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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公爵之妻-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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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生出几分寒意。也许是因为府邸前那颗枯死的椴树。
府邸有三层,立面的大多数窗户都关得紧紧的,甚至生出了灰,里面似乎没人居住,好像一座死宅。三楼的一个窗口上放着一个女孩布偶,它的纽扣眼睛正对着窗外。好像等待着谁。那个房间下面,窗户上开着的,阳光能照进去,把枯死的树影钉在房内的白墙上。房间里没有过多装饰,那树影反倒像是一种质朴的装饰,这白墙上连最普通的画也没有,整个房间,只有一张书桌,信件和文件被整齐地码列着。
审判长杰拉德正拿着那个护符,他注意到护符上金色的头发,这样的金色可不怎么常见。而护符的形状,他是知道的。他从这个护符中抽取出一缕金发,对着窗外的阳光细细观察。金发在黑色手套上反射光亮,柔软纤细,明亮动人。

杰拉德回忆起,之前,在西女巫塔,艾高特神父要让他喝酒。他拒绝了,他不喜欢酒。而艾高特神父执意要让他喝酒。酒神能让人忘记痛苦,迷醉,神志昏昏,得到短暂的疯狂和快乐。但是酒神无法保护任何人,麻痹自己无法保护任何人。
艾高特神父说:“这酒是圣物,是主之血,能为您解忧。”
艾高特神父说了很多,杰拉德从未见过哪个神父如此巧舌如簧,最终他还是决定喝一杯,否则这个怪神父一定不依不饶。
就在这时,爆鸣突袭。
“轰隆!”
有人炸了库存的酒桶。

外面在燃烧,烟雾缭绕。
巡逻的士兵门跑去救火,他们大叫:“有人入侵!”
那些愚蠢的异教徒还是来了,但是杰拉德没有想到,他们用了如此愚蠢的战术。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来与精兵硬碰硬,真的是一个十足的下策。也许那些家伙真的只是乌合之众而已,不成气候。
杰拉德看向奈特,发现这个神父很惊讶。想来,也很正常,神职人员并未真正涉及战争。虽然他直觉认为奈特不是这么简单。
他们出去,就遇见来劫狱的异教徒。大火,浓烟,宿敌狭路相逢,战斗一触揭发。
杰拉德和那个与他战斗的异教徒都使用的冷兵器,他用的长剑,对方是短刀。对方比他矮小,行动敏捷、熟练。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优势,但是速度上,面前的年轻人更胜一筹。在爆发性的交手后,他利落地刺伤了对方,却因此发现一个秘密——那是一个女孩。
血染在那姑娘棕色的麻衣上,她却斩钉截铁,借着火势和浓烟逃亡。
杰拉德一直没想明白,那些异教徒为什么要引发爆炸,这场诡异的战争让他们自己死伤惨重,就像策划者被诅咒了一样。
直到一切结束,杰拉德在案发现场捡到女巫的护符。
艾高特神父受了伤,他对杰拉德说:“也许有个女巫在诅咒我们。”
“成百上千的女巫都在诅咒我们。”杰拉德回应,“这里可是西女巫塔。”
西女巫塔监狱的女巫天天都在诅咒这些女巫猎人。他自己知道,猎巫的本质上在猎人,但是,他不得不这样做。如果可以,他会回到过去,然后拒绝自己天真的,幼稚的,最终以惨烈收场的爱情。可是现在他无法回头。
也许真正的女巫会告诉他,现在他该怎么办。
侍从推门而入:“杰拉德大人,王子已经来了。”
杰拉德很少犹豫不决。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准备过去。片刻,他又回去,拿起那护符,还有头发。

谢丽尔回到圣林的要塞,那个臭脾气的老祭司正站在大门口,驼着老背,头上野禽的羽毛显得他像某种执拗的陆行鸟。他瘪嘴,很生气。他当然生气了,谢丽尔的计划害死了他的好些族人,可还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部落的顶梁柱。
就像以前一样,老瓦林卡排斥谢丽尔,而且现在,他有了底气可以教训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要打要骂随你喜欢。”谢丽尔的脸色憔悴得吓人,她很久没休息了。从西女巫塔逃出来后,她把伤口胡乱包扎,就一直躲在城堡守着卡罗尔回来。
“那你决定怎么办!”老瓦林卡的声音沙哑低沉,却有一股撼人的气势。
“你说呢?”谢丽尔捂着伤口,自顾自地走去,她得快些处理手臂的伤口,那儿发炎了。
因为想着密函的事情,她无心在意自己的伤口,意志高度集中,神经绷得像满弓的弦,甚至淡化了疼痛的感觉。
“别再管那些女人了,谢丽尔,你的敌人是城里的所有人,身居高位的所有人!”
“我并不这样认为。我的敌人只是愚昧的人,自私的人,自以为是的人。”她冷冷地看着前面,放着药物和工具的桌子的前面——是窗洞,外面有树干,脱落的树皮耷在外面,竟然有些惊悚。
“你是我们的人,你就不能放下你自私的救世梦想,好好带着我们击败夺取我族土地的人吗?”老瓦林卡呵斥道。
“我不仅是你的族人,还是他们的族人呢。我真的不喜欢战争,真的,如果可以我甚至不想拿起剑。”谢丽尔低着头说,“现在我真的想通了,不是我想要拿起剑,是你们逼我拿起剑。”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可是天命之人,命中注定你会为我们带来光明的未来。”
“一定要有战争,才能换来光明的未来?”
谢丽尔面无表情地揭开绷带,果不其然,里面的伤口发炎了,惨不忍睹。她凝视自己的伤口,心却异常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她只是按照惯性记忆处理它,上药,包扎……

突然一下,她回想起小时候和别的小孩玩,被他们捉弄,推到地上,把膝盖摔伤了,她的父亲跑过来把推她的小孩骂得哭兮兮的,然后给她上药,包扎……
突然,谢丽尔的脑里有一根看不见的弦,一下子崩坏了。将她塑造成坚韧不拔的谢丽尔的弦,瞬间崩溃了。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嗡嗡的杂音淹没了耳蜗,她的眼前,那些溃烂的肉,枯萎的血,还有混着药草的脓伤,统统被绞烂。
谢丽尔突然脱力,失衡地倒在地上。她大声哭了出来,崩溃地哭了出来,就像那已经不再是自己一样,她陷入空旷的绝望。
“谢丽尔!”老瓦林卡惊呼。
他扶起哭泣得不成样子的谢丽尔,帮她处理手上的伤。他不知道她怎么了,这伤口很严重,她却像看不见一样,胡乱地处理感染的地方。
老瓦林卡质疑地望着瘫软的谢丽尔,目光在她满是泪水的脸上戛然而止。那一刻,他仿佛看见谢丽尔的母亲,还有成百上千的普通小姑娘。




27

谢丽尔确实需要冷静一下,否则恐惧会吞食她正在动摇的,像钟摆一样动摇的内心。
恐惧的恶魔过于灵敏,它很快就能找出那一小点儿漏洞,用最锐利的牙齿把她内部的理智之魂,活生生地,从那一小点儿漏洞中扯出去。
她觉得很闷,难以呼吸。
她觉得眼前的一切不再熟悉,而耳畔回响起平静的,和谐的旋律。
虚假。

“我需要休息一下。”谢丽尔的声音含糊极了。
“也许是我把你逼得太紧了。”老祭司竟放下了偏见。
“我得出去,我得出去,找一个答案……”

谢丽尔花了两天时间,整理东西,稳定思绪,然后她去了乘坐运输粮草的马车,去了远郊的一座修道院。
老修女站在门口,穿着黑色的宽松裙子,皱巴巴的脸就像一块烂泥,正好配合外墙上杂乱的石砖。
谢丽尔真不怎么喜欢她,因为她的好友玛茜总是告诉她,那个老女人如何虚伪地从她们手头坑蒙拐骗,那身臃肿的修女服下面藏着多少私吞得来的首饰和珠宝。
玛茜是谢丽尔的朋友,她就在这座修道院里,作为原本该在这儿待着的谢丽尔的替身。

谢丽尔进去,她打量那些看不出身材的修女,寻找她的朋友。
在那儿!一个少女跪在圣母像前,虔诚地祷告。阳光透过玫瑰花窗,淋在她的背上。
谢丽尔走过去的时候,玛茜看见了她的脸,她的眼睛瞪得可大了,转瞬间,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
“谢丽尔。”玛茜的声音不大,却有种难耐的狂喜。
“好久不见,‘谢丽尔’修女。”谢丽尔开玩笑,又笑着回述,“好久不见,玛茜,我的好姑娘。”

谢丽尔和玛茜的相识是不幸中万幸的巧合。
那是好几年前,某个夜里,一群强盗杀害了玛茜的家人——农场的工人们。
而小玛茜躲在橡木桶里活了下来。
没人性的强盗带着战利品走后,小玛茜乘着夜色逃走,正好遇见一辆马车。
那时,谢丽尔的父亲要她去修道院,而她寻思着怎么逃出去。那天晚上她真是好运,遇上了玛茜。
玛茜和谢丽尔差不多高,她比谢丽尔小两岁,却因为常年帮家人做粗活而显得有些粗糙。她有着和谢丽尔一样的深棕色头发,蓝眼睛。
为了报答谢丽尔的救助,玛茜决定代替谢丽尔在修道院修行。

在后面的日子里,谢丽尔常常与玛茜通信。农家姑娘学认字写字花了不少时间,好在她真的很聪明。
这些年,来来往往,玛茜成了谢丽尔最好的朋友,虽然她们见面并不频繁,但是心灵的连接比目光的汇聚更加有力。
而现在,她们终于又相见了。

以外出采购的借口,玛茜从修道院里出来。她有好些话要和谢丽尔讲,她实在太想念她的挚友。
谢丽尔穿着一身棕色的裙子,戴着皮帽,就像普通的市民,而玛茜则友善地走在她的身旁,兴奋地诉说这些日子发生的琐事。

突然,前方几个士兵吸引了两个姑娘的目光,一个士兵粗鲁地抓着抓着一个金发女孩的手腕,要强行将她带走。
谢丽尔向来见不得这般粗鄙的事情,就上去压着火气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走开!小心连你也抓走!”那几个士兵用惯了凶悍的语气,任由嘴里的恶气胡乱宣泄。
“是吗?谁给你们的胆子!谁给你们的权利?”谢丽尔责问。
“嘿,看看她的头发,说不定她也是女巫。”另一个士兵阴险地说笑,他抓着谢丽尔,要扯下她的帽子。
“住手!你们这些混球,拿开你们的脏手!”谢丽尔反手将他们推开,忍不住骂道。
这几个士兵哪里是她的对手,他们不但没扯下谢丽尔的帽子,反倒是被谢丽尔推倒,还被踹了两脚,窝囊废似的倒在地上。
玛茜脸色苍白,连忙跑过来劝阻:“你们一定是误会了。”

被踹的士兵不甘心地大叫:“女巫,她一定是那个金发的女巫!”
别的士兵被吸引过来,他们看到倒在地上的同伴,又看着一脸凶气的谢丽尔和受惊的修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地上的士兵抱着腿大叫:“看她的头发,该死的,这该死的臭女巫!”

“小姐,麻烦您摘下帽子,我们要检查您的头发。”士兵的长官显然有礼貌多了。
“谁给你的权利?”谢丽尔冷冷地说。
“弗兰茨王子命令我们逮捕金发的女人,他要找出这头发的主人。”士兵长官拿出通缉令,还有一小束金色的头发。
“可这明显不是那姑娘的头发。”谢丽尔挥手,让之前被士兵骚扰的姑娘过来,“您看,她的头发是鹅黄色的,而且又干又燥,哪里有您手头的金发柔软光滑。”
“小姐,我们要检查的是您的头发!”
“可我不是金发。”谢丽尔脱下帽子,露出一头深棕色秀发。
“抱歉,是我们打扰了。”长官脸色铁青,拖着地上的手下,骂了几句又踢了几脚,才不甘心地走了。

“谢丽尔,你吓到我了。”玛茜捂着胸口,深呼吸,又拉着谢丽尔的手。她注意到谢丽尔的手一年比之前粗糙了,上面多了许多伤口,越发不像一个小姐的手。
“没事的,玛茜。对付这种流氓,就得凶一些。”谢丽尔安慰道。
“不是,我担心他们会为难你。这些流氓就喜欢滥用职权欺负人。”
“如果被欺负的人不反抗,就会一直被欺负,所以我一开始就要反抗他们,让他们知道欺负我们绝没有好下场。”

谢丽尔和玛茜继续在市场闲逛,这儿比之前更加灰暗了。
突然,谢丽尔想到什么,越想越不对劲。
她问玛茜:“你知道他们抓的金发女巫是怎么回事吗?”
“据说西女巫塔监狱遭到诅咒和袭击,猎巫会的人捡到一个女巫的信物,从而得到许多女巫头发。各个城区的士兵都领了一点儿,他们照着头发抓人。”
“什么?”谢丽尔停住脚步,冷汗直冒。
“谢丽尔,你怎么了。”玛茜问道。
“我得走了,玛茜。”谢丽尔说。
她一直觉得那头发似曾相识,现在她想到原因了!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知道,现在卡罗尔很危险。那金发实在太像卡罗尔的头发了。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情,小姐。”玛茜感觉到什么。
“没有,玛茜。我只是想到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去做我会后悔一辈子的。”谢丽尔走到墙角,把玛茜拉到黑暗的角落,然后吻上她的额头。
“谢丽尔……”玛茜因为这突如其来吻而心跳不已。
“等我回来找你,我亲爱的玛茜。”

外面阳光进入公爵城堡的书房,温柔地,落在卡罗尔正在写字的手上。
她握着蘸水笔,给每一个认识的,能说得上话的贵族写信。她虽无法复制大主教的亲笔密函,却可以把这个消息传播出去。既然罗德里克逃避了身为王族的责任,那她,这名义上的公爵夫人,就要履行她的职责!
现在,卡罗尔真的后悔以前没有多结交些有权势的贵族,就算她从来看不起他们,觉得交际是无用的,但是现在,她需要那些贵族帮她揭示大主教的阴谋。
这几天,她送出来不少信,每一份都是用心写的。她思考,如何遣词造句才能不暴露谢丽尔的存在,如何才能让他们相信这并非流言蜚语。

这几天,罗德里克也是心神不定,他折磨了奈特,他的仇敌。但是,从中获得的侵略性的快感太少了,他虽然发泄了仇恨,却带来了更多的负面情绪。
很难描述那是什么,就像他琢磨不透奈特的眼睛,在痛苦中那眼睛闪着光亮,反倒像是某种渴望。
而因为这事情,卡罗尔对他的误解更深了,现在她甚至拒绝与他待在一个房间。

罗德里克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卡罗尔——她把自己关在书房,不停的写信,写信,写信……
至于回信,罗德里克没有让卡罗尔知道那些回信,他自己倒是看了。
恶心!恶心!恶劣至极!
那些贵族们根本不在乎,他们问,埃德蒙公爵夫人是不是被她的丈夫逼疯了。
他们嘲笑她,而罗德里克不敢告诉她,她的善意被扭曲了,变成新的恶意回来了。
他能做的,只是帮她抵挡这些恶意,然后把这些黑暗的情绪统统转化为他的火气。
他砸东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然后不停砸精致的脆弱的玩意儿。他想象那是那些可恶的弱智贵族们,还有对他虎视眈眈的弟弟,他恨不得把他们砸得粉碎!
最后,他对着一滩碎片,抵着墙,无力站着。
他和她,都将自己封闭起来,面对这混沌的,无可奈何的人间,他们只能这样做。

可是,不止是罗德里克和卡罗尔在对抗谋反的主教和庸俗的贵族阶级,另一批势力也开始另一种形式的复仇。

谢丽尔离开后,老瓦林卡重新掌握了部落的实权,在谢丽尔回来之前,他得干一件事情。一件谢丽尔绝不会同意他做的,但是一定会有效的事情。
尽管诅咒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年,但是某些时候,老祭司还是能听见神的声音,他现在也感觉到了那股奇异的力量。
他准备好了祭品要献给神,以此来换取敌人的衰败和灭亡。




28

迷雾环绕这片土地,乐师们穿着动物皮毛缝制的长袍,把光洁的飞禽羽毛用银线串好,戴着胸前。他们跪坐在石台上,闭着眼睛,吹奏枯黄色的木笛,乐声悠悠,带着雨后春叶的甜香。
微微的风抚过祭司老瓦林卡的长袍,他的手上还有一些碾碎的,溢出汁水的香草。
面对迷雾,他闭上眼,又睁开,混混沌沌地望着茫茫未来。
黑暗,反倒是清晰起来。
“带上祭品。”

两个高大的男人抬着铺满青藤的担架,上面睡着一个白衣姑娘。她闭着眼,沉在梦海,鼻息微动,呼吸平静。
他们把那昏睡的姑娘放在中间的石台中央。
周围,石台上的凹槽上长了许多青苔,隐约能看出是某种形状。
老祭司走上前,跪在熟睡的姑娘前面,念了一段古老的咒语。
演奏圣乐的乐师更卖力了,那声音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把他们全部约束起来,形成一种神圣无形的密网。
老瓦林卡拿出一把刀,跪着,举起刀,低头念咒。整个祭祀的能量都集中在他们身上,祭司,祭品,献祭刀。
他听不到神的声音了,他只能借助自己的经验去完成仪式,用刀割开那姑娘的年轻肌肤。
血从白‘皙的皮肤里渗出来,姑娘微微动了一下。但是她没有痛感,他们给她灌了麻醉和安神的草药,她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在抵抗药剂的效力,不过很快,她再次陷入梦海。
血沿着姑娘纤细的手,流到长着苔藓的祭坛凹槽里,仿佛一条血蛇游走石台之上,最终变成一个鲜红的巨大血图腾。

风越来越大了,老祭司还是跪着,那音乐也还是演奏着。
一群秃鹫飞来,然后是乌鸦,还有乌鸫。
眼冒绿光的灰狼从迷雾中走来,还有咆哮的棕熊,雄狮和巨蟒。
部落的族人被老祭司警告过,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能睁眼。
这是神的试炼。

风吹着叶子沙沙作响,黑袍的神从迷雾中走出,又慢慢地,消失在迷雾与风声中。
祭坛上的血变成了铁锈一般的枯红,整个血图腾变成枯死衰败的模样。
秃鹫拍着翅膀,飞到祭品之前,锐利的爪刺入雪白的体肤中……

“吾神,请收下这祭品,给吾族之敌,带去死亡与灾祸吧!”

万物之灵苏醒了。
世间万物的圣灵,都被鲜香的血魂唤醒了。
迷魂的花开了,散发幻觉的香气,淬毒的蛇醒了,缠着树枝爬上高处。灵风穿越树林,吻上尸体柔软鲜美的唇,现在她和它们融为一体,化作灵风。

“今天的风可真大啊!”铁匠铺的学徒说。
“是的,天气糟透了。”玛茜坐在门口,望着经书发呆。
谢丽尔走了,玛茜的心情糟透了,也许是因为那个吻。她被那个吻俘获了,她希望谢丽尔不是吻的她的额头,而是别的什么地方。
“等我一下,马上就把您的东西准备好。”学徒小伙对坐在门口吹风的修女说。
“没事,我不怎么想回去,偶尔吹风也不错。”玛茜说。

“对了,修女,你知道灵魂到底是什么吗?我经常听见教徒说,但是我真不明白。可能……可能是我太傻了。”学徒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灵魂?大概就是你的身体里真正活着的那部分,看不见也摸不着,即使你的身体死透了,你的灵魂也还在。如果你是一个好人,仁慈的主会让天使带你去天堂,过好日子。如果你是一个坏人,他就会命令恶魔送你去地狱,受尽折磨。”
小伙子挠头:“可是既然灵魂看不见又摸不着,那人又是怎么发现它存在的啊?”
“神通过预言之梦让圣徒知晓。”玛茜解释。
“梦,我也会做梦啊!可是梦不一定是真的。”
“因为那不是神给你的梦,再说了,灵魂本来就是一种……也许只有那些研究得很深的大人才会解释得清。”玛茜望着经书,指腹擦过封面上凹陷的十字架图纹。
她闭上眼,感受狂怒的疾风,还有其中裹着的,正在悲鸣的灵魂。

带着新铸的工具回到修道院,老修女又在抱怨她慢吞吞地。她扔给玛茜一封信,是谢丽尔的父亲寄来的。
玛茜代替谢丽尔待在这儿修行,谢丽尔不在的时候,她用心去模仿谢丽尔。
谢丽尔绝不会读那些信,玛茜也不敢读。她知道谢丽尔怨恨她的父亲。
那个男人从没来修道院看她,虽然他会给她寄钱和写信。
但是那些钱总是被老修女私吞。至于那些信,则被玛茜工整地放进一个箱子。

“快去打水了,懒骨头。”老修女骂骂咧咧,袖子里有好些银光透出来。
玛茜看见了,那些首饰本该属于别的修女,她们的家人寄来的,最后却被老女人私吞干净。
没人会在意,因为这里的姑娘都是被家里抛弃的小姐,没人会娶她们,她们被嫁给了神。
何为神?何为理性?
按照经书的说法,神便是理性的化身。但是真正垄断神权的人,往往亵渎了理性的灵魂。

“去打水!”老修女把手腕的银饰藏好,扯着嗓子吼道。
“知道了。”玛茜回应。
她走到外面,把桶扔进石井,扑通一声,她听见水花仿佛在哭泣。
不,是谁在哭泣?是水?是风?还是什么……灵魂?
玛茜拉着绳子,把水桶拉上来,她看见那水。
“啊!”玛茜大叫,把水桶扔下,混沌的黑浆撒了一地。
那水混沌而粘稠,黑黑的,就像发霉了一样。
乌云腾起,阴暗地与魔风狂舞,修女们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叶给咳出来似的。
整个修道院被阴霾笼罩了。

大主教偷偷走进秘密房间,他每周都会来这儿,和他的情`妇私会。
多么可笑,神的牧羊人不喜欢在教堂的告解室放牧,却喜欢在女人的床上放牧。
他们嘲笑异教徒娶妻,自己却喜欢和女人在床上快活。他们以自己的神职为理由,逃避作为丈夫的责任,又贪得无厌地,以本能的需求,要情人们给自己肉`体上的抚慰。

那女人赤裸着,躺在床上。她很年轻,很漂亮。她情`欲迷乱地邀请比她大好几轮的大主教大人来她的卧床。
大主教十分享受这种欢愉,他忘情地醉在软香玉‘体中,登上高峰。
迷失在欲`望中,他的眼睛有些疼痛,渐渐,身下的女人变了。
他感觉她的身体出奇的坚硬,那美好的乳‘房竟然僵化了,她的肉`体过于白‘皙,就像石膏,就像一尊雕像。
啊!他看见她变成一尊雕像,好硬,好是漂亮。这种漂亮不是源于肉`体之美,而是一种神圣的不可亵渎的力量,一股强大的圣洁的力量!
他的性`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理的饥渴,他望着身下变得奇怪的女人,那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抽象之物。
他感觉很快乐,捧着她的胴体,高高抬起,那女人的模样也不再是她情人的模样,他一时间想不起他情人的模样。那女人就是一个村姑的模样,年轻却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她哀伤地哭诉,幽幽地祷告。
她是风,是水,是耳语,是体香,是天籁,是一种无法言语的哀伤。
“亲爱的,你为什么悲伤?”大主教被这个奇异的幻象引诱了。
忽然,她的眼睛突然变得空洞,锈迹一般的血从她空洞的眼眶里溢出,一直流淌,流淌……
那死气沉沉的血一直流到大主教的身上,他发现自己的手上,腹部,腿间,统统染上这诅咒的死血。
他大叫一声,从女人身上落荒而逃。

“大人!您怎么了。”瞬间,她惊恐起来,又变回了原来的情`妇模样,而大主教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
“走开,走开,你这女巫!”他慌乱地穿上衣裳。
“大人!您一定是误会了,大人!”女人拉住他。
在这情`妇碰到自己的瞬间,大主教又陷入了神迹般的幻觉,他感觉她变成一根白色的柱子。
这是一根爱奥尼克柱,上面有花梗和涡卷的装饰,这是一根圣洁的神柱,她不仅仅是人,同时是物,还是一种渺渺的灵魂。
她变成一种圣三位一体,人,柱,灵交‘合在一起,她那么高,那么圣洁,她的乳‘房与神柱柱帽的花梗和涡卷一样,美得圣洁,而那肮脏的腐血顺着她的二十四根凹槽流淌下来。
“不,不……”大主教神志不清了,这种神圣的幻觉让他怀疑自己的思想,他利用了神权,现在神权现身了,它们用一种可怖的圣三位一体报复了他。他无力地跪在地上,望着这爱奥尼克柱上腐烂的血。
狰狞的血与纯洁的柱身呈现鲜明的对比,它成了一种自然的二元对立。恶与善,死与生,肉与灵,还有妖冶而圣洁的魂音,宛若天籁又撼动内心。
他感觉自己在黑暗中看到绝对的光,而绝对的光又是黑暗本身的力量。
他笑了,然后咳出一口血。那血黑黑的,混沌而粘稠,粘附在他自己的手上,仿佛活的,还在蠕动似的。
眼前的她,在女人,圣灵和神柱之间不停变换,变得不再是单纯的女人,圣灵和神柱中一种,而是混合的,一体的,某种强大的力量。
而她,这强大的神性之力量,是来带他去往地狱的死神。

大主教咳嗽起来,咳出一大滩黑色的血,他跪在赤裸的情`妇面前,两眼一翻,停止了呼吸。




29

大主教死了。
他丑陋的,皱巴巴的尸体,躺在地上,已经僵化了。
几只苍蝇绕着尸体嗡嗡地飞,把幼卵产在空洞的,没有灵魂的腐朽肉`体之上。
若是一副空洞的肉`体有了新的灵魂,哪怕是最低贱的灵魂,那他还算是个人吗?
不,顶多是个人形住宅,苍蝇和蛆虫的住宅,产卵的苗床,仅此而已。

“啊——”进来打扫的修女尖叫起来,她被尸体吓到,又把苍蝇吓跑。
这具尸体被发现了,那时候这尸体的情`妇早就被吓跑了。
苍蝇嗡嗡地拍着翅膀,带着尸体上邪恶的病菌,飞出窗外,飞向别的什么地方。至于这个人体苗床,它才不在乎呢。
苍蝇飞到外面,这儿是一座女修道院,外面有喷泉。它停在喷泉的边缘。
嗡——嗡嗡——
那水,太不像是水了,就像混沌的黑色泥浆,粘稠得就像融化的沥青那样。

玛茜修女把污水的事情告诉了别的修女,她们不信,跑去外面看。
可那邪恶的被诅咒的水,就在那儿,一点儿没变。
“天呐,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修女们叫道。
她们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混着雪松木,薄荷,胡椒,霍香,还有别的什么花草的味道,妙极了,凉丝丝的,渗透进肺里。
接着,她们又开始剧烈咳嗽,就像要把肺给咳出来似的。

玛茜愣住了,她感觉一种奇妙的力量,正在温柔地入侵她的肉`体,从鼻腔,从气管,从肺叶,去往她的血液,心脏,灵魂之穴。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感觉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嘶哑的绝望,就好像,有个无助的灵魂惨死在这黑暗混沌的妖水之中。
玛茜的喉咙被什么卡住了,肺里还有什么东西在挠她,她捂着胸口不停咳嗽,直到咳出黑色的血浆。

谢丽尔骑着马,回到公爵的领地。
她的伤好些了,能被掩饰住,至少现在她能以卡罗尔贴身女仆的身份回去了。
经过市场,她看见屠夫正在屠杀一只羔羊。
那是一只母羊,浑身雪白,眼睛水汪汪的,无助地望着谢丽尔。它正在被放血,鲜红的血顺着它雪白的羊毛,流到铁桶里。
谢丽尔感觉那母羊似乎有灵性,似乎有什么话要和她讲。她走了过去,又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一定是昏了头,母羊能说什么。一定是她昏了头,才会觉得一只母羊有什么话要和她讲。
谢丽尔不再看那白色的母羊,反倒是继续朝着城堡走去。
屠夫走了过去,他的脏手在围腰上擦了几下,然后举起了屠刀。

刷啦——

谢丽尔推开门,管家看着她,好像要从她身上盯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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