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何人寻仇-第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晋家一向是个讲究礼法的地方,像这种以仇报恩的事他们从不做,当然,他们也很少猜疑。晋侯载昌就一直认为,世人之所以不是君子,便是因为猜疑。猜疑太多,难成君子。也许有些事你的确该猜,但你真猜了,心志也就崩坏了,那你还是君子吗?你不可能再是了,你已经坏了,哪怕你的猜疑是对的。
  这有利有弊,但晋家是个讲理的地方,他们修的功法也是如此,如果非君子,那得不了晋家的承认。
  晋仇是晋的长子,他也许有时做得不对,但很多时候他都是君子。
  比如他有时猜疑,但绝不可能猜天。猜人尚且可恶,更何况猜天。
  晋赎在听完他的话后沉默了,他能感觉到晋仇夸殷王时,他心中并不反感,但他厌恶晋仇对天的态度。可他瞧着晋仇那皱着眉却仍如远山的神情,不觉沉静,遂不再打算谈此事。
  他不想因为口头之辩就和晋仇生怒,他喜欢在这个小窝的感觉,他发现自己的内心是如此平静。
  “方才那些字我都记住了。”,他岔开话题说。
  晋仇便笑了,“那就好”,他说。他笑起来很好,像是久寂的山间穿过阳光,洒在那些树上,道不尽的凝静。
  方才他念的字不少,如若晋赎全记住,那在生活中该不会被字难住了。
  他不知道的是,晋赎不仅记住了这些字,甚至在刚才的过程中掌握了那些字组成的规律,因而一知二,二知三,三知万物。
  晋赎未打算跟他说这些,他不想让晋仇觉得他知道的太多,晋仇捡他这个失忆的人,毫无疑问是喜欢他的失忆。
  晋仇很欣慰,他从桶中起来,穿上衣衫。这时他听到了某种声音,很远久的声音,然后他望向声音的来源,看见发出声音的主人那脸上难以言喻的表情。
  “要吃饭吗?”,他说。说这话时他甚至听到了自己舌头打结的声音。
  因为那是晋赎的肚子发出的声响,他毫无疑问是饿了,而晋仇,晋仇十岁便开始辟谷,他已六百年未吃过饭了,他觉得修仙之人吃那些本就是在浪费,如果你身体不需要,那你为什么还要,何不将物给更需要它的人。
  也由此,他连草药都不曾吃过,只要能熬便熬过去,这些年他也的确没有熬不过去的时候。至于那些说他坐拥晋家的资源还只是四重天境界的,他除了书便不用其他的,灵石灵药,他未用过,他认为修仙本就是凭自己的本事,这是生活,也是爱好,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要依赖外物。
  他不愿意。
  所以当他听见那饿肚子的声音时,也感到很异样。晋赎这种,应该早已辟谷了,怎还会饿肚子。失忆还会造成不能辟谷吗?
  失忆当然会造成不能辟谷,所谓辟谷,也是功法的一种,其所赖的是气息的转化,是身体的流通。如果身体把已有的这种习惯都忘了,那他还如何辟谷。他的脑子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他的身体在脑的指挥下自然而然也渐渐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了。
  它忘了修仙之人不需要吃食。
  晋仇无法观晋赎体内的气息流转,这人将辟谷忘了竟还记得屏蔽自己的修仙气息,叫人全看不出他的境界。且昨晚给这人捂手时,灵气完全无法浸入这个人的身体,想想也是这人把自己的身体屏蔽了,以免受到外界法术的伤害。晋仇敢说,晋赎不吃食肯定死不了,只是会饿,饿是种很难受的事。
  “我们想想怎么做饭。”,他说。
  这话他说得很迟缓,因为他根本不会做饭,他也没有钱让晋赎出去吃,他们自己做的话可能还有野菜可挖挖。但他怎么好意思说,他只好迟疑,迟疑后便是等着晋赎如何回答。
  可晋赎只是皱眉,皱得很紧,他说:“有人来了。”
  晋仇愣了下,片刻后他也感觉有人来了,熟人,荀氏那几个。
  也是,他罕见地未去听松堂,那几人肯定能猜到他身体不行,这可是讽刺他的好时候,怎么可能不来。
  只是,晋赎还在身旁,只怕他要当众出丑了。

  ☆、捡颗白菘(六)

  晋仇猜得没错,来的就是荀氏那几个人,他们以荀季带头,由零零散散几个修士组成队伍缓缓来到了晋仇的小窝旁。
  “那个废物住的地方还挺符合他的模样。”,来的人中有个嘲讽的说。
  其他人附和,他们说的声音颇大,像是故意要让晋仇听到。
  晋仇就在屋中,他听着门外传来的杂音,都是一些相熟的人,虽然这种相熟不是什么好词。但他慢慢地沉默下来了,他住在什么样的地方他自己很清楚,荒郊,充满杂草,树枝环绕,枝叶稀疏,唯一空旷无树的地方就是他的家。一间茅草屋,屋顶还有些漏雨,看上去就不像是人居住的地方。实际上荀氏那几个人也从未把他当过人。
  他们不是第一次来了,更不是第一次看晋仇住的这个破烂地方,但他们每次还是会这么大声嚷嚷着进来,他们故意说难听的话,他们沿路砍些杂草,故意让那些草发出难听的争鸣声,好像他们手中的草就是晋仇,他们要让晋仇像草一样,被他们践踏,被他们随意撕拉,切出些遍布全身的伤痕,再碾几下,或是直接给一刀。
  晋仇对这些习以为然,但晋赎肯定不熟悉这些,所以他开口了。
  “你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现在走还来得及,免得他们将你当成我的同伙,到时他们怎么对我的也可能怎么对你。”
  晋赎看他一眼,“我本就是你的同伙。”,他道。
  晋仇不再说话了,他知道有些事说了也没用,只能等人真进来了,让晋赎看一眼,他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就是可惜了他种的那几颗菘菜,他原想着给晋赎试试做着吃,虽然菘菜价贱,比野菜好不到哪儿去,但好歹是菜。
  就是实在有些拿不出手,不过今日过后也不用担心拿不拿的出手了,反正十有八九不会有人吃它了。
  “啪啪”,敲门声响起,看起来荀季那伙人在门外折腾够了。
  他们一向如此,没有哪次来不敲门的,可能骨子里也流传着晋人那股守正的君子之风,虽然他们不是君子,但该敲门还是得敲的,谁让晋人一向如此呢。
  晋仇向门口走去,他感受着门因敲动而传来的“噔噔”声,在那有些嘈杂的声响下打开了门。
  然后他看到了一些人,荀季,卖法器的范老三,卖灵草的韩老四,他们都曾在街上嘲笑过他,贬低过他。这其中还有中行老二,范老三、韩老四、中行老二,他们不是一家的,也不是一个姓,但他们关系很亲近,比亲兄弟差不到哪儿去,亲兄弟有时还明算账呢,但他们不那么做。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有名,范老三家道中落过,被来自郑地的仇人追杀,他那些有血缘的表兄表弟没一个愿意接济他,更无人愿意替他躲避仇家的追杀。大家对这事儿避之唯恐不及,甚至合伙攒出了十块绿灵石,就当是尽够了亲戚之间的关系,如再有其他事那他们不可能管,反正他们出钱了。这事挺让人心寒。
  但也没人愿意惹祸上身,毕竟范老三背后那伙来自郑地的仇家可不好惹。这时还是韩老四出手,韩老四家境贫苦,无父无母,无儿无女,他把他这几个兄弟看得比什么都重,虽然他平时爱开开范老三的玩笑,但他舍不得范老三死。
  而且看着兄弟死这事儿,是个男子汉都干不出来。于是他跟范老三一起亡命天涯了。当时他们都不到二百岁,经验少得很,修为也低得很,但他们愣是不屈服。后来中行老二为他们的情谊所感动,就也成了他们的兄弟。再是他们的大哥,荀仲,荀仲在荀氏排老二,但在这帮兄弟中间可排老大。他们就这样滚雪球似的兄弟越滚越多。
  明明是躲避追杀,但竟然在这其中开始交兄弟了,他们的兄弟情来自患难中,其实他们大多数人原可以不跟着一起患难,他们犯不着,毕竟这是范老三一个人的事,谁知道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晋仇那会儿不到一百岁,正是向往外界的时候,他听见范老三,韩老四的感情了,心中很是向往。实际上不光他,晋地有很多人都把这当成一种美谈。有人说,中行老二与他们认识,是因为中行老二奉命追杀他们,又一次快要得手时,他问范三跟韩四谁先死,兄弟俩都说自己应先死。范三的理由是祸由己出,与韩四这个外人没关系。
  韩四却说,明知其人有罪而去袒护,那是罪上加罪的事,他比范三还要恶。这是个老说辞了,大家在些故事中经常听到,但做到难。每当有先生讲起范三韩四当时那临危不惧甚至面带笑容的情形时都有人拍案叫好。
  至于中行老二,中行老二姓中行,他当然没杀范三韩四,相反后来他被这二人所救。那又是一段壮阔的故事。
  晋仇至今都记得他是多么向往这些兄弟间的感情。
  他想象着,那是高山阔海,那是荆棘仙草。几个法术修炼的并不怎么样的年轻人聚在一起,他们没有那么强,可他们那么快乐。他们面对着敌人的追杀,可他们还敢于笑话敌人。甚至他们能把敌人变成自己人。他们口中唱着晋地的歌谣,那要比单调的晋家家规好上太多。
  可惜以前他是晋地的少主时,他父亲晋侯载昌并不大看好这帮人,而等他自由时,他已成了被晋地所有人讨厌的晋仇,谁都讨厌他,因为他父亲的谋反,晋地被天下瞧不起。晋地要缴纳给殷王的灵石比以前多出了三倍,生活再不如以前美好。更何况那日晋地被围时,堆积成山的修士尸体。多少晋地人没了家,而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被杀。晋地的人也不知道晋侯为什么要反,但他们知道这影响了一切。最好面子的晋地人从此再也难抬起头。
  其实晋仇也不知道自己父亲为何要反,他甚至问不出为什么。明明晋家教他的一直是忠君崇修,可他父亲竟然与他人合谋要害殷王。他一直相信这是外界害他家的说辞,或者是殷王要害他们的说辞,殷王,殷王究竟是为何。
  晋仇觉得谜团很多,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晋地的修士是不为天道之下第一人的殷王所喜的修士,他们注定在修仙一路上难有进步。
  “你们来干什么。”,晋仇问,他看过那几个人的脸后就不再瞎想,时间久了,也没什么物是人非的感觉。
  范老三是第一个开口的,他的话一向不少。
  “能干什么,来瞧瞧最崇于修行的崇修道人怎么不去听松堂了。”,他语气颇多怪异,叫人听了不舒服。
  韩老四听完他这话都笑了一笑,笑得跟他兄弟一个样。
  荀季却很安静,从进屋开始他就发现屋中多了一个人,像晋赎的高度也很难不被人发现。他那么欣长,又那么的威严,往那一站就把所有人衬成了他的臣子。连中行老二这种长得异常魁梧的男人都像是他的仆人,虽然中行老二看着要比他壮得多。
  这样一个人在屋中,以荀季为代表的人怎能不多看。
  他们毕竟是修士,又不是寻常的恶霸。而且晋赎明显看起来也是个修士。在场诸人却都无法看出他的修为。
  那代表什么?荀季与中行老二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一抹忧思。连修为都看不透,又怎么能打得过呢。这种一点修为都看不透的,无疑要比他们强上很多。荀季见过六重天境界的人,六重天,多么高的境界,要知道四五重境界之间都存着一道大坎。荀季能看到六重天的,是因为他本身已是五重天境界,往上再看一重还可以。但这人他怎么看都看不透,这让他有些惶恐。
  隐隐中他们都觉得事情有些不一样了。
  晋仇没管他们,他知道晋赎失忆了。也不想拿失忆的晋赎去恐吓眼前这帮人。晋赎以前可能法力不低,但现在他都忘了,忘了的话又怎么打得过荀季这帮人。如果是单纯的骗,那谎言万一暴露,又将置晋赎于何地。他们毕竟不熟,没必要让一个刚认识自己的人为自己冒险。
  而且顶多是一番羞辱,没什么大不了的,完全用不上晋赎。
  “有什么事就说,没有的话可以走了。”,他不想把时间花在这帮人无意义的找乐子上。
  范三跟韩四笑了笑,他们都没有说话。这两人也注意到晋赎了,但他们胆子够大,在未知的人面前,也敢于嘲笑晋仇。
  可荀季不一样,他到底是有心眼的。
  所以他问晋赎:“阁下何人?”
  晋赎看他一眼,不回答,他的姿态就好像以他的身份是不屑于跟荀季这种人说话的。
  荀季也没恼,他不想给一个境界远高于他的前辈留下不好的印象。
  “阁下从何处来?”,他又道。
  晋赎依然不言语,他就站在那里,但没人敢把他当哑巴。
  现在这个屋都好像是他的了,修为高的人如果想展示自己的身份,那的确是这样的,他们不喜欢屋中有其他人压到自己的气息。
  而晋赎呢,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他也在放出这种气息,叫人不敢直视。
  荀季也有些不敢直视,他虽然喜欢嘲辱晋仇,但并不想因这种事就搭上自己的小命。
  他笑了笑,他们这帮结拜兄弟貌似都爱笑。
  他问了个最直接的问题:“如我给晋仇一脚,阁下会出手吗?”,他的态度那么恭敬,甚至他嘴边的笑都带着那种孩子气的可爱又崇敬的味道,但他所说之话的意思又是那么恶毒。
  恶毒到晋赎皱起了他的眉。
  他表情很不善,恰好与荀季的表情形成了对比。
  只是他比荀季要高得多,于是那对比就变成了一个稍低些的含笑望着那个比他要伟岸的多的人。
  而伟岸的人很不高兴。
  这显得他也很危险。

  ☆、捡颗白菘(七)

  荀季是荀氏最小的孩子,他们家有兄弟三人,大的叫荀伯,二的叫荀仲,他这个最小的叫荀季而不是荀叔,他父母像是知道这就是他们最后一个孩子了,实际上他们也很难不知道,因为荀季的娘死了,就在他出生一个月后,所以他的名字由荀叔变成了荀季。
  他娘是个很温柔的女人,他爹是个很平庸的男人,一直唯晋侯马首是瞻,晋侯要他干什么他绝对连个“不”字都不说。而唯一的一次反对,是晋侯与他爹说:不能要他这个孩子。
  其实晋侯说的没错,不是因为荀季是什么灾星,而是因为他娘的身体不行。修仙之人本就难要孩子,越是修为高越是如此。前一代殷王阏商是在一万岁时才有了孩子,也就是现在的殷王太庚。
  荀氏的家主虽然法力修为没殷王那么高,但也是五重之上的高手,他能有两个孩子就不错了,但他还要第三个,这简直就是妄想。可他的夫人就是怀了,怀了能怎么样,总不能不要吧。荀氏的家主干不出那事来。
  可晋侯让他做,他说不在生出前解决,那生出后荀夫人的命就再难保住了。
  事实证明他说得对,但荀氏家主不想听,他放不下自己的幺儿,他是个心软的人,所以他失去了自己的夫人。
  荀季很小的时候就听过这件事,是他爹亲口跟他说的,因为那个男人一直认为自己跟儿子说要比他人对儿子说强上很多,他说的时候还强调了自己不会因为夫人的死而迁怒荀季。
  他也的确做到了,荀季很爱他爹,但他也很恨晋侯,哪怕他知道晋侯说得没错,他心里也无法遏制住那股厌恶。因为荀季知道,晋地是有灵草能缓解修士因生子带来的危险的,可晋侯什么也没做,他只是让他的父亲去打掉他。
  他有什么错,凭什么晋侯认为他没有生的希望。凭什么晋侯不愿意去试一试,让他爹拿上灵草试一试!因为不是自己的孩子就可以舍弃吗!这究竟是凭什么!他想不明白,一直以来就想不明白!
  直到晋柏出生,他就更是想不明白!晋柏是晋侯的第二个孩子,她也不该出生,晋夫人用灵草吊着她们母女的命才不至于死,她们中途用了那么多力,如此晋夫人的身体还垮掉了。
  可他们到底试了,为何当年他娘的时候晋侯却不叫他们试,不是自己的孩子就不爱惜吗!
  荀季一直觉得晋侯伪善,他看不起晋侯,看不起晋仇,看不起晋柏!
  他爹未将他娘的死怪于他,他却拿此事怪于晋侯。
  或许是他知道,他娘到底是为了生他才死的。
  在晋家未倒下时,他便心存恶念。如今晋家倒下了,只留晋仇一人,他便再无顾忌。
  他就是想看晋仇出糗,想看晋仇跪在地上,想看晋仇那张长得如远山般的脸留下泪水,远山就是应该搭配水的,荀季认为,对了,还得搭上土,让晋仇沾上泥污,受尽人世之苦,这是他一直想做的。
  他倒要看看这位崇修道人那时还能不能一心只向修行。
  晋仇的爹死了,晋仇还能每天面无表情的修行,这真是叫人反感。太反感,这让荀季觉得晋仇跟他爹晋侯一样伪善,而晋仇迟早有一天会变成晋侯,这是他所不能忍的,所以他要遏制住晋仇的成长,让他的道心再不宁静。
  他直面着晋赎,他感到晋赎很危险,但如果他今日退缩了,以后这个人还护着晋仇呢,他忍受不了。
  “你知自己在说何?”,晋赎只回了荀季一句,他原本连这一句都不想回,因为他觉得荀季不够格,哪怕他失忆了,他也觉得荀季不够格,这世间有资格跟他说话的人本就没有几个,这事实并不能因他失忆而改变。
  而荀季说什么,荀季竟然问他能否给晋仇一脚,晋仇是他看上的人,除了他其他人怎么能动晋仇。
  但自己记得的事的确不多,连法力怎么用都无法想起。
  晋赎的眉越皱越紧,紧到荀季忍不住回了话,“阁下可是打算护着晋仇?”,荀季也很为难,他不想要晋仇好过,也不想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眼前这人明显越来越恼怒了,他隐隐觉得如果他再这样问下去,那这人迟早要爆发,而爆发的后果并不是他能承受得住的。
  荀季很为难,但他又不想退,他回头看了中行老二一眼,也看了范三、韩四他们一眼,“哥哥们怎么想?”。
  的确是哥哥,他在这帮人中排行老八,之所以这帮人都让着他,无怪乎因为他的亲二哥是他们的大哥。
  他们相处很久了,这帮兄弟们不可能听不出他的意思,他们是该正面忍受一位修仙大能的怒火还是退而求其次,先避让一下,换个时间、地点来羞辱晋仇。不羞辱晋仇是不可能的,他们兄弟都互相在意对象的想法,而荀季一天不瞅见晋仇遭点罪就一天不舒服,他们看不得自家兄弟不舒服。
  于是中行老二开口了,“荀季年纪小,阁下勿要与他一般见识,如不在意,我们就先带他回去了。”,荀季年纪丝毫不小,他甚至还比晋仇大上几岁,只是脸一直很小,不管是几百岁,脸都像十几岁的少年,还总是带笑,让人瞧着颇为可亲。
  现在他也在笑,他觉得今日走了,就是落了面子,今后的事就会不一样了。他原先甚至做好了直碰面前这位修仙大能的想法,他一看见晋仇那张脸就觉得火气上涌,时不时地就丧失理智。
  不过听了中行老二的话他的理智又回来了,他觉得现在这场面还想着去羞辱晋仇很不理智,要是他一个人还好,可他身边还有他的兄弟们,他这些兄弟又大多有家室,他做不来连累一帮人的事。
  他又不是晋侯那种伪君子,为了一己私利就能搭上所有晋地的人。
  他退缩了,不过他认为这并不可耻,他笑着冲晋赎做了个道歉的手势。
  “还望阁下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晋赎真的不与他一般见识吗?未必,但晋赎回了一句,“门在那里。”。
  门的确在那里,荀季该走了,这里的人在赶他走。
  他们来时很是轰轰烈烈,路上逢人便说他们要去看看晋仇,到了晋仇的门前更是砍花折草,虽然晋仇门前的花不多,但树委实是多的,此时离晋仇的门越近那些树就越是凄惨,如果树有灵,不知是会怨恨砍杀它们的荀季一伙,还是怨恨把屋盖在它们周边的晋仇,这两种怨恨都是可能的,毕竟树跟人也是像的。
  晋地的人不就怨恨牵连他们的晋家,而不去怨恨砍杀他们的殷王吗?不过有一点不同,树大多数时候都是好的,它们就立在那儿,也不言语,但想说的话都通过他们的枝叶说出去了。有些人也一样,总不是所有人都像晋地的人。
  晋仇目送着荀季等人的离开,荀季将最后一只脚迈出门坎的时候,回头冲晋仇笑了笑,他笑得很甜,晋仇的心却渐渐冷了,他知道荀季的意思,这帮人今后还会为难他,甚至为难的程度要胜于以前。
  “你打算怎么做。”,晋赎开口问。他脸上全然没有从困厄中刚逃出来的庆幸,而是一脸冷漠,就像昨日晋仇刚捡到他时的样子。他也没有为撒谎骗荀季那伙人感到惶恐,哪怕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用法力。
  他似乎是天然不惧一切的,或者说从未把荀季那种小喽啰放在眼前,尽管他现在落魄了。
  但晋仇不一样,晋仇的头有些低,“你刚才不该那样的,你根本没有法力,却给他们有法力的假象。假象终究是假的,被拆穿的时候会很惨。”
  晋赎的眉皱得很紧,“假象能救人即可。”
  “谈不上救不救的,他们来只是羞辱我一顿,或是往我身上来几下。总归不是大事。但现在这么对他们,让他们感到自己受羞辱,那他们的心势必愈加膨胀,到时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晋仇自己说出这些,其实他的心里也不害怕,他只是这样说,常人都会这样说。而且他的确不想将晋赎扯进来,他才刚捡了晋赎,他的生活刚有波澜,他喜欢波澜的感觉,一点儿不想让这波澜产生变化。
  晋赎呢,他只是看着晋仇,他对晋仇的表现觉得很熟悉,似乎晋仇就是这种人,他遇到这种事就是应该这么说话,所以他没觉得晋仇懦弱,他觉得自己跟晋仇果然是认识的,这份感知让他很开心,虽然他脸上不表现出来。
  他开口了,“你门外有几颗菘菜,应该还健在,我们将它炒了吧。”
  晋仇微愣,但是他自然而然地反应过来了,“好”,他说。
  于是他们将方才那个讨论揭了过去。
  晋仇活到六百岁,晋地的人喜欢死追着一个问题不放,从来不会轻易地展开另一个问题。
  但晋赎明显不是晋地人,他喜欢踏过所有自己不喜欢的讨论,他要揭过去,那便连过渡都没有,而是直接去,他就是这种人,他从不违背自己的心,也不允许外界的小事来影响他看中的人。
  晋仇觉得自己很喜欢这样,谈不上为什么,但他现在觉得晋赎可以跟他生活一段时间了。

  ☆、捡颗白菘(八)

  晋赎买的锅很快就派上了用场,荀季他们来的时候果然没理那些菘菜。
  “我们没有米。”,晋仇说,光吃菜是吃不饱的。
  晋赎明显也知道,“不光没有米,还没有肉。”,他道。
  晋仇很诧异,“你吃肉吗?”
  “当然,没有肉的菘菜不如有肉的。”
  晋仇知道有肉会好吃,可是,他幼时便未吃过肉,辟谷之后就更是什么都不吃。且肉总是取自有灵气的物身上,叫人不好去吃。他父亲晋侯载昌就总是说:吃肉会影响修为,使道心不稳。
  晋仇很介意会让他道心不稳的事物,不过晋赎明显不在意。
  “肉可以吃,你去买米,我去捕兔。”
  “你吃兔肉?”
  “我更喜欢彘肉,但是彘肉要钱,兔却可以自己去捕。”,晋赎说得很淡定,貌似没觉得吃肉不好,可是他盯着晋仇,能知道晋仇在想什么,于是他补了一句,“吃何肉都一样,不吃何肉亦都一样。”,话说到这儿,他就截止了。
  晋仇知他这是猜出了自己不吃肉的原因,其实,他只是迈不过去心中那道坎。
  “我们连买米的钱都没有。”晋仇道,而且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想出去,更何况他才与荀季争执过,此时出去不知会发生什么。
  “你能买到米,卖米的人看见不食烟火的崇修道人去买米,肯定要奚落你一顿,而晋地的人都知道,最大的奚落就是真让你吃到米,让你知道你与凡人和广大修仙之人并无多大差别,你往日总是一副清修贵公子的模样,还不吃凡物,亦不为凡物所吸引。他们巴不得看你落下凡尘吃食的样子,如果你能再舍下一些脸,买完米后去离他最近的肉摊前站一站,不用说话,那卖肉的势必也会再奚落你一顿,然后把肉塞到你手中。让你知道你也是有欲望的。从你站在肉摊前开始你就是在渴望肉了,而他们会喜欢看你渴望肉的样子。你第一次表现出渴望,他们势必会满足你的渴望,等你第二次表现出渴望,他们就不会再满足你了,而是更加有嘲笑你的资本。”,晋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接着道:
  “而他们只会有这一次机会,你只会去一次,他们要等很久,很久,久到你一直未去,才会明白自己错了。他们会想你第一次去并不是多渴望他们的米肉,而是要他们付出财物上的损失,米肉总是要钱的,哪怕对于修仙之人来说这些钱并不多,可他们到底是赔了。他们可以安慰自己说好歹奚落了崇修道人,但他们心里会明白,他们那时并没有奚落到你,反而是你奚落了他们,你利用了他们的弱点,让他们主动把财物交与了你,且一次就退,绝不留念更多,他们会发现自己与你终究是相差万重的。”
  晋赎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连一丝波动都没有,相反的,晋仇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了,他在晋赎出现第二次停顿的时候打断了他,“我连一次的奚落都不想受,哪怕那是假的奚落,我在心里知道他们的奚落很可笑,但这也并不能让我感受不到他们的奚落。”,晋仇的表情并不好看,很不好看,他觉得自己没必要为了个刚认识的人就去做那种事,明明这是可以避免的,他为什么要去做。
  给他米肉的人最后发现是他们错了就能让他自己心里得到快乐?晋仇不信,他不需要这种仿佛打了别人脸般的快乐,而且在这过程的最开始,他自己的脸不痛吗。
  晋赎看着他,“我知道,这话也不是完全讲与你的,它也是讲与我的。我想吃点东西,可我不好意思去要,早上要锅的时候我感觉很不好,我之前从未做过那种事,所以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去,但我知道你也不愿意,而且我也不愿意你去。”,他话就说到这儿,此后貌似还有千言万语,但他说不出口了,他看着也不像会解释的人。他的头甚至都有些低。
  晋仇第一次见晋赎,就知道他是站在山巅的男人,没人敢违抗他的命令,他更不需要解释。而他现在失忆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摊上了自己这个身无分文的人。
  晋仇叹了口气,“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