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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浪淘沙-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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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诗云:
  太玄擎天六六宫,紫气东来十二峰。
  青松不解红尘意,云鹤仙乡问长生。





第33章 第三十二章 天衍
  萧途一回到天衍派就闭了关。
  这不是个好时间。
  如今太玄山上下都闹上了天,随着论道大会临近,每天都有不同的门派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整座山没有一处不闹腾。

  萧途在天衍峰上都能听到隔壁山头的声音。

  所以说是闭关,他也闭不下去。
  除了趁夜深人静的时候行几周气外,别的时候脑子里都是林歧,一会儿想他的伤怎么样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在山上探头探脑,想看看他到了没有。

  他越想静心,这心莲就越是跟他作怪。
  折腾得他没脾气。

  他有点后悔没跟林歧一起走了。

  到后来,他索性关也不闭了,躺在青松下吃葡萄干。葡萄是他以前种的,这几年由他师父照看着,养得虽然没他好,不过还算看得过去。
  天衍峰上的葡萄也没个季节,反正就在上头挂着,吃完了作数。萧途酿过一些葡萄酒,也制过一些葡萄干,最后还是喜欢吃原生态的水葡萄。

  可是他嫌弃他师父把他的葡萄养酸了。

  他吃饱喝足了就躺在青松下闭目养神。青松是太玄山上第一棵养活的植物,据说是天衍祖师种的。后来就成了天衍派的宝贝。
  宝贝用红绸带系了一圈,还立了个牌子,不许乱摸。萧途才不管能不能摸,他以前没事就爱躺下头打盹,早不知道抱着它有过多少次肌肤之亲了。

  天衍峰是天衍君住的地方,根本没人敢上来。
  自然也就没人敢管他,再说了,他师父还是天衍君嫡传,天衍派掌门呢。

  他就这么悠悠闲闲地等到论道大会开始。
  这天,他起了个大早,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上崭新的道袍,慢悠悠地晃下了山。

  春会的前身是九派联考,拜见祖师是首要任务,即便后来成了天下大会,这个环节也没有取消。
  九派是内丹道开始的地方,世上内丹道大多师从九派,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也算是认祖归宗。

  祖师殿在紫气峰,萧途得先下了天衍峰再过去。
  途中看见几个洞玄派弟子,他忍不住凑过去套了套交情:“几位师兄,慈悲慈悲,请问贵派今年由谁带队?”
  洞玄派弟子回礼道:“慈悲慈悲,今次掌门亲自带队。”

  “林道长呢?”
  “林道长……啊?”

  洞玄派弟子互相看了看:“哪个林道长?”
  萧途:“听潮剑,林歧。”
  洞玄派弟子恍然大悟:“你说林长老啊,他没跟我们一起走,不晓得他来不来。”

  萧途道了谢,继续往山上走。

  林歧在丞相府养了差不多一个月,被喂出来二两肥膘才不情不愿地踏上了归程。
  饶是如此,他也是临到门槛了才进门。

  眼见着大会就要开始了,九派的长老们左等右等没等来人,大家都觉得天衍君可能是临时反悔了,急得要死。
  不仅天衍君没回来,连带着天行和天衔也没个人影,九君一下子就少了仨,出去肯定是要闹笑话的。

  林歧刚踏进门口,九派的长老们一拥而上,死死地抓着他,仿佛下一刻他就要跑似的。
  林歧低头看了一眼,众人立马撒手,往旁边退开一条道,好像僭越了一样心虚。林歧看在眼里,都懒得说他们,负着手往里走。

  他一回来,整个屋子都诡异地沉默了下来,唯有萧知意像变了个人似的,和林歧走得格外的近。
  殳阳平心虚又尴尬地左右看了看,然后拿出法袍递了上去,试图缓解气氛。

  “师父。”

  林歧接过法袍,连衣服都不脱,直接套在外头,要多随意有多随意。
  长老们刚想说不合礼数,被林歧看了一眼,立马闭上嘴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不合礼数就不合礼数吧,人在就好。

  “天远呢?怎么没见他。”
  “小师叔在后山练剑,他说他不来了。”

  殳阳平指了指一张椅子。
  椅子上放着的是一把飞剑,上头挂着天远令。剑是冯宽的,从北刀城带回来的。

  林歧叹了口气,也不再问了。
  方逑他自己心里的坎,还是没跨过去。

  缺了一个天远君,虽然也不大合礼数,不过也没人敢置喙,反正有天衍君撑场子。
  紫气峰不大,各派不可能全都上来,也就挑了几个代表,就这样,祖师殿前都站不下。

  殳阳平左看右看,没看见萧途,于是拉了苏仪问:“你师兄呢?”
  苏仪抱着头:“师父你就别问了,我到现在都没敢去见师兄——都是太师父闹的!”
  殳阳平:“太师父?你们什么时候见过他?”

  苏仪苦巴巴地把一路上的遭遇和盘托出,尤其把林歧单独拖出来狠狠地批驳了一番,骂他为老不尊,欺凌霸弱。
  殳阳平:“……”

  林歧坐在天衍君的位置上,百无聊赖地托着脑袋。本来该天衍君致的词也由二师兄陶孟代劳了。
  林歧就像一个吉祥物,清清冷冷地坐在那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事干就抠抠椅子扶手,看看蚂蚁搬食。

  殳阳平实在是很难把这个生人远离熟人勿进的天衍君和苏仪口中拈花惹草的林歧联系起来,他觉得苏仪一定是认错人了。
  就这厢,林歧忽然抬起了眼,朝旁边笑了一下。
  宽大的绛色法袍被风吹了起来,给他整个人都添上了一层暖阳,高山上的雪也随之化了。

  萧途慢悠悠地爬上山,吐了口气,可算是到了。
  面前密密麻麻地都是人,连个过路的地方都没有,萧途这个迟到的家伙到底不敢大摇大摆地抛头露面,只得心虚地往旁边绕一大圈。
  天衍派在最里头,他踏着“游龙步”把自己伪装成了一条小游龙,在山林间健步如飞。

  小游龙游到了最前头,猝不及防地和九君打了个照面——其中还有两个见过的。
  首位上那个还很不专心,眼睛到处乱瞟,瞟到这边来还冲自己笑了笑。

  小游龙脚底一滑,从树上栽了下去。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旧怨
  山林里忽然起了一阵风。
  那风携着残雪,带着久去不散的寒意。落叶随风而起,奔向祖师殿前的各位。

  在这上头的人,不是各派掌门就是杰出弟子,耳目与反应都是一流的,风起之时便已长剑出鞘。
  落叶来势虽猛,却毫无章法,不消片刻便已尽斩剑下,落地一片残骸。

  山林间顷刻间布下一层阴翳,刚刚还阳光明媚的紫气峰一瞬间便暗了下来,每个人都被一股压抑的气息桎梏着,像是捏住了咽喉。
  各派的年轻弟子到底还是初出茅庐,没见过这种大阵势,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羞的,也像是难受的。

  师长们各自提携着自家的珍贵苗苗,脸上也都是惊惧之色,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人一剑动天地。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便只得去看前头的天衍君。

  九君还算镇定,不过也仅仅是神情上的镇定。天无君魏延早已经不在先前的位置上,往前走了一步,而他的飞剑则钉在旁边的一棵树上,至今还在打颤。
  魏延是剑修,天无派什么都不练,只练剑。修行界甚至有种传说,他的剑可以和天衍君一较高下。

  没有人看见他什么时候出的剑。
  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出剑。

  飞剑钉在树上,魏延也不将它召回来,而是先一步回过了头,皱着眉看着林歧。
  他是九君里除方逑外最小的一个,也是最直来直往的一个。他把一切诉求都倾注于剑上,常常打完了才想起来自己对着的是谁。
  如果不是剑不在手,他此时就不单单是看着林歧了,而是用剑指着他了。

  方才他放出的飞剑让一道剑气拦了一下,打偏了。

  殳阳平看着那把气势汹汹的飞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差点没给吐出来。他的脸色惨白惨白的,站都站不稳,拉着苏仪低声道:“快,去找你师兄,让他回天衍峰,别出来。”

  刚刚别人没看见,但一直注意着林歧的他看见了。
  萧途从树上摔下来后,身体忽然开始不对劲——和二十年前的孟阳州一模一样,苏仪说是“魇”。
  魏延的剑是向他飞过去的。

  殳阳平自问拦不下天无君一剑,却仍是祭出了飞剑,想要螳臂当车。
  他接不下,萧途更接不下。
  就是在这时候,另一道青色的剑气冲了过去,轻飘飘地打在飞剑上,生生掰开了轨迹。青光没有激起一点波澜,顷刻就散了,萧途趁机逃下了山。

  殳阳平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汗湿了。

  场上此时已经有些失控,都在低声说着什么。
  苏仪无意间听了两三句,说得最多的就是“天衍弃徒”、“魔头”,越说越义愤填膺。
  她年纪小,没经历过当年那些事,不过长在太玄山,偶尔也听过几句影,顿时不敢耽搁,趁着人们不注意,转头就溜下了山。

  魏延还看着林歧,让他给个交代。
  除了林歧,没人能挡下他的剑。

  林歧没有理他,而是挠了挠耳朵,懒洋洋地冲下头闹嚷嚷的人群说了声:“吵什么吵?二十年都没学会怎么闭嘴吗?”
  他声音不大,但众人都不自觉地颤了一下,背后生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林歧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负着手从人群中行过,没有人敢拦他,也没有人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阴翳已经散了,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魏延召回飞剑,拿在手里静静地看着。
  林歧甚至没用剑,只用气就挡下了他这一剑。他越看越激动,与天衍君一战的念头再次卷土从来,已然忘记了那条快淹死的小游龙。

  天衍君一走,各派再也沉不住气。
  云山派一个长老和和气气地说:“殳掌门,贵师弟既然归来,何不请出来了结旧事?二十年前贵师弟杀我门人,总得有个交代。”
  有人假惺惺地纠正道:“是天衍弃徒。九派大义灭亲,梁长老可别乱说话。”

  二十年前,孟阳州魇动,论道大会上一念成魔,重伤天衍君叛逃出山,前去阻截的各派弟子死伤无数,这梁子也就结下了。
  后来九派将孟阳州逐出师门,并趁天衍君伤重昏迷发布九君令,各派联合缉拿孟阳州,死活不论——这令到现在也没撤。

  当年陶孟给林歧续了半个月的命,才把他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结果人一睁眼,发现九派背着他干了这么一件事,口吐鲜血,又晕了过去。
  那一次,是真的差点救不回来,伤重不治,急火攻心,哪一样都要命。

  林歧两个徒弟,殳阳平贪玩好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叫人骂骂不起来,夸,夸也夸不起来。孟阳州就不同了,人有些腼腆,从小好学善思,年年学考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是按下一任天衍君的规格培养的。
  他那一剑,用了十成十的功力,还有恶魇加成,天衍君没有当场去世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林歧再次醒过来后,什么话都没说,扔下掌门印下山去了,一去二十载,再没回过太玄山。
  他几乎是一路滚下山的,没谁知道这个狼狈的男人是天衍君,他比孟阳州还要像个丧家犬,见到个人就问有没有见到孟阳州。
  要不是天行君陶孟一直跟着他,他将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横尸街头的天衍君。

  他和陶孟也是在那之后,才逐渐开始有交情的。

  孟阳州就像是梗在林歧和九派之间的一根刺,把两边都扎得血肉模糊。

  殳阳平咬了咬唇:“师弟不曾归山。”

  “殳掌门还叫他师弟呢?”
  “我师父亲自收的徒弟,我为何叫不得?”

  “行了。”
  魏延挥了一下剑:“孟阳州若来,必叫他有来无回。还是诸位不信本君?”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风声
  萧途连滚带爬地滚下了山。
  紫气峰是祖庙,一般没有大事,基本上没人靠近。然而今天,偏偏是今天,人山人海。

  萧途唇色青紫,不停地颤抖着。
  最后的意志抓住了他,就像他紧紧捏着树干的手,即便已经被抓得血肉模糊,他也不敢松。
  他不能出去。

  他会死,这些人也都会死。

  “他骗了你。”
  恶魇在他的神识海里肆虐,阴渗渗地笑着。

  萧途抱着头忍不住想要吼出来,但他忍住了。
  他咬着牙,把脑袋往树上狠狠地砸了一下,砸得他神识海也跟着涌起了浪花,一股暖流从额头上流了下来。
  滴在雪和泥中。
  恶魇被翻天的浪头压住了锋芒,萧途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的面前像是有重影,每一步都没有落到实处。

  他不敢走大路,只敢在山林里穿行。
  林歧找到他的时候,遍地血迹。他正咬着自己拿剑的手,身上是一道又一道的剑伤。

  他用自身的血,来安抚着那颗想伤人的心。

  彼时萧途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正准备撑着剑重新站起来,一抬眼就看见了林歧。
  那一刻,他怔在原地。
  林歧什么话都没说,蹲在他面前掰开了他被鲜血染红的手,把听潮拿了出来,然后两指按着他的手腕,给他温脉。

  萧途的经脉是凉的,带着刺骨的寒。
  林歧的真气乍一入体,就凝成了冰。他愣了一下——不奏效了。
  萧途哆嗦了一下,经脉仿佛要炸裂一般,剧烈的疼痛感也让他找回了些许神智。
  他如梦方醒,一把推开了林歧。

  “滚。”

  他剑也不要了,艰难地往外爬。
  无人行经的山林里杂草丛生,他却好像没有知觉似的,被扎到血肉模糊也不肯停下来。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他怕他控制不住。

  林歧抱着他:“没事的,我带你回天衍峰。”
  萧途伸出一只手,林歧以为他终于想开了,然而陡然一瞬间,掌上忽然凝出一团真气,罡风直取林歧的面门。
  萧途猛然一惊,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然而覆水难收,撤掌已是来不及。他用尽了力气将林歧推开,掌风穿透而过,打在林间,爆开了十里山路。

  萧途心有余悸地冒着冷汗:“我让你走啊!”
  林歧:“你打不打我?”
  萧途脑袋一懵,没明白他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林歧看着那一掌的威力,吸了口气:“行吧。你不打我,那就我打你了。”
  他以手作刀,打在萧途的颈上,萧途连“嗷”都没来得及“嗷”一声,就被打包带走了。

  与此同时,大罗耶寺里。
  小卷毛看着水晶球,遗憾地问:“这一掌若落到实处,天行君还救得回来吗?”
  卡耶道:“只要没碎了丹田,他们的天行君总能妙手回春的。果亚,咱们不能靠这个。”
  小卷毛点了点头:“明白。那孩子是个硬骨头。我控制不住。”

  卡耶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要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再也不用依靠任何力量牵制天衍君……四方诸国准备好了吗?”
  小卷毛:“好了,瓦黎擘也在回去的路上了。”
  卡耶笑了笑,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大罗天的皇帝很有意思。”

  小卷毛召进来一个人,那个人浑身上下都裹着袍子,只露出一双畏畏缩缩的小眼睛。大门关闭后,才哆哆嗦嗦地取下了头上的帽子。
  赫然是本该在大牢里等死的摩西!

  摩西没想到从大罗耶寺跑出来后,依旧逃不开死亡。他把他知道的都告诉了天衍君,本以为能求天衍君放他一条生路,可是那人实在是很没信用,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就不再管他了。
  他在堂上受审,京兆府直接判了绞决。

  “摩西。”
  “……教长?”

  摩西忽然睁大了眼睛,四处张望。
  他听见了教长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他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希望听见教长的声音。

  他的老师从小就告诉他们,如果注定要死,罗耶寺将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死在外面的人,是一辈子到不了天堂的。

  他想活,但是活不成。
  他只有死,但他不能死在外头。他可以向真神忏悔他的不忠,可以接受真神的责罚,唯独不可以死在外头。
  他不想成为孤魂野鬼,终日漂泊。

  “教长……救救我。”
  “我错了。”

  他没想到他还可以活。
  真神给了他新生。

  小水晶球是按小卷毛的指引献给林歧的,至于为什么,他不知道,也不再想知道。
  他今后只想做一条为真神尽忠的狗,只做不问。
  摩西是最早一批接触“魇”的传教士,天顺朝的种子培育更是他一手操办,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种子”。

  小卷毛道:“二号种子在太玄山。”

  京兆府大牢里闹嚷嚷的。
  摩西畏罪自杀了。

  萧常还想借着摩西倒掉罗耶教,结果罗耶教没倒掉,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连笼络人心也没做到。
  王砚悬站在大罗耶寺前,握紧了拳头。
  刚刚从宫里出来的萧常看见他,把他请上了车。

  “你是当年那个孩子?”
  当时有个小孩哭着求他救人,从早到晚赖在相府门口,一见到他就开始哭。

  那段时间乱得不行,派出的禁卫军把大罗天翻了个遍都没能找到贼窝,他头发都掉了几大把,小崽子这还跟着添乱,他一火就朝他吼了句“你能找到人再来哭”!
  小孩当时就被吓着了,他们家大人生怕再惹了相爷一个儿子都保不住,火急火燎地要抱着儿子跑路,小孩犯浑还当街挨了一顿胖揍,屁股肿起老高。

  萧常后来就觉得挺对不起他的。
  自己老大一个人了,跟个三岁小孩儿生什么气啊。

  当时王砚悬是被萧途用符传出来的,直接就到了天衍观,哪里还记得什么路。那场大案没有线索,一直拖了这么些年。
  时隔十二年,王砚悬已经长大了,当年的遗憾也通过那一张地图填了起来。少年人把一句气话当成救命稻草记在心头数年,他哑声道:“是,萧相。我找到他们了。”

  萧常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我们这些人没用。”
  王砚悬看着外头不断远去的大罗耶寺,问:“萧相,陛下怎么说?”
  萧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罗耶教挂着四方诸国的名头,若无昭昭铁证,天顺朝还真不好撕破脸皮。
  近年四国皆兴罗耶教,教众甚多,其中不乏天顺朝的属国,若单以个人之举便定其罪,他国该如何看待?

  大国也有大国的难处,凡事都得讲一个风度。
  说起来,还是因为天下式微。若在武帝年间,利剑所指便是风度。武帝一生,功过褒贬不一,但对外一向奉行铁腕政策,四方诸国敢有二心,御驾亲征就去了。
  那时候的沧涯三军,盾为剑攻,征战天下。

  现在不行了。
  武帝杀伐过重,英年早逝,沧涯三军以仙凌武,几乎人人不得善终,从此以后,才有沧涯利剑“非来犯之敌不得出鞘”之说。
  剑久不磨,易生锈。
  谁也不知道如今的沧涯利剑,还是不是利剑。

  王砚悬下了车走到王府苑,望着皇宫的方向。
  萧常从车窗里看过去,只能看见一个影,他坐回了车里,靠在墙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来人,去查查中南王家。”





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葡萄
  天衍峰已经变了样。
  原先的天衍峰清清冷冷,全然没有活气,就连养的那几朵花儿也是蔫趴趴的。现在不同了。

  满院子都搭着葡萄架,不仅没英年早逝,还结出了水灵灵的果子。地下是一堆叫不出名的花花草草,看那品味,是殳阳平的杰作。
  旁边是绿绿的西瓜田,也不晓得是哪个的审美,和着这些红红紫紫,配出了一院子的花花绿绿,眼睛都要瞎。

  林歧在院子里看来看去,居然找不出一个下脚的地方。他望着天,心想:“这不是我的地盘吗?”
  饶是如此,他也没狠下心去辣手摧花,两条大长腿委屈地缩在台阶上,将就着坐了。

  作为交换,他毫不客气地摘了一串葡萄,连皮带肉地吃了进去,连籽都不吐。
  萧途在里头躺着,人已经稳定了下来,他也就没什么事做。要说睡觉吧,床让人给占了,不睡吧,他又不想和隔壁山上那些人打交道,一合计,坐着吃最划得来了。
  还挺甜的。

  殳阳平忙完了场面事,扭头就上了天衍峰。
  林歧看他来了也不意外,而是冲他扬了扬下巴:“你种的?怎么这么多年,品味还是这么张牙舞爪?”
  殳阳平鼻子一酸,赌气地说:“要你管!”

  林歧叹了口气:“行行行,我不管。”

  殳阳平听着熟悉的语气,一下子就英雄气短起来。本来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要跟他大战三百回合,没想到这才一个回合不到自己就要缴械投降。
  他认命地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从他手里分食。

  林歧从来不会管他们,除了在筑基一事上插过手,别的时候都是放养得居多。更别说一去二十年,连个音信都没有。
  殳阳平死死地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颈上:“师父,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林歧看着院子里的花,看得久了居然觉得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怪有活力的。
  林歧偏了偏头:“没了你,我找谁给我养老。还真当养你吃白饭的啊?起开起开,多大了都,还往人身上黏。”

  林歧抖了抖肩膀,没把这狗皮膏药抖下去。
  他觉得二十年不见,这狗皮膏药的药力更上一层楼了。

  殳阳平把掌门令拿了出来,上头有一道浅浅的裂痕,是林歧当年砸出来的。
  天衍派的掌门,事实上还应该是林歧。

  当年林歧六亲不认,弃山而去后,九派自认是将天衍君得罪狠了,惶惶不可终日。
  恰好天衍派掌门之位不可一直空着,他们便将殳阳平推了上去,做了代掌门。一来殳阳平初出茅庐好说话,二来也是想借此和天衍君缓和关系。只是没想到天衍君走得那么干脆,当真一去就不回。
  殳阳平做掌门做了二十年,几乎已经没人能想起,他只是个代的。

  林歧没接:“你拿着吧。”
  殳阳平握紧了掌门印:“你还要走?”

  林歧托着腮帮子看他:“我留下来除了碍人眼,还能做什么?他们不痛快我也不痛快,何必呢?”
  他伸了个懒腰:“论道大会,萧途就别参加了,我看着他。”

  殳阳平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萧途身上这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作妖,万一在论道大会上伤了人,岂不又重蹈阳州的覆辙?
  世人都说隔代亲,林歧对徒弟都能做到这个地步,对徒孙怕不是真要与九派,与修行界一刀两断了。

  殳阳平问:“师弟找到了吗?”
  林歧:“没有。”

  他拿出从摩西那里得来的水晶球,这水晶球自从到了他的手里,从来没见有过动静。听摩西的话往北刀跑了一趟,也没发现什么踪迹。
  他有时候都怀疑是摩西在驴他。

  忽然,水晶球亮了一下,光影很淡,转瞬间就消失了。林歧以为自己眼花:“你刚刚看见了吗?”
  殳阳平:“什么?”
  林歧叹了口气,道自己魔障了。

  “我当年也是第一次给人做师父,不知道该怎么和徒弟相处。”他看了看殳阳平,“你比阳州活泼,能主动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所以我对你的关照就比较多。”
  他半躺在台阶上,后背硌得生疼。
  他也没动,而是说:“阳州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你不去就他,他死都不会来就你。我那时也不像现在这么主动,戳一下才会动一下,确实对他关心不够。”

  林歧突然开始反省自身,让殳阳平有点不知所措。
  他都开始怀疑林歧是不是在交代遗言了。

  “……师父?”

  林歧望着一地葡萄架,轻轻地笑了一下:“可是后头回想起来,记得最清楚的居然是那以前从来没注意到的,他那几次想迈开却又悄悄缩回去的腿。”

  殳阳平从小就是个狗皮膏药,只要有林歧在身边,是万万不可能自己走路的,要么背要么抱,明明比孟阳州还大两岁,黏人的劲非但没有随着年龄消减,反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谁都不知道拒人千里之外的天衍君在天衍峰是个最没地位的苦劳力,常常身上挂着一个,手里还牵着一个,做个饭都施展不开。
  他忍无可忍,冲身上的狗皮膏药说:“白长个了,还不如你师弟!”

  狗皮膏药疯了一天,在他背上睡得正香,哪里听得到他的指控,他还吊着他的脖子往上缩了缩,“你忙你的,我睡我的”,互不干涉。
  可是在一旁淘米的孟阳州听见了。
  他做了一路的思想建设,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等淘完米就去索抱,结果就听见这句话,做好的建设顿时四分五裂,一瞬间被打回了原形。

  林歧刚下山那段时间,半死不活的什么都做不了。
  他就从早到晚地去回想过去的事,一遍又一遍,越过二十年,他终于读懂了小阳州当年的眼神,是渴望。
  三四岁的孩子,哪个不渴望被大人宠爱呢?

  林歧认为,这一切的祸根,都是源于他的不主动。所以此后的二十年里,他只在学这一件事。

  太玄山绵延千里,是一座大山脉。
  九派其实都在太玄山脉。只不过只有天衍派,用了山之本名。

  太玄山很大,人来人往谁也不认识谁。
  一个穿着月见袍的人遁入了山林,摩西托着水晶球,站在萧途掌风破开的地方。

  “孟阳州回来了。”
  “不是他。”

  殳阳平离开了。
  天衍峰是天衍君的地方,他们长大后也不好意思再在这里赖下去,而且也没地方给他们住。至于萧途,那是因为没办法,只有在天衍峰上他才不发病。

  萧途拉开门,就见林歧堵在门口。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林歧和天衍君,他实在是很难把这两个人画上等号。一个是不可亵渎的神,一个是有非分之想的人。
  要让他对着林歧的脸喊“太师父”,跟要了他的命一样,他试了试,音还在喉咙里就给卡住了。

  他觉得自己龌龊得很,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故作正经地从他旁边溜走了。

  林歧一看,心说:“好嘛,不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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