。”
何欢眼见林梦言嘴角的那抹笑意,忽生不好的预感。就像林梦言说的,她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突破林曦言设下的种种屏障,见到母亲和弟弟。可林梦言的胸有成竹让她不禁怀疑,二房正在酝酿什么阴谋。
第16章 劝说
何欢离开林家二房的院子,便由梅清领着去见大韩氏。她才踏入院门,就见白芍双手反绑在身后,低头跪在院子中央。
她不及说话,守门的婆子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冷声说:“表小姐,请随老奴去见大太太。”
何欢被她推搡着入了正屋,就见大韩氏沉着脸坐在主位。屋内只有她的陪嫁陆大婶。
“姨母。”何欢上前向大韩氏行礼。
大韩氏撂下手中的茶杯,命陆大婶关上房门,不悦地说:“欢丫头,你的如意算盘打得真不错,我差点就上了你的当!”
“姨母,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何欢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陆大婶。她一直对此人的品性持保留态度,奈何她的母亲喜欢她。先前她以为有自己看着,她翻不出风浪,哪知道“难产”二字破坏了她所有的计划。
大韩氏见何欢不慌不忙,神情中不见一丝紧张,戒备之心更重。“我已经知道,你的祖母去了青松观。”她陈述事实“姨母,是姨奶奶,不是祖母。”何欢纠正。
大韩氏愣了一下,不由地想起当初,她和女儿苦口婆心劝过何欢,决不能认魏氏为“祖母”,更不能承认曹氏是她的“继母”。那时的何欢不止听不进去,还反过来埋怨她们。
“姨母,姨奶奶的确去了青松观。我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大韩氏冷哼:“前几天你再三劝我去曦言的庄子,不就是因为那里靠近青松观,再加上姑爷与青松观主持素有交情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她越想越生气,怒道:“我一心念着我们的姨甥之情,可你呢?一早就在算计自己的姨母。”
何欢急忙跪在大韩氏脚边,哀声解释:“姨母,您知道姨奶奶去了青松观,应该也知道那时候我们压根不知道表姐不在了。”
大韩氏的目光不由自主朝陆大婶瞥去。陆大婶居高临下斜睨何欢,对着大韩氏说:“太太,姑奶奶前一晚去了,姓魏的第二天一早就去了青松观……”
“姨母,表姐过世后,大姐夫伤心过度,隔了一天才派人报丧。何家与沈家隔了好几条街,我怎么可能一大早知道表姐不在了?再说,姨奶奶对我如何,姨母一清二楚,我哪里能够说服她?”
“太太,姑爷去了青松观,表小姐费尽心机讨好您,太太,人心隔肚皮啊!”陆大婶同样跪下了。
“行了,都别说了。”大韩氏一声呵斥,闭着眼睛轻揉眉心。
何欢看着母亲,心中一阵酸楚。贼老天为什么和她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让她有母认不得,还要遭受母亲的怀疑。如今,让她举步维艰的人不是林家二房,更不是何家的老弱妇孺,而是前世的她。
大韩氏沉默许久,命陆大婶退下,对着何欢说:“欢丫头,事实到底如何,我也不想追究了。既然你听了我劝,不再承认曹氏是你的继母,而魏氏也只是你的姨奶奶,那么等你的大表姐过了七七,我就去与你的大伯母商议,订下你的婚事。我这么做,全当是为了你的母亲,尽最后一点姐妹之情。你放心,你的嫁妆少不了,我会替你选一户好人家的。”
何欢的眼泪涌上了眼眶。她的母亲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轻信别人的话。
“怎么,你不愿意?”大韩氏皱眉。
“姨母。”何欢含泪摇头,“我已经十七岁了,家里又是那样的情况,哪里会有好人家愿意娶我。”
“这个你不用担心。”
“姨母,您现在应该担心的人是念曦。”
闻言,大韩氏别过脸去,脸上显出几分尴尬与难堪。说实话,她虽然是长辈,却不敢正视沈经纶。前几天,她为了自己的外孙,硬着头皮与他商议。结果他对她的态度很好,言辞间很是尊重她,可她却觉得,整个对话过程,根本就是她自取其辱。
何欢看到大韩氏的表情,立马明白过来,是她算漏了母亲对沈经纶的敬畏。她转而道:“姨母,您有没有问过陆大婶,她是如何知道姨奶奶去了青松观?”
大韩氏微微一怔。
何欢接着说道:“姨母,刚刚您也看到了,梅清亲自押着我过来。还有,您觉得林二小姐为什么愿意见我?以后的日子长得很,难道您不担心表弟吗?”
“你不用在这里危言耸听。”大韩氏嘴上这么说,但林家二房曾试图暗害她的儿子,她岂有不担心的道理。
“姨母,既然表姐夫选了青松观替大表姐做法事,如果你身子允许,不如带着表弟去那里替表姐多念几卷经书。”说到这,何欢举起右手,指天发誓:“姨母,我向你保证,只要表姐夫一日都在青松观,我绝不会踏入寺庙半步。”说罢,她拿出一早写下的信函,对着大韩氏说:“这是我写给姨奶奶的书信,告诉她我无法前去探望她。”
眼见何欢信誓旦旦,大韩氏愈加糊涂,狐疑地问:“欢丫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何欢鼻子酸涩,眼眶泛红。她的目的无非是自己的亲人都能健健康康活着。她的愿望如此渺小,可是她每走一步都举步维艰。老天为什么这么对她?
“姨母,我只是想报答您昔日的恩情。”何欢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大韩氏瞬间就心软了,握着何欢的手低声解释:“欢儿,今日的事,不是姨母忌着你,防着你。你自己也说,你已经十七了,正正经经找一户好人家才是当务之急。”
何欢擦干眼泪,反手握住大韩氏的手掌,悲戚地说:“姨母,母亲直到过世都一直念着你的好。我说句不该说的,表姐已经不在了,您应该小心守着表弟才是,陆大婶他们,不过是奴婢,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她是我的陪嫁,不会对我有二心的。”大韩氏摇头。
何欢心知,自己已经不是林曦言,在大韩氏心中的地位是比不上陆大婶等人的。她要怨只能怨当初的自己做得不够狠绝,没有撵走陆大婶。
大韩氏用自己的帕子替何欢擦干眼泪,再次苦劝她找一户好人嫁了。何欢生怕惹恼她,适得其反,低头思量应对。
短暂的沉默中,就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林诺言大声唤着“母亲”,用力拍打房门。大韩氏急忙打开房门。
林诺言唤了一声母亲,目光落在何欢身上,高声说:“你怎么又来了?大姐说过,不许你进门的。”
大韩氏拉住儿子的手,低声斥责他不得无礼。林诺言无奈,不情不愿地唤了一声“表姐”,睁大眼睛瞪着何欢。
何欢看着弟弟,终于感到一丝安慰,站起身问道:“表弟,上次你不是说,最是尊敬自己的大姐吗?你为何没有去青松观替你大姐祈福?”
闻言,林诺言抬头朝母亲看去,眼中满是恳求。大韩氏想到已逝的女儿,她在嫁入沈家之前,同样不喜欢留在林家。平日里无论是茶水点心,她都十分小心。就是先前的陆大婶,她同样多次提醒她,不可以轻信她。
大韩氏蹲下身子抱住儿子,眼泪哗哗而下,低声喃喃:“罢了,罢了,我们明日一早就去青松观找你姐夫,替你姐姐抄经书积福。”
林诺言咬着嘴唇强忍眼泪,用手掌替母亲擦拭泪水,嘴里不断重复,他已经长大了,一定会代替大姐好好照顾母亲。
何欢看得心酸,背过身擦去脸颊的泪痕,又转头对林诺言说:“你可记得,你大姐说过,哪些人可以相信,哪些人不可以相信,哪些人不可以全信?”
林诺言大声说:“我当然记得,大姐说过,不可以让你进门,也不能相信你家的人。”
“诺言!”大韩氏急忙阻止儿子。
何欢对着林诺言点点头,赞许道:“很好,希望你能一直记得自己大姐说过的话。这次去青松观,也希望你能好好照顾自己的母亲。”
“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好母亲的。”林诺言的声音响亮又清脆。
第17章 诬陷
眼见大韩氏被说动了,何欢留下自己写给魏氏的书信就离开了林家。第二天一早,林家二房再不情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韩氏母子的马车离开林家,往青松观而去。
马车一路慢行,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在青松观的大门外停下。大韩氏不愿与魏氏寒暄,遣了丫鬟把何欢的书信送给魏氏。
魏氏早就在青松观住得不耐烦,若不是沈经纶果真出现了,她一早就想回城质问何欢了。
从大韩氏的丫鬟手中接过书信,魏氏高兴地打开信封,这才想起自己和张婶都不认识字。
她直觉何欢在嘲笑她不识字,可转念再想想,她又眉开眼笑地对张婶说:“走,我们去找沈经纶。这丫头果真比以前聪明多了。”
张婶早就得了何欢的嘱咐,急忙对魏氏说:“老太太,大小姐交待过,沈大爷喜欢清静……”
“她明知道我们不认识字,为什么突然写信给我?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魏氏含笑安抚张婶:“放心,我只是请他帮我看信,其他的不会多说。”
张婶不敢继续拦着,只能随伺在她身边。
另一厢,沈经纶得知魏氏求见,诧异过后轻皱眉头。
沈经纶的贴身小厮文竹深知主子的脾气,说道:“大爷,不如小的告诉她们,您正在休息?”
沈经纶摇头道:“不用了,请她进来吧。”
须臾,魏氏进了屋,一本正经地请求沈经纶帮她看一眼信上写了什么。
沈经纶本想吩咐文竹代阅,转念间又接过了书信。当他看到信纸上的蝇头小楷,他抬头朝魏氏看去,就见魏氏低头而站,一脸诚惶诚恐。
沈经纶低头看信,慢慢的,他的脸上浮现一缕若有似无的笑。
何欢的书信明着是写给魏氏的,实际却是给他看的。信上字字句句请求魏氏多多照顾大韩氏和林诺言,其实根本就是在告诉他,他的妻子死了,他有责任代替她照顾她的寡母幼弟。
沈经纶看完书信,把信纸交给文竹,让他一字一句念给魏氏听,同时又告诉魏氏,他会替她通知何家的人,她已经收到书信,一切皆好。
魏氏从没见沈经纶如此和颜悦色,面上不禁露出几分喜色,连连向他道谢。
待魏氏离开,文竹上前禀告:“大爷,小的刚刚听说,亲家太太和舅少爷之所以突然来了,也是因为表小姐的劝说。小的不明白,表小姐为什么这么做?还有刚才的书信,表小姐好似很担心有人对亲家太太和舅少爷不利。”
“她只是不死心罢了。”沈经纶平淡地回答,稍一停顿又道:“不过她倒是提醒了我,我确实应该代替曦言好好照顾岳母和诺言。”
话音刚落,文竹见主子复又拿起书册,踌躇许久,小心翼翼地问:“大爷,您真的会娶林二小姐吗?”
沈经纶只是专注地看书,仿佛压根没有听到他的问题。
蓟州城内,何欢在当天下午见到了沈经纶派来传信的小厮。她暗暗吁一口气,毕竟有了沈经纶的看顾,她的母亲和弟弟定然是安全的,现在她只需担心谢三会不会对她的儿子不利。
曹氏跨入西跨院,就见何欢坐在窗前发呆。她凑近她,压着声音说:“我刚刚打听到,陵城那边派了媒婆过来。依我看,吕家可能马上就要访人家了。不如我们趁着这个机会,再去你三叔父家走一趟?这一次,你索性要个五百两……不对,我看得要一千两……”
“曹姨娘,你若是没事干,就在屋子里做做针线,再不然去厨房看看,晚饭准备得如何了。”
曹姨娘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走了。何欢叫来白芍,让她再去给紫兰送一个口信,随即她又亲自去书斋找陆大叔。
第二天一早,何家众人正在用早膳,谢三把大门敲得“嘭嘭”响,嘴里大叫开门。张伯急忙打开大门,就见谢三挽着衣袖,嘴里叼着麦穗,眼睛直勾勾往二门瞟去。
“你在这里等一下。”张伯不敢让谢三进门。
谢三一把推开张伯,才跨入二门就见何欢迎面走来。他停下脚步,伸出双手,不客气地说:“银子呢?”
“我们去外面的屋子说。”何欢举步往外走。
“怎么,拿不出银子?”谢三挡住她的去路,“如果没有银子,可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难不成你想把我杀了,又或者,卖去**?”何欢冷笑着绕过谢三,大步走出二门。
谢三打量她的背影,跟上了她的脚步。
何家大门旁的倒座内,何欢站在墙边,面上镇定,心中犹如吊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
“银子呢?”谢三迫近何欢。
何欢从衣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我只有这么多。”她紧握双拳,逼迫自己迎视谢三的目光,严命自己不可以退缩。
谢三突然伸手捏住何欢的脖子。“怎么,想赖账?”他从牙缝中挤出五个字,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几分。他注意到何欢脖子上的淤青尚未完全褪去,眼神闪了闪,冷声说:“我能救你,也能杀了你。”
一瞬间,何欢觉得自己快死了。她闭上眼睛,紧咬下唇,掌心紧贴冰冷的墙壁,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想着儿子粉嫩的小脸,她不禁在心中怪责沈经纶。白芍明明已经报信给紫兰,他为什么还要把他们的儿子单独留在沈家?
谢三眼见何欢快窒息了,悄然放松了手腕的力量。他没料到她不仅没反抗,更没有求饶,仿佛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怎么,又想求死?”他讥讽。
“你若是真心想杀我,就算我拼尽全力挣扎也没用。再说,家里只剩一屋子老弱妇孺,根本没人是你的对手。”何欢抬头看他。
谢三低头审视她,没再使力,也没有松手。
倒座座南朝北,整间屋子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光线十分幽暗。再加上屋子一直空关着,空气中弥散着令人作恶的腐霉味,使得两人间的气氛越加诡异。
“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寻死?”谢三突然开口。
何欢没有回答,只是缓缓陈述:“我只有这么多银子。不过你若是想在沈家找什么东西,或许我可以帮你……”
“怎么,想套我的话?”谢三嗤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心想嫁沈经纶。”
“的确。”何欢点头,眼角的余光朝门口瞥去。突然间,她微微勾起嘴角,歇斯底里地大叫:“救命啊,强盗杀人了。”
谢三微微一愣,随即就听“嘭”一声,房门被撞开了。他看到林捕头左手拿刀,右手紧握刀柄,眼见着就要挥刀砍向自己。
何欢抓住谢三的手腕,狠狠一口咬下去,右脚朝他的胫骨踢去。
谢三回过神,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他下意识甩开她,左脚后退半寸,脚腕勾住了何欢的右脚,用力一挑。
何欢只觉得右脚一瘸,整个人重心不稳,几欲摔倒。这一刻,她压根无法思考,本能地紧抓谢三的手臂,牙齿死死咬住他的手腕。
谢三痛得呲牙咧嘴,又见何欢双脚几乎离地,却仍旧咬着他不松口。他不可置信地瞪她,眼中满是怒火。
白芍眼见谢三一掌就能打晕何欢,吓得脸色发白,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把他给我抓起来!”林捕头大喝一声。
两个捕快飞奔入屋,一左一右抓住谢三的手臂。突然间,曹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下扑倒在林捕头脚边。她头发凌乱,领口的一颗盘扣被扯断了,抓着林捕头的裤脚嚎哭:“大人,这个强盗不止抢我们的救命银子,还想侮辱民妇。大人,他见财起意,尾随我回家。他入室抢劫还不够,还要,还要……”她哇一声大哭起来,语焉不详地叫嚷:“民妇受此屈辱,只能以死明志,民妇做鬼也不会放过他!”话音未落,她作势就要撞柱子。
林捕头急忙拉住她,双目打量谢三。
何欢后退一步,同样朝谢三看去。她尝到嘴角的血腥味,拿出帕子擦去血渍,转身扑倒在曹氏身边,跪在地上抱住她,哽咽着说:“姨娘,没事了,幸好林捕头及时赶到,林捕头一定会替我们主持公道。”她跟着哭了起来,眼角的余光情不自禁朝谢三瞥去。
谢三任由两个捕快钳制自己,脸上并不见丝毫慌乱,只有自嘲式的懊恼。他低头审视何欢,慢慢勾起嘴角。
林捕头大半辈子都在衙门当差,见到眼下的情景,他的心“咯噔”一声往下沉,指着谢三沉声说:“把他带回衙门!”
谢三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半句辩白。当他经过何欢身边时,他停下脚步,深深看她一眼,这才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何欢没有抬头,她只看到一双黑色的布鞋停留在自己的膝盖旁,随即感觉到一道热辣辣的目光直射自己的脖颈。她瑟缩一下,条件反射般想起自己和沈经纶刚成婚那会儿,每当沈经纶注视她,她也是如坐针毡的感觉。
曹氏瞥见谢三随着捕快走远了,按照何欢先前教她的说辞,对着林捕头哭诉:“大人,我们一家子孤儿**,无依无靠,前两天好不容易从三叔家借来救命银子,结果就被这个贼人盯上了。”她拿起何欢放在桌上的银子,指着上面的记号说:“您看,记号还在上面呢,若不是您及时赶到,这银子事小,我们娘几个的性命,恐怕,恐怕……”她掩面哭泣,轻轻推了何欢一下,暗示她赶快接口。
何欢顺着林捕头的目光看去,只见谢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何家大门后,她心生不好的预感,硬着头皮说:“林捕头,谢三胆大包天,光天化日就敢硬生生闯进来,说不定当日在大街上,就是他指使地痞**拦截我们的马车……”
“行了,今日的事,衙门一定会查清楚的。”林捕头挥挥手,沉着脸往外走。
何欢想要追上去,最终还是止住了脚步。今早之前,她考虑了很久,才决定把谢三送入大牢,一劳永逸。可是看眼下的情形,谢三并非一般的地痞**,林捕头似乎已经察觉不对劲……
何欢才想到这,就见白芍从大门口慌慌张张折回,焦急地说:“小姐,林捕头找了一个捕快守在大门外……”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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