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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仙界的和平-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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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套话说了,方淮请她入座,清平也不多推让,大方坐了笑道:“我今日来也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想见见方公子。潇儿是在我那绿玉馆里出生的,我膝下无子……”
  说到这里,她不知为何,顿了一顿,才又笑道:“本来,修道之人也不在乎子嗣,只是和他爹娘一起,看着他长到八岁,早已将他当作自家孩儿,所以公子只当我这个做长辈的操操心,来和公子见一面。”
  方淮点点头。清平瞧着他,相貌品格,姿仪神态,的确是位万中无一的美男子,只是脸上蒙了一层阴翳,虽竭力掩饰了,举动间仍透露出些力不从心之感。
  她是经历过世事的人,便明白方淮在这宫中过得并不好,只怕余潇那个性子,还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只是她虽然被余潇尊为长辈,也不能左右余潇的意愿。只能看着方淮,微微叹道:“潇儿是捻珠的孩子,捻珠性格倔强,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潇儿就……有些偏执了。”
  方淮心想前辈你真是轻描淡写,余潇那叫“有些偏执”?说白了不就是深井冰吗?
  不过他注意到另一点:“捻珠?”
  “哦。”清平笑了笑道,“捻珠是潇儿他娘入宫前的名字,我和她是一块入门的,叫这个名字成了习惯,后来宫主分别给我们赐名‘清平’‘仙乐’,我还把这个名字当成她的小名这么叫她。”
  方淮想到余潇在瀛洲时的化名“连殊”,大概也是从“捻珠”化来的。
  清平见提起余潇,方淮脸色总是没那么好,便换了个话头,和他聊一聊。
  方淮知道她的体贴,谈话时再面向这女子,细细看来,总觉得有一点眼熟。


第69章 太匆匆
  余潇在离开后第六天回来了。
  他回来后并没有立即来见方淮,他的消息方淮是从七喜口中得知的。
  “姐姐们说少宫主去了旋室; 可能是受了什么伤吧。”
  七喜回过方淮的话; 便又低头趴在绣架上; 盯着铺开的纹路; 因为方淮随口说了句床帐上的金银绣线晃眼睛; 她就打算替方淮重新绣个帐子; 用的花卉草虫的图样。
  方淮见她如此就有事做了,不至于围着自己一个劲打转,索性让她把绣架搬来,爱绣多久绣多久。
  方淮没有再多问,倒是七喜绣完一片草叶后,抬头看了看方淮,低声道:“希望少宫主别受什么大伤才好。”
  方淮回头看了看她,笑道:“一见了你少宫主两腿就打战,怕得跟避猫鼠似的; 怎么反倒担心他的好坏了?”
  七喜拿手帕擦了擦手心渗出的汗; 低声咕哝道:“少宫主虽然可怕了些,可是也没真对我做什么呀。”
  方淮只能感叹她的迟钝; 经过她身边; 拍了拍她扎成两个包子的头; 去床上打坐冥想了。
  余潇是过了一天才回到大殿里来的——这本来就是他的寝殿。
  方淮正在低头看七喜绣好的床帐部分; 感叹小丫头的手巧。余潇走进来; 手一抬; 七喜立马兔子似的跳起来; 下意识连整个绣架都要扛起来带走,心虚。被方淮啼笑皆非地按住了,她才两手空空、拱肩缩背低头跑出去了。
  余潇看着那摆在窗下的绣架,旁边一个小竹框里面的针线。
  方淮怕他看见七喜的东西放在这儿又心生不悦,道:“我叫她绣一个床帐。”
  余潇转头看他,方淮见他没有发火的意思,便转身走开了。
  余潇道:“师兄,你过来。”
  方淮回过身,只见余潇袖中笼着一个琉璃瓶子,巴掌大小,他将瓶塞打开,将里面晶莹的露滴似的液体一滴一滴倒进桌上的茶壶里,而后斟了一杯茶。
  方淮走过去接过那茶杯,什么也没问,仰头就喝了,喝完之后倒是觉得满口余香,像吃下什么花瓣似的。
  余潇看着他喝完。方淮将杯盏放下,随即脸色一变,身体支撑不住倒下。
  余潇一伸手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去。
  方淮仰着头,脖颈因为痛苦绷紧拉出一条优美的弧线,感觉从酒液滑下的喉管开始,到五脏六腑,有什么东西像经络一样丝丝缕缕在他身体里延展开。
  他张着口,余潇搂紧了他的腰,吻着他的面颊、嘴唇道:“难受就喊出来。”
  方淮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双眼开始失去焦距。
  他面对着眼前的一片黑暗,承受痛楚的同时模糊地想,余潇给他灌入的灵力,应该足够帮他再压制体内的魔毒两天才对,怎么会现在眼睛就看不见了?
  是新的折磨他的手段?
  余潇的热息不时打在他脸颊、眉眼鼻唇,轻柔绵密的吻向下到下巴、喉结,做着徒劳的抚慰。
  等身体那种血管筋骨都被刺穿的疼痛渐渐隐没后,眼前的黑暗也消退了,色彩重新填满了视野,余潇将脸埋在他沁着冷汗的颈窝里。
  “这是琉球白露。”余潇道。
  方淮双眼睁了一睁,看着上方。琉球白露,他当初在因断肠花失明后就知道了这样东西。
  此物生于望春潭水畔,从与毒蛇相生相伴的琉球花的蕊中采出,相传能解各样奇毒。与之相对的,断肠花这样剧毒的魔花,幼芽却生长于至纯至善的灵兽身侧。天地万物,也真是奇妙。
  望春潭早在千年前就枯竭了,周围的生灵自然随之湮灭,不然爹娘为了他的眼睛,势必要去走一趟的。却不知余潇是从哪弄来的琉球白露。
  “茶壶里的茶水,你每日喝一杯,喝完了就好了。”
  方淮闭上眼,不置可否。
  余潇本就不期待他的回应,只是搂紧了他,两人的身体在床上相依相偎,只要不看彼此的眼神,真是亲昵至极。
  次日早上,余潇在方淮怀里温存了一会儿便起身,方淮忽然转过头来道:“我想写封信回去。”
  余潇顿了一顿。方淮看着他道:“我想报个平安,原是打算过了海就送信回去的。”
  余潇道:“纸墨笔砚都在桌上,写好了叫那丫头给你送出去。”
  方淮道:“多谢少宫主。”他倒是诚心感谢余潇肯给他这个送信的机会,不过加上“少宫主”三个字,总是有些讽刺意味。
  余潇转身坐回榻上,单手摩挲着他脖颈和耳后,又吻他,方淮既不回避也不作反应。余潇也习惯了,默不作声地松手,披上衣服出去了。
  方淮等他走后,坐起来冥想片刻,等七喜小心翼翼地在殿门口探头探脑,他便起身下床,亦披了衣裳,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过来替我磨墨。”
  七喜见大殿只剩了他一人,眉开眼笑地跳进来。方淮在桌案边坐了,七喜手脚麻利地兑了清水,墨在砚台中一圈一圈打开。
  方淮执起笔,在纸上飞快写起自己早就打好的腹稿来。
  七喜一边磨墨一边看,小声道:“公子写字真好看。”
  方淮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认得字?”
  七喜脸一红,声如蚊呐道:“不认得。”
  方淮道:“那怎么看出好看来?”
  七喜的回答小声得听都听不清,方淮也不细问了,继续写信。
  他虽离家十多年,不过十多年对于修士来说,也不过是凡人的几个月。这个时候写信回去报个平安,爹娘既心安,也不会觉出不对。倘或被他们知道自己被囚禁在魔界,爹还好,依娘的性子,直接提剑打上门都是有可能的。他不希望爹娘跟余潇碰上。
  除报平安外,还有一件事,关于许家的异动,他在许宅的所见所闻,方淮也一点细节不漏地写下来。他知道这信没那么简单寄出去,起码得过余潇的眼,但这些事情,让余潇等人知道还在次,首先得给爹娘外公提个醒。
  方淮洋洋洒洒写完,最后在信尾,用小刀划破拇指,印了一个鲜红的指印上去,然后将信塞进信封,交给七喜道:“烦劳你帮我跑一趟,知道怎么送信出去吧?”
  七喜点点头,郑重地收下了。
  方淮又道:“要是有人问你要信,给他就是。”
  七喜一怔,迟疑地点了点头。方淮笑着又摸摸她的头:“快去吧。”
  方淮便看着她跑出殿外去,等少女的身影消失,他抬头看窗外和煦的阳光,也真是想出去走走了,哪怕是走在囚笼里。
  七喜揣着那封信,急着送到太真宫里往外寄信的鸽房去,刚离了寝殿没两步,只见前面转角处站着她的一位师姐,她走过去,师姐道:“那人写的信,要给我带去宫主和少宫主看。”
  七喜撇撇嘴,心想,少宫主那么宝贝着公子,为什么还要检查公子写的信呢?
  她哪能懂其中的复杂情状,只是有些不情愿地把信交出去了。
  她的师姐拿了信,便立刻赶往尹梦荷的寝宫处,将信呈了上去。
  尹梦荷拿那几张薄薄的纸翻了翻,便递给余潇道:“仙界的人和魔修勾结?我们这里倒是没什么风声。”
  余潇低头,将信一字一句仔细看完了,重新叠好塞回信封里,让弟子送去鸽房寄出去。
  尹梦荷撑着下巴道:“不过说到异动,月教近来似乎也有些不安分。”
  余潇道:“让他们不安分。”
  尹梦荷虽是魔修,不过魔修之间也有隔阂极深的,譬如她和月教。况且魔修做事更不讲礼法道义,她但凡见了月教的人,一句话不问,抬抬手指便令其神魂俱散,从不留活口。
  不过她到底不是年轻的时候了,不会再像年轻时那样,一旦心生厌恶,就将人斩尽杀绝,厌恶这种感情,也是要费力气的。
  尹梦荷懒懒道:“这些事如今也是你来打理了,你爱怎样便怎样吧,只是别叫他们闹到我眼皮子底下来。”
  余潇道:“是。”
  尹梦荷换了姿势,依旧是斜靠着座椅,不过倒是对小辈的感情问题很感兴趣,笑道:“你那小郎君怎样,肯理你了不曾?”
  余潇道:“肯说话了。但也没变。”
  尹梦荷瞥他一眼,又道:“听说你去掀了蛊王的老巢。”她来了兴致,问道:“拿到他哪些珍藏了?除了那些样貌恶心的虫子。”
  余潇道:“琉球白露。”
  “琉球白露?”尹梦荷一愣,“就这一件?你手臂都给那蛊王的蛇咬下来,在旋室里养了一整天,就拿到这么一件?”
  余潇道:“除了这一件,还有些能看的,都叫师父的弟子收着了,师父瞧瞧有什么喜欢的,挑走便是。”
  他既然成了太真宫的继承人,也就对尹梦荷改口叫师父。尹梦荷思索道:“琉球白露,能解百毒……慢着,你拿给谁用了?”
  余潇看了她一眼,答案不言而喻。
  尹梦荷咬牙切齿道:“蠢材,蠢材。你把他的眼睛治好了,不就又少了一样胁迫他的手段?枉我还赞你悟性高,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余潇沉默了一会儿,道:“师父,你对着那位武夷前辈,可曾有过心痛难忍的时候?”
  算上前世今生,他其实阅历早不低于眼前叫“师父”的女人,一身修为也都靠自己修炼而成,可眼下,他竟然真像个陷入迷惑的弟子一样,求她的解答。
  尹梦荷一怔,搭在扶手上的纤纤玉指握紧了,一时不答。
  忽然她笑了出来,只是那一声笑跟哭似的。
  “你……余潇啊余潇,你当真一辈子就耽搁在他身上了?”
  方淮四肢的筋骨脉络,渐渐习惯了这具灵力枯竭的身体,不再泛疼了。
  囚笼里的生活一旦适应了,也过得飞快。泡在温水里的青蛙,最需要谨记、也最难做到的就是保持头脑的清醒。
  方淮开始重新修炼在东南倾习得的功法,只是当初修炼那么快速,也是多亏了雁姑用灵材法宝助他,这一次不仅没有外力帮助,还经络受损,修炼起来着实不易,丹田内空荡荡的,每日能聚起那么短短一丝灵力算好的了。
  余潇也知道他在修炼,只是他修炼的速度缓慢得可算作不计,另一方面,也算个打发时间的办法。
  方淮常常一坐几个时辰,甚至陷入冥想几天几夜,经历过那一番变故后,虽然仍然身处困境,但唯一的好处是心性更加坚毅,修炼起来进度再缓慢,再凝滞,他也心情平缓,毫不气馁。
  他唯一的阻碍是预料余潇会因为他入定而不喜,出手打断他冥想,甚至禁止他修炼。但出乎意料的,余潇什么也没说。就是每次他入定结束后睁眼,第一个看到的必定是余潇。
  要么和他面对面坐着,要么枕着他的腿睡着。
  方淮也不去想他打的什么算盘了。修炼了两个月有余,终于能自主地走出殿外散散步了。
  一切进展得很缓慢,他每天只是能在偌大的太真宫里走动一两个时辰。倒是太真宫的一众弟子,对于这位把少宫主迷得神魂颠倒的“娈宠”,终于能够一睹真容。
  这一看之下,众人顿时明白为什么七喜那臭丫头成天谁也顾不上理,就只往“娈宠”的寝殿里跑了。
  还起了个名字叫“七喜”,要所有人都认她这个名字,不这么叫连绣工也不给做了。这丫头一双巧手,做出来的衣裳比外头的都好,太真宫不少弟子都求着她做衣裳,她从前被人一口一个“呆子”叫着,都笑嘻嘻地不以为忤,尽心尽力地做那些女工,现在倒是有点小脾气了。
  “哎,呆子!”
  又有女弟子笑着喊她,七喜把脖子一梗,不理她。
  女弟子走过来,看一眼方淮,媚态横生地屈了屈膝,却对七喜道:“哎哟哟,好大的架子,我前一阵托你做的衣裳,你做好没有?”
  她提起这个,七喜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毕竟答应了人家的委托没有及时完成,道:“我这几日要替公子绣帐子,等过几天……”
  女弟子以袖掩唇,眨眼道:“瞧瞧,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公子你说是不是?”说着身子一歪,就朝方淮怀里倒去。
  她差点就依偎进方淮怀里,还好他及时退了半步,七喜更是挡在方淮面前,瞪眼道:“你对公子用媚术,小心少宫主生气,打你!”
  女弟子身子一转,闪到方淮身后,啐道:“臭丫头反了天了,有人撑腰连师姐也不放在眼里了!”
  “是你……你为老不尊!”
  “你说谁老?”
  方淮夹在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中听她们吵架,也真是有点头大,却又劝不得。只能听她们竹筒倒豆子似的互相揭短,从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直揭到眼下。
  “自己言而无信,还说别人呢!”
  “我,我说替你做好,就一定做好!你那么多衣裳,还不够穿吗?”
  “我就要那一件。你答应了我,还收了我的东西,如今逾期未完,难道不该向我赔罪?”
  七喜一张脸憋成了河豚,方淮看了暗自好笑,她自知理亏,低下头道:“我……我向你道歉就是了。”
  女弟子扬了扬下巴,得意道:“光口头上赔罪有什么用,正好,大师姐派我去打扫孟园,你去替我打扫了。”
  七喜道:“孟园那么大! 大师姐交给你的差事,你就推给我!”
  方淮听见这么个名字,却问道:“孟园是什么地方?我在贵宫中走了这些天,倒是没听说过这么个地方。”
  女弟子看看七喜,答道:“孟园是宫中一处园子,荒废了几百年了,只有宫主偶尔想起来,会吩咐叫人打理打理。”
  七喜道:“总之,你的差事你自己做。”
  两个又要吵起来,方淮忙道:“七喜,恰巧我想去草木多的地方散散心,你就接了这个差事,带我去看看如何?”
  七喜抬头看看他,肩膀塌下去道:“好吧。”


第70章 太匆匆(二)
  方淮一踏进这“孟园”; 迎面便是一片长得极好的银杏; 金灿灿的; 随枝头上鸟飞而轻轻摆动。
  而后各种草木花丛,小径弯弯曲曲; 指向一个月洞门; 走出门外; 又不知从哪里引来的活水; 水上一弯拱木桥,简单却不显粗陋。
  太真宫的宫宇富丽堂皇; 但这孟园却像是重重宫门里的另一个桃源。
  方淮推测依尹梦荷的性格; 是造不出这样的园子来的; 太真宫的那些弟子更不可能; 那么这里是谁开辟出来的?
  他沿着蜿蜒向下的石阶走,低了低头; 头顶擦过繁茂的桂树的枝叶; 小径两旁停驻的雀鸟纷纷飞起。
  他看这座园子; 小亭流水,曲径粉墙; 草木品种、石阶高低的变化让景色连绵自然; 又不让人觉得太眼花缭乱; 设计此处的人必定是园林方面的好手; 花了许多心血在上面。
  只可惜经年无人打理; 也显出一两分破败来。
  七喜站在岸边; 用带长柄的网兜将水面的枯枝败叶捞起来; 她年纪尚小,修为浅,使不了几个法术,只能用人力的办法收拾这园子了,好在她身体强健,力气也大,一连捞上半个多时辰都不觉得累。
  方淮要帮她一把,七喜坚决不让,只让他要么去石头上坐一坐,要么在园子里逛逛。
  这里真是安静,方淮走过木拱桥。这种安静和寝殿里那种安静不同,寝殿里的安静,只是让人身处宽敞的大殿反而觉得逼仄,四面压过来的静寂让你喘不过气来,而这里的安静,却舒展心神,让方淮身处囚笼中的那根紧绷的弦松了一松。
  造这所园子的人,会是修士吗?方淮知道修士的第一宗旨是潜心修道,一个优秀的修真者,应该对身外物毫无所动,无论是精致的屋舍还是荒凉的石洞,对他来说都一样。
  不过修士究竟是人,所谓人欲无穷。况且修士中还有一个特殊的群体,那就是器修。这类修真者将毕生修炼的精粹都融入到自己所做的法器中,一生都在参悟各式各样从前流传下来的图纸,不断领悟,修正,再创造。
  器修中集大成者,譬如方淮父亲方其生出身的千机阁的创始人,实力也可与灵寂期的修士匹敌,不过究竟只是传说罢了。
  那么这座园子的主人是器修吗?方淮又想到月枯真人,他在自己的竹楼旁布下法器,仅仅为了栽一片竹林出来,也算是修士中的异类了。
  刚想到竹林,眼前就显现出一片竹林来,萧萧肃肃,绿意盎然,被一堵院墙围住,石子小路从小院门口铺进去。
  方淮正要进去看看,身后七喜跑来道:“公子,我做完啦!”她跑到方淮身边,担心地问道:“今日出来好久了,公子累不累?”
  方淮的确感到身上乏力,灵力供给又不够了。看了一眼面前的院门,笑道:“那先回去吧,你累不累?”
  两人转身,七喜道:“我一点也不累。”又气哼哼道,“就是给师姐占了个大便宜,她就爱把自己的差事扔给别人。”
  方淮笑着拍拍她的头道:“怪我一时好奇,害你被人占了个大便宜。”
  “公子高兴就好,公子今日格外高兴呢!”
  两人向先前入园的月洞门走去,七喜忽然神神秘秘道:“公子,你知道这园子里的故事吗?”
  “嗯?什么故事?”
  “听师姐们说,这园子是宫中唯一一处神识扫不到的地方。”
  方淮闻言心中一动,道:“为何?”
  四周无人,七喜仍像做贼似的小声道:“听说这里以前住着一个大真人,厉害得不得了,他不喜欢被人窥伺,所以给这所园子下了禁制,谁的神识也穿不透,连宫主也……”她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捂嘴摇头道:“不对,宫主是天下最厉害的人,才不会被挡在外面呢。”
  方淮眼中神色渐渐深沉道:“你且说你的故事。”
  七喜松开捂着嘴的手道:“宫主从不来这园子,这里又偏僻,少有人来,于是从前有一位师姐,恋上了外面的男子,为了两个人在一起,就把人藏在这园子里。”
  “然后呢?”
  七喜道:“然后那男人就住在这园子里,那位师姐怕被其他师姐发现,也不总是来陪他。有一回师姐奉命出宫去啦,宫主心血来潮,叫人来打扫园子,来打扫园子的另一位师姐,就碰上了那个男人。”
  方淮道:“然后她禀报了宫主?”
  七喜扑哧笑道:“没有。这位师姐一见那男人,就猜到是谁藏在这里的情郎啦,于是稍加勾引,那男人在园子里待得寂寞,三言两语就上了套,跟这位师姐又颠鸾倒凤,情哥哥情妹妹地叫起来。”
  方淮听她眉飞色舞地说“情郎”“勾引上套”“颠鸾倒凤”这些字眼,要是换了仙门正派的女子,不说羞于启齿,也要斥一声“淫|秽之事”,可她口中说得跟亲眼见过似的,却又坦荡大方,眼神里毫无淫|靡之色,不过是耳濡目染,对这些事不以为耻罢了。
  “后来那一位师姐回来见情郎,正好撞见这一位师姐和那男人在一起,这下气得,当时闯进屋就打了起来,打着打着,自然就惊动了宫主——”
  两人走出月洞门,七喜正说得来劲,忽然像阀门被人关上一样,声咽气堵,一下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方淮抬眼望去,只见众鸟从树梢头飞出,余潇一人站在金黄满地的银杏树下。一身黑袍,在明媚的颜色中更为肃杀,银杏叶被他一衬,也愈发的灿烂明媚了。
  余潇扫了一眼七喜,后者巴不得把头埋到地上去。
  余潇向方淮走来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方淮道:“听说有孟园这么个地方,心中好奇,没想到太真宫中还有这么好的园子。”
  余潇将他垂在身侧的有些苍白的手指抓住道:“回去吧。”
  七喜所说的孟园有禁制一事,多半是真的。
  被余潇带回寝殿,方淮靠坐在床榻上想,而且极有可能,的确能挡住余潇等人的神识。否则余潇不会急着来将他带走。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余潇倒了杯茶水过来,方淮身上的断肠花毒早就解了,只不过余潇又弄了其他的灵材来,每天调成茶水给他喝。
  方淮就着余潇的手喝了一口,抬头看他道:“那个园子的确造得很漂亮。”
  余潇看着他,微微蹙眉。
  方淮道:“我还想去多逛几次,你不会不许吧?”
  余潇嘴唇动了一下,道:“太真宫还有别的地方可去……”
  方淮拿过他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塞回他手里道:“哪里都像囚笼。”他躺回榻上,翻个身背对着余潇,“呆在那里我觉得舒心,那里有点像我在碧山的院子。”
  余潇在床前站了片刻,将茶杯放回桌上,上榻躺在方淮身边,从背后搂住他,下巴抵着他肩颈,沉默了一会儿,道:“想去就去吧。”
  “孟园?”尹梦荷道,“他爱去那里?”
  “他知道那里有禁制。”余潇道。
  尹梦荷的目光落在不知哪里,冷笑道:“去那里岂不更好?当初为了困住那人,我亲自布了两重结界在那里,园门一关,连蚊子都飞不出去。”
  她目光转到余潇身上道:“你既然对他使不出那些手段,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躲你,就像当初‘他’躲我一样。”
  方淮次日又去了孟园,第三日,第四日,渐渐每天在孟园中呆一两个时辰,成了他的习惯。
  每天练功,研究灵器,去孟园,他将自己的生活如同从前一样塞满,余潇每日除了修炼和处理一些事务,都陪在他身边,只是两人的交流少得可怜。
  方淮有时看着对他寸步不离的余潇,很想问他你的宏图伟业呢?魔尊之位呢?就这么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么一个配角身上?但他不会真问出口余潇为什么要寸步不离,有什么打算,因为他不再是那个关怀师弟的师兄了。
  这个角色扮演了几十年,甚至他入了戏,当了真,但真相还是给他当头一棒,耻笑他,绊倒了他。
  偶尔在冥思的间隙,方淮也会想到余潇和他从前的点点滴滴,再到后来的反目成仇。他想,或许那种溢满他心头的失望,除了对余潇,还有对他自己,如果当初能找出一点点的蛛丝马迹,能不那么仗着未卜先知而被表面欺骗,结局会不会一样?
  无论如何,他没有后悔的机会,余潇也没有。
  一眨眼四年过去。
  “公子,公子——”
  方淮在床榻上醒来,伸出手臂挡了挡刺目的晨光,纱帐上的金盏花和蛐蛐的图样晃动着。
  少女趴在床畔,拖长了调子叫他。一过四年,她模样身形丝毫未变。修士服食丹药,只要想,可以一直停留在某一时期的样子。
  方淮低低地“嗯”了一声,伸手拍拍小丫头探过来的脑袋。
  七喜看着他慢慢从床上起身,低头眯眼微微皱眉的模样。散乱的衣襟里露出胸膛上有轮廓但不夸张的肌肉,质感仿佛很柔韧,晨光照射下细腻的肌理,流畅的线条一直向下,陷入松垮衣襟的阴影里,虽然看不见,但凭线条的走向也能知道那腰身又紧又窄。
  纵使人已经看了四年了,也忍不住脸有点红。
  难怪少宫主每日晨起都要在帐子里和公子厮磨好一会儿,害得她只敢蹲在寝殿外等着。
  七喜跳起来,将衣裳取来递给方淮,嘴里念道:“公子今日起得好晚呀。”
  方淮把衣服一件件穿上,苦笑道:“昨晚突破筑基,一时身体负担不起,睡得太沉了。”
  雁姑教他的这套功法,在他当初修炼时还特意根据他的情况改良过,本该是最适合他的功法,可惜辛辛苦苦四年,才堪堪筑基而已,昨天还在打通经脉时身体不堪重负昏过去。
  还是余潇给他输入灵力,他才清醒了一些,只是一在床上睡倒,就再也没办法维持警惕的状态了。
  方淮下了床,瞥了一眼窗前的桌案,上面垒着厚厚一叠名册一样的纸扎,他在太白宫做首席真传时,对这类东西再熟悉不过。
  七喜端来铜盆让他洗漱,方淮问道:“那是什么?”
  七喜看过去道:“那是一位姐姐送来的宫中新批内门弟子的名单,要交给少宫主检看的,少宫主出宫去了,姐姐们知道少宫主回宫必定先来这里,所以干脆把名册放这里了。”
  方淮洗漱过,七喜端着铜盆道:“公子今天还要画图吗?”她近来常看方淮在纸上写写画画,好像都是一些灵器的构造图。
  方淮道:“还要。”他深吸一口气,感觉手脚仍有些不听使唤,昨晚的后遗症。
  七喜道:“那公子稍等,我去倒了水就把桌案收拾了。”
  方淮道:“去吧。”
  七喜端着铜盆走开,方淮走到桌案前,打算自己将那一叠名册移开,看看昨天没画完的图纸。
  没想到刚搬动一点,手上脱力似的一松,名册全倒在了地上。
  他看着自己的手,低声一叹,便俯身去拾那些散乱的名册。
  然而却在散开的纸页间,看到了未曾预料的名字。
  方淮将名册之一捡起来,上面工工整整地录着太真宫新批内门弟子的名字、年岁、来历和资质。
  其中一行赫然列着“许榕声”三个字。


第71章 太匆匆(三)
  “我也没想到; 有朝一日; 我亲生的孩子会来找我。”
  余潇坐在上座; 清平在下首微微叹道。
  “原以为就让他在人界当个凡人聊此一生,不会再相见; 没想到他会自己来找我。”
  余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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