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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此山中-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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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要真是对他不好的话,他不会心怀愧疚,会一往无前只追求自己快乐,偏偏是他能感受到父母情真意切,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
躺在被窝里想事情,过了一两点都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黄衫不在的原因,他觉得身体一直都暖不了。
“黄衫,你在吗?黄大仙?”压低声音叫了两声,正准备开灯去楼下倒点热水暧一暖,门忽然自己开了一条缝,黄衫慢条斯理地钻了进来。
“等下,把你爪子在毛巾上擦擦再上来。”
“切,我都不嫌弃你臭。”
黄鼠狼擦干净爪子上的灰跳到江河怀里,江河顿时觉得暖烘烘的,也不愿再动弹,以为他说自己臭只是随口反击一下,并没有放到心上。
抱着黄衫果然容易萌生困意,没过一会儿他就开始上下眼皮打架,心里不禁想,要是早点让这妖怪陪自己睡觉就好了。
又是一觉睡到天亮,恍恍惚惚感觉晚上是做了梦的,身体依旧疲倦很想赖床,但他妈硬生生把他从被窝里拽了出去。
“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睡觉还抱着玩具?”
江河迷迷糊糊的也觉得奇怪,他什么时候把那个神似二傻子的玩偶给拿到床上了?
江妈妈没管那是什么玩意儿,随手放到一边:“你快起来,黄蝶今天回家,等会儿你表哥开车你跟着他一起去接黄蝶,你姑妈跟她姨妈说好了。”
江河慢吞吞往身上套毛衣,江妈妈有些嫌弃地拽了一下:“松松垮垮,也不买点质量好的,要是时间还早,你让你表哥陪你去买两件新衣服。”
当着他妈的面,江河不好穿裤子,就让他妈先出去了。他从柜子里翻出另外两件毛衣,都是张槐帮他挑的,钱他也没给他。想了想,他终究没有换。
家里坐着几个串门的街坊,天气比较冷,都围在火盆边烤火。江河径直对江妈妈说:“妈,我不去。”几乎所有人都望向了他。
有知晓内情的大妈没等江妈妈开口便道:“怎么不去啊,又不是见不得人。”
江妈妈也感到诧异:“对啊,昨天不是说的好好的吗,为什么又不想去了?”
“昨天我根本没答应,是你在自说自话,我说了,现在不想谈恋爱。”他心里郁闷,没忍住语气就冲了些。
“没说一定让你现在谈啊,好歹你先跟人家见一面再说,人家看不看得上你还不好说呢。”
“瞧你说的什么话,你们家小河长得好又有学历现在工作也稳定,他是常年不在家,要是在家的话早就有人来说媒了,怕不是自己在外面谈的有女朋友不好意思带回家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江妈妈怎么会感到头疼呢,在她眼里江河就跟没开窍一样,怎么可能会自己在外面找女朋友?江河死犟着不松口,她也无可奈何。
“小河啊,年龄不小了该谈恋爱了,早点结婚趁着你妈还能动赶紧给她生个孙子抱。”
大妈一说完,余下的阿姨们纷纷附和着:“是啊,时间不等人,挑来挑去很容易挑花眼不知道到底要什么样的,外面的姑娘是比较多,但是要是能在附近找一个会更方便点,彼此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江河说:“我不想结婚,这辈子就想一个人过。”
“你不结婚怎么行?人都要结婚的,不然你从哪里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当年你爸妈好不容易才把你生下,你可不能忘恩负义。”
“我爸妈生了我,我感激他们,但他们不能逼着我做违背我意愿的事情,我对我爸妈孝不孝和我结不结婚没什么关系。”
“假如都跟你这样想,那人不是要灭绝了?”
“又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大多数人还是会结婚的。”
“对呀,所以结婚生子才是正常的,你就不想每天有人做好饭等你、生病了有人心疼、难过时有人安慰、到老的时候互相扶持一起白头吗?你想想,你现在一个人过得挺好,等你老了怎么办呢?”
“我老了住养老院。”
“你这孩子怎么就说不通呢,以前你是读书年纪还小不到时候,现在是时候该考虑了,别不把长辈的话不当回事,该结婚还是要结婚的。”
“年纪大了就要考虑结婚的事,那年纪老了就应该去死吗?”
江河说完这句话就被他妈狠狠拍了一下头,骂他道:“一点道理都不懂,没有礼貌!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江河说不去就是不去,后来他姑妈亲自来和他说,他也没有动摇。他姑妈好不容易想为他们家做点好事,江河非但不领情,看样子似乎还觉得她多事了。他姑妈心眼小,这下是得罪了个彻底。
江妈妈气得不想跟江河讲话,吃完饭碗全丢给他洗。
腊月二十九,赌气说过年不回来的江若琳赶在除夕前一天晚上到了家,瞧着家里冷冷清清的父母脸色都不好,她一下就找到了罪魁祸首,火药味十足地质问江河:“你又干了啥好事?”
江河还没开口,江妈妈就说:“先吃饭,别一会儿饭都不吃打起来了。”
果然吃饭的时候江若琳就不停找江河麻烦,一会儿说他在盘子里乱搅乱翻,一会儿说他挑食这不吃那不吃,最后看着他还有小半碗饭就警告他说:“你别又剩饭!”
虽然身为家里的幺子,但他在家里的地位也是最最底层,被他三姐凶得大气也不敢出。
年饭是江爸爸几个兄弟家里轮流来做的,这是江河爷爷奶奶还在世时的传统,今年安排在江河小叔家。江河小叔就住他们隔壁,一大早江妈妈就过去帮忙了。
江若琳和江河在家收拾屋子,她负责楼上江河负责楼下。江河把厨房和堂屋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正在水井边清洗抹布,江若琳的声音忽然就从他房间传来:“江河,你上来一下。”
江河隐隐约约有些不详的预感,上了楼进到自己房间,再看到满床的纸本还有提着扫把站在屋子正中央虎视眈眈望着他的江若琳,心里越发没底。
“你老实告诉我,这半年你都在做什么?”江若琳并没有拿扫把打他,只是语气平静地问他。
姐弟四个其实江河跟江若琳最像,因为娇小秀气,她必须在眼神和气场上压制别人,但也许是从小被江若琳打惯了,江河挺惧怕她的,被她直视着双眼他也不敢编瞎话。
江若琳皱着眉,继续问:“你辞职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江河不是小孩子,不用事事都跟家里人请示,但他至今都瞒着家人自己辞职后的去向,这点即使江若琳没发现,江河也觉得他做得不对。他只是奇怪,江若琳是怎么知道他辞职了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向床上,他这才发现在平摊的速写本上有一张纸,上面盖着红章,再仔细一看,那不是他的离职证明吗,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其实离职证明也不是主要的,关键还在于下边那张画,那是两个倚靠在一起的男人,岁月静好的样子,树荫里的光斑落在他们身上,他们十指相扣,周围繁花盛开。
仅仅一张画说明不了什么,但他画了很多张有其中一个男人出现的画,虽然这些很生活化的图其实也证明不了什么,毕竟他的工作就是画画,他可以说这些都是练习,就跟大多数女孩子喜欢画漂亮的女孩子同样不代表什么一样。
明明有很多种解释方法,可他就是开不了口。不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你无话可说了吧?妈说你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是因为你不喜欢女孩子不能结婚吧?”
江河大脑里一片空白,一边是解脱一边是愧疚,交织在一起就令他没办法思索任何事情。他没空去纠结放在箱子底处的东西是怎么跑到床上去的,也没有力气再挖空心思想着怎么继续隐瞒下去,所有一切对他来说都变得恍惚透明,他浑浑噩噩地连父亲什么时候上楼的都不知道。
江爸爸以为他们姐弟俩又闹不愉快了,探头往房间里看了一眼,正巧听见江河说:“是的,我是个同性恋,我喜欢男人。”
江爸爸恍若五雷轰顶,顿时大喝一声:“你说什么?”
江妈妈回来拿东西,听到楼上的动静,忍不住也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呀?大过年的发那么大的火干嘛呀?”
这年,应该是过不好了。
年三十中午,阖家团圆吃年饭的时刻,本应该一派祥和其乐融融,江河一家人在饭桌上愁云惨淡,不过不包括他自己,因为他正跪在祖先的灵位前被要求“深刻反省”。
家丑不可外扬,但禁不住三问四问以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江妈妈还是把江河的事情跟亲戚们说了,暴脾气的江二叔把碗一摔就要拿棍子去打江河,被二婶和江河大堂哥拦住了。
大堂哥说:“都是被我大伯大妈给惯的,现在打骂有什么用?”
江妈妈差点老泪纵横:“我们怎么惯着他了,不都是一样养的吗……”
二堂哥说:“当初就不应该让他去画画,学艺术的多少都有点另类。”
江若琳冷哼一声:“就事论事,这和他学什么没关系。”
大堂哥和二堂哥一起问:“那和什么有关?”
江若琳知道他们不是真的关心江河,只是趁此机会表达作为年长者的见识,也称为偏见。先发现江河是同性恋的是她,这个时候帮他说话的也是她,她说:“同性恋不全是后天因素影响的,更多的是先天性的,和生理、基因、大脑结构有关。”
只不过她说的这些并没有人在意。
二婶说:“大哥大嫂,小河还是要好好教育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弄不好就要被人戳脊梁骨。”
江河小叔住得近,对江河的了解要多一点,感情相应地也更深,劝了一句:“都少说两句吧,总得先把年过了。江水去喊你三哥,叫他别跪了,赶快过来吃饭。”
江二叔怒气冲冲道:“吃什么吃!他有脸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就得饿着,什么时候他认错了再吃饭!个不要脸的东西,祖宗脸面都被丢光了!”
江河跪了一下午,又冷又饿,不仅是两条腿,全身都快没了知觉。
他倒是也释然了,自己这样无论如何都已经伤害到了父母,他不会任由父母明知道自己的问题还要拉别人家的女儿下火坑,也不乞求能得到父母的谅解,假如他们高兴,再把由他们赐给他的生命拿回去就是。
所以当黄衫出现在祖先灵位前的时候,江河只是苦笑说:“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
黄衫吸着香炉里冉冉而起的檀香,满脸陶醉和得意:“当然,我是在救你。”
江河惨然一笑:“你处心积虑不就是想让我早死么,不知道救我一说从何而来。”
仿佛他深埋于心的困顿一旦公之于众他也无所畏惧了一般,不在乎拥有,不畏惧失去,爱咋咋地。
“虽然我是很想要山神石啦,但是现在想要你死的可不是我哦。”吸够了香,黄衫鼻头耸动着,像是喝醉酒了一样,两只小眼睛显得有些迷离。
“我之前和你说过,你离不开南星村,不管你承不承认这个事实,你都必须要回到那里去,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那边的山上。”
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江河一点也回想不起来,只当他又在危言耸听。听到楼梯上传来的动静,黄衫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反正只要他没死就总有机会去问他为什么,江河不紧不慢地在江若琳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之前挺直腰板继续跪着,之后眼神也没在旁人身上多停留半秒。
第27章 生病
除夕之夜,万家灯火通明,在此辞旧迎新之际,江河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江妈妈声泪俱下苦劝江河,而江河据理力争同性恋的不可控制以及不可矫正,母子二人谁都没注意,包括一边的江若琳都没发现,江爸爸提着扁担狠狠打到江河后腰上,当时就让江河一趔趄趴倒在地上。
“你这是让我和你妈死啊!”一边说,江爸爸的扁担又下去了。
江河小时候就这样,他爸从不说他骂他,但是一旦惹怒了他,他直接就上手。江妈妈也和江爸爸打过架,知道他下手没有轻重,担心他把儿子打出个好歹来,连忙想要拦住他。江爸爸用力推开了江妈妈,怒吼道:“慈母多败儿!你看你教育出来的好儿子!无法无天!以后让我们怎么在万宁村生存下去!”
那么粗的扁担,一下又一下打在江河身上,江河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却不吭声任他爸打着。
“畜牲!你告诉我你改不改好!你改不改!”
“我他妈起早贪黑都是为了谁!你对得起谁!书读了那么多年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改!给我改!不改好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咬牙挺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说:“改、不、了。”他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哪里有错需要改?但是他其实也早就预见到了今天这种情形,所以除了回答那一句之外,不管他说什么父母都不会听的。
“我打死你!”
扁担又落下,江河倒在地上起不来,江妈妈哭红了眼扑过去抱住江河,嘶吼道:“江建业!你连我一起打死算了!我这辈子跟了你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谁都对不起你,你又对得起谁了?你有教育过孩子一分一毫吗?他长成这样没有你的责任吗?最该死的是你!”
“够了!都是我的错!”江若琳大叫一声,扭头也哭了出来。
好好的团聚之夜,因为自己的发现而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江若琳努力维持的气场和勇敢溃不成军不战而亡,她默默流着泪,内心自责又悔恨。
江河头一次三十晚上不守岁,他趴在床上断断续续地睡着,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江妈妈进来看过他几次,要掀开他衣服看他身上怎么样都被他拒绝了。他自己自作自受,不值得他伤害了的人心疼。
零点过了之后,鞭炮声渐渐少了,他在后面的房间也听不到街上的车辆往来,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即便是悄无声息的,江河也知道黄衫正蹲坐在他脑袋旁边,因为那股宁神的香味一直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他恍惚中觉得,那大概也不是香气,而是黄衫的灵力,他在默默守护着自己。但是为什么呢?他不是一直想要山神石吗?
可他清醒不了几分钟,脑子里也混混沌沌的,根本没精力去问黄衫。
“受气包,回来这儿有什么好呢,老老实实在南星村给那姓张的当小媳妇才是对的。”
明明黄衫说了这样一句话,但是江河潜意识里却听见有人说:“快给我,把你的力量齐全都给我……”
他又梦见了八卦山的水库,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的乌龟,从水里跳出来一条大黑鱼,费力地鼓动着鳃。他抑制不住心里的同情,仿佛那条大黑鱼就是他自己一样,伸手想要把它再推到水里去。但是那大黑鱼却忽然张口咬住他的手指,一瞬间就鲜血淋漓。刚刚还风平浪静的水面,也在顷刻之间巨浪滔天朝他袭来,而他避无可避……
“嘶—”长这么大,真是头一次睡觉做梦最后跌下床的,更不巧的是他是趴着身体翻下去的,后背虽然有棉被垫着,依旧痛得他连连抽气。
已经天亮了,今天是正月初一,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早就被他妈推出门给亲朋拜年了,现在还没有动静。
他做的梦还历历在目,勾起了他对童年往事的回忆。
他以前经常在农田边的水沟里翻找螃蟹和泥鳅,某天去水沟边玩时,水里和岸上都是死去的小乌龟,听别人说是被谁故意用药毒死的。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乌龟,也是第一次面对那么庞大的群体死亡,记不清当时是什么原因促使他想把水里的乌龟都捞上来,近岸的很容易,但靠近水沟中央的地方经常有水牛泡在那里,底下的淤泥很软,他一不小心就陷了进去。
当时的他已经十岁了,他幺婶一直说他吃了秤砣死不长个,比同龄人都矮的他很快被水没过了肩膀,淤泥的陷落还在把他往更深处带。他害怕极了,又不敢张嘴呼叫怕喝了有毒的水,只能两只手胡乱在水面乱抓期待能抓到固定他身子的东西。
水已经没过了嘴巴,不时碰到他的鼻子……就在即将被水盖过他头顶的时候,附近在田里扯稗草的大人发现了他并且把他拉上了岸。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出声,你早点叫出来我也能早点发现,沟里就这点水把你淹死了可才叫冤,你爸妈不得哭死……”
后来他妈就严令他不许去河塘里玩水洗澡,他偷偷跑出去摸鱼抓龙虾基本是他妈发现一次就痛打他一次,还想把他的名字改回之前想好的。他奶奶告诉他,他命里缺水,但也忌水,名字里补了水刚好又打破了平衡,水神依旧不会保佑他,名字上了户口登进了学校档案,改来改去也很麻烦,不去水多的地方才能保命。
他当然不觉得他奶奶说的是真的,如果信五行八字的话,他刚出生的时候八字就已经定好了,又怎么会到后来才发现问题呢?
年少的他逻辑性还没有,只不过那会儿他已经开始有些叛逆,不让干的事偏偏去干,以至于后来不管他去哪,他妈都会让江若琳跟在一起看着他。江若琳那么不喜欢和他相处也是因为这个,当然这个和他为什么会想起童年的事无关。
奶奶还说,当水边出现轻易看不到的大鱼时,不管它给你的感觉是多么容易捞也千万别下手,极有可能就是水鬼幻化出来的,后来他一看到水边有鱼就拿石头把它们砸跑。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逐渐淡忘了小时候的经历,也不记得奶奶的告诫,如果上回他在水库边下手捞鱼的话,那么鱼是会咬他还是把他拖到水库中心去?
摇摇头,他觉得不管哪一种可能都不好,驱散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了几下身体,觉得问题应该不大,今天可以出门。
他昨晚睡觉没少出汗,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脱下来刚准备换件干净的,他妈推门进来了,他忙又钻进被窝里。
江妈妈端着一碗饺子,见他行动还十分灵活,也觉得没那么严重,一晚上的担心总算落了地。她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来:“你还害羞什么,小时候都是我给你洗的澡呢。”
她越这样说,江河越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妈妈又说:“你起来了就自己下去吃早饭吧,别的地方你不去,你太爷爷那里还是得去的拜年的。”
江河穿上衣服正要下楼,他二叔的声音从楼下传了上来:“不吃饿死他!那个小王八蛋还用得着你去迁就吗!倒了也不给他吃!”他等二叔走了才去洗漱,本开就没胃口,那碗饺子他一个也没动。
中午一大家子都留在太爷爷那里吃饭,是太爷爷的孙媳妇掌厨,菜色不错,但是重盐重辣,别人吃得很开心,他却只想掉眼泪。
浑身都痛,心里更难受,想到他在南星村的时候,虽然前两次在张槐家里吃饭调味比较重,后来有他在的时候就一点辣也不放了,他喜欢的菜里甚至连姜蒜也少了,他回来这么些天,甚至连他妈做的饭菜都有些不合胃口,更何况是一年才吃一次的饭。
他吃了一个馒头几片青菜,后来实在吃不下去就放下筷子去了外边。太爷爷家养了两条狗,小的那只在人吃饭时一直在桌子下面转,大的那只安安静静躺在太阳下睡觉。江河心痒难耐,跑过去摸了两下狗耳朵。
大狗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龇牙咧嘴凶巴巴看起来有点点危险的感觉。
“你多大的人了,还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老是逗狗玩?它要是咬到你了,你说是去打针还是不打针?手怎么就那么欠!”身后不远处传来三叔的责骂声,他和二叔也吃完饭了,一前一后各拎着把椅子走出来。
三叔把椅子给江河,自己倚靠在他的车上站着,两手抱在胸前,啧了一声像是纠结着什么,然后开口说:“小河,你那件事不能由着你胡来,自古以来就是男人喜欢女人,女人嫁给男人,阴阳调和,繁衍生息,这样社会才能延续下去,男人跟男人那是违背自然规律的,是不符合常理的。”
江河静静坐着没吭声,心里把三叔的话反驳了一遍:“同性恋和异性恋一样都是一种性取向,没有不正常,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男女之间如果没有爱只是为了繁衍后代,也是对社会的一种伤害。”
三叔继续说:“你别嫌弃我们多话,我们也是关心你,你想想你的父母,为了你们操了多少心受了多少苦,你姐姐们总是要嫁出去的,你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年纪也不小了,还能享受多少年?你不能当个不孝子,让他们带着遗憾走。你要知道,一旦你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你可以不在乎,但你让你爸妈怎么在人前抬头?万宁村他们生活了大半辈子,难道你要让他们老了还背井离乡吗?况且你这种情况无论在哪都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你让你爸妈怎么活下去?”
他原本就不打算公开他的性向的,他可以独自守着那个秘密过一辈子,只要他坚持不结婚,他爸妈还能强迫他跟人家女孩子拜堂吗?可人算不如天算,老实人斗不过狡猾的妖怪。事情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他也很无奈。
“大人说话你听到没!”二叔忽然厉声喝道,并且踢了他的椅子一脚。
江河被吓得头皮一麻,迫于压力,只能胡乱点头表示知道,但是接下来三叔的话又让他心理和生理同时不舒服起来。
“你和小湖是同一年的,小湖有个初中同学你应该也认识,长得还不错,就是因为小儿麻痹症走路不太好看,之前有人想撮合小湖和她,小湖妈没答应,到时候我帮你找人去他们家说亲。”
江河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二叔三叔,他不知道他三叔是因为他不正常才会给他介绍有缺陷的女孩子,或者是他急于想甩掉儿子的麻烦,他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否清楚三叔的打算。
三叔看到江湖站在门口朝这边张望,神色变了变,跟江河说:“你仔细考虑考虑,没有试过哪里知道不好,等结了婚生了孩子,你才知道哪些值得哪些不值得。”
江河身体一阵阵发寒,期待着他张口同意的三叔只见他飞快地冲向旁边没人的地方,把中午吃下的东西全吐了出来,然后剧烈咳嗽,嘴角甚至渗出了殷红的血。
二叔三叔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江湖夸张地朝屋里叫起来:“大伯大妈!三哥吐血了!”
大年三十挨打,正月初一进医院,这经历有够曲折的。
所幸拍了一系列片子之后没有大碍,他只是背部受到重击之后的后遗症身体内部的应激反应稍微推迟了一点,当天晚上他们又回家了。
头一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
半夜里,窗外的风鬼哭狼嚎一般猛烈地拍着窗似乎还想从窗缝钻进来,黄衫则闭目盘腿坐在江河身边,他们两人周身有一层类似月光的柔和光晕,但是仔细一看,他们头上都有密集的汗珠。
次日江河发起高烧,并且连天不退,前前后后又去了三次医院,小时候都没打过几次针的他,两只手背青青紫紫的看着渗人。
江河妈把江河爸骂得狗血喷头,他爸也在家里发了一通火把碗盘都砸了。
好好的年过成这样,江妈妈一个没读过几年书的农村妇女,下田种地那种苦都受得了,和丈夫吵架打架那种委屈也忍得下,对于儿子不吃不喝日渐消瘦仿佛生气被慢慢抽走那种状态,无异于直接从她身上割下一块肉。
江妈妈做了江河最爱吃的酒酿荷包蛋,江河却昏睡着连看也不看一眼。医院都没检查出问题,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儿子就是好不了,一边抚着儿子的头,一边掉眼泪:“小河,你到底是怎么了啊……”
床头柜打开了一条缝,一张纸漏了出来,江妈妈想把纸收回去,打开抽屉却见到一大沓的画纸,上面都是江河画的画,画上有南星村,有江河住的小屋,有高大巍峨的山脉、茁壮茂盛的树林,星空下的一条狗,还有相视而笑的两个人。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声音戛然而止,手上的纸纷纷掉落到地上。
江妈妈虽然文化不高,但她闲暇时会看电视剧,她不知道那首诗是谁写的,可知道后两句诗里的通俗含义,一般都是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互定终生时候的台词。
不过她再仔细一点就会发现,那一行字根本不是江河写的,江河想表达的东西都在画里,不可能再多此一举并且是那么直白的煽情,江妈妈就是关心则乱,大脑里早已经一片空白了。
第28章 妥协
江若雪和江若梦都是初三回来的,原本该要谈江若梦结婚的事,但是谁也没有心情,就先搁置了。她们虽然都心疼江河,但对于他为什么挨打的原因却不能完全理解,也是劝他想开点别一根筋执拗到底的时候多。
年假只有七天,初六大姐二姐就走了。察觉到母亲心神不宁,不知道是因为血压又上升了还是经常哭,眼睛上的水肿一直没消,江若琳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就又请了几天假没有立即去上班。
“小琳,你说,男人跟男人真的可以在一起吗?”江妈妈终于把自己想了很久的问题向女儿问了出来。
江若琳不像是对同性恋的事情一无所知,她能从江河的态度和作画习惯上看出他的不同就足够证明了这点,她们公司就有一对同性恋人,比大多数异性情侣的生活过得更像样子还挺有情调,一点也没让人觉得他们有哪里不正常。
“性向这个东西,不是自己能主观决定的,很可能是基因里就有和异性恋不一样的东西。过得不好的异性夫妻就一定能白头到老吗?现在离婚率那么高,不愿意谈恋爱结婚的人大有人在,他们就一定会老无所依吗?男人跟男人,无非是没有儿女,为什么就不能在一起?”
江妈妈还在纠结:“那我们家的香火不就断了吗?”
江若琳眉头一皱,把心里一直压着的不快吐了出来:“难道就只有小河是你的孩子吗?我和姐姐们不是你跟爸亲生的?计划生育那些年有那么多家里只有女儿的,他们家就后继无人了吗?早就跟你们说你们的想法得更新换代了,如果只是想延续这个姓,那以后我的孩子就跟着我姓江。”
江妈妈依旧没想透彻,只说:“那你婆家也不会同意的。”
江若琳毫不在意地回答:“不会有婆家,我不结婚,多挣点钱到时候买优良的精子自己生。”
江妈妈先是觉得女儿有点不知害臊,那种话她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儿怎么能那么大声地讲出来呢,后来又开始纠结:“你怎么也突然不想结婚?该不会你也……”
“我单纯就是不想结婚而已,自己一个人过得逍遥自在,免得麻烦又受气。”
女儿的话让江妈妈心里更乱了,她似乎感觉到了一点女儿多年来积压的对他们的怨念,也不是不感到委屈,毕竟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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