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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想攻略我-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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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而自从这艘巨轮抵达离渊开始,就很少有人出去透透气。
他们与其在外面风吹雪割面,还不如在房间内消遣一下时间。
反正陈家出手大方得很,想饮酒就有上好美酒,想取乐自有舞女炉鼎,谁还会无趣至极地到外面吃风?
楚衍就是这样一个古怪的人,他已经在屋外站了好久,面颊上也有了三分晕红。
他每呵出一口气来,都会被瞬间冻成白雾又消失不见。睫毛上也有了一层细密冰霜,稍眨一眨都觉得沉重。
少年似乎没见过这样有趣的情形,他甚至大着胆子伸出手来,去接那些分落而下的雪花。
雪花没把他看似纤弱的手掌直接击穿,而是在他掌心停留片刻,就温顺地融化成水。
空气中除了海水的咸腥之外,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凛然气味,比什么提神的香料都管用。
少年目光再往远处看,全是一片黑沉暗淡的海水之上。比起寻常可见的碧蓝海水来,分外古怪又有趣。
细细碎碎的冰块漂浮在海水之上,大片大片的,起伏不定随波逐流。
再更远处,是高低起伏的冰山,洁白冰晶映着天边暗淡的光辉,看久了就觉得那些冰山会发光,幽蓝古怪的光芒,似鬼火更像野兽的眼睛。
这艘巨轮行走在其上,笔直孤挺地破开一条路来。哪怕再高耸的冰山,在这艘十丈高的大船面前,都渺小的不值一提。
楚衍甚至有个古怪念头,大概这艘船如果撞上冰山,也会全然无事地继续航行。
毕竟是陈家花了好大力气造就的法器,当真如凡间船只那样容易损毁,根本说不过去。
这艘船怕的也不是那些无关紧要的冰山,它自从起航过后,已经足足走了十天。这一路上也遇到过不少风险,并非全然无事。
有海中妖兽忽然袭击,长而粗的腕足一卷,就把七八名金丹修士吞到了肚子里。哀嚎呼唤声瞬间消失,那几人死得不明不白,实在冤枉极了。
没人知道它如何悄无声息地破开防御法阵,又是怎样毫无预兆地发动袭击,谁也来不及想那么多,每个人的心都跟着跳到了嗓子眼。
再让这妖兽暗中袭击,怕是船上没有几个人能活到最后。和这天地造就的可怖生物比起来,哪怕他们是金丹修士,仍然脆弱得不堪一击。
陈家当然有元婴修士压阵,只是他们没有轻易出手,生怕惹来更大的麻烦。和上界其余地方不同,在离渊之海,修士才是弱者处处受限。
这次只惹来一只金丹期妖兽,其实还不算麻烦,牺牲七八个修士,也算不得多凄惨。
但凡元婴期修士一出手,天地异象就随之而来,似一缕血腥气扩散在海水中,必会惹来品阶更高更难缠的妖兽。到了那时,他们整艘船的人都要陪葬。
修士可以群殴,却不能以大欺小。这规矩听来迂腐又可笑,可谁叫天道分外宠爱离渊之海的妖兽呢?
这看似公平又残酷的天道,好像并不希望修士踏足此地。
因而天道才对修士设下重重限制,又是酷寒天气又是凶猛妖兽,可是全然不能阻挡修士躁动不安的野心。
好在这次遭遇终究是有惊无险的,几十名金丹修士齐心协力之下全都出手,才斗败了那只庞大又古怪的妖兽。
等捞到船上一看,那妖兽原来是一只体型庞大的章鱼。它早被各种法器打成了筛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照理说早该断了气。
可那章鱼还兀自晃动着触手,恶狠狠地像要吃人。唯有用法器将其开膛破肚取出金丹后,八条张牙舞爪的腕足才彻底沉寂。
这般古怪难缠,难怪陈家出了好多灵石,只原来为找些替死鬼开路。
被雇佣来的金丹修士们,由此方知他们的报酬并不是白拿的,难免一颗心也跟着狠狠一沉。
谁说他们早有准备,也没想到情况这般窘迫啊?
如果早有准备还好,像那几个倒霉鬼一样,毫无防备之下被拽入海水中,就彻底没了活路,活像个普通凡人。
陈家主事人早就瞧出这些修士心中不满,大把大把的灵石砸下去,又把报仇提高了一倍,方能稳住人心。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修士们更不敢到外面透气了。谁都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又成了哪只妖兽的美餐。
所以偌大一艘船上,只有楚衍孤零零一个人。许多修士都猫在船舱里,哪怕明知危险来临时起不了太大作用,仍能觉得心中安稳些。
楚衍也不理会那些或是惊异或是鄙夷的目光,他稍抬头神识扩散得极远,不用眨眼就能看到方圆百里的情形,比法器都好用些。
自从他十处仙窍开启之后,就神识壮大分外敏锐。楚衍冒着严寒到外面来,不只为了透口气,也是为了估算一下还有多远的路程。
虽然尚余指派这件任务时,不给楚衍回转拒绝的余地,他倒也把该交代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楚衍。
他说那处先人洞府层层防守严密得很,若非在特定时间开启门扉,谁都无法发现其踪迹。
所以几家上等门派,才没有集合大能修士,一股脑将那洞府翻个底朝天。
至于那洞府开启时有什么征兆么,等你看到天空变色海水成涡,就明白时候到了。
诸如此类的话语洋洋洒洒好大一篇,全是以往太上派修士的亲身经历,至少也有五成可行。
但事情就古怪在在这里,除了洞府开启时的描述惊人的一致外,那些前辈进入洞府之后遭遇了何等状况,竟,措辞各异情况不同,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好像那洞府自有灵智一般,每十二年就会变着法子考验修士们,不把他们折腾得精疲力竭决不罢休。
楚衍对此没太抱有希望,他明白这次旅途分外艰险。太上派前辈们都是十不存一,可想而知的状况惊险。
只是走了十天时间,楚衍都觉得有些腻烦。再雄伟壮阔的风光,也比不上踏踏实实在自己的洞府中修炼,至少安心又安全。
继续这样忐忑不安睡不好觉,只怕还没到那处洞府之中,船上的人就先跟着疯了。
真到那时,可就太麻烦了。少年稍一皱眉,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忽然间,他微皱的眉宇就松开了,船上的人也敏锐地发现了天边的异象。
总是阴沉晦暗的天空,终于不再下雪了。一抹淡淡的绯红的色彩,绸缎般飘洒弥漫开来,瞬间浸染了整片天空。
那缕色彩也是飘忽不定的,由绯红转深红,再变浅紫变深绿。每眨一下眼睛,诸多颜色就跟着换上一换,绮丽如梦。
就连黑漆漆的海水,也被这光芒映照得有了点生机。洁亮冰山上也跃动着各种色彩,瞬息万变全不相同。
等了足足十天,这个时机终于来了。楚衍那颗无处安放四处飘荡的心,也跟着稍稍一松。
躲在屋内的修士们,也受不得这等诱惑。他们甚至忘记了危险,纷纷走了出来,痴迷不已地盯着天空看,连眼睛都不眨。
不是这些修士们没有见识,而是反差太大令人难以置信。
任是谁在黑漆漆又暗淡寒冷的海面上呆了十天,除了海水就只能看到冰山,再乍一看到如此景象,都会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楚衍和他们背向而行,少年一路走回了屋内,静静等待着那个时刻的来临。
果然,不一会楚衍就觉出一股庞大吸力,蛮横无比地搅动着海水。他们这艘船四处横冲直撞,也被裹挟进了漩涡之中。
与他们一并被裹挟而来的,还有鳞片华美的鱼类以及细碎的冰块。似有一双巨手握住了海水,直拽着他们坠入海底。
修士的惊呼声此起彼伏,谁都以为自己当真死定了。金丹修士到了离渊之海,无法驾驭云气更不能游泳。
一旦这艘船彻底坠入海底,他们都要活生生溺死。这种死法实在不妙,和被妖兽吃进肚子里,也差不了太多。
早有准备的陈家处事不惊,一层无形的屏障瞬间立起,隔绝了海水,也让这艘摇摇欲坠的巨轮瞬间恢复平衡。
尽管他们身处巨大旋涡之中,这艘船不急不缓地穿行在其中。它好像嫌旋涡的速度太慢,已然迫不及待地顺着旋涡径自向下,连一刻时间都不愿耽搁。
缓慢又平稳地下坠,只有方向却看不到前路。黑沉海水已经开始变暗,太黑又太可怕,哪怕修士们睁大眼睛竭力运转灵气,都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似有一只比海更多的巨兽,嗷呜一声吞下了这艘巨轮,他们待在这妖兽肚子里,晃晃荡荡全然无力。
哪怕再心智坚定的人,在这永无止境的坠落中,都会生出一些可怕的念头,想要证明自己还活着,还有呼吸亦能说话。
他们竭尽所能地交谈,乱哄哄又声音嘈杂,谁也分不清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好在这坠落终于有了尽头,一片漆黑中也能看到浅浅光芒,丝丝缕缕透水而来,最后变成好一片碧蓝澄澈,像天空的倒影。
那股莫名庞大的吸力也没有了,这艘船终于触了底,稍稍晃动片刻就沉稳下来。
深海之底的景色倒是分外美丽,有珊瑚有鱼类亦有粼粼波光,色彩斑斓令人目不暇接。
那股要命的寒意也没了,修士们快要冻僵的经脉,也跟着一条条舒展开来。已然是全无阻碍,他们又成了无所不能的金丹修士。
散修们互相注视刹那,都是了然于心的默契。
应该是此地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宝物,由此才值得陈家花费这样大的代价,不计后果前来这里吧。
究竟是什么宝贵至极的传承之地,还是说,这海底也有一条灵脉。心思活泛的人,早就有了千百种念头,他们谁都没说话,反而沉默起来。
“受我陈家雇佣的各位修士,请在此等待三日不要外出。三日之后,我们准时返航。”
“参加试炼的诸位修士,还请做好准备。一刻钟后,洞府大门就要开启。”
陈家主事人说了话,虽然他话音中有些威严与命令的意味,却根本没用。他的话像溅在滚油中的一滴水,激起了好一片嘈杂声浪。
“都是拼着性命来到这里,凭什么我们只能眼巴巴看着,让他们捞到好处?”
“我们不服气,谁又比谁低贱些?只许大门派弟子与世家公子能够前往,我们都是陪衬不成?”
有几名别有用心之人扯着嗓子喊,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
好一部分人跟着吵吵嚷嚷,也有人保持沉默冷眼旁观。陈家毕竟是陈家,谁知他们在暗中谋划着什么东西?
倒不如小心谨慎些,探查一下情况再做决定。再这么闹下去,非要闹得那位元婴大能出手,这些人才肯善罢甘休么。
“那处洞府之内处处艰险,稍有不慎就是性命全无。”
奉劝的话又来了,修士们仍然不买账。越是危险越是收获丰厚,谁能有今日的成就,都不是一路顺生顺水修炼而来。
既然陈家吐露了信息,就是他们害怕了准备服软。
有人窃喜了,更加不依不饶起来,“我们只想到下面看一看,生死自理绝无怨怼。”
就算闹事,他们也是有分寸的,时刻提防着那位元婴大能的举动,生怕他出手镇压众人。
既然没有反应,那就是陈家同样默认此事。
不管他们有何目的,这些不要命的散修们都决定尝试一下,没准就能搏出一场金灿灿的前途呢?
“既是如此,陈家就不阻拦各位,诸位去留随意。”
胜利来得太突然,反而让修士们沉默了片刻。有人迫不及待地掐了个避水诀,试探着往海底走了一步。
果然无事,不管是海水还是巨大压力,都奈何不了他们分毫。第一个人成功了,其余人就迫不及待跟着一拥而上。
原本拥挤的甲板上,已经没剩多少人。楚衍还是那样眸光沉静,他不紧不慢走出舱门,一打眼就发现了萧素正和一群人凑在一起。
魔道女修注意到楚衍的目光,她也跟着笑了笑,没有丝毫窘迫之色。
不愧是能搅动风云的萧素,这女修周围的人也并不惊讶,显然他们早知道海底有什么东西。
时间,已经足够萧素拉帮结伙争取同盟了。他们有准备有人手,所以模样才分外从容,和那些乱哄哄的散修截然不同。
十天
十一天楚衍没看太久,他冲萧素一点头,就把目光挪了个方向。他不在意这女修有何想法,仅凭她身边那些修士,也奈何不了自己。
九品金丹自然非同一般,其中诸多奇妙之处,没见识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
更何况,楚衍袖中还有一件伪仙器,一旦动用之后,只怕这片海域都要平生波澜。
不管有谁挡路,楚衍一刀劈了就是。他从没有手下留情的念头,在这险境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谁若心软了才是天大的过错。
等待已久的时候终于来了,楚衍却莫名有些怅然。他伸出手掌仔细一看,洁净如玉无有血腥,掌纹还是清晰可见。
明明他的命运能被自己攥在手中,但为什么他如此迷茫呢?
少年合拢手指又舒展开,只在这一瞬的时间里,海底突兀地起了波澜。
好一片海水被硬生生分开,明明不见征兆更无有缘由,那片惊人的空白又切实存在。
一扇气派非凡的门出现了,顶天立地几乎能与海面平齐,着实壮阔非凡。
那扇门白玉为底精雕细琢,上面的图案都栩栩如生。巨浪之巅仙人斩蛟,天空之上云霞万里,苍松郁郁成荫仙鹤呈祥,似曾相识的景象。
楚衍思索了一会,觉得这样的图案他好像在哪见过,只是一时片刻想不起来。
“你我刚刚飞升上界时,你还盯着天极殿的墙壁看了好一会,都挪不开眼睛,怎么现在就忘了?”
一直在楚衍神识中默然无语的魔尊大人,忽然间轻轻缓缓说了句话,惊得少年浑身上下一哆嗦。
他心中那股忐忑不安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少年稍稍歪头一笑,说:“我都忘了,没想到魔尊大人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我可不像你那么糊涂。若是仔细说来,天极殿也与这处洞府关系匪浅,你不用太惊讶。”
怎样关系匪浅,又或者说,天极殿是何人所建?楚衍只需别人提点一句,诸多念头就潮水般涌了上来,止都止不住。
他没有说话,因为那扇白玉门终于敞开了。一线细细金光出现,而后瞬间扩散开来,光明万丈不能直视,逼得人不由闭了闭眼睛。
等到终于适应这光线之后,散修们立刻乱了疯了。他们迫不及待往那扇门里钻,生怕自己走的慢些,就会被别人抛下。
“早进晚进有什么区别,反正他们多半要死。”简苍咕哝了一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残忍。
第102章
楚衍听到了这句话,也没有太出格的反应。他连眼睫都没眨一下,只轻轻“嗯”了一声。
“这些金丹修士着实蠢透了。”青衣魔修舒展眉宇,悠悠吐气,“他们既不知道离渊之底究竟有什么东西,就莽撞无比地闯了进去,定是没有好结果。”
“冲在最前面的人是心急,稍稍落后的就是别有心机。想来都不用陈家背后挑拨,关键之时他们都会自相残杀,还未见到宝物就先内讧。”少年静默刹那,说出的话通透明了。
“对,就是这样。”简苍一扬眉,“千百年来,每次这座洞府开启,都会惹来好一阵腥风血雨。除了真正有资格之人能进入洞府以外,能活下来的人就是运气好到不可思议,怪可怜又怪幸运的。”
不管是之前的凉薄,或是简苍现在这句轻飘飘的可怜,都透着一股置身事外的意味。是雪花落在肩上,随意伸手将其掸落漫不经心,无有顾忌因而肆无忌惮。
真不愧是魔修大能啊,俯瞰世人的高傲姿态,和仙道修士一模一样。
楚衍情不自禁想到他那位少年师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那个人,在设局考验为难自己的时候,也是如此冷淡凉薄吧?
也许尚余还会带着点笑意,看楚衍在困境中苦苦挣扎却不得出路,而他优雅端然地坐在云端之上,无悲无喜分外平静。
些微心思只是一瞬,楚衍刚眨眼,就听到简苍的话音变了,由漫不经心变得有些温度,不够热烫却对比鲜明,“好在尚余那老狐狸设下层层困局,更以你为棋子不够厚道,其余事情倒还办得妥当。我们不必同那些红了眼的金丹修士一块进去,嗯,你那只胖鸟呢?”
我们,这两个字听来真是分外热忱,自然而然就透着股亲昵之意,像小兽蹭蹭挨挨绕着你的粘人劲头。
少年嘴唇上扬一瞬,格外轻柔地答:“不知道,我好几天没看到它了,大概又跑远了。”
听了这话简苍立时恼怒了,他恨恨一咬牙道:“没用的胖鸟,平时就知道一个劲粘着你,一到关键时刻它就跑远了。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拔光它的毛!”
“魔尊大人何必同一只鸟较真。”
“你又护着它!”
青衣魔修更不高兴了,“那只胖鸟就是进入洞府第一层的钥匙。有它领路,你就不用和这些要财不要命的修士搏杀,轻轻松松就能顺利过关。尚余之所以要你带着它,就是出于这等考量。”
原来如此,楚衍恍然大悟。他之前也曾有过猜测,却未想到那只爱美又粘人的鸟儿,居然有这样大的用途。
“都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它就该乖乖待在你身边,一步都不能离开。谁想它竟自己跑了,真是没用。”
简苍还是有些不平,能让坦荡自若从不在意的魔尊大人惦记到现在,可想而知他有多烦恼。
“这没准也是一件好事呢,我总要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人,心中也好有些准备。”楚衍说,“我自有分寸,魔尊大人不必担心。”
一听这话,青衣魔修更恼怒了,他直截了当地反问道:“谁担心了,谁担心了?”
真是不坦率又别扭的人,越是关键时刻偏要隐藏心事。楚衍也没揭穿他,而是了然于心地下了小。
平时楚衍愿意逗弄简苍两句,看这位魔尊大人明明满腔热忱却别别扭扭地不愿承认,这角力的过程格外有趣。
现在的楚衍没那个经历,他已然绷紧了一颗心,时刻注意周遭每一瞬变化,自然而然的机警丛生。
先冲出去的那批金丹修士,全都迫不及待地冲进了那扇白玉门中。
海底又是一片空荡寂静,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唯有各色游鱼穿行于碧蓝海水中,比人类修士更加悠闲自在。
眼看一刻钟时间就快到了,真正厉害的大门派弟子与世家公子们,这才施施然走下船,矜持优雅不慌不忙。
明知都是对手亦有可能为敌,他们还在互相交谈面上也带着笑意,仿佛和之前并无太大区别。
一百七十二,二百三十四。楚衍还没离开,他仔细估算人数,从一开始就没错数一个。
萧素都已带着七名散修离开了,她刻意回头冲楚衍所在的方向一点头,既是招呼也是自有默契,楚衍没理她。
等楚衍终于走下船后,船上还有稀稀零零几十名修士翘首观望。他们早有决定,明哲保身不愿冒险。
洞府开启得太匆忙,他们得到消息时也太晚,根本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仓促间就贸然行事,至多只有三成存活率,何必冒险?
他们目送着楚衍远去,少年细瘦背影很快消失了,像随着海浪翻滚而来风一吹就破的泡沫。
顶层的房间中,小侍女终于一狠心,摇醒了正在熟睡的年轻公子,“公子,我们该出发了。”
公子细密眼睫颤抖好一会,盈盈水光在他眼中闪烁,似是仍未睡醒的模样。过了一会,他才迟钝无比地问:“已经到时间了?”
“是。”小侍女替公子整理仪容,她一丝不苟的模样分外正经,“有了青鸾,我们就能领先一步,但是现在也该出发了。”
公子乖乖地一点头,他冲着立在旁边的青鸟伸出手来。
鸟儿乖顺地跳到他掌间,它青色羽翼生长绵延,丝丝缕缕毫无空隙,风一样将他和小侍女遮蔽起来。
一瞬间,那处寂静池塘边就空无一人。
唯有傻呆呆的锦鲤还在兀自游动,时而伸出水面探探脑袋,似在等待主人的投喂。
然而它们等了好一会,仍然无人安抚,又吐出一串串水泡沉了底。
楚衍推开那扇门后,就看到好一阵璀璨夺目的各色光芒,在他眼前跳动不息犹如萤火,似在等待他伸手触碰。
一眨眼后,他整个人就飘飘忽忽落了地,毫无征兆又无迹象。
楚衍发现自己呼吸如常没有古怪,一切和他在陆地时没多大区别,仅此一点就让人觉得惊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和几百名修士还在离渊之底。
少年稍稍讶异了一瞬,又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毕竟是先人洞府,自成一体不受限制。
周围是好一片草木葱茏,有花树盛开有鸟雀啁啾,亭台楼阁精细玲珑,青砖红瓦雕梁画栋,向着远方密布蔓延而来,像繁星似云层,一眼望不到边。
真是优雅震撼的景象,简直像一座城池而非洞府,无一处不华美无一处不精巧。
楚衍一仰头,就能看到最高处的那处大殿,孤零零的又分外桀骜。仿佛它是没有支撑之处,被无形之物凭空托起,径自立在云端之巅。
天极殿,楚衍一眼就认了出来。他这回是真正地讶异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简苍说天极殿与这洞府关系重大,现在一看还真是如此,简直是牵连太深分都分不开啊。
少年低着头想了一会,没觉得多高兴,他纤细眉头反倒皱了起来。
怎么又是高处,上界修士好像对高处情有独钟,难道非要别人扬起脖子仰望他们,才觉得舒心惬意么?
心中再犯嘀咕,楚衍还得继续向前。
他一步踏出,神识中就亮起好一行金字,笔触冷锐好比剑锋。少年仔细一看,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活像个没见识的凡人土包子。
“踏入洞府之修士,总计二百三十七,终局只余五十。数额一到,洞门开启。”
楚衍盯着那行字看了好一会,试图从中看出点破绽端来,仍然一无所获。
果然是毫无遮掩的恶意,明摆着让这二百多名金丹修士自相残杀。能劝退也好杀得神魂俱灭也罢,全然没有回转的余地。
“这不算什么,至少有人还能主动放弃。”简苍看出楚衍惊讶,又解释道,“五存一,已经很宽厚了。要保命还是要宝贝,全看他们如何选择,无人强迫。”
“真正性格古怪的前辈大能,哪怕转世重修也要玩弄阴谋诡计。往往修士们拼个两败俱伤,最后的赢家也没拿到什么好东西,这种事情也并不罕见。”
“谁说前辈大能坐化时,必定是怀着造福后辈的想法,把所有传承宝贝都留下来。真正坦荡之人也许会如此,更多人转世时怨恨丛生,哪还有那么多好念头?”
魔修的古怪想法,自然和仙道修士截然不同。楚衍刚开始时没想那么多,听了简苍的话后就情不自禁跟着一点头。
见他这么傻呆呆的,青衣魔修没好气问了一句,“小呆子,你明白什么了就点头?”
小呆子这称呼,之前是戏谑现在是亲昵,透着股自然而然的怜惜之意,楚衍能听得出来。
他稍沉思一瞬,就平静地说:“至少这座洞府主人言出必行,能通过层层考验的人必定有所收获。否则我那位师祖大人,也不用费这么大劲把我弄进来。更何况那么多世家公子都来了,事情就是十拿九稳。”
“该聪明的时候你不聪明,不需要动脑子的时候你又特别敏锐。”简苍小声含糊地嘟囔了一句,似是自言自语。
楚衍没着急离开,他在袖中握住了刀柄,心中诸多念头却未停歇。
第一道考验说来严苛,实际上也有钻空子的余地。
最稳妥的办法,当然是躲在某个地方布下匿行阵法,任凭他人互相厮杀,自己只要留到最后就好,根本不费什么力气。
但这样一来,整个过程就分外漫长又令人不耐。一个金丹修士若是有心躲藏,都能藏到地老天荒。
除非修为稳稳压过他一阶,否则谁都别想把他揪出来。第一道考验,恐怕不是只耗时间就可以。
果然,没等楚衍想得太多,另一行金字接着补充了几句:“洞府外有各类幻阵杀阵迷阵,由外至内以此开启。不容侥幸,祝君好运。”
祝君好运,四字真是让人悚然一惊。
明明是天大的灾劫,稍一变更就能搅得众人天翻地覆无有安宁,偏偏主人还添了看似祝福的四个字,讽刺又不讨人喜欢。
毕竟自己是在别人家门口互相厮杀,不得主人家喜欢再正常不过。楚衍深吸一口气,他随便选了个方向,也没管太多。
没等他走出多远,楚衍听到好一阵山崩地裂的轰然声响,似在耳边炸响的雷霆,让人浑身上下都是一哆嗦。
他忍不住回过头去,就看到刚才自己的立足之地,已然裂开了好一道缝隙。那道裂痕四处蔓延极快张开,像妖兽越张越大的嘴,黑黢黢不见底。
刚才华美精致的庭院,瞬间倾颓不复存在。七零八落的砖石草木又被重新撕裂,变为片片碎屑坠落深渊。
坠落的过程太缓慢,好一会楚衍都听不到落地的声音。
洞府主人没撒谎,一字一句都确凿真实极了,不容他们有丝毫侥幸。
楚衍静默地看了一刻,没后怕心中唯有一片了然。他转身踏步,将所有不合时宜的伤感软弱尽数封存。
现在的他,手握刀锋眼有寒芒,不惧挑战也不怕有人挡路。
不管何人挡住他的去路,楚衍一刀出手劈了就是,哪还用旁人多废话一句?
古怪的是,纵然楚衍心有杀意,他唇边还带着一丝微笑。并非是掩饰情绪的假笑,而是真心实意畅快的微笑。
少年十指相扣活动一下手腕,等他再睁眼时,那双清透如水无有波澜的瞳孔,已经起了波澜。
自从他刻意压抑杀念开始,已经过了多久?多少个轮回转世郁郁不得志,恐怕连楚衍自己都数不清了。
总要忍耐退让,楚衍觉得浑身都上下不舒服。血腥杀戮早已深入骨髓,如白玉染血就再抹不掉,只是旁人看不到罢了。
他难得找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放开心性,只希望没有人无缘无故地招惹他。
自己是好人是良善之人,除非他人率先出手,否则不能先手攻击他人。楚衍默念着这句话,少年还是那道纤弱细瘦身影,却凭空搅起了一阵风。
那阵风细细索索卷起了一地草叶尘土,也掀起了少年衣摆,不一会就消失了。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位年轻公子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哈欠连天。
他身边有只青色鸾鸟小声咕哝了一声,也依偎在他身边,小脑袋一点一点睡得正香。
不远处的小侍女注视着那一人一鸟,露出了浅浅的微笑,满是欢心愉悦。
恰在此时,白衣公子忽然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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