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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寻仇-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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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仇第一次见晋赎,就知道他是站在山巅的男人,没人敢违抗他的命令,他更不需要解释。而他现在失忆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摊上了自己这个身无分文的人。
  晋仇叹了口气,“我去吧,说好了养你,怎么可能让你挨饿。”
  晋赎看他,但晋仇已开始往外走了,他咳了几声,想起自己着了风寒,想起自己本没必要去,想起自己似乎惹了个麻烦,他方才几乎要对晋赎说出让他走之类的话,但他看着晋赎的眼,那双很好看的眼,坚定中还带着对未知茫然的眼,他突然就不打算说了,他没必要跟一个失忆的人计较,但他心里也在想:失忆了还想这么多,要是没失忆,这人得想多少。
  晋仇讨厌心机深沉的人,他觉得下次这人再说出类似的话,他肯定得把他赶出去。
  “以后别想这么多,就算想了也别和我说。”,晋仇走到门口的时候,头也不回的来了一句。
  等他听到晋赎那低沉的“嗯”后,才开始继续走。
  晋赎心里也不好受,他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简直不像人说的,而这居然出自他之口。但他的确是想让晋仇先出去会儿的,他在路上听过所有关于晋仇的故事,这一路上了解晋仇的人似乎不少,可那只是别人口中的晋仇,是带着他们个人臆想的晋仇,晋赎更想自己看看晋仇究竟什么样。
  他有一种感觉,晋仇有时爱给人假象,晋仇不仅在别人面前表现假象,他在自己面前也表现假象,晋仇有时爱自己骗自己。这很不好,晋赎觉得,人是不能那么活的,人一直骗自己,心终有一天会崩,他不想看见那一幕,他想让晋仇自己明白些事。
  他也很好奇,晋仇在别人眼中是沉迷复仇的人,他名字里就带仇,且不管严冬酷夏,总是去听松堂那种灵气旺盛的地方修行,世人都认为他这是想早日提升修为好去杀殷王,但晋赎觉得不是,晋赎从晋仇身上感不到太多情绪,他的感情似乎天生要比别人淡,哪怕是家破人亡,他的触动都要比别人少。他是一团压抑的死火,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天会爆发,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爆发,他那么麻木,他还麻醉自己说自己永远不可能爆发,但又催促自己爆发。
  晋仇再这样下去,有一天会发疯。晋赎觉得,他看着自己的手,修长洁白有力,那修剪得当的指尖上白光微起,渐渐盛大,发出黄到发红的光芒,阳光洒照在这草屋中,光线却不及晋赎手中的那团光,它是如此亮,如此暖,光芒所照之地皆无黑暗。
  然后它慢慢熄灭,在那指尖上化为平寂。
  晋赎只是淡漠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没有一丝诧异,他的确是失忆了,也的确忘了如何用法力。直到晋仇给他读那些修行的书。他不仅想起了那些字,也明白了那些字的意思,他随意地调动体内灵气,那些《研修法》上所形容的飘渺神游之气,就那么被他自然而然地调动了,他天生就会,即使是忘了,再一想起,也还是要比那些修行了几百年的人掌握得更好。
  他想让火光多大,火光就能有多大,晋赎知道,只要他想,那光芒能轻易盖过日光的。
  不过他并不打算让晋仇知道他能用法力,晋仇明显喜欢什么都不会的他,晋仇想找个人去照顾。
  晋赎的嘴角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对一切都感觉很熟悉,容易掌握的法力,还有那位崇修道人——晋仇。他能确定自己认识晋仇,长达多年的认识,这熟悉感让他很舒服,晋仇无疑是目前最能让他舒服的人。
  从殷地来到晋地,他还没感觉这么好过,毕竟他什么都想不起,在殷地时他还有钱,可他不舒服。来了晋地,他已一无所有,可他那么快乐,他遇见晋仇了,一切都会好过来。
  不过目前应该先让他们的生活好一些,晋赎看着泛潮的屋子陷入了沉思。但他并没有马上收拾屋子。他只是走出那道并不高的门,在外面施了一个看起来简单却霸道的法术,然后将门关上。
  他离开了那个家,他的青色衣袍被傍晚的风吹起,那是晋仇的衣服,穿在晋赎身上却极为合适,但是当它被风吹起一个角时,晋赎就开始皱眉了,他神情很不悦,又偏偏隐藏着一些犹豫。他把青衣脱下来,郑重地放到屋子旁边的一块木头上,风便吹不起那衣服了,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咒语帮衣服抵挡了外界的一切伤害。
  晋赎站在原地看了会儿,确保自己回来后这件衣服不会有丝毫变化,他便离开了。
  绿叶在昏暗的日光下无形地颤动着,晋赎身上出现了一件新衣,墨绿色,衣袖宽大,与晋仇给他的那件衣服在形式上没有丝毫差别。
  蝉又开始叫了,晋赎觉得烦躁,却并未去管。
  他只是向着远方走去。
  他要给晋仇捕几只大兔子。
  

  ☆、捡颗白菘(九)

  晋仇走在叶周东北角的路上,叶周的西侧灵气最浓,但叶周西侧是晋家旧地,晋家造反,那里便被殷王封了。荀氏虽为晋地现如今的主人,但他们到底进不了叶周西侧。同样,晋仇也进不得,他永远都无法再回到他的家。他只能在这东北角的慌乱地上搭间破茅草屋。
  叶周西侧是长什么样的,晋仇有些记不得了,尽管只过了十年,但这十年他并不好过,连带着许多记忆都在蹉跎中消失了。
  他只记得晋家在西侧的山巅之上,山巅与天相连,离地十丈,楼阁便起。清早起来练功时能摸到天边的云,或者不是摸到,你自己置身在云雾中,你的脚,你的腿,你的整个沉重而不沉重的躯体就立在那儿,云雾便去逗弄你,它时常追弄着你,可你不理它,晋仇从不理山间云雾,他父亲晋侯载昌说:不要为外界所迷。
  可他这十年来,每每想起,总是遗憾。他见过仙鹤,那些鹤在傍晚时总追着夕阳飘尘而去,可他不曾为那些景色驻足。他不曾为一切驻足,他只是找着一个又一个灵气充足,便于修仙的地方,而从不去看周边事物。
  晋地为法令规矩所包围着,那里冬天便是冬天,夏天便是夏天,从未有四季如春的时候,那些松柏的颜色四季都在变化,晋侯说:这是常理。
  晋仇相信那就是常理,哪怕你是修仙中人,你也不能违背常理,常理说叶周所在地应有夏冬,那你便不能施法让此地终年如春。
  他只是有时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再回那儿去看看。他走在东北角的街上,荀氏也在东北角上,如果说西侧是伪仙境的话,东北便是真俗世。这里的人明明也修仙,可他们活得跟凡人没什么两样。
  “你这破枪不能便宜些吗,依老道看,这也就值三颗黄灵石。”,“呸,怕也不是脑子被蓬草堵住了,三颗黄灵石买边角料还差不多。”,街边总是充满着买卖争执的声音,他们哪怕长着白胡子也还是做着讨价还价的事。
  或是讨论食物的,“听闻齐地的蓝边鱼吃了能有助于破镜。”,“破不破境不知道,反正那鱼好吃,滑软流香,再浇上楚地独产的铜绿草汁,那滋味,换个神仙也不做!”,“听你的鬼话,要真能用菜换神仙,人们早疯了!”,俩衣冠楚楚的道人在路旁常常讨论这种俗物。
  “疾行符便宜卖,买到就是赚到!逃跑时能让人多三倍成功机会!”
  ……
  叶周的东北角是个嘈杂之地,这里与晋地的规矩格格不入,晋侯载昌就教导晋仇少来这种地,他以前的确不曾来过。但今时事变,他想离开都离开不得。
  他身上那清疏的气质也着实与此地不符,所以他一来街上,人们便大多停止原来的对话了,他们转了话锋。
  “嘿嘿,我听说咱东北角的人一直为晋地其他地方的人瞧不起?”
  “可不是,他们可瞧不起咱们,同是修仙之人,人家多仙风道骨,看看你那衣服,你那嘴脸,你仙风道骨?你也就只能跟本道人在此处说说烂俗的话。”
  “什么烂俗话,俗世中才有修仙的大道理。”
  “大道理,你比晋载昌年纪不小吧,修为跟人差了两重!”,晋载昌是晋侯,这帮人以前可不敢如此说话。
  “甭管修为不修为,本道人开心才最重要!先切些肉,我回去要吃的!”
  “得,肉马上来。”,他们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看着对方,相反,他们直盯盯地看着晋仇,好像那话是说给晋仇听的,他们那嘲讽而尖酸的嘴脸也是做给晋仇看的。
  晋仇认识这两人,这两人其实一直勤于修行,往日是从不说这种烂俗话的,可他们今日看见自己便硬要说,只是平日里他们总归不是那种洒脱的人,是以那话说出来也只余尖酸,全无半点人间意。
  他们也的确是做给晋仇看的,晋仇是老派的晋地人,他们认为修仙能辟谷,便不应再吃食,如此才能保持身心的凝静。
  但如今这样的晋地人越来越少了,在叶周的东北角就更是少,是以晋仇在这里才愈发显得格格不入。
  晋仇感到有些不自在,他扫视了一遍周围那些停下生意看他的人,然后默默地走到一间卖杂食的店,店小二原本也是在门口围观他的,此时见晋仇走进了自家店,便也跟着进去,进去前倒是没忘冲其他人丢一个看好戏的眼神,其他人了意,就都聚在了门边看他们。
  只是不曾拥挤,晋地的人骨子里还是守规矩的,哪怕真想看晋仇出丑,也不可能你推我抢,只为争个好位置,再说他们大多有法器,也不至于看不见晋仇在里边做什么。
  晋仇对这种景象丝毫不感到陌生,但他还是有些后悔答应晋赎来这里讨米,他脑子里已不愿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何事。
  可他还是开口了,“店中可有米?”,他道。
  小二笑了,店主也笑了,“有米,可崇修道人要米做什么?”,店主问。
  未等晋仇回答,小二接话了,“可能是拿米做法事吧,难不成有什么修行的事非用米不可,不然崇修道人可不会屈尊前来。”
  “是这个道理,除了修仙,再没有事能劳烦的动崇修道人了。”,店主道。
  他们一唱一和的说着,生生把晋仇要说的话截住了。门外看热闹的人此时也齐齐开口了,“你二人休要再言语了,听听崇修道人到底要米作何!”,“对!咱这等得可着急!”
  店主与小二便不再笑了,他们直盯盯地看着晋仇,门外的人也直直的看着晋仇,好像他不是崇修道人,而是一块儿肉,类似于齐地之鱼那样的肉,滑软流香,还能提升些修为。可不同于肉的是,他们看肉的眼神不会含着如此恶意。
  晋仇也看着他们,他还是开口了,“要米当然是来吃的。”,他说得坦坦荡荡,倒宛如那群等着看他热闹,并拿言语猜测他的人神智不正常了。
  他们倒也并不示弱,而是继续道:“崇修道人也会吃食?晋家不是总说既然会辟谷就不要再浪费粮食吗?”,提出这话的人倒是不笑,反而神情很严肃。
  晋仇的神情也很严肃,“晋家还在吗。”,他说。
  此话一出,人声便彻底的没了,晋地的人平时是常拿晋家家规讽刺晋仇,他们说得时候好像也很为自己曾尊过晋家家规而恼怒,可他们很少说晋家不在了这种话。晋侯已死的话他们爱说,可他们不喜欢听晋家不在。
  这是个矛盾的问题,或许他们骨子里还认为晋地仍是晋家的,不言别的,单说晋地的名字,不就还叫晋地吗?它从来未叫过荀地,当然也就更不可能是殷地、宋地之类的。
  可是晋仇把这话说出来了,他的话很平淡,他说晋家不在了。
  人群中恍然传来了叹息声,但转瞬又有人开始笑了,连带着发出叹息声的人后来也笑了。
  店主原本严肃下来的脸也绽放了笑颜,他道:“崇修道人可有买米钱。”,看样子是准备把话揭过去。
  其他看热闹的也紧忙接话,“对,可有买米钱。”,他们都不想继续那个晋家的问题。
  晋仇也不想再说那话,他选择揭过去,“没钱”,他道。
  说到底,晋仇是晋地人,周边看热闹的也是晋地人,他们都选择说这个买米的事儿,而不是其他的。
  “没钱你买什么米。”,店主接话。
  晋仇很坦荡,“赊着”,他说。
  “赊什么,你有钱我都不愿卖米与你,更何况你身无分文了。”
  晋仇转身就走,他觉得晋赎说错了,这儿的人哪里是看他放下身价就肯可怜他的。
  可他走出门口的瞬间却感到背后有东西砸来,他伸手一接,发现是包米,连带着还有些盐油之类的杂料。
  他看眼老板,老板说:“今后你也是个俗人了。”
  他不言语,而是走上街,停在了肉摊旁,他看着肉,这次却一个字都不打算说了。
  “怎么,还要肉?”,老板很惊诧,崇修道人吃米就不容易了,还吃肉,这是转性了?
  晋仇没转性,他只是继续沉默。
  看见这一幕的都在嘀咕:“他这是怎么了,竟然吃肉。”,这不像崇修道人。
  可晋仇也不回答他们的疑问,肉摊老板切了块肉,他甚至没挑瘦的,而是挑了肥的,然后递给晋仇。
  意外的是晋仇接了,他道了声谢,然后转身离开。
  “邪性!吃米就罢了,还吃肉,而且是肥的!”
  “他不是仙风道骨的贵公子吗!”,卖法器的范三惊了。
  但晋仇没跟任何人解释,他往茅草屋的方向走去。
  走出没几步,人群的前方却安静了,路中央多出来一块空地。
  晋仇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有人从他手中接过了方才他讨来的东西。
  “怎么来了。”,晋仇问。
  那人声音低沉,“接你”,说话的正是晋赎。
  他们的身影渐渐离去,人群又开始骚乱了。
  “方才那是谁啊,瞧着真不好惹,不自觉得就给他让路了。”
  “不知道,没见过”
  ……
  荀季听人说晋仇在买米,便来看看,此时却也沉默了。

  ☆、捡颗白菘(十)

  晋仇两手空空,他见路上没人了,便开始与晋赎说话。
  “米不是很好讨。”,他说。
  晋赎了然的点头,“此事是我不对。”
  晋仇瞅着晋赎手中拿着的一堆杂物,准备把方才的问题放一放,晋赎让他去讨米,他觉得的确不对,这事不仅让他脸上无光,也让他在道义上很是受谴责,毕竟他没给钱,虽然他就是有钱别人也不一定将东西卖给他。但晋赎既然承认是他不对了,那自己就没必要再说这事了。斤斤计较总是不好的。
  “你怎会去街上?”,晋仇问,他是真没想到晋赎会来,毕竟晋赎将讨米的活计交给了他,那意思明显就是不想自己来,而自己来后他又出现了,还那么明目张胆的。
  晋赎神情未变,“我捕完兔,见你未回来,就去了。”,实际不是见晋仇未回来才去,而是本就打算去,他捕兔子顶多用一炷香的时间,那点儿时间晋仇都走不到街上。
  事实上晋赎也看到了晋赎讨米的全过程,他本是想下去的,但晋仇说了那句:晋家还在吗?这话后,场面就变了,人群对晋仇的奚落嘲讽明显瞬间散去,晋赎躲在暗处感受着那些气息的变化,觉得事情跟他想的有些不一样。
  晋地的人很可能是藏着秘密的,只是这秘密连他们的少主晋仇都瞒着。
  他们在怕什么,他们心里真那么讨厌晋仇?
  可晋赎观察没多长时间,他刚要从那诡异的氛围中发现些痕迹,晋地人就将话题转变了,他们甚至不再为难晋仇。
  这之后的那几句尖酸话明显是昧着心说的,又或许是故意说的,他们在演某场戏,所有人都是戏子。
  他故意让晋仇去讨米也是因为他想看看晋地人对晋仇到底是何想法,他也说不上自己为何要那么做,但在心里,他催促着自己,他就是想看晋地的真实面貌。
  看到之后又能怎么样?晋赎自己也不知道,或许等他恢复记忆就能知道,晋赎不急,他想先和晋仇过过日子。
  晋仇明显不知道晋赎想这么多,但他也是有戒心的。
  “你捕完兔应该在门口看家,那块儿虽荒芜,景色却也还算可以,看家不会太腻。”
  “家里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吗?”,晋赎喜欢晋仇的那个“家”字。
  晋仇回道:“当然有贵重的东西,我给你读的《研修法》《伯季本心考》那些,都是晋地独有的功法,有的是晋地人通用,有的却是不传之秘。”
  晋赎停步看晋仇一眼,他那眼极幽深,几乎要看穿人的内心,“不传之秘为何要给我读”,还是当做识字的工具,晋赎觉得晋仇当真儿戏,而且怪不得有些书上的功法他觉得极精深。
  “没什么大不了的,虽说是不传之秘,但给你读读也无妨,并不是谁读都能领会的,即使领会了想让自己学会功法也是极难。”
  晋赎开始皱眉了,“可总有人能领会,你便将它放在草屋中?”
  晋仇从他手中接过些杂物,“功法在晋地,没几个人偷,大家也没兴趣,他们大多数人看过了,只是又撇给了我。”
  “看过?”,晋赎没让晋仇从自己手中将杂物拿走,晋仇总归是着了风寒,劳累了一天,再拿东西会吃不消。
  晋仇见晋赎不让他拿东西也不说什么,他只是表情有些苦涩,“嗯,有几本被看过。”,他道。
  晋赎仿佛明白了晋仇的意思,“他们硬抢过去的。”,他表情很不好看,就像是目睹过那惨烈的过程一般。
  晋仇却不以为意,“我又夺回来了,总归是晋家的遗物,还是不能丢的。但是你可以看,你现在也姓晋,没什么的,不把它拿走不还就行。”
  晋赎不说话了,他良久地沉默着,也更是好奇晋地人对晋仇究竟是何想法,另一方面,他也决定以后看好晋仇那几本书,毕竟是遗物。晋仇已经回不去原来那个家了,晋仇的父母全化成了血灰,连个衣冠冢都不允许建,晋仇还有什么,能让他想起以前的也就那几本书了。
  晋赎也不问晋仇自己明明不看家却为何要让他看家,毕竟晋仇根本看不住他那几本书,而自己呢,晋仇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无法力,但好歹看着就不是好惹的。
  晋仇坦然地将这事讲给晋赎,不是他多相信刚被他捡回家中的晋赎,而是他知道以晋赎的能力是看不上他那几本书的。
  他们谈话间已回到了草屋,晋仇看到了那几只兔子,没法看不到,它们实在是显眼,就被扔在屋外,又那么活蹦乱跳,想看不见都难。
  而且,它们虽跳动着,身体却被固定,固定它们的东西又很奇特,是一束草,只是普通的草,纤细嫩绿,大约筷子那么粗,甜杆上还散落着长叶片,它们待的位置也很难说出口,是耳上,那些兔子长长的兔耳上,它们一动,一想逃,便有血从那洞中流出,只是看起来不像铜铁那样残酷,但草的束缚跟铜铁的束缚究竟差了多少呢,如果两者带来的痛苦一样,那对受刑的人来说并无差别。
  观刑的人此时是没资格说话的。
  晋仇看着晋赎,晋赎像是个心狠的人,但用草穿耳洞这种事晋仇不知道晋赎是怎么想到的。
  晋赎明显知道晋仇看他的意思,“本想弄死的,但还要去接你,兔死太久就不好吃了。便随手拿了些草把它固定住。”,他的语调无丝毫起伏,显然是不在意兔子疼不疼的。
  晋仇知道他要是与晋赎理论,两人必生嫌隙,他此时不想跟人吵,便把兔子上的草拔出,一共四只兔,就那么稳稳地被他提在了手里,那些兔血被染到了他的手上,他没有看,只是问晋赎:“何时吃。”
  晋赎本打算明日吃,毕竟他们还带回些彘肉,但他瞧着晋仇的眉眼,“今日吃。”,他道。
  晋仇在那四只兔上分别施力,那些不断蹬腿想逃的兔子便转瞬间没了呼吸,他把几只死兔扔给了晋赎,自己一人进了屋里。
  “兔与彘并无差别,两者无贵贱,兔死时受苦,彘死时亦受苦。”,晋赎对晋仇说。
  晋仇了然,“只是死前不断挣扎,却挣扎不过的滋味总不好受,不如给个痛快。”,他语气有些闷。
  联想到发生在晋仇身上的事,晋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他自身是真不在意这些生物。
  他开始做饭,这些事他明显没干过,晋仇只见他生疏中又尽然有序,片刻后连生疏都没了,仿佛他早已做了不知多少顿饭,宛如大厨了,或许他不应该叫晋赎,应该叫庖赎,一个叫赎的厨子。晋仇被自己的笑话逗了下,他静静地看着晋赎忙活,本打算修行的,可此时瞧着这一幕,他准备将修行的事放一放。
  修行什么时候都可以,但不是每日,你家都能有个人给你做饭吃,其实也不是给他做饭,只是那个人给自己做饭,但晋仇觉得很开心,他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以前只是听人提起过,倒真不曾见过,他母亲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他父亲更是不允许已会辟谷的人再沾上烟火气。
  他没体验过,可他很向往,他六百多岁的人生在今日有了不同的体验,还是在他最穷困潦倒的时候。
  晋赎做食的间隙每每看到晋仇那直勾勾又带着些温柔的眼神,总是觉得很好。这是他第一次做食,他能体会到,法力的运用于他来说是那么自然,可这做食他做了些时刻却仍觉很陌生,他现在能做食所依靠的也只是失忆后在路上观他人做食的手法。
  这事其实不难,如果你有法力可以让火自燃,又刀工极好的话。
  他做的很快,晋仇还没看够,他就将东西摆了上来,盛菜用的是晋赎刚用木头做好的盘子,碗也是他用法力施加于木头上所成。只有筷子不同,筷子是他用刀削的。
  晋仇屋中有刀,可那刀不快,晋赎将其放于石头上淋水细加研磨,那驽钝的刀刃便渐渐锋利起来,再洗尽铅尘,等刀再被拿起,它就不是以前的刀了,它极快,晋赎的手极稳极有力极富技巧。如此,从地边随手捡起的细杈也变成了板板整整兼之圆圆滑滑的上等筷子摸样。
  “吃吧。”,晋赎递过筷子说。
  晋仇道:“我早已辟谷。”
  晋赎开始皱眉,他干脆夹起些米饭,放在晋仇嘴边,“你想吃,只不过是放不下心中那道坎。可又有什么放不下的,你是崇修道人,却不是以前的崇修道人,你叫晋仇,我叫晋赎,是晋赎想让你吃。”,他说出这么多话不容易,他的语气放得那样低,他已用尽温柔劝晋仇感受新的天地,虽然他的语气还是不无生硬。
  可他就是在为晋仇好,晋仇知道。
  他张开嘴,那饭便被喂进了嘴里,米粒颗颗饱满,又软又香,偏偏软硬适中,叫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晋仇看见晋赎的眼中渐渐升起光,他不知道自己的嘴角现在挂着怎么温暖的笑。
  是他眼中的光唤起了晋赎眼中的光。

  ☆、捡颗白菘(十一)

  晋仇貌似知道大家为什么爱吃饭了,吃饭的感觉真的跟辟谷不一样,那团散发着微热与香气的食物被咽下时,会感觉很幸福。
  而且旁边又有人陪着你,晋仇从来没享受到过这种事,他甚至在微微发愣着。
  “要吃兔肉吗?”,晋赎在旁问他。
  晋仇下意识地就回了一个“嗯”字。
  然后晋赎没说任何话,他自作主张地把晋仇拉到门外,那里有些树桩子。
  夜幕早已在不知不觉间降临,只西北的远方还剩些许黄昏的光,那样的漆黑又那样的柔和。第一颗星早已升起,晋仇坐在木桩上,他那不染灰尘的青袍上沾上了些许树屑,仿佛刚被砍下的样子,细碎却不失清香。
  “那是什么星星?”,晋赎坐在他旁边问,指的是天边出现的第一颗星,晋仇知道肯定是那颗星,虽然第二颗、第三课星星也在升起。但无星的光亮能比得上那第一颗。晋仇张嘴,仿佛要说出那颗星的名字了,可转瞬又停住,他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那颗星的名字。虽然他从书上看到过关于依天象而为法的内容,但他到底未实地考察过,没有人面对面教他那些知识,他甚至未仔细看过那群星。
  晋地的主修功法本也与天象无关。
  于是晋仇这会儿语穷了,他万分后悔自己不知道那颗星的名字,他要是知道了再于此时讲出来,那一定十分应景,能将这本就美好的夜色再添上几分暖意。
  “晋赎,我不知道。”,他只能这样说,他都在脑子里想好这句话了,可晋赎好像看出来他的困顿。
  “既然是第一颗亮的,那势必该叫启明星。”,晋赎说,他的眼神幽暗,宛如天边的夜色。
  晋仇微微颔首,“大概的确是启明星。”
  岂止是大概,如果那颗星不叫启明星,以晋赎的架势,为了不破坏这景这情,他也会叫这星为启明星。
  而实际上呢,那颗星既是启明也是长庚,“东有启明,西有长庚。”黎明前出现才叫启明,现在是傍晚,那颗星便该叫长庚。不过叫错也无妨,他们二人坐在林间,只要高兴便无所谓对与错。
  晋赎看着天,看了有些时刻,他们都不说话,但他们都感觉很美好,仿佛以前是从来不曾遇到这等事的,现如今遇到了就很新奇,也很快乐。
  “吃兔肉吗?”,打断这宁寂的是晋赎的话,他从树桩上站起来,走到树林边随手捡了些石头,施了个类似于清洁的法术,那石头便光洁如新了,他复又将石头放于地上,拎着从屋中自行飞出的兔子,问道。
  晋仇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要说一连串似乎又绝不对,只因晋赎的动作太利落了,对法术的运用又那么熟练。他并不吃惊于晋赎现在想起法术了,对于一个修士来说,法术本就是印在脑中的,想起很正常,否则以晋赎修炼这么多年,一朝忘尽法术,又无法于短时间内想起,他不就该死了吗?长远的生命也是需要法术来维持的。
  晋仇敢说晋赎肯定比他年纪大。
  “吃,不吃肉便不鲜了。”晋仇觉得自己并不介意跟晋赎一同吃饭。
  晋赎得了回答,便将兔放于空中,那些兔不知不见间就解体了,它们没有了皮毛,没有了血肉,没有了骨骼,没有了百骸、九窍、六脏,它们已不能被称为兔子,只是一团团不同器官的组合罢了,甚至这器官还是分很远的。
  也不知是不是晋赎怕晋仇心生嫌隙,他对兔子做这一切的时候,手法极快,用法力本就难慢,这一切不足为奇。但他却能让这中间的过程没有一丝血腥。
  一切都是那么纯粹,不是以无厚入有间,而且切空以为肉,造化以为功。
  那肉方被切下,转瞬又化作薄不及叶的嫩片,铺盖在石上,那厚重的硬石便托着它,将自身体内丝丝的灵气通过石心本身的炙热烘到肉的每一个角落。
  中途可是想起肉还未被腌过,便泼洒酱汁细沫于其内,微以柔力,让其深入其肌理,肉香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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