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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浪淘沙-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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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觉得自己龌龊得很,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故作正经地从他旁边溜走了。

  林歧一看,心说:“好嘛,不认我。”

  他想着萧途不认他就把他种的葡萄全都吃光,一个籽儿也不给他留。还有旁边的西瓜田,丢了也不给他。
  哦对了,还有床也不给他睡,让他在这堆花花绿绿里打地铺,瞎死他。

  他边想边往嘴里喂,一道阴影遮住了他。
  那个人居高临下地站在他的面前,夺过了他手里的葡萄。林歧愣了一下,铁公鸡吗?还不给吃了!
  紧接着,唇上一凉。

  一瓣果肉和着糖水滑进他的嘴里,没有皮,也没有籽,软软的,尝着是要比他的囫囵好吃点。
  萧途手指上都是水,指尖还拿着另外一瓣果肉,看见他咽了才又喂到他嘴里:“不嫌脏吗?”





第37章 第三十六章 陵泉
  苏仪蹲在山林里,看着那光秃秃的山路。
  她揪了一把被掌风祸害得摇摇欲坠的杂草,放在嘴里嚼了:“师兄哎,你要早生几百年,正心道也不会修那么窄了呀。”

  天衍派有一条正心道,从山脚一直通到山门。足足有万仞高。
  这条路上嵌着每一个天衍派弟子的脚印。
  在天顺朝,每一位上天衍派求仙的人都要徒步走过这一条路,才有资格叩问仙门。正心道一次只能容一人通过,四周都是野草树枝,林木参天。道上也仅仅是踩平了的黄泥,一下雨,脚下就像抹了油一样,不进反退。
  等人走到山门口时,很多时候已经看不出人样了。

  道名正心,正的正是那脚踏实地之心。

  苏仪就是萧途从正心道上刨出来的。殳阳平不是天衍君,收徒也得走正经程序,就算萧途已经“登堂入室”,这正心道还是要走。
  萧途前几年都在王家娇生惯养,虽然脑子记不得了,身体却还记得,没走两步就歇了菜。
  那阵子刚刚下了雨,他走一步退两步,连手带脚地爬都不够用,他一气之下就要打退堂鼓。
  就在他再一次摔倒后,忽然林间响起了一声婴啼,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右脚正好踩在她的脸上。

  苏仪摸了摸自己有点塌的鼻梁,怀疑就是当年被萧途踩的。
  突然,她神色一变,将刀扔了出去。

  刀剑做抵,来人一身月见长袍。

  “你就是这么迎接老朋友的?”

  苏仪收回刀,心说:“可真够不要脸的,谁跟你是老朋友。”

  唐欢也收回了飞剑,冲她抬了抬下巴:“没猜错的话,紫气峰上不是你师叔,是你师兄吧?”
  唐欢近月来一直在私下清查盛仙门,不可避免地也涉及到了一些旧事。各派的人都觉得今天来的是孟阳州,他不觉得。
  他比他们知道得多一点,种子不止孟阳州一个。

  苏仪紧了紧刀,目光变得有些凌冽。
  唐欢得到肯定的回答,笑了笑:“不用紧张,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帮个忙。”

  苏仪眼角一弯:“威胁我?”
  唐欢耸了耸肩:“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一句话,做不做?”

  苏仪:“什么忙?”

  萧途剥完了最后一颗葡萄,趴在池塘边洗手。完了还自觉地去拿了扫帚扫地,比起林歧这个只吃不动的蛀虫,简直不要太勤快。
  林歧看他忙过来忙过去,想起整洁的屋子,有点小尴尬。以前他也爱干净,可是自从有了殳阳平,常常晚上刚收拾好,早晨他一醒,就又乱了。一来二去,他也就懒得弄了。
  他记得他走的时候,屋里还有衣服都没捡。

  萧途扫他自己的,也不搭话,林歧除了扫帚过来的时候抬抬脚,也没别的事可做。
  萧途扫完后又回屋抱了一堆衣裳出来,已经开春了,他得把换季的衣裳都拿出来洗一洗——虽然他前两天才刚收进去。
  没办法,他现在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不然他可能会疯。

  林歧用脚拦住了他,差点把人绊个狗吃屎,萧途回过头,刚想瞪他,结果一想到此人是天衍君,顿时什么火气都发不出来。
  他那要瞪不瞪的眼珠子颤抖了两下,也跟着缩了回去。

  林歧不甘作罢,继续用脚尖去勾他的脚腕。
  勾了个空。
  萧途的身影已经闪到了几丈之外。

  萧途是真的了解林歧,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早早地就踩着“游龙步”溜了。
  林歧缩回脚,也没放在心上,转眼就到了萧途身边,冲他做了个鬼脸。

  萧途手一哆嗦,肥皂“扑通”一声掉进了池塘。
  他本来还在做心里建设,要好好调整自己的心理定位,保持住一个良好的心理状态,结果让林歧这一闹,什么都是假的。
  去他的定位,老子就是要揍人!

  “林歧!”
  “哎——叫得可好听了。”

  “……”

  晚上,林歧把萧途放在天衍峰,一个人去了后山。
  天衍峰不常有人来,天衍峰的后山就更是无人来往。后山是林歧他师父陵泉真人的地盘,虽说和天衍派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但到底还是个外人。
  前山和后山以上清池为界,早些年谁也不越雷池一步。到了林歧这一代,才将前后两山打通了。

  林歧是个山霸王。
  天衍峰的霸王。

  陵泉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死宅,从林歧拜入他门下起,都一百多年了,也没见他挪过窝。
  他的活动范围就门前那巴掌大块地,走得最远的地方是隔壁的灶屋。林歧没有辟谷之前,他再怎么不情不愿,也得捏着鼻子去做饭。他教给林歧的第一门手艺就是辟谷。

  林歧已经很多年没回来过了,可山上的事物像是停止了生长,和几十年比起来一点都没变。
  两间小木屋也都静静地立在那里,西边的要旧一点,东边的是林歧来了之后才修的,要新一些。

  陵泉坐在东边的房顶上,眯着眼往这边望,好像当真上了年纪似的:“我瞅瞅,这是谁来了?”
  林歧:“眼瘸就该治。”
  陵泉笑眯眯地也不生气,林歧一看他笑就牙疼,看来今天的章程是笑面虎。

  林歧:“我没地方住了。”
  陵泉摇头晃脑地说:“真可怜啊。堂堂天衍君居然被扫地出门了。”

  林歧咬了自己一下,跟老东西废什么话呢?
  他目不斜视地走进自己的小竹屋,床照被褥都是新换上的,山里容易受潮,可这些拿在手里暖烘烘的,刚晒过。
  整个房间也充斥着淡淡的熏香味,勾起游子压抑许久的倦怠,只想倒头就睡。

  林歧又走了出去。

  陵泉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遇到什么事了?”
  林歧叹了口气:“天衍九剑学不会,修为也停滞不前,下山本为求证大道,没想到不进反退,还惹了一身糟心事。师父,我可能不是修行的料。”





第38章 第三十七章 问道
  林歧六岁炼气,九岁直接步入开光期,二十六岁得证金丹,是内丹道兴起以来最年轻的金丹大能。
  不是修行的料?
  他可能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陵泉:“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林歧看着他,陵泉道:“你太快了。四十岁就步入还虚境,你的眼界与修为并不足以支撑你维持此般境界,所以你之后的修行,其实是在补空子。”
  林歧难以理解:“怎么可能?丹田修为不满,天雷怎么找上的我?还助我炼神还虚?”

  陵泉心一咯噔,糟糕,说漏嘴了。
  他老神在在地撅回去:“你问我我问谁去?脚踏实地比什么都强,依我看,都怪那小兔崽子,没让你爬正心道,搞得现在心浮气躁的。”
  林歧扶额:“……那个大骗子。”

  林歧这一生的修行,是从那个红衣男子处开始的。
  正心道下,天衍后山。

  他问:“他后来有来过吗?”
  陵泉瞥了他一眼:“没有。他啊,不求上进得很,整天就知道爬人墙头,用现在的话来说,就像个变态。他心不静,肯定活不久。”

  林歧隐隐有点头疼。
  他按了按太阳穴,心说自己这是太累了吗?

  陵泉看见他的小动作,很是不情愿地撇了撇嘴,略过了这个话题:“你说你天衍九剑学不会,是怎么个学不会法?”
  林歧道:“后三剑一窍不通,前三剑一落千丈,中三剑勉勉强强够个及格线,不过我总觉得我使出来不是那根筋。”

  天衍九剑分前、中、后三剑。
  前三剑,走大开大合之势,瞳焉如新出之犊,而无求其故。
  中三剑,破阻行泽,行守御之策,三起三落,周而复始。
  后三剑,举变化之无穷、招式之无形。玄德彰其美,大道居于心,随心所欲者,天人合一。

  陵泉以指为剑,先将中三剑演了一遍:“这样?”
  林歧心情苍凉得如同这夜色,面无表情地说:“你使出来是龙潜于渊,我使出来是快被淹死了。”
  陵泉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干什么什么都不顺,修为止步还虚境,明明能清晰地触碰到合道境的界壁,可就是使不上力。就像是在沼泽里,拼命地想往上爬,却止不住地下沉?”

  林歧点头。
  陵泉在他脑门上打了一巴掌:“那就对了!哭丧着脸做什么,使一套中三剑给我看看。”

  林歧召出含光,长夜微明。

  第四剑,渡厄。心莲业火,焚荆棘之丛生;剑指长空,斩滔天之巨浪。
  第五剑,求索。长夜难明,觅晨光之熹微;霜华覆路,念天地之回春。
  第六剑,否极。幽峡深涧,望九天之高远;漫长苦痛,置此身之虚危。

  “虚危之地如何?”
  “山不生草,峰不插天,岭不行客,洞不纳云,涧不流水。乃纯阴无阳之地。”

  陵泉枕着手臂,伸出脚踢了他一下:“跨吧。跨过去就是大道。”
  他那懒洋洋地一踢,看着没多大力,林歧却差点让他踢跪下来。林歧手上剑一抖,很不客气地看着他:“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陵泉嘴上也不知道跑过多少匹驴,一时也想不起来当年是怎么驴他的:“我以前怎么说的?”

  林歧换了只腿承力:“你说,跨过去就是十八层地狱,让我趁早回头。”
  陵泉:“……”

  林歧白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练起剑来。
  陵泉心虚地按住了嘴巴子,他想起来了。他其实一开始并没有渡他入道的打算,只是那个人把他送了上来,并且反复保证是林歧自己的意思,才勉强把他留了下来。
  那个人有前科,陵泉不大信得过他,铁了心地认为林歧是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所以后来才会把大道说得高不可攀,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谁知道林歧不显山不露水的,道心却是异常地坚固。
  而那已经是三年之后了。
  当天陵泉就半死不活地下了山,拖了一头黑猪回来,摸进了灶屋。那时候林歧已经学会了辟谷,灶屋很长时间不用,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他也没打退堂鼓,收拾干净后就宰了那头猪。

  林歧在峰顶上炼完气回来,“藏锋”剑鞘插在腰间,衣裳拿在手里边甩边走,看见水坑也不晓得让一让,专往里头跳。
  还没走近呢,就看见炊烟袅袅,一股浓郁的肉香从灶屋里传出来。

  他跳到烟囱上朝里头喊:“师父,你偷食!”
  陵泉:“把衣裳穿好,下来吃饭。吃完我给你解禁——愣着做什么,你不是想长生吗?”

  陵泉托着下巴,看林歧练那糟心的天衍九剑。
  他嫌弃地都不敢睁眼,简直不敢相信这人是他教出来的,这怎么能烂到这个地步呢?
  这也能问鼎九君,天衍门看来是真的没人了。

  他看着星河流宿,叹了口气。
  江河日下,大浪淘沙。
  有几个宗门能一直兴盛下去?

  星辰循环往复,人间几遭沧海桑田。
  盛衰交替,三垣流转。

  “扶青,你别着急啊。”陵泉夹住了他的剑,“越是瓶颈之时,越要平心静气。”

  林歧喘着气,身上的汗也比以往出得多。
  他的气乱了。

  陵泉怕他继续乱下去会行岔了气,按着他的剑一直没敢放手。
  就在这时候,他目光一瞥,左手往林歧的乾坤袖上打了一击,一个小玻璃瓶从里头飞了出来,他甚至连防护都没做,赤手空拳的就接了。

  “师父!”
  “哎——还活着呢,省着点哭。”

  陵泉捏着小玻璃瓶放到月光下瞅了瞅:“啧,还真是江河日下,连‘魇’也成了拔毛的凤凰咯。”
  林歧:“什么?”
  陵泉笑着摇了摇头:“就因为这玩意儿,你才着急?”

  林歧松了口气:“算是吧。我以前老觉得自己天下第一,下了山才晓得,人外有人。”
  林歧玩弄着含光:“看着别人每天都在进步,只有自己停滞不前。从山上带下去的少年意气也让琐事消磨了个干净,前三剑空有其形,还没我那两个小徒孙使得好。我也会着急啊。”
  “以前还能覥着脸皮和人说,‘我师父是陵泉,有本事找我师父去’,现在再这么说就很伤面了。”

  陵泉掏着耳朵,越听越不对劲:“……等等,你打着我的旗号干过几次这样的事?”

  “不多,就一次。你听说过南疆大魔窟吗?他们家那个小魔王脑子有坑,非要收我做徒弟,不答应就追着我打。关键他脑子虽然不太好,修为却是实打实地高。”
  陵泉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小魔王叫什么?”
  林歧想了想:“不知道,小魔王不出名,出了大魔窟谁也不知道还有这号人,不过大魔王叫得罗,听说是个刀修……师父,你去哪?”

  陵泉的身法已是天人之境,一眨眼就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之中。
  林歧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大魔窟?”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临善
  论道大会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而原先的种子选手此时只能在天衍峰上和老年人一起焚香煮茶。
  老年人不想喝茶,只想喝酒。
  萧途回屋去拿了一瓶葡萄酒出来:“以前酿的,将就着喝吧。”

  林歧抱着酒瓶子:“葡萄美酒夜光杯……爽。”

  萧途撑着脑袋,有点打瞌睡。他头天晚上胆战心惊地在床边坐了一夜,一会儿想着要是林歧进来了怎么办,一会儿又想着他要是不进来会睡哪里。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好像有点激动又有点心虚,可是他趴在窗边看了一宿,连林歧的人毛都没看见。

  天衍峰上就两间屋子,另一间常年上锁,派中有规矩,不能让人进。
  萧途今早也去看过,没有人进去过的痕迹。

  林歧问:“昨晚又没睡好?对了,你那个‘魇’,好像也不是全无办法。”
  萧途瞌睡一下子就被震飞了,几乎快要爬到桌子上。林歧晃了晃酒瓶,冲他笑了笑:“等这边忙完,我带你去南疆玩。”

  萧途:“南疆不是大魔窟吗?”
  林歧:“是啊。”

  春会分为文试和武试,苏仪站在天衡峰前,脚杆子都在打颤。
  她也是天衍派的种子选手,不过是武试的。她从小在炼气方面就异于常人,属于少见的有天生气感的人,他们这一代弟子里,她的天衍九剑也是最具有祖师遗风的。
  但她的文试就有点见不得人了。
  当她得知萧途不能参加春会后,她仿佛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差点要弃权。还好她有唐欢。

  天衍派和盛仙门联手?
  各派参赛选手看着他俩一起走进来,登记组队,差点没敢认。

  这是定国公世子吧?
  这是殳掌门的小徒弟吧?

  还有认识的天衍派师兄拉着苏仪到一边:“师弟,你这是在干什么?”
  苏仪神神秘秘地看了一下周围,一本正经地说:“师兄你别管,我在干一件大事。”

  打发走众人,苏仪走到唐欢身边,低声问道:“他来了吗?”
  彼时唐欢正靠在墙上,一抬头,正好能看见评委席的一举一动:“来了。”

  天衡峰比符术。
  天衡派专攻符术,外丹道也以符术为要。此次评委席,天衡派来的是天衡君,杜衡,盛仙门来的是符箓堂长老,陈郑源。

  陈郑源是个小老头,对谁都一团和气,还安慰他们不用紧张。比起来,杜衡才更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学究,不苟言笑,又要求恁多。
  苏仪去签到的时候还让他瞪了一眼,好像在质问她为什么和盛仙门狼狈为奸。

  苏仪不敢去看杜衡,扫了一眼陈郑源:“就是他?不像啊。”
  人已经到齐了,唐欢从墙上站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我只在乎是不是,不管他像不像。”

  萧途在练剑,听潮剑。
  林歧也不怕他拿着剑再发疯了,自己仰在桌子上喝酒,喝完了就去屋里拿。不拿不知道,一拿吓一跳,小崽子酿这么多酒准备干啥坏事呢?

  林歧已经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了,总觉得不太好意思久留。他拿了酒就往外走,余光瞥到了床头,那是萧途头天刚洗的衣裳,没来得及收进衣柜。
  那一摞衣裳里,有两件格外的眼熟。
  林歧想到了什么,就着手臂闻了闻,是刚洗过的味道。他心头多少有点熨帖,他都多少年没回来了,还有人记着给他洗衣裳。

  “你少喝一点。”
  “这果子酒又不会醉。”

  一杯倒的萧途:“……”
  他转头继续去练剑,林歧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与此同时,一个小道童走了上来。

  “天衍君,徐天师请见。”

  徐临善是大天师。
  武帝封的。

  大天师见天衍君也得托人通报,纵观盛仙门上下,这么讲礼的也就他一个了。
  徐临善真的很没有架子,在盛仙门里就不像一个掌门,碰到个小道童还会率先见礼,常常吓得小道童忘记回礼。

  徐临善先是朝萧途行了个礼,然后才是天衍君。
  这个顺序怎么看也不合礼数。不过林歧从来不在乎这些虚的,压根没发现,只有萧途皱着眉头,独自纠结着礼数问题。

  林歧问:“何事?”
  徐临善拿出来一颗金丹,还让林歧把他手里的那一颗也拿出来,两颗金丹如出一辙。

  林歧手指敲着桌板:“徐掌门,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徐临善:“知道。不瞒天衍君,我门中人走私金丹一事,我略有耳闻,但我不能管。”
  林歧闻弦知雅,挑了挑眉:“被架空了吧?真可怜。”

  徐临善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看萧途。
  萧途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又轮到自己什么事了。他被看得发毛,良久才很不走心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同情:“噢,被架空了啊。真可怜。”

  徐临善:“……”
  近墨者黑!

  徐临善一对二,毫无胜算,也没人可怜他。他只好自己爱自己:“欢儿已经查出来了,也是,突然少了上百金丹,一眼就看得出来。”
  林歧静待后文。
  徐临善接着说:“天衍君,罗耶教疯狂入侵,荼毒我百姓,北疆已经沦陷了。内外丹道同宗同源,我们还要继续内讧下去吗?”

  这几年,天顺朝的西北部,罗耶教相当盛行。
  西北少雨,环境比较恶劣,罗耶教有求必应,自然而言地就有了市场。
  往年子,人们求雨,求十次能下一次就谢天谢地了,自从有了真神,雨便是随叫随到。这很容易笼络人心。

  四方诸国也一样。
  四方诸国已经将罗耶教定为国教,平常什么事情都不做,只知道在教堂里做礼拜,求他们的真神保佑他们吃饱喝足,早日飞升。

  萧途游学到边境的时候,就很不理解,自己不种地,难道天上还会掉馅饼?
  结果还真的掉了。
  那天下了一场稻子雨,把萧途砸得怀疑人生,当即快马加鞭离开了那个邪门的国度。

  真神是真的有求必应。

  不过四方诸国至今仍是民不聊生,□□连连。
  原因无他,人人都这么混吃等死,良田撂荒,无所事事,一旦天上不掉稻子了,人就活不下去。而他们认为,这都是国王的错。
  于是开始倒国王,国王军与叛军相互厮杀,推举出新的国王——能让真神继续掉稻子的国王。

  四方诸国就在无尽的乱子中,苟延残喘。

  林歧:“你想要什么?”
  徐临善:“万法归宗后,只求天衍君留我祖师爷一个名头,后生有错,祖师爷没错。”

  盛仙门内已经朽了。
  徐临善不是不想管,但实在是朽已入骨,无力回天。丙申之乱后,天衍门一分为九,盛仙门也遭清洗重组,徐临善就像一个被赶鸭子上架的局外人,颤颤巍巍地担着大天师的名号。

  盛仙门里有五个长老,五个都在门内根系复杂,五个都参与了走私一事。
  这让他怎么管?
  若直接向皇帝觐见,拔出萝卜带出泥,谁都不好过,盛仙门保不保得住也还难说。如果盛仙门砸在他手上,他便是千古罪人。

  但若不管,也有违祖训。
  他犹豫不决,直到唐欢开始追查,给了他一个当头棒喝。他意识到他不能再犹豫下去了。

  皇帝不能直接找,那便找天衍君。
  内外合流,一来了结两派的陈年旧怨,再来还天顺朝一个清明天下,三来也能趁机拔出门中腐烂的根系,将功抵过,留一个盛仙之名。

  徐临善下山的时候,是萧途送的他。
  徐临善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说了一句:“盛仙门不好,太常山很好。你可以来看看。”

  他紧紧地握着萧途的手,舍不得放开。
  萧途尴尬地要死,心说自己不该多事的,人又不是不会走路,要你送?

  徐临善已经老了,外丹道目前能维持的最大寿命也就四五百年,徐临善已经在数日子了。
  比起一个月前在奉天大祭上,他好像又老了不少,最后一缕青丝也被风霜侵蚀成了白发。

  穿着月见袍的小道童等在山脚:“太师爷。”
  徐临善自觉失态地松开手,临走前又问了一句:“你愿意来吗?”

  他的眼珠子很清澈,不似垂暮。
  他的渴望也一览无余。

  萧途道:“秋会,秋会我来。”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 大阵
  太玄山密林。
  摩西拿着一张地图,四处张望。他用了一个类似尺子的东西到处量了量,然后打了个桩。
  桩子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密密麻麻的,看着也不像有什么章法。

  摩西皱着眉:“你们确定这图纸是对的?”
  与他一道的,还有四个穿着月见袍的老者,脸上和手上都老年斑,看着不多时就要下去了。
  其中一个信誓旦旦地说:“绝对没问题,这图纸是我从桐城分部的房子里找来的,那字迹我也和门中残存对比过,是他。”

  摩西就纳了闷了,既然是,为什么不中用呢?
  难道九派后来改阵了?

  摩西手里拿着的是天衍门的护山大阵图,图纸已经有些泛黄,算起来,这张图纸的年纪比他们五个人加起来还大。
  图纸上有些地方已经看不清了,“初稿”两个字也被岁月磨平了痕迹,只有角落里时不时钻出来的涂鸦还历久弥坚地□□着,像是在嘲笑他们痴心妄想。

  天衍门的护山大阵集内外之长,是天顺朝里最为精细的一个阵法。要想攻上天衍门,这道大阵不破,就真的只是痴心妄想了。
  摩西不太懂东方人的阵法,转了两圈没有动静后,就认定了这张图纸有问题。这时,一个从头到尾没有抬起过头的老者说了第一句话:“牧师,外丹道是否真能中兴?”

  他是盛仙门的执法堂长老,王谦。
  外丹道式微已久,任凭他怎么出去游走传道,每年入门的弟子依旧在减少。盛仙门是老资格,又居庙堂之高,这样做其实很掉价,门中其他四位长老也都不支持他。
  他在门人眼中成了一个疯子,一个败坏道统名声的疯子。

  有人想把他换下去。
  王谦没有疯,他知道如果继续坐吃山空,外丹道就只有一个下场——亡。
  外丹道有先天优势,但更大的是先天不足,这不足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就是不愿意承认。空抱着祖上的荣光,整天怨天尤人。

  王谦一个人的力量如蚍蜉撼树,太常山到底还是继续冷清了下去。
  正当他黔驴技穷的时候,摩西找到了他。

  真神愿意助外丹道中兴。
  那是真神第一次在天顺朝光明正大地露面。

  没过不久,定国公家得了个小崽子,一般来讲,这些世家子弟多多少少都得有点道门根基,当时九派已经是天下第一道门,沧涯军中又多是内丹道修士,甚至没有人怀疑,唐欢会入九派。
  王谦也没有怀疑。
  可是三年过去,定国公府迟迟不见动静,而在那年的奉天祭结束后,唐欢被送上了太常山。

  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求道者。
  外丹道在复苏。

  王谦喜极而泣,摩西又找到了他:“这是真神送给你的见面礼。”

  王谦是在外丹道没落后进的盛仙门。
  他没有见过史上记载的“摩肩接踵,山上与山下连成一线”的人潮,但那次他见到了。他看见了外丹道中兴的希望。

  摩西不答反问:“王长老,能否中兴,不是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吗?”
  王谦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手里的图纸,缓缓伸出了手。

  他接过了图纸,开始破阵。
  他是阵修出身,后来做了执法堂长老,皇宫里很多大阵,都出自他之手。

  摩西笑道:“这就对了。”

  山里头的天气说不准,刚刚还阳光明媚,此刻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像是要下雨。
  林歧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坐久了没动,总觉得气有些不顺畅,怪闷的。

  他起来走了两步,用手顺了顺胸口,还跳了两下。
  一旁练剑的萧途看过来:“你又在做什么?”

  萧途和林歧待得越久,对天衍君的敬仰之情就越像那滔滔长流水,一泻千里,一去不回。
  他怀疑自己再多跟他呆两天,会忍不住以下犯上。

  林歧:“好像是吃撑了。都怪你!”
  萧途:“……”
  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了吗?

  正这当,一阵小旋风舔过草头树梢,紧接着呼啸的风声从林中传来,席卷了整个天衍峰。
  不,是整个太玄山。
  粗壮的树干被连根拔起,正在天衡峰进行文试的各派弟子也被狂风卷了笔墨,房屋,桌椅,被大风刮得东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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