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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鬼_连城雪-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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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打算走回去,也不是一段容易的旅程。

    沈桐儿背着小包裹,怀抱已经破烂到无法使用的纸伞,在百姓们的注视下慢慢地离开了南陵原。

    其中当然有依依不舍而上前挽留的,但他们哪有云娘重要?

    小姑娘硬着心肠走出了被莲荷围绕的小城,回首望向城楼上的兵甲和剩余七座仍在伫立着的灯塔,那感觉就仿佛做过场梦一般。

    她顶着毒辣的日头往北方蠕动,看到很多香车骏马,想必都是去南陵原享乐的贵客。

    真想大喊声:不要去啊,这世上再没有极乐净土啦!

    可惜不能,因为身后鬼鬼祟祟盯梢的眼睛,是很在意她没有打算回头的。

    临近傍晚的时候,沈桐儿终于扶着伤如蜗牛般进了家小客栈,落座后随意叫过碗素面,低头吃得无精打采。

    没想旁边桌的客人却始终开心不已,笑声几乎停不下来。

    沈桐儿好奇望去,原来是一对极为般配的年轻夫妇带着女儿和家仆,正议论着南陵原盛况,那小闺女也就两三岁大,古灵精怪地站在椅子上摇头晃脑低宣布:“我要吃荷花酥,还要吃藕香排骨,吃好多好多。”

    “桐儿快坐下,姑娘家不可以这般举止。”她年轻的娘亲虽在教训,表情却笑意十足。

    沈桐儿瞬间被嘴巴里无味的素面呛到,见那家人好奇地偷来目光,不禁结巴着解释:“我、我也叫桐儿。”

    年轻女子忙道:“快问姐姐好!”

    没想到刚刚还叽叽喳喳的丫头这回害羞的紧,躲到爹爹身后不敢吭声。

    沈桐儿弯起嘴角,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她比谁都了解异鬼有多可怕,就像云娘说得那般:异鬼本不是人,莫幻想它们对人会产生同情,食物这种东西到该吃的时候,又怎么会被心疼呢?如果这家人去到南陵原,偏偏运气不好遇到那些怪物,恐怕连看清楚的机会都没有,就会死掉的。

    望着面汤里倒映出的自己模糊的脸,沈桐儿深叹了口气,暗自想着:偏偏我有这双眸子,而他们却没有,这其中总该带些缘由吧?云娘救不了百姓们是因为她看不见了,能看见的我干吗要为了自保而装瞎?这赤离草轻易到手,不仅因为躲在暗处的家伙们讨厌自己、盼着自己走,而且因为他们害怕自己!不,我偏不能就这么事不关己的跑掉,即使回南陵原也不一定会死,但不回去,以后肯定良心不安。

    思及此处,沈桐儿瞬间放下了压在心头的重担,露出淡淡的笑意。

    ——

    深夜的荒郊野外可比不上灯火灿烂的水上明珠。

    偷偷摸摸从客栈房间的后窗中翻出去后,简直是一路马不停蹄,飞奔过十余里地,才在午时之前赶回到南陵原附近。

    沈桐儿躲在长草中气喘吁吁,正琢磨着该如何再混入永乐门中调查时,忽闻远处的迷雩山中一声长鸣,比哪次都要尖锐响亮!

    她不舒服地捂住耳朵,心下微惊:糟糕,怎么把小白鸟忘记了?山里的异鬼并未死绝,等它们重整好旗鼓,自然要为了尚且不明的原因把鸟儿抓回棺材的,不管那么多,先去瞧瞧再说,但愿上次服用的魂尘效力仍在,能躲的过瘴气中的奇毒。

    下定决心后,沈桐儿便紧了紧背上的包裹,乘着夜色朝南边溜去了。

    ——

    人的运气都是有限的,此一时好运,就要彼一时厄运。

    上山没多久的功夫,某种呼吸不上来的闷痛就在胸口扩散开来。

    沈桐儿徒劳地找出个手帕蒙住脸,分外后悔因为贪财而把积攒的十铢魂尘卖成一把银票,尽管特别难受,她却必须往前走,因为只要稍微靠近地面就能清晰低感觉到隐隐的震动,定然是附近正在发生着恶战。

    想起那几只异鬼的穷凶极恶和柔弱的白鸟,小姑娘觉得很心疼,急寻着寒风的方向咬牙向上攀登,果然在密林深处找到事发地点,然而一切跟她想象得并不太一样——

    异鬼们果然在有组织地捉捕那只白鸟,但它们不会飞翔,只能攀着古木不断爬跃。

    而白鸟也没有飞走的打算,一直盘旋在树冠上下挑逗,雪色的长尾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真像是壁画中天女的裙摆。

    扶着树偷看的沈桐儿搞不清形势,疑惑地眨眨眼睛。

    异鬼们显然没有半分她的悠闲之心,爬得最高的那只格外凶残,在白鸟落在树梢的刹那立刻挥出利爪,尽管白鸟瞬间扇起翅膀,却仍被斩断了几片飞羽。

    它似乎被激怒了,忽地在空中转身变大数倍,扶冲下去直接抓起那异鬼朝月亮飞去。

    谁晓得异鬼却在同时化为人形,手握长剑直插入白鸟的腹中!

    白鸟吃痛,竟然翻身将它用嘴叼住,直接咔嚓咬成两截,仰头咽下终于出现在夜色中的魂尘,满足地鸣叫起来。

    沈桐儿从来没见识过异鬼死得这么容易,更何况还是个会化形的高级异鬼。

    她顿时激动地露出脑袋,真想把白鸟揪住养成宠物!

    与此同时,异鬼首领阴沉而急切地开口:“下网——它要捕食了——”

    左右两只助攻的异鬼瞬间吐出数股黑丝,将盘旋的白鸟压了下来,满身是血的白鸟一沾到异鬼的躯体,立刻缩成原本大小,翅膀被粘在黑丝上扑腾不开。

    “哎呀!”沈桐儿急着跳出来,甩着金线便窜到树上:“放开我的小白!”

    话毕便直接朝上次差点把自己砍死的异鬼发出铃铛,打算新仇旧恨一起报!

    “别管她——放火——”异鬼转身便朝沈桐儿袭来,挥爪把她依附的巨树砍成两段。

    失去平衡的沈桐儿忙钩挂住别的枝叶,却见脚下的枯叶腾起红色的火苗,直顺着黑线烧向跌落的白鸟,她知道它讨厌火,忙利用金缕丝割断黑线,飞扑过去抱住白鸟,翻身把它放到身边说:“笨鸟,快飞呀,它们追不上你!”

    没想到白鸟却重新扑腾起翅膀,一把将瘦小的沈桐儿拎到空中。

    瞬间就有几枚毒镖落在他们两个刚刚待过的地方。

    可惜暗器出现得太迅速,还是有枚射中了桐儿的小腿。

    她完全没料到暗处竟然藏着小人,吃痛地闷哼,努力用金缕丝挂住树梢说:“我没事,你还不跑,这山是你家吗?!”

    白鸟松爪冲入高空,仰头悲鸣阵阵。

    沈桐儿千不怕万不怕,就怕它那种形容不出来的声音,如此近的距离猛然听到,只觉得胸口直有股血腥顺着喉头朝上涌,拼命抓着树干才至于跌落。

    而那几只异鬼也好不到哪里去,毫不犹豫地顺着树往下逃窜。

    沈桐儿头晕目眩,忽觉得手里一片冰凉,定睛细瞅才发现湿漉漉的树竟然结冰了!

    坚固的冰以可见的速度超地面蔓延,异鬼们触到冰后行动明显迟缓许多。

    白鸟重新挥开带血的双翅,俯冲下去抓住个落尾的庞大异鬼,直接咬住它的后颈,硬生生地咬下异鬼腐烂的皮肉,被鲜血喷了个满身通红,异鬼吃痛反击,却无力地被白鸟抓起越飞越高,而后直接丢了下来,在地上摔了个稀烂。

    沈桐儿只见过异鬼食人,从未见过这种怪物如此悲惨的样子,不禁恶心的捂住嘴巴,终于有些明白异鬼们为什么费尽心思的想把这只鸟弄死。

    白鸟似也无意再继续追逐其他异鬼,叼起魂尘后便用爪子拎着瘸了的沈桐儿往月光清透的薄云飞去。

    沈桐儿从来也没到过那么高的地方,四肢毫无依靠,吓到失声惨叫:“你可别松开我啊,我不想死,我要哭了!我要哭了!”

    结果白鸟还真松了爪子。

    “啊!!!!”沈桐儿顿时没出息的涕泪四溅,发现高高的夜空中连可以用金缕丝钩挂的东西都没有,简直满心绝望。

    幸好白鸟又冲下去用背把她接住,平缓地滑翔着翅膀朝山下靠近。

    沈桐儿止不住失控的眼泪,气得伸手揪下它一根长羽报复。

    白鸟莫名奇妙地回头瞅了瞅,忽然开口:“你……回来干什么?”

    竟然是清亮年轻的男声,比那能穿透长空的鸣鸟好听许多。

    完全防备的沈桐儿顿时变成木偶,疑惑地摸摸自己团子头:“咦……小白鸟你不是母的吗?”

    白鸟:“……”

    沈桐儿追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呀,你怎么会讲人话,难道你也是异鬼?”

    但显然刚才的问话惹怒了白鸟,它再也不愿出声回答。

    漆黑的群山中有明亮的南陵原闪闪发光,还有官道上那些星星点点的灯笼,一直蔓延到天际的尽头。夜风习习吹散了处在高空的恐惧。

    不安分的沈桐儿坐直身体,忽然含着眼泪笑:“哇,这样看琼州真美啊。”

    白鸟越飞越低,闻言放缓速度。

    风中除了它轻轻挥动翅膀的声音,便是万籁俱寂了。

 15。如梦幻泡影

    白鸟看起来如一朵花般精致美丽,力气却比沈桐儿大得多。

    它静静地飞到迷雩山脚,寻着处水源把她放下,转瞬恢复成了比之前还要娇小的模样。

    沈桐儿坐在地上张大眼睛:“你……到底是不是异鬼?”

    如释重负的白鸟飞上旁边的高树,轻轻地歪头思索片刻,终于又开尊口:“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只有很厉害的异鬼才会变化形态,甚至连人都能模仿呢。”沈桐儿说:“我娘告诉我,混迹市井多年的异鬼,能把我们的举止学个十成相似,谁也看不出有奇怪的地方。”

    “我不是那东西。”白鸟俯头盯着她还在流血的腿。

    “噫……”沈桐儿仍旧顽皮:“你能用可爱的声音讲话吗,小鸟应该是很可爱的。”

    白鸟:“……”

    顺时间它大概不想多理睬幼稚少女,展开双翅就飞入黑夜。

    被抛弃在原处的沈桐儿伸手接住夏夜里纷纷扬扬、诡异飘舞的雪花,凝望着它们缓缓融化,而后才咬着牙脱下靴子查看伤口。

    飞镖的刃侧淬有剧毒,虽然中镖后她没有再多行走以至毒素蔓延,但皮肤仍旧自膝盖朝下而发黑。

    小姑娘忍住痛苦,用力将不洁的血液挤出,喃喃自语道:“哎呀……我不会变成瘸子吧……”

    幸好消失过一阵的白鸟又扑啦啦地回来,轻盈地落在草地上,将衔来的魂尘放她手心。

    “是给我的吗?”沈桐儿惊喜,立刻将其吃了下去。

    她最近已经渐渐体会到魂尘的妙处,察觉到这东西不仅可以解毒,而且能让自己变得格外有力气,心里对其的排斥与厌恶自然少了几分。

    “立刻离开这里。”白鸟的语气变得很认真:“等我的伤完全好了,自然可以吃光它们。”

    可沈桐儿却忽然把它抓过来抱在怀里,低头仔细研究:“你到底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好生奇怪!”

    白鸟挨着小姑娘温热的身体,瞬间呆若木鸡,眨着清透见底的黑眼睛保持沉默。

    见识有限的沈桐儿完全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啧啧道:“哎呀,离开这么会儿,连毛上的血迹都洗干净啦,真是个爱干净的小东西。”

    白鸟忍无可忍地飞了起来:“听我的话好不好?”

    沈桐儿抬头笑:“你不肯告诉我实话,我为何要听你的话?本姑娘琢磨了一天一夜,总觉得永乐门和异鬼有勾结是**不离十的事,等我找到证据,马上就去禀告黄知府!”

    “山外的事情我不了解,自己的事也不太记得了。”白鸟缓缓地扇着翅膀:“但只要是异鬼,都可以抓来吃的。”

    “哼,真的不记得吗?还是不想告诉我!”沈桐儿对它有一万个好奇,眨着眼睛旁敲侧击:“哎呀,竟然喜欢吃那么脏兮兮的东西,真奇怪。”

    “……不喜欢,但是饿。”白鸟无奈地飞上树梢:“已经十几年没有吃过东西,总觉得没有力气。”

    沈桐儿服下魂尘后渐渐好了许多,爬起身道:“那我给你去买些糕点好不好呀?”

    白鸟已经在刚才的大战中耗费掉了所有的精气,疲惫过甚,实在没办法继续跟这个插科打诨的小丫头纠缠下去,它低下头微微叹息了声,便飘然飞回了迷雩山里。

    沈桐儿站在风雪中微笑,红衣被吹的像凤蝶般盈动。

    说来奇怪,虽然她心内的谜题越来越多,却并不对这奇兽存在怀疑或惧怕的感觉。

    云娘极信轮回之说,常对桐儿讲:某些人与人之间正是前世有缘,所以便能一见如故。

    也许上辈子或者上上辈子,自己曾在哪里遇到过这只白鸟,才觉得它那副冰冷别扭的模样,总透着没来由的亲切吧?

    ——

    话本里但凡出现夏日飞雪,便是在暗示出现了莫大的冤情。

    这自来属于不祥之兆,不仅不详,而且暗藏杀机。

    次日晨光未明的时候,睡在河边的沈桐儿终于恢复力气,拄着破伞回到了南陵原。

    结果目力所及,皆是惨淡景色。

    原本亭亭玉立的荷花禁受不起酷寒的摧残,已经衰败满河,而街头巷尾努力用破毛毡包裹着自己的流浪者更是死得死、病得病,完全没有办法抵挡这气候突变的折磨。

    虽然风雪已停,空气也逐渐回暖,但已经造成的悲剧恐怕是无法挽回了。

    沈桐儿不知道是不是白鸟带来的灾祸异象,也不晓得是否与自己冒然入战有关,淡以她的性格很难沉浸在自怨自艾之中,总觉得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黄知府把最新的发现通通气,否则以永乐门在这地方的势力之大,想要勾结那些异鬼轻而易举。

    谁想等她赶到了黄府门口,却被家仆拦了下来:“沈姑娘,实在抱歉,我家老爷昨夜感染风寒,实在没有力气见客。”

    沈桐儿急道:“可我有要事禀报,事关南陵原十万百姓的安危。”

    “不如姑娘留个地址,待老爷高烧退下后,在下立刻请姑娘前来何如?”家仆满脸进退两难。

    沈桐儿没办法,考虑到黄思道的确年老力衰,便妥协道:“那好,我还住在原来的客栈。”

    话毕她便一步三回头地迟疑离去。

    大雪过后的苍穹依然阴霾低沉,总有种坏事即将发生的压抑之感。

    ——

    日升月落是谁也坏不了的规矩。

    尽管沈桐儿忧心忡忡,但黑夜还是又一次来临了。

    她把用魂尘换来的金银交给那些被冻病冻伤的穷人,满身财产散尽后,才扶着脸躲于客栈房间里胡思乱想,提防着永乐门或异鬼们随时会来的威胁。

    由于这几天盯梢的太多,已然不敢随意招来食腐鸦传递消息,只能在油灯下摸出偷藏的雪白羽毛细细端详思索:“小白鸟,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枉费我在娘的教导下读过那么多古书,却没读过关于你的半点秘密,只可惜你不相信我,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这羽毛丝绒分明,毫无瑕疵的白竟然被照出隐约的五彩光晕,实在绚丽极了。

    “如果真的有仙境,也许你真是仙境里的一只白凤吧?”沈桐儿淡笑,然后对着铜镜把白羽插/在丸子头上,左照右照地臭美道:“嗯,我真该去买身白衣服,嘻嘻。”

    她玩得累了,也等得累了,终于渐渐趴在桌上堕入了梦乡。

    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沈桐儿在恍惚间竟然踏入云海之上,远处是巍峨鎏金的宫殿,身畔是姹紫嫣红的百花,那只美丽的白鸟简直比云朵还要轻盈,始终徘徊在湛蓝得天幕中,偶尔调皮地落回眼前,与自己亲密无间。

    夜锦河边的灯一盏又一盏地熄灭,黑暗在无声中蔓延。

    正当小姑娘沉浸在美梦中傻笑的时候,梦里的白鸟却猛地俯冲到她脸上,把她瞬间吓醒,带着睡意本能抬首,忽然看到半开的窗棂外横着张巨脸!

    那深不见底的眼洞窥向屋内的时候,浮现出难以掩饰的饥饿与贪婪。

    是异鬼!

    沈桐儿瞬间甩出金线,翻身后退。

    谁想异鬼却并没有袭击进来硬碰硬的打算,只发出了似笑非笑的咕噜声,转身就摆动着镰刀般的巨爪逃走了。

    勇敢的沈桐儿向来不愿放过这种恶贯满盈的怪物,更何况最近还惦记上确有效力的魂尘,毫不犹豫地便借助金缕丝的帮助飞身出窗外穷追不舍。

    恐怖的异鬼越爬越快,在屋檐和街道留下了血红的印痕。

    沈桐儿连发几道金线都没有碰到它分毫,眼看着赶到了南面灯塔的缺口,对方已朝着荒郊野岭逃之夭夭。

    她气喘吁吁地停步,只能败兴而归。

    未想再回到客栈房间时,桌上又多了份“大礼”摆在那里。

    疲惫的沈桐儿措手不及,关门皱眉靠近,盯着面前还冒着温气的心脏许久没有动弹。

    最后终于找到些勇气,伸手拿过扎在上面染血的纸条,里面只写了六个字:三日内出南陵。

    到底是哪个无耻之徒的威胁?!

    “混蛋!”沈桐儿把它捏烂,气恼到半点睡意都没了。

    正在此时,街外响起女声尖叫。

    沈桐儿连忙回神,再度跳出房间,生怕那异鬼杀个回马枪。

    然而那路过的烟柳女子并非被是异鬼吓到,而是被死人吓到。

    那死人就吊在客栈的门口,胸腹大开,内脏被抓个稀烂。

    滴滴答答的血渗入脚下石板缝隙,反映着仅存的夜色斑斓,正是有几天没见的小乞丐阿古。

 16。失落的水城

    荷花在风雪中全然败落,夜光中再也无法飘馨香。

    正仿佛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阿古,此时此刻变成了残缺不全的尸骨。

    自以为早已见惯生死的沈桐儿呆滞过很长的时间,任胸腔中缓缓腾起、却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的愤怒蔓延到了五脏六腑,她从来不知道,见证相识的人死去会这么痛苦,那个弱小的、善良的、因为一点点恩情就关心着自己的阿古,竟然被恶意地作为警告虐杀在这里,实在是……

    “啊!!!”沈桐儿终而无法控制地大叫出来,才不至于被打击到垮掉,她红着眼圈朝周围大喊:“有什么冲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欺负一个孩子,他还这么小、连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

    周围当然不会有谁敢回答。

    就连发现尸体的风尘女子和客栈掌柜都被吓得躲了起来。

    沈桐儿含着眼泪将阿古血淋淋的尸体抱离缰绳放到地上,忽然间突兀起身,发了疯似的朝城外跑去。

    至此围观者方才露头,胆怯地开始议论。

    “这是怎么回事?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好像是被异鬼吃的,赶紧烧了吧……”

    “我刚刚还在这,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如果能被你看见还叫异鬼吗?南陵原真是一天也不能多待了,没准下一个死的就是你我啊……”

    ——

    城内寒风萧索,永乐门内却依然灯火辉煌。

    沈桐儿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大叫道:“惊虚老头!嘉荼!你们给我滚出来!”

    “大胆!未得通报不得入内!”守门的壮汉立刻跳出来阻拦。

    但他们在这里花个三年五载所练的粗鄙功夫,怎么能是沈桐儿的对手?

    暴怒的小姑娘一个跃身横踢,就用怪力把他们踹得八丈远,呸道:“你们谁再上来就得死!”

    永乐门人早见识过她大战异鬼的神勇姿态,瞬间后退了好几步,硬是躲出来片空地将其留在中间。

    未等沈桐儿继续发难,闻讯而来的惊虚先生便皱着眉头挤入包围圈内,摸着胡子质问:“沈姑娘,你深更半夜硬闯永乐门,意欲何为?”

    “哟,你的眼睛怎么还没被金银岛挖了去?!”沈桐儿唾弃道。

    惊虚先生早有预料,像她这么多事的人绝对不会轻易消失,故而声色如常地回答:“你骗的过黄知府可骗不了我,更骗不到金银岛,黄誉齐是你找回来的?你敢发毒誓?”

    沈桐儿虽然古灵精怪,但毕竟太过年轻,顿时语塞而怒:“懒得与你废话,你们为什么要杀阿古!”

    “老夫听不懂沈姑娘的胡言乱语,阿古是谁?”惊虚先生冷漠皱眉。

    沈桐儿朝他迈步:“因为我撞破你们与异鬼勾结的证据,你们就想让我闭嘴?那干脆拿出办法对付我好了,欺负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算什么本事?!”

    “此话可万万不能乱说,我永乐门为南陵原安危与异鬼势不两立,那等野蛮异兽,又怎么谈得上与其勾结?”惊虚先生哼了声:“不知道沈姑娘敢于如此信口雌黄,倒底是撞破了什么?”

    沈桐儿跑到这里来纯属一时冲动,难免在众目睽睽下欲言又止。

    惊虚老头已对许乔讲过,那令牌是调皮弟子误闯迷雩山留下的,此刻自然也能用这种借口忽悠自己和众人。

    她的牙咬了又咬,最后还是垂下了紧握的手。

    见状,惊虚先生不屑失笑:“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恕老夫不能奉陪了,此次念在沈姑娘年幼无知不做计较,倘若再胡言乱语、无视本门规矩,可别怪老夫不客气。”

    沈桐儿瞪着他的眼睛说:“我若冤枉你,任你处置,我若找到证据,你一定会死在我手上!”

    话毕小姑娘转身便走。

    仍旧残留着几分凉意的晚风吹散了她心头的激动热火。

    怎么就忽然犯蠢了呢?

    其实再吵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当务之急是好好安葬阿古,并尽快摸清那些异鬼的藏身地,与贱人根本无需逞口舌之快,凭本事见真章就是了。

    ——

    南陵原外的乱葬岗里埋的都是无姓的可怜人。

    如今又添了座小小的坟墓。

    难过的沈桐儿把小乞丐烧剩的骨灰妥善埋入,拍了拍潮湿的黑土,抬袖抹掉脸上眼泪,哽咽道:“阿古,如果不是我拖累你,你现在肯定活得开开心心,所以这个仇我一定会给你报,云娘告诉我人必须负起自己该负的责任,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责任,消灭这里的异鬼也是我的责任……”

    盛夏的火热终于归来,可惜迷幻的水城却露出了颓败的前兆。

    不少居住在此的百姓被近来种种事端搞得六神无主,开始举家迁徙了。

    从坟地远眺模糊的官道,陆续有马拉着木车越走越远,叫沈桐儿更觉得凄凉。

    没想正抽泣时,头顶的槐树却起了轻微的异响。

    她警惕抬头,恍然发现美丽的白鸟正躲在茂密的枝叶间偷看自己,长长的尾端垂散下来,被朝阳照得灿若虹光,不由转悲为喜:“小白!”

    白鸟后退两步:“……我不叫小白。”

    沈桐儿轻而易举地跳上树,毫不见外地坐到它旁边:“那你叫什么呀?”

    白鸟低下头不回答。

    沈桐儿扎着大眼睛问:“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鸟,难道你真是神话故事里的凤凰吗?”

    “……很久以前也有个笨蛋这样说过。”白鸟淡淡地否认。

    沈桐儿特喜欢刨根问底:“所以——”

    白鸟打断她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哈哈哈,你是只鸟啊。”沈桐儿似乎觉得这话有趣,边擦着眼角残留的眼泪边道:“其实我家那里的海边也有些神奇的鱼鸟,如果有机会,可以带你去看看。”

    白鸟终于鼓起勇气重新瞧向她的小脸,问道:“不哭了?刚才在哭什么?”

    沈桐儿垂下头:“……说了你也不明白,你不过是只鸟而已呀,而且你都说山外的事你不懂了,哎,我就是觉得自己好生没用。”

    白鸟扭开脑袋瞅向别处,宛若在暗自抱怨似的,转而开口道:“如果你是在找那些异鬼的话,我倒是很清楚,它们从前一直在山里看着我,但最近已经跑了出去,害我都没什么可以吃的。”

    沈桐儿伸手就把不再瘦骨嶙峋的白鸟抱进怀里,用光滑的小脸蹭了蹭它毛茸茸的脑袋:“既然你这么喜欢吃那东西,不如就跟着我混吧。”

    “不。”白鸟言简意赅地拒绝,努力想要飞走,却差点被这黄毛丫头把尾羽揪秃,最后无奈解释道:“我的伤还没有恢复,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如果去到城里,恐怕异鬼还没吃,人就被我冻死了,到时你岂不是会哭得更伤心?”

    “原来昨夜南陵原下雪真的因为你,小乞丐告诉我,十多年前这里也下过雪,是不是它们把你带进山里的那夜?”沈桐儿起了莫大的兴趣:“小白你到底从哪来?”

    美丽的白鸟显然不接受这个如同二狗子般的愚蠢称呼,瞬间就使了力气飞到更高的枝头,回身道:“城里异鬼的气息很明显,你若真不死心,可以再去找找。”

    “啊,你别走呀!”沈桐儿急着站起来。

    可惜白鸟再不愿多停留,展开翅膀就朝雾气氤氲的迷雩山中飞掉了。

    沈桐儿摸着下巴喃喃自语:“小白好像我娘呢,虽然心高气傲话不多,可一直都关心着我,算了,不管那么许多,本姑娘先去黄知府那里看看,这回又死了人,他可不能再装傻充愣。”

    ——

    诗中有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话不是没道理的。

    尽管平日里繁荣昌盛的南陵原已经开始人心惶惶,黄府内外倒是热闹如常,进入的家仆与货车不见少半个。

    强忍忍着疲惫的沈桐儿再度要求拜访,却又被守门人拒绝,不由心中起了疑,溜达到无人的侧墙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了进去。

    她背书很快,记路的本事也不差,回忆着上次被如何带到誉齐的小院,果然顺利寻到目的地。

    原来黄府家仆并没有撒谎,黄思道还真露着一副病怏怏的模样陪孙儿坐在院子里乘凉,面无血色地捧着汤药慢饮。

    守在周围的侍女们没有半个闲着,可惜被众星捧月的小公子却呆坐着不动弹,丝毫不像大家曾经描述得那般活泼。

    沈桐儿皱眉站在墙后,透过石窗继续偷窥。

    一通咳嗽后黄思道仿佛咳丢了半条命,哑声哀劝道:“誉齐,你不吃东西怎么行呢?爷爷这心里面难受得紧啊。”

    身着宽大锦衣的黄誉齐如同木偶,好半天才眨了眨眼睛,细声道:“我……不饿……”

    他的脸极白,嘴唇又红得过份,真是怎么瞧都不可爱。

    沈桐儿忍不住趴得更近了些,可惜还未观察到什么的时候,竟毫无预兆地嗅到一股异味,如同腐朽多年的木头,湿臭中带着隐隐清香。

    她忍不住扭头朝四下望去,瞬时间捕捉到个庞然的黑影消失在院子拐角处,正是在白日难得出现的异鬼,心下自然一惊,急匆匆便跟了上去。

 17。河底的秘密

    一心二用难如登天,沈桐儿拼着命用最快的速度追赶那异鬼,自然而然败露了自己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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