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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嫁-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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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紫兰猛然抬头看她。她记得很清楚,三年前,在主子做出最后决定的那一晚,她曾呆呆站在窗口,望着漆黑的夜空,说出了同样的话。

何欢看到紫兰眼中的愕然,再次开口:“紫兰,表姐夫正值伤心之时,只要过了头三个月,他慢慢冷静下来,必定能为念曦做出最好的选择。”

“表小姐,奴婢只是一个下人,您对奴婢说得再多,奴婢也帮不了你什么。”

“紫兰,眼下这个时候,意气之争有用吗?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不是吗?至于八个月后表姐夫会做出什么决定,大家各凭本事。”

紫兰稍一犹豫,抬头问她:“表小姐,你想如何?”

何欢紧抿嘴唇,低头沉吟。在抵达沈家之前,她早就想好了,为了儿子,她一定要让沈经纶对她的死深深内疚,这是计划的第一步,可是他守着她的尸体两夜一天,又把他们的儿子取名“念曦”,她于心何忍?

第6章 再遇

何欢虽不忍心在沈经纶的伤口撒盐,但想着母亲和弟弟,还有刚出生的儿子,她清了清喉咙,对着紫兰说:“你应该知道,表姐夫何时续弦,娶谁为妻,全在他和沈老夫人,确切地说,只在表姐夫怎么决定。”她停顿了一下,又道:“你很清楚他和表姐的生活习惯,只要他还念着表姐,又看到念曦被照顾得很好,或许不会急着续娶。”

“就这样?”紫兰一脸“你想得太容易”的表情。

何欢知她所想,摇头道:“当然不止这样,但首要的,你不能因为一时情急,就在表姐夫面前数落林二小姐的不是。”

“这个奴婢自然知道。”紫兰点头,“大奶奶早就交待过,大爷最不喜欢别人乱嚼舌根。”说话间,她看何欢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讶异。

何欢接着重申:“总之,你一定要让表姐夫觉得,表姐还活着。无论是她的死,还是以前的种种,她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他,为了念曦。除此之外,我想见一见姨母。”

“表小姐,您的提点奴婢会铭记在心,但是您想见大太太,请恕奴婢无能为力。”

何欢看了她一眼,沉声说:“你心中很清楚,就算表姐夫心里念着表姐,也不能改变念曦需要母亲照顾的事实。你只是一个丫鬟,有些话只能由姨母开口。”

紫兰的脸上显出几分难色,摇头道:“表小姐,大太太的身子一向不好……”

“母亲真的病了?”何欢脱口而出,又急忙改口:“表姐过世,姨母难免伤心过度。”

紫兰深深看她一眼,一旁的陶氏也是眼带疑惑。

何欢假装没注意到,叹息道:“母亲十年前就过世了,其实我一直把姨母当成亲生母亲。三年前,若不是家里实在过不下去,再加上大伯父病情加重,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与表姐为难,让姨母伤心。”

她这话虽然揭过了早前那声“母亲”,但紫兰依旧表示,她没办法安排她与林曦言的母亲大韩氏见面。

眼见时间越来越晚,何欢愈加焦急,怒道:“我明白你的护主之心,但这个时候,你前怕狼后怕虎,就连安排我与姨母见面都不敢,以后若是林二小姐成了沈家大奶奶,到时念曦有什么‘意外’,你要如何向表姐交待?”

何欢的一句“前怕狼后怕虎”令紫兰浑身一震。当初林曦言也曾用同样的语气说同样的话。她抬头道:“表小姐,奴婢只能告诉你大太太现在何处,但是我这么做并不表示认同你。无论是你,还是二小姐,都没有资格取代大奶奶。”

身为丫鬟,紫兰这话说得太过了,不过何欢并不以为意,反而笑道:“我还是那句话,将来的事,大家各凭本事。至于眼下,你只需要记住,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这就够了。”

紫兰没有接话,只是行礼退下。

一盏茶之后,何欢借口上茅房,带着白芍悄然穿梭在沈家的院落间。

按照紫兰所言,昨日大韩氏看到女儿的尸体,一下晕了过去,被沈经纶安排在冷梅苑。今日一早,大韩氏看着好些了,可见到女儿的尸体,她再次晕了过去。大夫替她诊过脉,开了药方之后,她就一直在冷梅苑休息,由儿子林诺言陪着。

何欢初闻这个消息,心如刀绞。她想要告诉母亲,她就是林曦言,她没有死,只是变成了何欢的模样。可冷静下来想想,即便母亲相信了她又如何?母亲一向柔弱,又没有心机,若是她不小心说漏了嘴,只会惹来麻烦。再说,她也是时候让母亲坚强起来,毕竟她以何欢的身份,很难时时刻刻保护她和弟弟。

离何欢不远的地方,两个身穿小厮衣裳的青年看着何欢熟练地躲过下人们的视线,七转八绕朝某个方向走去。

眉清目秀的男人疑惑地看着何欢主仆,不解地询问身边的人:“三爷,您认识她们?”

“她对这个地方很熟悉。”浓眉大眼的男人伸手抚摸下巴,若有所思,随即他扔下一句:“我去问路。”快步朝何欢主仆走去。

一旁,何欢眼见冷梅苑就在眼前,她的心“嘭嘭”直跳。她可以在何家人面前耍狠,她可以对紫兰理直气壮,但面对母亲和弟弟,她应该怎么做?

“啊!”何欢轻呼一声,急忙捂住嘴巴。她差点撞上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男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白芍的声音在颤抖。她认得眼前的男人,他就是在城外威胁她们的地痞。

何欢也认出了男人,心中暗暗叫苦,随即才发现他穿着沈家小厮的衣裳。她虽然不能说,她认得沈家的每一个下人,但眼前的男人绝不是沈家的家丁。她暗生警惕,拧眉看他。

男人上下打量何欢。她的衣裳半新不旧,但不同于前天的狼狈,此刻的她精心装扮过。

“哎呦,林家小姐的丫鬟,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男人啧啧咂嘴,又瞥了白芍两眼,“你们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哪里啊?”

“你想干什么!”白芍吓得脸色发白,“你若是不让开,我……我就要叫人了。”她软弱无力地威胁。

“好啊,叫吧,小爷等着呢。”男人的目光落在何欢的脸上。

何欢示意白芍去前面把风,压着声音说:“这位公子,前天你收了我们的银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我好歹救过你的命,难道只值那几两银子?”男人上前两步,把何欢逼至墙角。

何欢的背抵着墙,心中暗暗着急。他没有说出自己的目的,他在与她谈判。他冒充沈家的下人,动机一定不单纯。她得想办法让沈家的人发现他才行。

男人低头审视何欢,不客气地说:“我救了你的性命,你不说以身相许,也该以诚相待吧,林家小姐的丫鬟?”

“不错,我的确不是林家的丫鬟,我不该骗你,这事是我不对。”何欢痛快地认错,接着又道:“你救了我一命,除了银子,若是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你尽管说,就当是报答你。”

男人心知何欢在诱他说出目的。在他看来,她的手段虽然不怎么高明,但足以说明,她不是一般的无知妇孺。他抬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眸。他注意到,她脖子上的淤青犹在,他的嘴唇抿成一直线。

何欢同样注视着他。早在十年前她就学会了坚强。失去父亲的庇护,又有豺狼一般的叔父一家,她若是不够坚强,只能任人宰割。这就是现实。

短暂的僵持间,男人脱口而出:“你是谁?”

“我是谁,重要吗?”何欢试图推开他,见他巍然不动,她一脚踩住他的脚背。可惜,绣花鞋太软,她人微力轻,效果并不理想。

男人犹记得她狠狠踢向自己的那一脚,他笑问:“怎么,又想故技重施?真是忘恩负义的女人!”

何欢侧头看一眼天上的太阳,说道:“我想,你故意制造混乱,千方百计混进来,应该有不得已的原因吧?”

“你也在刚才那些马车中?”男人说的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何欢点头道:“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不要管我是谁,我也不问你想干什么。你希望我怎么样,请直说。若是我能帮上忙,今日之后,我们就是陌路人,以后谁也不认识对方,如何?”

男人再次打量何欢,点头道:“很好。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这样的性子,怎么会上吊自杀?”

男人的表情明明白白告诉何欢,她若是说谎,他们就不必往下谈了。何欢知道真正的何欢为何轻生,可是她对眼前的男人露出了太多属于林曦言的本性,他不会相信她的解释。

“怎么,不能说?”男人催促。

“不是不能说。”何欢垂下眼眸,“我只是经历了女人最不想经历的事,一时想不开,这才……”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男人立马想到,她曾暗示,她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他后退两步,揭过话题说道:“看起来你对沈家很熟悉。”

“我若是给你指路,你不会伤人性命吧?”

“不会。”男人肯定地点头。

“好。”何欢同样点头,问明了他的去处,为他指了路,又细心地告诉他,如何躲过巡查的仆役,如何骗过守门的婆子。

男人深深看她一眼,说了句:“以后再无瓜葛。”转身而去。

何欢立在廊下目送男人远去,轻轻一笑。她把他送到沈经纶手中,不止可以清除隐患,还可以让沈经纶意识到,沈家并非绝对安全,以后他得小心保护他们的儿子。至于她是不是对不起自己的“救命恩人”,若非他想做坏事,她又怎么会有机可乘?

第7章 劝说

须臾,何欢留白芍守在冷梅苑门口,独自踏入大韩氏养病的院子。

林诺言看到她,立马挡在房门前,高声说:“母亲在休息,任何人都不得打扰。”虽说他与何欢是表姐弟,但他并不记得她的模样,只是凭她的衣着判断,她并不是沈家的丫鬟。

何欢看到胞弟用幼小的身躯护卫他们的母亲,心中又酸又涩。她来不及说话,大韩氏的丫鬟上前对她行礼,客气地请她不要在这个时候打扰大韩氏养病。

屋内的大韩氏被一连串声音惊醒,虚弱地问:“诺言,发生了什么事?”

何欢听到母亲的声音,大步绕过林诺言,进屋跪倒在大韩氏的床边,哽咽地唤了一声“姨母”。

韩氏看到她,愣了一下,别过脸去,生硬地说:“我谁也不想见,你走吧。”

“母亲让你走,你还不快走,不然我去告诉大姐夫。”林诺言护母心切,伸手推搡何欢。

“诺言,不得无礼,她是你的表姐。”大韩氏呵斥儿子。

“你就是何家表姐?”林诺言打量何欢,“我听大姐提过你。”他眼中的戒备之色更重了几分。

何欢低头叹息。她的母亲太善良,太容易心软,因此她曾交待弟弟,不能让居心叵测的人接近他们的母亲。她对林诺言说:“表弟,我只是想和姨母说几句话……”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大韩氏打断了何欢,吩咐丫鬟把她带出去。

何欢大声道:“姨母,表姐已经过世了,她好不容易才生下念曦……”她的话尚未说完,大韩氏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母亲,您不要伤心。”林诺言半趴在床上,伸手替母亲擦拭眼泪,装出大人的口吻安慰她:“我答应过大姐,一定会好好照顾您,还有小外甥。”

看着此情此景,何欢的眼泪滑下眼角。她飞快地擦去泪水,抬头仰望房顶。

大韩氏的眼泪更是哗哗而下。她一把抱住儿子,失声痛哭,嘴里喃喃:“生产这么大的事,我应该陪着你大姐……都怪我的身体不争气……若是我陪着她,至少还能见她最后一面……”

“母亲,您不要哭。若是大姐看到您哭了,她也会跟着伤心的。”林诺言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何欢看着他们,深吸一口气缓和情绪,对着大韩氏说:“姨母,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难道您不希望表姐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能够快乐无忧地长大吗?”

这话让大韩氏一下没了声息,任由眼泪一滴滴滚落。林诺言毕竟年幼,对何欢的话似懂非懂,只是疑惑地看她。

大韩氏思量着何欢的话,慢慢擦去眼泪。沈经纶再好,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男人,将来新人进门,若是个心地善良的还好说,若是遇上歹毒的女人,定然会把前妻生的嫡长子视为眼中钉。

大韩氏越想越害怕,命丫鬟带走林诺言,指了指床边的凳子,示意何欢坐下,轻声感叹:“难为你记着提醒我。”

何欢垂眸,哽咽低语:“姨母,虽然我们先前有些误会,但是我一直把您当成亲生母亲。三年前的事,我也是迫不得已。今日表姐不在了,我怎么都应该尽到至亲的责任。”

听到这话,韩氏再次哭了起来,呜呜咽咽说:“曦言的身子一向健康,怀孕的时候又十分小心,稳婆和大夫都说,胎位很正,她的脉象沉稳有力,结果怎么会变成这样!”

“姨母,表姐定然不想看到您为她伤心。”何欢在床沿坐下,拿出帕子替大韩氏擦眼泪。

大韩氏握住她的手,哭着说:“以前你表姐也总是像你这般,坐在床边安慰我。若是没有她,说不定我早就随你姨父去了。”

何欢再次无奈地叹息,低声劝慰大韩氏。大韩氏啜泣许久,这才慢慢止了眼泪。何欢见状,轻声说:“姨母,念曦刚刚出生,我想,等表姐入土为安,定然有很多人打着照顾念曦的名义,请表姐夫在百日内娶妻……”

“念曦,我苦命的外孙。”韩氏复又哭了起来。

“姨母,很多事您都应该心中有数!”何欢又急又气。林家二房定然已经在谋划如何把林梦言嫁入沈家,可她的母亲却只知道哭泣。如果眼泪有用,她哪怕哭瞎双眼,也想回到儿子身边,可是眼泪有用吗?

大韩氏又是伤心,又是无措,喃喃低语:“姑爷迟早都要续弦的,我又能说什么。”

“姨母,您至少可以阻止林家二小姐成为念曦的继母。难道您忍心让您唯一的外孙落在她手中?”

大韩氏顷刻间忘了哭泣。说起林家二房,她恨得牙痒痒。十年前,她生下儿子没多久,传来丈夫被海盗杀害的消息。她六神无主,丈夫尸首也没找回来,二房就妄图谋害她的儿子。她的女儿才九岁,冒着大雪跪求她的庶兄至蓟州把他们接走。若不是女儿连夜出城,恐怕她唯一的儿子早就遭了二房的毒手。

“念曦是曦言拼了命生下来的,我死也不会让二丫头成为他的继母。”大韩氏紧握双拳,起身就想下床。

何欢急忙拉住她,问道:“姨母,你打算怎么做?您刚才也说了,表姐夫想要续弦,您做不了主。”

大韩氏愣住了。女婿一向有主见,林梦言又那么善于装巧卖乖,而林谷青与女婿素有生意往来。为了确保林沈两家的关系,大概所有人都会赞成把林梦言嫁给沈经纶。“我若是再有一个女儿就好了!”大韩氏脱口而出。

何欢气得想笑。“姨母,其实表姐夫是否在百日内续弦,全都在他。这会儿,您与其在这里暗自垂泪,还不如带着表弟,陪在念曦身边。表姐夫事忙,不可能照顾周全,由你守着念曦,他才能放心。”她这么劝说韩氏,不是为了儿子,而是为了母亲和弟弟。她相信,沈经纶一定会好好保护他们的儿子。只要母亲和弟弟与他们的儿子在一起,他一定会把一切安排妥当,不会让他们有危险。

韩氏一听这话,忙不迭点头道:“对,我应该守着念曦。这几天人多口杂,我得替曦言好好守着他!”说到这,她幽幽感叹:“我知道,这两年你过得很艰难……其实不是姨母不想帮你……那时候若不是你做得太过了,我和曦言不可能不理会你的死活。”

她再叹一口气,不由地想起十八年前。那时是她做媒,把庶妹小韩氏嫁给何柏贤。当年她哪里知道,何柏贤会在外面养外室,连儿子都生下了。庶妹临死心中有怨,她能理解,可何家也太不着调了,居然把外室认作继室,还让何欢唤她母亲。当初她和女儿一力阻止,何欢居然反过来怪她们。

想起种种往事,大韩氏恨恨地说:“都是那些在海上为非作歹的强盗,把我们两家害成现在这模样!”

何欢何尝不知道,林何两家的没落,全拜海上那些盗匪所赐。据她所知,蓟州城还算太平,可沿海那些渔村,经常被海盗洗劫。贼匪们抢劫钱财,杀人放火,**民女,简直无恶不作。

这些事都是何欢从沈经纶身边听来的。沈家曾计划捐钱建造海船,沈经纶也亲自去沿海的渔村看过,可他到底是读书人,哪里懂得行军打仗的事。再说,他曾是先太子嫡长子的伴读。先太子被废后,有人说先太子一家被皇上囚禁了,也有人说他们都死了。不管怎么样,先皇虽赦免了沈经纶,同意他辞官回乡,但他和先太子一家的关系天下皆知,他必须谨言慎行。

想到沈经纶空有满腹才学,却只能偏居蓟州,一辈子不能入官场,何欢只能替他惋惜。看看时辰,她心中奇怪,为何不见沈经纶派人赶她离开冷梅苑,不由地担心陌生男人没有被抓住。

辞别了大韩氏,何欢正想折回去与陶氏汇合,就见林诺言独自蹲在院子的角落,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她悄悄靠近,只见他正偷偷抹眼泪。

“表弟,你蹲在这里干什么?”何欢故意抬高声音。

林诺言急忙站起身,背对何欢擦去脸上的泪水,转过身信誓旦旦地说:“我不会让你欺负母亲的。”

“若是我有心欺负你的母亲,你有办法阻止我吗?”

“我……”林诺言语塞。片刻,他大声说:“我是家里的长子,你若是欺负母亲,我就和你拼命!”

“你这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何欢摇头,“你只有一条命。你把命都拼掉了,以后若是再有其他人欺负你的母亲,到时你要怎么办?”

林诺言睁大眼睛瞪着何欢。“你不要小瞧我!”他握紧拳头,双颊涨得通红,“我不止可以保护母亲,将来还要替父亲报仇!”

何欢微微一愣。她从来不敢给弟弟灌输报仇的思想,更不知道他居然有这样的想法。她问:“是谁教你,将来替父亲报仇?”

“我自己想的。”林诺言的眼中满是愤怒。

这一刻,何欢心中五味陈杂。本朝历来重文轻武,她一直希望弟弟能够好好读书,高中状元,可父亲的仇是她心中的刺,她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她上前两步,一把抱住林诺言的脑袋。

林诺言吓了一跳,用力推搡她,大叫:“你放开我。”

何欢措不及防,后退了一小步。她定了定神,正色道:“你大姐虽然不在了,但你应该还记得,你名字中的‘诺’字是什么意思。”说罢,她强忍着眼见,转身而去。

第8章 示弱

何欢一路从冷梅苑回到前院的小花厅,并没听说沈家抓了小偷之类的传言。她心中奇怪,又不敢打听。

陶氏见何欢许久未回,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急促的问:“这么样,见到你姨母了吗?她怎么说?”

“这些事,回家再说。”何欢给陶氏使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她看到有人正躲在不远处的廊下探头探脑。不多会儿,她正想找小丫鬟通报一声,她们准备回家了,就见紫兰行色匆匆,快步朝她们走来。

紫兰行至屋子门口,身体还没站稳便生气地说:“表小姐,奴婢把大太太的事告诉您,不是让你引着陌生人在后院乱走的。”

“你这话从何说起?”何欢板起脸,不悦地斥责:“你称呼我一声‘表小姐’,就该明白主仆之别,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

紫兰抿嘴看着何欢,生硬地说:“家里进了贼人,有人看到他与表小姐一处说话……”

“笑话!”何欢冷哼,“你这是在暗示,我引了贼人进你家不成?”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何欢脸上的怒意更甚,“我不想与你说废话。若是表姐夫有此怀疑,你现在就请他过来,我当面与他说清楚!”

“表小姐!”紫兰脸上顿显惊恐之色,又急忙掩下情绪,低声说:“表小姐息怒,大爷一直陪着念曦少爷,谁也不敢去打扰……”

“我不管这些,你必须给我说清楚,所谓‘有人看到’到底是谁看到?”何欢质问。

面对何欢的咄咄逼人,紫兰原本的兴师问罪之态荡然无存,急忙在一旁赔笑,推说是一个小丫鬟看到她在冷梅苑附近与一个眼生的男人说话,她这才过来问一问。

何欢假作思量紫兰的话,不甚确定地说:“我在冷梅苑附近的确与人说过话,但他只是问路,我见他穿着府中下人的衣裳,以为他是表姐夫新招的下人,不小心迷路了。”

紫兰一听这话立马急了,连声追问男人长什么模样,都问了些什么。何欢谎称男人告诉她,他奉命去沈经纶的书房。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走,所以建议他问问别人。

紫兰闻言,匆匆向何欢行礼告退,慌慌张张走了。

一盏茶之后,何家的马车驶出沈家大门。

离大门不远处的暗巷中,男人的目光紧盯马车,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直线。他已经换下了小厮的衣裳,但依旧难掩神色中的狼狈。他很清楚,自己被马车上的女人摆了一道,险些被沈经纶逮住。现在的他只想知道一件事,马车中的女人到底是谁。他悄然跟了上去。

之后的几天,何欢与陶氏一早就去沈家。面对旁人的指指点点,明朝暗讽何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陶氏觉得抬不起头,可何欢却似压根听不到。

事实上,何欢不在乎旁人说三道四,但有一个人却是她不得不在意的,那人便是沈经纶。这几天她一直没机会与他说话,但她远远看过他几次。他依旧从容优雅,只不过她看得出,他很憔悴,几乎是心力交瘁。

一年多的夫妻生活,何欢早就发现,每当他轻拢眉头,就说明他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每当他不经意地轻揉太阳穴,就说明他十分疲累。

这些天,她不是看到他皱着眉头,就是在揉压额头。有两次,她甚至看到他对着天空发呆。

面对这样的沈经纶,何欢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忧虑。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死后,丈夫依旧惦记着自己。可他若是心心念念记挂着林曦言,她如何以何欢的身份再嫁他?难道她要告诉他,她就是林曦言,附身在何欢身上?他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她若是这么说,恐怕她才说一句,他便转身离去。

远远看着沈经纶坐在屋内与一位乡绅说话,何欢不觉看呆了。

“啊呀,我当是谁,原来是何家大小姐。”

尖锐的女声唤回了何欢的思绪。她回头看去,就见林梦言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台阶上。显然,她也看到沈经纶了。

“林二小姐。”何欢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转身想走。她太了解林梦言了。她的身边没有前呼后拥,摆足大家闺秀的谱,一定是想找她的茬。

“等一下!”林梦言挡住何欢的去路。

何欢怯生生地看她。林梦言抬起下巴,身体前倾,低头在何欢耳边说:“你真是不要脸,居然在自己表姐的葬礼上**表姐夫……”

“你还不是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堂姐夫。”何欢的声音不高,却硬生生压住了林梦言的讥讽。说话间,她打了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大步。

林梦言震惊地看着何欢,震惊过后便是愤怒。“你说什么!”她咬牙切齿。

“其实我们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何欢的嘴角扬起若有似无的微笑。

林梦言彻底被激怒了。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屋子内的沈经纶。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们。

何欢背对沈经纶,不知道屋内的情形,但她十分肯定,沈经纶的小厮文竹一定已经发现了她们。她的笑容慢慢放大,再次后退一小步,一字一顿说:“人人都知道,表姐在世的时候,你就已经迫不及待……”

林梦言没料到何欢居然一改以往的懦弱,她恨不得一把撕烂她的嘴,但她到底记得,自己必须顾忌大家闺秀的形象。

眼见林梦言再次朝沈经纶看去,何欢收敛了笑容,低头喃喃:“我没有,不是的。”她的声音满是怯弱。

林梦言心知中计,正想着如何补救,她的丫鬟梅清已经从回廊的柱子后面走出,对着何欢怒道:“表小姐,您太过分了。自大小姐过世后,二小姐一直很伤心,神思恍惚才会落下帕子。”她扬了扬手中的丝绢,“奴婢不过是替二小姐拣帕子……”

“我真的没有。”何欢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

林梦言瞥见沈经纶已经注意到她们,急忙对梅清说:“快扶住她,别让她摔倒。”

何欢用含泪的眼眸对着林梦言轻轻一笑,右脚绊在了石凳上,整个人往后倒去,手掌蹭破了皮。

“你是故意的,我可没有推你!”林梦言急忙撇清。

正如何欢的预料,林梦言的话音未落,文竹已经走到她们身旁,一边问她有没有事,一边招呼沈家的丫鬟过来搀扶何欢。

何欢低着头,小声解释:“是我自己绊在石凳上,这才摔倒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林二小姐的事。”

林梦言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暗恨。“大姐夫。”她瞪一眼何欢,迎面走向沈经纶。

何欢没有动,只是把受伤的右手藏在身后,低头站在原地,小声请求文竹把她的丫鬟白芍找来。

一旁,沈经纶默然听着林梦言的辩解,直至她说完了,他径直吩咐沈家的丫鬟把她们主仆二人送回林二太太身边。

林梦言还想说什么,但见沈经纶面无表情,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低头离开了。

沈经纶的目光掠过何欢,吩咐文竹找人替她处理伤口,再把她交给陶氏。

何欢一径低着头。这一刻她离他很近,却深深感觉到,想要靠近他是那么艰难。眼见他即将转身而去,她急切地解释:“表姐夫,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

“我知道。”沈经纶转身欲走。

“表姐夫。”何欢的心“嘭嘭”乱跳。当她还是林曦言的时候,她的头顶刚到他的耳垂,如今她的身高只及他的肩膀。站在他身旁,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她呼吸困难。

“以后不要一个人乱走。”沈经纶的声音平淡如水,没有丝毫责备之意,但何欢马上意识到,前几次她看到沈经纶的时候,他也看到她了。

“表姐夫,其实我有一件事想求你,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何欢试图告诉沈经纶,他多次看到她,只因有事相求。

沈经纶转头看她,并没有应承。

“其实……其实……”何欢不安地绞着手中的帕子,低声说:“其实……三年多前,我和表姐的感情很好,我一直把姨母当成自己的母亲……我知道很多事情早就说不清了……大家都有自己的立场……”她的声音渐渐弱了。

沈经纶依旧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默然等待下文。

何欢知道,他并没有相信她的话。她深吸一口气,真切地恳求:“表姐夫,我能不能见一见念曦?他是表姐唯一的孩子。”说罢她又焦急地解释:“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姨母也说了,念曦太小……”

沈经纶低头审视何欢,嘴角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仿佛早已把她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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