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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正值中二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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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说着,他与那小道童将两人引入偏殿后。临到客房前,却迟疑着停下脚步,“险些忘记了,这海云观建于深山,客房留得也少,总共只有两间。我先住了一间,剩下的给逍遥观的小师弟……”他又问那道童,可有其他幽静之处让沐琼茵休息。
  道童想了想,指着东南角的山崖道,“那里有间屋子,以前是师傅参阅典籍的书房,后来废弃了,要是打扫干净了也可以住人。”
  谷元便请道童赶紧过去洒扫清理,一边又向沐琼茵致歉道:“只因男女有别,不能让你与我们共住一处,还请见谅。”
  沐琼茵顺着那个方向望去,山崖间玉树葱茏,碧色沉沉,隐约显露屋檐一角,与此处相隔有一段距离。她还未说话,魔君却沉声道:“离得太远,彼此照应不到。”
  谷元笑了笑,“也只是休息一晚而已,我自会让道童安排好一切。再说魑魅已除,山间并无危险,小师弟无需太过担心。”
  魔君还待诘问,沐琼茵忙道:“谷元兄说得也是,我看那里幽静宜人,倒也适合休憩。”
  “还没过去看一眼,怎知到底如何?”魔君皱着眉说罢,顾自背着手往那山崖处行去。沐琼茵无奈追随,谷元吩咐了道童几句,便也随之而去。
  *
  绕过弯弯曲曲的小径,沿着山路再往上行了一段,前方便出现了一间独建的小屋。屋上碧枝沉坠,叶片如玉,木门木窗间有青苔厚积,显露悠长年月之感。
  谷元让道童打开了木门,推门而进,墙边设有书桌书架,另一侧帘幔后则是竹木床榻,看来确实是读书休憩之处。魔君在屋中转了几圈,目光最终落在了摆放着不少卷轴的书架上。
  沐琼茵正与谷元说话,眼角余光一瞥,却见魔君已经不问自取,展开了其中的一卷画轴。
  “君……小师弟!你怎么这样没礼貌?”她连忙上前,一把按住他的手,低声道,“人家的东西怎能随便翻看?”
  他却一反常态地没有辩驳,仍是静静地注视着手中画轴。
  沐琼茵一愣,这画上以工笔蘸彩绘着神鸟朱雀,周身火光隐现,栩栩如生。她刚想问他为何对这画盯着不放,魔君已将此卷轴放下,重新展开一幅。
  这一幅画的乃是潜伏于草间的斑斓猛虎,目光炯亮,四肢矫健,似乎下一刻便会扑出纸面。
  谷元上前道:“这位小师弟也喜欢绘画?”
  沐琼茵只得假意掩饰,转头间却见魔君又打开一卷。这一次画上的却并非飞禽走兽,而是一位眉目温婉的绛衣女子,正临窗远眺,神情怅惘。
  他不觉伸手触及画中女子脸颊,目光中含有几分疑惑。
  沐琼茵也不明白魔君到底为何会被这些画轴吸引了注意,却听谷元在身后道:“这些都是海云观观主多年来的收藏,若是小师弟喜欢,等观主回来后向他讨要一番……”
  魔君却又将画轴归于原位,“只是随便看看,并没有想要夺人所爱。”
  这时两名小道童已端着水盆进来洒扫,谷元便顺势引沐琼茵两人重回前山。直至傍晚之前,谷元都与沐琼茵交谈关于修仙炼丹之事,甚至还兴致勃勃地与她来到庭院中切磋法术。魔君始终沉默寡言,抱着胸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夜色渐浓,风寒雨止,满山碧叶簌簌摇动,云层后微微显出残月。
  沐琼茵向谷元道别,要回半山小屋休息,魔君到这时才开口道:“等一下。”
  “什么?”她微微诧异着问。
  “……我……送你过去。”总是以“本座”的魔君似乎对这样的自称很是生疏,神情也不自然起来。沐琼茵亦感到意外,婉言谢绝道:“没多远的距离,我自己过去就是……”
  谷元取来灯笼,微笑道:“小师弟若是还不放心,我来送她一程便是。”
  魔君却异乎寻常地执著,大步走到沐琼茵身边,不容她反对地道:“走。”
  沐琼茵愣怔了片刻,只得接过谷元手中的灯笼,与魔君一同往小屋而去。
  *
  一路上她几次想要询问,都因看到魔君阴沉的神色而退缩了回去。待得到了小屋前,她回身道:“现在没事了,多谢君上相送。”
  他却推开门,提着幽亮的灯笼踱了进去,没有想要回转的意思。
  她跟在后面,看他又在那些卷轴前徘徊,忍不住低声问道:“君上,这些画卷有问题?”
  魔君静默片刻,摇了摇头,“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但总觉得画中无论是鸟兽还是人物,似乎都含有几分灵力。”
  “灵力?”沐琼茵蹙眉,缓缓展开其中一卷,正是白天所见到的那幅绛衣美人。灯火幽幽,光影摇曳,画中美人眉间微蹙,神情间的悲戚似乎比先前更为浓郁。
  她端详着画中女子,起先并没什么特殊感觉,但细看之下,心神却忽起震荡,刺骨寒意又自腕间渗透全身。
  失神之下,沐琼茵手中画卷倏然落下,魔君身手敏捷,一下子将其接住。
  “镜无忧,你不要住在此处了。”他将画卷放回原处,转身望着她。
  她环顾四周,为难道:“那我去哪里睡觉?”
  “这海云观里难道找不出别的房间了?!”魔君不悦地提着灯笼在屋中转了一圈,又计较起床褥不够厚实,帘幔太过陈旧。她无奈地坐在床沿,拍了一下道:“要不我们将这些画轴偷偷移去别处?或者我设下结界,确保它们不会作祟……”
  “你那法力还不够高深。”魔君故意举起灯笼照她的双眸,见她难受地眯起眼,便得意地走上前,同样坐在了床沿上。“本座决定了,为了避免夜间出事,就牺牲一下本座清誉,今夜暂留在此处吧。”
  沐琼茵大惊,身子往边上一挪,“那怎么行?!”
  魔君怫然,“有什么不行的?本座替你施法,两个人一同在结界境内,既可安然休憩,又无需搬动画轴。”
  “……您留在这里,我还怎么安然休憩?”她嘀咕道。
  他一脸正色,冷笑道:“镜无忧,你不要将本座想成那种乘人之危的角色。你我就算同处结界之中,各自打坐休憩,互不干扰,互不侵染!”
  “可是谷元那边等不到你回去,难道不会过来寻找?”沐琼茵一想到谷元与道童进来,发现她与魔君面对面待在小小的结界中,简直觉得像是被人当场捉奸……
  魔君却振振有词,“本座就说我们逍遥观弟子不拘小节,入夜对坐修行倍增。他要往歪了想,那是他自己思想肮脏。”
  “可我……”沐琼茵本来还想继续反对,脑海中却忽然划过一个声音。
  ——沐琼茵,你怎么又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对啊,原先自己进入魔界时,不是心心念念希望能寻得良机偷袭魔君吗?而今机会就在眼前,居然还要将他往外赶?
  可是再一看坐在床沿上的魔君,面容在幽幽烛光下半掩阴影,更显出眉深眸澈,棱角有致。
  这容貌比倾河更添英朗,却又融合了他的出尘神|韵。
  她一时之间忘记了说话,魔君洋洋得意道:“怎么?你也找不出理由了?本座屈尊留在这破旧小屋,你作为属下应该感激不尽才是,怎么能够推三阻四?”
  沐琼茵无话可说,见他手中灯笼中的烛火不断晃动,似乎快要熄灭,便将其取了出来,起身放到了床头小柜上。
  烛火跃动,光影交叠。夜风吹过窗棂,簌动了苍白窗纸,更衬出屋内寂静。
  魔君咳了一声,盘膝便要往床上坐去。沐琼茵蹙着眉看他,面露嫌弃,“君上,你这一身衣衫白天被雨淋得湿透,现在还要往我床上坐?”
  “早已干了……”他尴尬了一下,随即将手移到斜襟前,“你要不乐意,本座可以将外袍脱去……”
  “可千万不要!”沐琼茵的脸骤然飞起红晕,“行了,快施法布界吧!”
  魔君闷闷应了一声,才并起双指,忽而醒悟过来,绷着脸道:“小女妖,你真是越来越放肆,居然敢对本座使用命令语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浅曳晓筱、路过、叶叶声声落落、false的地雷和营养液~

☆、第33章

  浅碧荧光自他掌心徐徐浮起; 如沁润了绿意的甘露一滴。渐渐的; 那一点碧色流转,晕散出层层叠叠浮涌的光。
  碧光似轻纱漫拢; 悄无声息匀匀洒落,将沐琼茵与魔君覆在其中。
  沐琼茵面朝他而坐,盘着膝,垂着眼帘; 在这幽静结界中彼此呼吸都清晰可闻。她望着自己的手,还在为刚才的念头矛盾重重。
  杀?还是不杀?
  他现在也正微微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看上去对自己毫无防备。然而……那次在甘华神树中玉珠忽然攻击也没能占得上风; 仅凭自己真的可以将他击败?
  她对自己没有信心。
  但如果这样拖延下去; 自己岂不是要永远被困在镜无忧的身体内,再也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她心中烦躁,一抬眼却惊见魔君已睁开双目,正静默无声地看着自己。“君、君上……您又怎么了?”她心虚地攥着腰间垂落的丝绦。
  魔君却淡淡道:“不要惊慌失措,本座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他顿了顿,又审视她一遍,忽而问道; “镜无忧,你以前在兰若地宫的时候,有没有共□□行的伴侣?”
  沐琼茵脸颊发热,“君上怎么问起这个?”
  “没什么,面对面坐着也无聊; 随意想到了而已。”他垂了垂眼睫,看似不在意地道,“你还没回答本座的问题。”
  “没有伴侣……”她低了眉睫,感觉氛围有些古怪。
  魔君不由自主地攥了攥衣袖,端正了神色,缓缓道:“其实妖魔修行也很凄苦寂寥,没有数千年的道行难以立足,不是被同类欺压就是被修仙者擒杀,轻则丢了修为,重则没了性命……尤其是没人陪伴的话,更是孤立无援……”
  他自顾自地说着,沐琼茵心中纳闷,不知魔君为何忽然说起这番老生常谈的话语。魔君诉说半晌,用充满希冀而又惴惴不安的目光看了看她,发现沐琼茵垂目敛眉,竟好似要睡着一般,不禁懊丧失望道:“镜无忧!你有没有在认真听着?”
  “啊?在,在……”她慌忙应答,“君上到底想说什么?”
  “我……”他的耳朵又一阵发红,恼羞成怒地紧抿了唇,过了片刻才道,“没什么!”
  “您刚才……”沐琼茵才开了口,却听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愣了愣,连忙敛声不语,同时向魔君递了个眼神。
  他虽然还在不悦,手掌一转,便即刻收了碧光结界。屋中一暗,只剩床头将要熄灭的蜡烛之光。
  门外有人徘徊不去,鞋底与砖石摩擦发出的声音在夜晚听来格外清晰。
  沐琼茵定了定神,手握短剑挺身问道:“谁在外面?”
  门外的人似是吃了一惊,过了片刻才道:“谷元师兄说您的小师弟还没回去,叫我来问问。”
  原来是白天见过的道童,沐琼茵略松了口气,可看到坐在自己面前的魔君,又犯了难。思忖了一下,便故作诧异道:“怎么?他将我送来后就自己走了,难道还没回到院子休息?”
  道童道:“没有,所以谷元师兄有些不放心。”
  “我这就出去找一找,不过应该不会有事,也许小师弟初到此地想四处逛逛,却没想到别人会担心。”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禀告一声了。”门外脚步声又渐渐远去,沐琼茵这才将短剑放回床边。身后的魔君却哼了一声,“为什么又将我说成不懂事的孩子一样?”
  “这不是为了先打发他回去吗?”她跃下床,踌躇了一会儿道,“君上,您不能再留在我房里了,不然等会儿谷元还会找来。”
  床头的烛火悠悠,黯淡光亮笼了魔君半身。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还是坐在床上不下来。沐琼茵看着他,这别别扭扭满是青涩少年气息竟让她难以出手,在潜意识中似乎觉得不应该那样妄动杀心。
  她对自己的犹豫不决有些失望,见魔君还是不肯走,不由蹙着眉道:“您这是到底想做什么?谷元要是来了,我又该如何解释?”
  他一听,却更加恼火,“他又不是你什么人,为何要在意他的想法?”
  “……君上,我们现在的身份是修仙除妖的逍遥观弟子,哪有三更半夜了还男女对坐的?你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说辞没人会信的,谷元又不是无知村民……”她强压急躁,向他好言相劝。
  坐在床上的魔君攥紧了膝上衣袍,脸色越发难堪,终于挣红了脸道:“本座、本座还不是怕你出事才想留下的吗?!镜无忧,你太让本座失望了!”
  沐琼茵愣了一下,看着他的侧影,心里忽然茫然无措。
  他狠狠盯了她一眼,忽而跃下床来,一言不发就往外走。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脚步似乎略慢了几分,可是沐琼茵没有出声,他便紧抿着唇快步往前。
  “砰”的一声,木门被重重带上。
  站在原处的沐琼茵为之一震,踌躇后追出门去,却只见崎岖山道间黑影一晃,转瞬便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
  夜风袭来,满山草木如浪潮起伏。冰凉的雨珠自枝叶间轻轻坠落,滴在沐琼茵乌黑发间,又慢慢划落颈畔。
  她在木屋前伫立了许久,心情出奇地低沉怅惘。
  与魔君相处的这些时日以来,他似乎永远都不会正确温和地表达情绪,不是故作高深就是莫名发怒,从没有哪一次能心平气和地同她说话。
  当然,一开始她也未曾想到要与他过多接触,就算是为了自己能留在魔界,对他的曲意奉承也尽是虚情假意。可是,自从在孤月楼惹恼了魔君之后,每次再看到他被自己气得跳脚,或者是自讨没趣后又要强拉面子的模样,心情居然也会随之起伏变化。
  甚至于,刚才听到那重重的关门声,她的心头竟也被深深撞击了一下。
  除去魔界之主的那层高冷伪装,他无非只是个暴躁易怒又自恋自怜的小小少年,按理说,她不应该为之心神不安。然而此时站在寒凉夜路上,沐琼茵却怅然若失。
  她闷闷不乐地回了小屋,躺回床上的时候,脑海中居然又浮现了他刚才坐在那里的模样。
  青涩而又有着异乎寻常的执拗,墨黑的瞳仁高兴时会发光,盈亮澄澈如清泉幽幽,悲伤时则弥漫了郁色,似散不开的浓墨重雾。
  她摇了摇头,想将那些景象从脑海中挥散,却仍是辗转反侧。
  风又起,吹动薄薄窗纸,床前的烛火晃动了几下,燃出一股青烟,光亮骤然熄灭。
  她闭上眼睛,轻声吟诵在逍遥观时习得的静心口诀,神思渐渐宁静下来。
  然而没过多久,这寂静黑暗中,除了她的诵诀之声,却似乎也有人在低声轻语。
  沐琼茵背上一寒,躺在床上陡然睁开眼睛。
  屋内一片昏暗,看不到任何光景,只能依稀辨出书桌书架的轮廓阴影。她口中诵诀声未断,暗自凝神聚力,视线所及处尽显出茫茫光影。
  书架上的那些画轴亦隐现寒白光芒,更为奇怪的是,有一道道浅黑光影在其间流转徘徊,似是有诸多灵力被禁锢于纸内,不得脱离。
  她的诵诀声不由一停,耳畔却再次响起细细语声,竟似有女子低微啜泣,时而又喃喃自语。
  沐琼茵紧握短剑翻身坐起,正欲往那书架处走去,外面忽又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她吓了一跳,继而立定在床前,屏息聆听。
  那人在门外轻轻停下,又来回踱行数步,似乎有所等待。沐琼茵心中一动,难道是君上回来了?
  可是依照他的性格,好像不会轻易低头,没人给他台阶下,他又怎肯放低架子?
  她犹豫片刻,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一下子将门打了开来。
  寂黑夜色中,果然有人站在门前,见她之后微微一怔,随即温文拱手道:“深夜打搅,还请道友恕罪。”
  “谷元兄?”沐琼茵一愣,“你怎么来了?是找我的小师弟?”
  谷元一笑,声音低润,“那倒不是,我之前看到他已回了屋子。我此番前来,是有一疑问想要请教。”说话间,他朝屋中看了看,“虽然于礼不合,但事关逍遥观修仙除妖的机密,不便在外交谈。不知可否让我入屋细说?”
  沐琼茵皱眉,往屋内扫视一圈,“实不相瞒,这屋子我本就觉得奇怪,既然谷兄到访也请进来查看一下。”
  他静默片刻,道:“你说的可是那些画轴?”
  “正是,而且适才我还听到似乎有人低语哭泣,正准备上前探个究竟,谷兄便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门半开。
  指尖一动,床前烛火重又燃起。谷元踏入屋中想要关门,沐琼茵将门户一挡,“夜深时分,你我共处一室,还是不要关门的好。”
  “是我考虑不周,见谅。”他再次拱手致歉,袍袖一卷,满屋浮现幽幽光亮。墙壁间书架上皆有荧光烁烁,那一卷卷画轴亦笼罩于温润光影间,先前的低语声倒是不再出现。
  “这屋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谷兄刚才说的逍遥观之事是否也与此有关?”沐琼茵追问道。
  谷元走到书架前,托起一卷画轴,“先前道童也说过,此处原是海云观观主,也就是我师伯静坐诵经之地。这些画轴全是他从四处搜集而来,皆有数百上千年的历史,绝非普通画卷。”
  他说话间,指间灵光浮涌,如水浪般笼罩画轴,激起其中黑影层叠。
  “这些究竟是什么?”沐琼茵不由走上前去,站在了他的身后。
  “灵力与怨念融汇之物。”谷元背对着她,注视满架莹莹画轴,忽而又道,“你难道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沐琼茵纳罕道:“我?并不曾见过……”
  满室荧光中,谷元微微侧过脸,眉间隐现阴霾。“哦?但据我所看,你腕间的那串红玉圆珠也同样满是灵力怨念,你难道连自己的法宝也不了解?”
  沐琼茵一震,望着腕间红润串珠,“这物确实灵力非凡,但你说的怨念,我倒是感知不出。”
  谷元慢慢放下手中画轴,恳切道:“既然如此,在下请求借这串玉珠一看,也好解除心中疑惑。”
  她蹙了蹙眉,迟疑间不太愿意将这玉珠解下。谷元却已上前一步,“怎么?怕我将你的玉珠夺去了?”
  沐琼茵心中七上八下,这玉珠本应该是女妖镜无忧的法宝,若是被谷元拿去细看,说不定就要露出破绽。情急之下只好编造道:“对不住,这玉珠乃是家师赐予的宝物,曾交待过我不能随意解下,还请谷兄不要介意……”
  谷元扬唇一笑,“宝物?此等满是怨念之物怎会是逍遥观观主所赠?你那所谓的师傅只怕也是山妖冤鬼吧?!”
  沐琼茵一惊,腕间红珠顿时灼灼生光。
  谷元冷哂一声,目光烁动,“周身妖气却还妄称修仙弟子,只不过你这女妖颇为蹊跷,我竟看不出你原身乃是何物,果然有些道行!”
  话音一落,袍袖震荡,那扇木门轰然紧闭。满室荧光骤然一暗,墙壁屋顶四方竟结出密密层层的寒白蛛丝,整间小屋顿被封闭。
  沐琼茵周身灵力疾旋如环,衣袂激扬间紧握金银双剑,“我虽编造了身份,但绝不是有意欺骗为非作歹!我与小师弟另有要事,只是途径此处,还请谷元兄网开一面,我并不想与你动手。”
  “那就将你的玉珠留下,或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谷元掌中倏然化出幽蓝长杖,杖头虬曲盘旋犹如巨蛇,通体晕散出阵阵寒意。
  他的身周亦散出幽寒灵光,如灵蛇般盘绕飞舞,猛然间朝着沐琼茵倾袭而来。
  “你……你也不是修仙弟子!”沐琼茵惊愕后掠,双剑一错,灵光爆现。
  作者有话要说:  我君上连表白都不会,怎么办,急求帮助!
  玩过“倩女幽魂”的小伙伴也许能猜到谷元属于哪个职业……
  感谢叶叶声声落落、西米露、无眠菌、Rivvi、路过的营养液(づ ̄3 ̄)づ

☆、第34章

  魔君从沐琼茵住处愤愤离去后; 沿着山路下了一程; 想到要回小院休息就可能再遇见谷元,心里就越发不舒服起来。
  于是拈诀招来了睡眼惺忪的黄颈黑鹰; 魔君没做过多解释,只施法将它化为了自己的身形,肃然道:“扮作我的样子回那客房去,别跟人多废话; 进屋后不准出来!”
  黑鹰诧异不已,但见魔君脸色阴沉,也没敢多问,径直飞向了山下。
  黑鹰一走; 他闷闷转身; 乘着夜风掠行于茫茫黑暗。松涛阵阵犹如海浪卷涌,听来却更觉自身落寞。他飞掠到了最高处的陡峭山崖上,没情没绪坐在那里,衣袍猎猎生风。
  为什么又生气了?为什么又将事情搞砸?难道真是自己的错?
  他一片好心怕她出事,镜无忧却几次三番要撵他走,还顾及什么谷元的看法。才认识不到一天,就需要在意那个人怎么想的了?
  魔君越想越悲愤交集; 自己明明已经将心意表达了出来,她却不知是真的蠢钝还是不肯接受,对自己的态度依旧淡漠。
  她难道不想有人陪伴吗?
  妖魔皆要面对漫长而又艰难的修行岁月,在那永无尽头的道路上,最难熬的不是身体的苦痛; 而是心灵的孤寂和对前途的迷茫。
  正如他自幼没有父母的庇护,又因长相与众不同,在山间受到其他野兽的欺负,成天饥一顿饱一顿,甚至被咬得鲜血淋淋。后来遇到一只失去了幼崽的母豹,或许是母性使然,便将他视为亲生带在身边。那一段短暂的日子里,小魔君天天不离母豹左右,饿了趴上去喝奶,饱了就甩着尾巴撒娇讨好,跟着它捕猎嬉闹。
  然而几个月后的某天,山石崩塌电闪雷鸣,大火蔓延了整座荒山。母豹在带着他逃亡时不慎被巨石砸中,滚下了深深山谷。
  他不顾一切地奔下山谷,在乱石堆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母豹,伏在它身边嚎啕惨叫。他甚至拼尽全力咬住母豹,想将它拖到水边,可是母豹只抬起头看了看他,便永远地阖上了眼睛……
  霹雳刺破苍穹,山石仍在滚落,其他野兽纷纷逃窜,只有他悲伤欲绝地趴在死去的母豹身上,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去。
  整座山即将迸裂的时候,他恐惧不已地蜷缩在母豹身边,等待着末日的来临。
  然而就在那一瞬,浅碧色的光华自云间倾泻而下,为他挡住了碎石与落木。小魔君惊诧地昂起脑袋,有容貌端雅的紫衫男子自空中翩然掠下,落在了他的近前。
  他害怕地想要后退,男子却弯下腰,朝着他温和道:“幸好我途径此处,否则你这小灵兽若是死在山崩地裂之中,真是上苍的罪过了。”
  “啊呜?”那时小魔君泪汪汪地看着他,不明白此话的意义。
  男子想要将他带走,他却抱着母豹不肯松开爪子。最后还是男子施法将母豹掩埋,并说它死后会轮回为人,不再受苦。
  “呜……”他噙着泪,被男子轻轻抱起,感到了温暖与安全。
  虽然后来他再度失去了沧筠先君的保护,可那种在孤独中重获倚靠的感觉,是难以忘却的记忆。
  漫漫修行路,无穷无止,孤寂清冷,如有人相伴,总好过独自面对风雷骤变。
  可是小女妖为什么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感受,难道他就那么令人嫌弃?是自己太过强势,还是她根本不喜欢自己?
  他沮丧地抱着双膝,难得卸下了高傲的姿态,独自坐在荒山悬崖上,望着莽莽丛林发怔。
  空中响起了扑翅之声,回过头,却是蓝颈黑鹰冒冒失失飞来。“呃,君上为什么孤零零坐在这儿?难不成又跟镜无忧吵架了?”
  魔君哼了一声不回话,蓝颈黑鹰飞到他近前,“君上生气归生气,可不能把机会让给别人!”
  “你什么意思?”他皱眉问道。
  黑鹰振翅急道:“我刚才看到那个道士进了镜无忧的房间!”
  “谷元?!”魔君一惊,霍然站起,“胆子不小,竟敢欺到本座头上!”
  *
  这一次回转不再像先前那样悲戚惆怅,魔君满心愤怒,疾掠间越过崇山峻岭,不多时便望到了沐琼茵所在的那座山峦。
  才转过山头,却惊见那建在半山的小屋已被密密层层的蛛丝完全包裹,形如巨大蚕茧。
  ——出事了?!
  黑鹰尖唳着冲向小屋,魔君袍袖一展,掌中赤火长剑灼灼流光。
  却在此时,那巨大蚕茧中迸发出刺目白光,须臾间蛛丝迸裂,四散疾飞。
  寒光未灭间,一条人影急速倒掠而出,手中长杖横扫长空,幽蓝光焰倏然涌起。追击而出的沐琼茵双腕一旋,金银短剑破空飞去,直撞向谷元身前的幽蓝屏障。
  两道光剑刺入屏障半分之深,却被死死吸住无法再进。魔君自后方飞掠而至,一剑袭向谷元后心。岂料谷元早有感知,倏忽间掌心翻转,又一层蓝光轰然绽现,竟如铜钟般将自己与沐琼茵罩在其中。
  魔君眼见被阻隔在外,挥剑便斩,赤红火痕直落长空,砸落于那蓝光之上。
  沐琼茵身在其间亦觉四方震颤,险些站立不住。
  “倒也是个强敌!”谷元长杖一挥,整个蓝光结界竟飞速上升,似是要带着沐琼茵远离此处。魔君飞身急追,黑鹰亦随之扑去,结界之中沐琼茵连连出击,腕间白丝啸响喷涌,却被谷元掌心蓝光尽数吸住,越拉越紧。
  魔君又一剑袭来,结界轰然晃动。
  谷元眼中厉色一现,拈诀间那结界蓝光攒飞,如交错的闪电般刺向四方。魔君身形一闪,却见数道光痕落向下方,那间为蛛丝缠绕的小屋骤然迸裂。
  无数道蓝光在废墟中冲天而起,一卷卷画轴迎风铺展。
  只不过一瞬的功夫,画轴间黑影攒动,猛虎鸾鸟巨蛇山鬼竟扑出画纸,挟着森森光影朝着魔君与黑鹰围攻而去。
  黑鹰扑着翅膀左躲右闪,哇哇大叫:“还能召出这么多怪物?!我要顶不住了!”
  “怕什么?难道斗不过他?”魔君冷哂一声,掌中长剑凛然生焰,反手横掠便是火光漫卷。那些魔化的飞禽走兽迅疾躲避,然而片刻之后又汹涌而至,利爪间妖气丛生,双目烁烁。
  此时半空中的结界已越升越快,转眼便飞过了山头。魔君不想与这些小怪纠缠,拈诀间山坡下方又飞来一道黑影,正是先前被他派出的黄颈黑鹰。
  “交给你们了。”他抛下一句,飞身朝着结界直追而去。
  *
  鹰唳声声,半空火光熊熊。
  幽蓝的结界升上云端,与惨白弯月相映生寒。谷元手中长杖蓝光闪耀,如水浪般环绕不绝,沐琼茵再度发力,腕间红珠迸发出刺目光影,柔韧白丝倏然回旋,如风刃般切向谷元咽喉。
  他身形疾闪,竟在瞬间分化为虚无碎影,下一刻又急速合拢,杖间寒光飞刺,如无数道利爪呼啸而出。
  此时魔君已追至斜侧,重霄剑引出天火如箭,自云层间纷落攒射。千万道火痕撞击结界,幽蓝之光顿时扑摇闪动,沐琼茵趁势朝后疾掠,双掌间灵力迸发,将那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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