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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生枷锁-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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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嘴角绽开一点笑容,很浅,也很真挚。
  他伸出手,握住了闻清徵停在半空中朝他伸过来的手,两人手心俱是冰凉,像两片雪花的相逢,却感觉到温热。
  沈昭另一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布满黑色纹路的手和那白皙莹润的脸颊比起来,很刺眼。他现在有些庆幸师尊看不到他这样子,也就不会害怕了。
  但,闻清徵本就不会因为他的样子害怕。
  他刚刚听到赫舒喊沈昭的时候,感觉到赫舒的声音惊诧,隐约猜到了什么,心中的不安愈重。而沈昭身上的血腥气和冰冷的触感让他加深了这个猜测。
  “你怎么了?”
  闻清徵伸手,指尖有点颤,握住他在自己脸上抚着的那双手。
  沈昭却只摇摇头,“没事儿的。”
  他留恋地看着闻清徵,轻声说,“能看到师尊,已经很开心了。师尊的病已经完全好了,和以前一样了,不用再担心了。”
  “我不担心自己!”
  闻清徵听到他的声音便觉心中发痛,有些急,只是问他,“你怎么样?手那么冷,是雷罚么?走,我们回去,我带你去治伤。”
  他说得语无伦次地,握着沈昭的手,要拉着沈昭,但沈昭却纹丝不动,面色悲戚。
  “走啊!”
  闻清徵看不到他,但能感觉到那死寂的气氛,好像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赫舒一直待在旁边,静静地,再抬头时目光有些呆滞,怔怔地看着闻清徵,说,“不用了。”
  “什么意思?”
  赫舒动了动唇,看着沈昭,将要到喉咙口的话酸楚得说不出了。
  沈昭低眸,感觉闻清徵的手愈发冰冷,还在发颤,便用了点力度,更紧地握住他,似要止住他的颤抖。
  他的声音淡淡地,看破了一切反而一丝害怕都没有,在安慰着闻清徵,“师尊,别怕,别怕……你,你跟赫舒回去,现在魔宗势微,道修那边肯定很快就会反攻的,赫舒会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闻清徵打断他的话,“那你呢?”
  “我……”
  沈昭刚开口,便忍不住咳了起来,另一手掩着唇,嘴角发黑的血沫不住地泛出来,“咳咳!”
  闻清徵下意思要扶住他,感觉沈昭的身体是那么重,好像他全身力气都没了,就那样靠在自己身上,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听到那声气息微弱的声音,“我要走了。”
  “不……”
  闻清徵茫然地睁着眼睛,却看不到沈昭的面容,他伸着手,瘦削白皙的指尖轻轻触碰着沈昭的脸,感觉到他皮肤下似乎隐隐绷着什么东西,一点都不平整,“这、这是什么?”
  但沈昭没有回答。
  他嘴角翘了翘,眼眸柔软,喊他,“师尊。”
  “嗯?”
  “我爱你。”
  “……”
  闻清徵动了动唇,却发不出什么声音,一切都寂静了,天地黯淡,耳边只回响着那一句。
  我爱你。
  滚烫得让人听着都感觉心中将要沸腾。
  他伸手摸着沈昭的面庞,触到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感觉到那里黏湿的液体,心里痛得好像喘不过气。
  “我、我也……”
  闻清徵怔怔地看着前方,失了神采的眼眸中陡然落下一滴泪珠,滚烫地落在沈昭的手背上。
  但,话音戛然而止。
  “你!你作甚么!”
  赫舒惊怒的声音传来,闻清徵感觉怀中一重,刚刚还紧握着他的手陡然松开,没了一丝力气。怀中忽然沉了,沈昭倒在了他的怀里。
  熟悉的竹叶清气随着风声幽幽传来,褚易的声音悠闲自在,带着一丝笑意,却让闻清徵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愤怒,“啊哟,来的不巧,有人要死了。”
  他说的轻松,嘴角翘着,斜斜地往他们这边瞥了一眼。
  赫舒面色发青,几乎是下一秒就闪身到了他身边,狠狠攥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你对宗主做了什么?”
  他看得一清二楚,褚易刚刚来的时候,抬手间朝这边打下了一道碧色光痕,直接打入了沈昭的体内。然后,他便看到原本还有意识的宗主闭上了眼睛,倒在了闻清徵的怀里。
  而褚易只是低眸瞥他一眼,视线冰冷,只是稍看他一眼,赫舒便觉头疼欲裂,逼不得已放开了褚易。
  褚易拍了拍发皱的衣领,不置可否。
  闻清徵的指尖猛地一缩,寻声,看向褚易的目光冰冷,眼眶发红。
  他感觉不到沈昭的鼻息了。
  “别这么看着我,我又没杀了他。”褚易看到他那样子,冷哼一声,“他自作自受,怨得了谁?”
  下一刻,回答他的却是一道凛冽的剑锋。
  褚易面色一凛,抬头便看到一道剑意迎面而来,猝不及防,仓促地往旁边一避,满身尘土,鬓边一缕头发被斩下,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他看到地上那道被剑气划出的深深的沟壑,嘴角垂了下来,紧紧攥住了拳。
  闻清徵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提着剑,面如霜寒,带着冰冷的杀气,没一丝感情。
  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褚易胸口起伏着,压抑着怒气,厉声道,“你疯了?他哪里死了,你要杀我有什么用?”
  “……”
  闻清徵怔了怔,执剑的手抬起,停在半空中。
  赫舒跪在地上,伸手覆在青年的胸膛,喃喃道,“有、有心跳。”
  “心跳?”闻清徵听到他的声音,亦感觉虚幻,像是自己听错了一般,很迟钝。
  “是,是!”
  赫舒激动得话都要说不出来,他亦是大喜大悲,刚刚他看到褚易对宗主打下了那道碧光,随即宗主便没了鼻息,以为他杀了宗主。
  但现在,却能感觉到沈昭还有心跳。
  虽然,那心跳很微弱,却在证明着生命的痕迹。
  褚易冷冷地看着他们,道,“我封住了他的神识和各处穴道,能让那天罚的经络停止蔓延,只不过,在封住那经络之时,他也醒不过来。”
  “……”
  两人才意识到他们错怪了褚易,褚易竟是在帮他们。
  可是,谁让褚易劣迹斑斑,赫舒依旧无法相信他,忍不住开口问,“你现在来这一套有什么用?宗主落成现在的样子,全都拜你所赐,别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褚易不理他,只是冷冷地看着闻清徵、
  闻清徵敛眸,好像,亦是那样的想法。
  褚易攥着的手更用力了些,他不禁在心里嘲弄自己急匆匆地赶到这里来是做什么?既然做了坏人,还不如做到底,现在才是两边都不落好,谁都不会念着他的情。
  他在闻清徵走了之后,想了许久,看到他那怅然若失的样子只觉得心里膈应得很,嫉妒得要发狂。又不禁想。要是真的任由沈昭这么死了的话,闻清徵该是怎样的样子。
  他匆匆地赶过来,却还是落了这样的回应。
  褚易嘴角动了动,眼中冰冷,在心中嘲弄自己一声,转身要离开。
  “褚先生。”
  闻清徵陡然喊住他。
  褚易没转身,但脚步却停下了。
  “谢谢你。”闻清徵低眸,轻声说。
  长剑入鞘,如龙吟般清亮地一声响,他把那剑收回,神情抱歉,“是我冲动了。”
  褚易嘴角动了动,牵起一丝弧度,但吐出的话却是不饶人,“呵,现在想起来谢我了?是真心谢我,还是想要我救你的徒弟?”
  “……”
  身后,一片寂静。
  褚易咬着牙,冷笑一声,“呵,我又猜中了是不是?”
  他要谢自己,才不是真心,若不是为了他那好徒弟,他怕是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给杀了吧。
  何必这样忍辱负重,对着他这个仇人说谢。
  闻清徵在他身后,垂着眸子,头也是低着的,似乎要低入尘土,“求您,救救他吧。”
  “……”
  褚易转身,那双墨黑清澈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目光凶狠,却是笑了,“我若说不准呢。”
  雪发青年怔了怔,看起来有些茫然,似乎没想到他这样的反应。他眼眶泛红,无神的眸中一片血丝,让褚易有一丝后悔自己刚刚的回答,下一刻,却是全身都僵硬了。
  “你……”褚易想笑,却笑不出来了,尖利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闻清徵重重地跪在他身前,激起一片飞扬的尘土,声音哑哑地,说,“求您,救他。”


第八十六章 不想认命
  世间寂静一片,唯剩那沙哑的声音。
  褚易冷眼看着他,那样卑微的姿态,自从他见他第一眼开始,他便从未表现得如此卑微过。就算是在饿鬼道,修为低微都不能自保的时候,闻清徵也从未弯过脊梁。
  赫舒惊愕地看着这一幕,想动手把他拉起来,却走动不得,感觉到宗主身上的心跳都像是种折磨。
  “你们倒是感人得很,若是写进话本里能赚许多眼泪呢。”
  褚易开口,却是有些讥诮,“倒是我一直要做坏人来成全你们。”
  闻清徵动了动唇,那双墨黑湿润却无神的眸子里倒映出褚易的样子,清瘦病弱的书生面,但表情却冷漠讥诮。
  褚易转过头去,冷哼一声,“起来。”他漠然道。
  “你……”
  “你求我没用,我要是能救得了他还在这里跟你说嘛?”褚易冷冷道,手腕一抬,闻清徵便觉得被一股力量抬起,不受控制地起身。
  他有些茫然,褚易说他救不了沈昭。
  连他也对此束手无策的话,他又该如何,最后一丝的希望都破灭了,化为灰烬,他忽然开始恨自己为何没有修行医术,求人求不得,也不能求己。
  但褚易似乎能看出他所想一般,瞥他一眼,淡淡道,“就算是华佗在世,也不能医治的,天道难违,枉你修行那么久,却连这都不懂吗?”
  “……天道难违。”
  闻清徵喃喃念着,褚易的话像是刀子一般,刺破了心,将一直掩藏在深处不愿面对的事实血淋淋地剖出来。
  褚易嘴角翘了翘,说的话却是雪上加霜,在伤口里细细地撒了把盐,“是,这不就是你们道修一直尊崇的顺应天命么,认命了么?”
  一片死寂,褚易淡淡看着他,差不多已经能猜到答案了。
  但……
  “我要是,不想认命呢?”闻清徵却是抬头,陡然问。
  褚易看着他,停顿了一会儿,笑了,“你可是确定了,要逆天而行么?”
  背弃一直以来的信仰,和之前的一切彻底决裂,他知道闻清徵虽然修了鬼道,却是不得已的。他心里还当自己是道修,要时时谨记天人合一,顺应天命。
  “是。”
  闻清徵面色死寂,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确定,“如果,能救他的话。”
  “那么,就按我说的做。”
  褚易淡淡瞥他一眼,“不过,能不能救你那徒弟我也说不准,我仅仅是略通一二,你指望不上我的。而要单凭你一人,其中的艰辛险阻,你自己应该知道。若是成了,便是成功立名之日,你要做什么都易如反掌,若是败了,便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他说着,补了一句,“而且,你这半生来的声名是彻底没了。”
  对于闻清徵而言,生死或许可以置之度外,褚易也见过他许多次抱着必死之心去做一件事情,但是,褚易却知道他把名誉看得比生死还要重,可以说是近乎迂腐地守着清名,半生来苦苦维系的名声一朝失去,可比死还要难受。
  逆天而行,从未有人成过,无一不是在死后被打为为祸一方的魔头。即使,褚易知道那里面也不乏有许多他讨厌的正直清修之士,根本算不上是十恶不赦,却依旧要被钉在耻辱柱上,受人唾骂。
  成者王,败者寇,便是永恒的真理。
  ……
  赫舒听到了太多的事情,只觉那鬼修偶尔看向他的视线冰冷,似有杀人灭口之意,他浑身紧绷着,在闻清徵他们临走之时,一动不动。
  闻清徵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他,“走吧。”
  赫舒如梦方醒,下意识去看那鬼修,却看到褚易瞥他一眼,兀自走到一边。
  他唤了妖鹰来当坐骑,褚易站在遥遥的一侧,和他们离得很远,三人相对无话。直到到了魔宫,一众旧部看到沈昭昏迷的样子,都面色惊疑,纷纷来问。
  赫舒只是跟他们说宗主受伤太重,要休养段时日,道宗主将魔宗的事务暂且交给了他,堵住了众人的口。
  他不能把实情相告,毕竟,谁都不知道会不会出现下一个敖章。
  扶着沈昭进去的时候,闻清徵没让赫舒碰,只是道自己来就好。
  他背着沈昭,默默地走进内殿,一如当时在断情宗一样,身上的青年很沉,触手皆是黏腻的血渍,让人心中酸楚。
  闻清徵把他放在榻上,拿着清水和棉布静静地为沈昭擦拭着身体,偶尔抚过他身上皮肤不平整的脉络,只是顿了顿。沈昭生得高大,而且浑身肌肉不掺一丝水分,闻清徵将他翻过来,又换上干净衣裳的时候,后背已经汗涔涔地了。
  褚易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他做着这些,看到他倚在榻前,额角凝着汗珠的时候,陡然开口,“你去找副冰棺来。”
  青年的脸色慢慢变得没有血色,“你不是说,他还可以……”
  话没说完,被褚易不耐烦地打断,“你以为凭你现在的修为能做的了什么?是要他没等到你,身体先腐烂了吗?”
  闻清徵被他训了,只是抿着唇,起身,出门对赫舒说了一声,赫舒会意,便去悄悄准备了。
  关上门,闻清徵轻声道,“谢谢。”
  褚易的脸色却因为他那句谢变得更冷,一言不发。
  若是闻清徵不是因为这件事情谢他的话,他还会有点兴趣接受,但他这句谢听到他耳朵里却格外别扭,恨不得捏着他的下巴让他不要说了。
  可他不及闻清徵高,又不想踮起脚,显得小家子作态。
  微抬手腕,指尖银丝长长地舒展,如藤蔓一般,抵在闻清徵淡色的唇前,“住嘴。”
  他漠然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赫舒很快便把冰棺弄来了,他悄无声息地去库房找了一副冰棺,因为不能让其他教众知道,只是把冰棺放在了储物袋里。赫舒征求了闻清徵的同意,把那能容纳的一人的冰棺放在宽大的榻上,占了边角的位置。
  将重重帷幕都放下的时候,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赫舒帮着闻清徵把沈昭放进冰棺之后,跟他说着褚易在外面交代他的事情,道虽然沈昭现在被封住了穴道和神识,无法听到外界的声音,也没有感知,相当于时刻都处于沉睡之中,但还要定期用些辟谷丹,要闻清徵要清水喂他服下。
  以及,褚易还交代了该如何让沈昭在冰封之时,尽量地不损害躯体。他知道得很杂,也很多,有时都让人诧异他是不是活了几千年。
  “他为何不过来亲自跟我说?”闻清徵听他说完,问。
  “……”
  赫舒默然,还是没把褚易说的那句‘碍眼’说出来。
  闻清徵见他不说,便不再问了。在赫舒出去之后,按照褚易所交代的把沈昭的外衫脱了,只剩下里衣,隔着薄薄的布料,轻轻地为沈昭在全身肌肉处按揉着,防止他浑身的血肉僵化。
  他按着按着,动作陡然停了。
  顺着薄薄的衣料,伸手进去,是冰冷的胸口,还有些微弱的心跳。
  只是,那心口处却密集纵横地生着疤痕,虽不平整,但和脸上,手背上的脉络不一。他之前从未碰过沈昭,竟没注意过他身上的疤痕。
  他不禁想起自己心口的那一处疤痕,很淡,但却和这一模一样,是他那一次堕饿鬼道之时,挨了天罚之后的印记。
  凡是受了雷劫的人,都会有那么一道烙印在心口的印记。
  他伸手,慢慢地数着。
  一、二、三、四……七、八。
  沈昭心口竟有八道伤痕。
  闻清徵心中一震,指尖颤抖。
  可是,沈昭才只挨过这一次天罚啊。
  【作者有话说:我错了,我不该咕咕咕的,嘤。】


第八十七章 痴人说梦
  手指慢慢地抚过他心口的疤痕,仔细数了那么多次,依旧是八道不可磨灭的痕迹。
  闻清徵跪坐在榻前,他伸手抚在那冰棺上时,只感觉手心冰凉,而青年身上还残留的冰凉触感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在触碰一具身体,如果,不是还能感受到他的心跳的话。
  “昭儿。”
  雪发青年开口,再这般这样唤着他的时候,恍如隔世。
  好像,还是在清净峰的时候,沈昭躺在偏殿,身上受了玉律司的鞭刑不得动弹。他白日里碍着面子不好去看他,夜里却一闭眼就好像能看到青年负伤的样子,他睡不安稳,只好悄悄在深夜去为他上药。
  那时候,静静躺着的青年也和现在一样没有生息,但那时的他浅眠得很,自己只消轻轻一唤,沈昭便会睁开眼来。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认真地盯着他,吃痛却不掩欣喜地说师尊来了。
  现在,要叫沈昭,他却是听不到也无法应答了。
  褚易说,他封住沈昭的神识和穴道之后,轻易便不能解开他的禁锢,若是解开,还是要他受天罚噬心之苦,还不如现在他虽什么都听不到也感知不到,像木头人一样,终究也受不到什么痛楚。
  闻清徵有私心,想让沈昭听到他的声音,也想问问他到底身上的那几道疤痕是怎么来的,却再也不忍让沈昭再继续受那痛苦,加剧那漆黑脉络的蔓延。
  其实,他想一想,又何尝不知那疤痕是如何来的。
  天罚降世,每一遭都会在受罚者的心口留下一道永不磨灭的伤痕,那伤痕虽浅,却无论用什么灵丹妙药都无法消除,是要受罚者永远记住要畏惧天意。
  而沈昭身上那另外七道痕迹,应是他要闯饿鬼道却不得,白白挨下天罚所致。
  闻清徵想起赫舒跟他说起沈昭在他堕入饿鬼道之后做的种种努力,只是心酸。
  他竟一直不知饿鬼道一月,便是人间一年,他以为自己在饿鬼道沉沦三年已是难忍,却不知沈昭在地上等他三十六年,耗费了那么多年的光阴,却只换来了心口的七道疤痕。
  闻清徵唇动了动,不惧冷一般,握着沈昭在冰棺中变得冰凉的手。
  他紧紧握着那冰冷粗糙的大手,知道他不会回应,胆子便大了几分,像是安慰他一般,轻声道,“昭儿别怕。你再等一等,再等一等,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大约,也只有在这时候才肯把心里的话说出口。
  他跟沈昭说,再等一等,其实,他也不知要等多久。
  只是,寒来暑往,不知熬过了多少春秋,熬到赫舒都耐不住魔宗众人的非议,只得说宗主已再转世,要重寻宗主的转世。在没找到之前,由他暂摄宗主之位。
  他修为虽也不弱,但比之沈昭却不能看了,不怎么能服众,但每每有人要置疑赫舒的时候,最后却都不得不又闭上了嘴巴,就算心有怨言也只能乖乖地继续听他差遣。
  因为,另有一位元婴期修士在背后支持着赫舒,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闻清徵。
  沈昭之前说,他如今可以离开魔宗了,去继续他新的生活,无论去哪里都可以,他许了他自由。可以往被当做金丝雀一样圈在笼子里的时候,总想展翅高飞,脱离束缚,一旦真的没有那笼子了,却是没有要离开的心思了。
  褚易笑他说他是被驯养了,没有一丝以前的志气了,话语中不乏有讥讽之意,闻清徵只是静静地听着,并不否认。
  他是被驯养了,但如今却并非是被强制,而是,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地在这里守着沈昭,守着他的基业,守着他的心血不让别人践踏。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闻清徵和沈昭一样,都是冷漠无情的,不论是谁触动了他的底线他都不会留情。那底线以前是断情宗,是道修的基业,如今,却是沈昭,一个万人唾骂的魔头。
  他也心甘情愿跟着他一起沦为了道修们眼中的邪魔外道,昔日高华凛然的清净峰首座如今成了魔宗修为最高的修士,守护着魔宗的安危,不得不说有些讽刺。
  赫舒常常动了心思,说要由闻清徵来掌管魔宗事务,他知道闻清徵在宗主心中的地位,也知道宗主若是有意识,定是会认同他的想法的。
  但闻清徵却拒绝了,他只有在魔宗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才会出来击退那些进犯的外敌,一如他当初守卫断情宗一样。
  赫舒待沈昭忠心耿耿闻清徵是看在眼里的,所以闻清徵一直对他很放心,将魔宗的事务全部交予他。赫舒以往对他的那些偏见,不知不觉在岁月的消磨下殆尽了,他有时处理着宗内事务,都会下意识想起闻清徵如今如何了,修为又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他是不常见闻清徵的,有时候都觉得闻清徵实在不像是个人,和他身边那个诡异的鬼修一样。这话不褒不贬,只是惊讶,惊讶他们是如何做到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整日整夜地修炼,闭关动辄数年,再出关时修为便是突飞猛涨。
  他以为闻清徵在这玄清小世界里已没了敌手,不必再向之前那样拼命修炼了,但褚易却说,不够,远远不够。
  他说要救沈昭,以闻清徵现在的修为还远远不够。
  赫舒听到褚易那般说的时候,其实心中并不赞同,虽说不想认命,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宗主能醒来的几率几乎为零。
  天道是什么?是自这个世界开辟以来便存在于世的规律,不可逆转。
  若有谁说要逆天而行,不啻于痴人说梦。
  但痴人不止一个,当褚易说不够的时候,闻清徵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走进刚刚出来的石室,继续闭关。
  赫舒嫌褚易装神弄鬼,却总说不出门道,却被褚易嗤笑一声,说就算他只是给了闻清徵一个虚幻的希冀,但终究日子还是有奔头的。
  若是他直接跟闻清徵说要他放弃,说他想要救沈昭,希望只是渺茫如天地间一粒芥子,那闻清徵才是真的要陪沈昭一同死了。
  他还不想闻清徵死。


第八十八章 为他人做嫁衣裳
  褚易想做什么,赫舒不知道,也不理解。
  不知道为何明明是他算计了那么些人来为他自己报仇,转过头来又像是要普渡众生一样,要来帮着救人。
  但褚易行事向来反复,喜怒无常,他的修为亦不比闻清徵低,赫舒就算是有想法也只是对闻清徵说说,怕褚易听了去,一时不满,那他就要化为一具白骨了。
  但不管怎么说,褚易如斯对赫舒,乃至对整个魔宗都是好的,因为有了免费的打手,谁都忌惮着,不敢再犯了。
  在沈昭刚刚被送回魔宗,还没有放出他昏沉不醒的消息的时候,道修那边便蠢蠢欲动,想要反攻中原,而被赶出了东境的佛修们又因褚易对魔宗怀恨在心。两者不知何时结了盟友,一同对付魔宗,让赫舒和其余魔修中人都很头疼,实在是经历过一段很难的时间。
  好在,闻清徵本就资质非凡,如今乱世之中都想着争名夺利,没多少人像他那般潜心静修,拼了命一般地修炼。慢慢地,他修为第一的名头便坐实了,连褚易也渐渐地不如他了。
  褚易依旧云淡风轻,对这些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只是笑眯眯地陪他继续打坐,修炼,时而指点他几句,教他把之前荒废的道修心法重新练起来,鬼道双修。如此融会贯通比单修一法修为要精益得快得多。
  在过了百年的时候,那天正是人间的除夕。
  闻清徵罕见地出关,从石室里出来的时候感觉眼前亮了些,光晕在眼皮前照着,冷气丝丝缕缕地侵略而来,恍如隔世。
  他闭关之前尚是湿润春日,空气中朦胧着水汽和花香,暖意融融,而现在却全是凛冽寒气,有什么东西冰冷地落在了手背上。很快,又被手上的温度融化,洇出一小片水渍。
  清淡的竹叶香气丝丝缕缕地传到鼻尖,这次却仅是为了遮掩药味,而没有带着那细微的毒气了。
  褚易笑意浅浅,在他身上披上一个洁白大氅,温暖柔软的毛皮给身体带来了些暖意。
  “下雪了呵。”
  褚易有些感慨地说着,往他手中塞了一个东西
  “什么?”闻清徵侧头,摸了一下,触到了薄薄的纸张。
  “灯笼。”
  红彤彤的灯笼,与这满天飞扬的鹅毛大雪格外相衬乎映得人的脸上都染上了淡淡的红色,“今天是腊月最后一日了,岁除,去挂些灯彩也能应应景。”
  “嗯。”
  闻清徵虽看不清,但那么多年来早已能够视物,他拿着灯笼,飞身一跃,身影清瘦,飘飘然纵上屋檐,将灯笼挂在檐下。这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碍,若是不知道的人估计要以为他双眼能够视物,和常人无异呢。
  魔宫上下已被大雪覆盖,到处丢失白茫茫一片,红得鲜艳的窗花灯彩绸缎等等间或挂在宫殿外,在这时生了不少的喜庆之意。
  “我前几天去了人间一趟,虽说是战乱时节,却也没失了年味,家家户户都挂着灯彩和对联,到处都是红彤彤的。我看着热闹,便也买了一点让赫舒去挂了。”褚易看着他笑,仿佛还是在饿鬼道的时候,两人亦师亦友,丝毫没有之前算计他的样子。他坦坦荡荡,拉起他的手,“你跟我一起再去一趟凡界,过个年再回来。”
  手中滑腻如脂的触感只是一瞬,闻清徵手腕一转,却很快地把手从他手中脱身出来,“不用了,我不喜欢。”
  “不喜欢热闹?”
  褚易盯着他,墨黑清澈的眸子很亮,但却凉凉地,跟雪花一样。
  闻清徵抿唇,像是默认,只是绕过他径直往熟悉的方向走去,那里是安置着沈昭的房间。
  褚易看着他的背影,陡然喊住他,问,“是不喜欢热闹,还是不想跟我一起去?”
  闻清徵的脚步顿了顿,“你应该知道的。”
  “……”
  褚易看着他步入茫茫大雪中,背影伶仃清瘦,但踏在那松软的雪上时却并无足迹,也没有踩踏的声音,落地无声。
  他现在已经是元婴巅峰的修士了,堪堪还差一步就能迈入化神期的境界。
  几千年来,玄清小世界还是第一次出现能够踏入化神期境界的修士,褚易觉得自己用这种办法来激励他修炼也是有些用处的,至少,他也算是间接地成全了闻清徵。
  只是,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
  当闻清徵再慢慢步入那间熟悉的房间,掀开重重罗帐的时候,迎面便感到寒气。
  正中那剔透的冰棺里卧着形容高大的青年,看着并不瘦弱,却面色苍白,嘴唇也是青紫的,如鸦般的睫毛上因常年的冷气凝着一层薄薄的霜,洁白如雪。
  闻清徵伸手过去,那双手细长白皙,只是轻轻一拂,恰如春风拂过柳梢,长河解冻,融融的暖意从他指尖散出,将青年身上蒙上的淡淡冰霜尽数融化。耳边,好像听到了水流潺潺流动的声音。
  再往下抚,是挺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唇,凸起的喉结,一切都很熟悉,只不够,那皮肤下绷着的纹路时刻提醒着他终究还是不同的。
  起先那纹路只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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