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寒庭秀骨[修真]-第4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寿元姑且是以后的事,记忆这个问题,余秋远也能解决。
但灵体说散就散,是捞也捞不回来的。
不知道算不算余秋远运气。本来灵体会马上自行消散,但余秋远就为了以防万一,选择在蓬莱的小灵地疗伤。小灵地的三清聚灵阵困住了那本该消散的灵体,叫它存活了下来,不但存活了,一直被关在金光顶的小灵地,经天地教化,千年修养,还自行生出了意识。
直到余秋远后来第二次闭关,打开了小灵地。
它趁余秋远不备,便跑了。
那团灵体如同灵智初开的金丹,不辨是非,不分黑白。只是揣着对这人间的好奇,一溜烟跑出了南海。它是余秋远此生,未经伤痛,未历岁月,最纯净的一部分。见山是山,望水是水,一路来到魔界,见到容庭芳的第一眼,便化成了一个人。
小小的一只。
“你给他取了名,便赐予了他生命。”
从此他在这世间,有名有姓,既不是余秋远,也不是涅槃而生的凤凰,只是容庭芳捡回来的徒弟,名唤沙那陀——不灭的生命之火。
沙那陀眼里只有容庭芳,他仰慕的人也只是容庭芳。容庭芳认他当徒弟,亲手教他如何吐故纳新,许诺他,只要认真修行,他日就封他当四方城大将军。沙那陀没有想当将军,但是容庭芳对他有再造之恩,所以只要容庭芳高兴,沙那陀也很高兴。
“他待你是真,心甘情愿替你死也是真。”余秋远低声道,“我并不知情。”
直到沙那陀被金佛印打散回归本源,重新化成灵体,灵体回到了余秋远身体之中。一并而来的还有从前它带走的和现在持有的记忆,汹涌而来,一时叫闭关中的余秋远心神大伤,连着吐了好几口血,来不及调息,便撕开小灵地来到了南海。
堪堪拦下了容庭芳。
容庭芳曾经失望于余秋远连个解释也没有,一味袒护黑莲万佛。甚至觉得,原来从前以为他们还能说上话,当一回朋友。到了关键时刻,不还是一心向着大洲。什么狗屁知己,都是假的。但其实,余秋远当时能拦下他,也十分费劲。他承受的不仅仅是回归的灵体,纷涌而至的记忆,还有同样的金佛印。
心神俱伤,脑中嗡嗡作响。
还有精力说什么?
后来一百年,余秋远在养伤,金佛印虽然伤的是沙那陀,但沙那陀本身是余秋远极为重要的一部分灵体,灵体回归,它带来的心脉之伤,要叫余秋远调养很久。
容庭芳便问:“那你为什么要抽走我的记忆?”
“我没有抽走你的记忆。你不是还记得他么?”余秋远摇摇头,“我去找过你。可是你太执拗,不肯见我。”甚至于不见任何一个人。
那时的容庭芳陷在执迷的瘴业之中,只想让沙那陀重新回到人间,不信他已经灰飞烟灭,一丝一毫都不留存于世。沙那陀在的时候,容庭芳对他不冷不淡,点头之交。余秋远没有想到,其实容庭芳执念如此之深。
他既是天之骄龙堕魔而来,又缺失龙骨,本身心性就不稳,极易大喜大怒。万幸他心志坚定,虽肉身入了魔,心却尚能坚守自我。可若是在执念中一味固执己见,不分周身好坏,怕是连心也要堕入魔道,为其所纵。而那个时候,容庭芳已经十分阴骘,动辙大怒,叫人战战兢兢,连句话也不敢多说了。
余秋远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与容庭芳开这个口。
说你别难过,你想要的徒弟,其实是我的一部分?
还是说,你不要执着,他本来就不存于世。
说哪个,似乎都是在戳容庭芳的心。
余秋远想着,要不干脆让容庭芳忘记这件事。
凤凰是可以抽取别人记忆的,也可以和别人记忆共享。不然余秋远不会让白子鹤看到凤灵的记忆。郝连凤也不会抽白子鹤的记忆来看。
可是手都伸到了容庭芳眉心——余秋远竟然犹豫了。
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有名有姓,有他自己的情感记忆。
如果连容庭芳都不记得,谁能证明他是真的。
那是连余秋远都无法触及,奢求不来的岁月。
就这么消弥于世,仿佛从没发生过么?
他舍不得。
一点一滴都舍不得。
偏巧这时容庭芳忽然醒了。不出意料起了争执,余秋远本来就心虚,加上始料不及,叫容庭芳反过来倒着逆施了术法,知道了一小部分不该知道的东西。
两人记忆交织在一处,若再强行施术,怕是有伤元神。但余秋远不能任其勃然大怒伤其心智,便只抹去一小部分,容庭芳不该知道的那部分。
叫容庭芳只记得沙那陀。却不必记得沙那陀到底是谁。
连带着那些君臣之谊,师徒之情,一并拿走。
从此沙那陀于容庭芳,不过是一个熟悉的故人。
有些特别,但也仅此而已。
菩提还是那株菩提。
昨日玉碎拈花,暮色照人。
今日落叶纷纷,一颗心分两处,不知是几处闲情。
在余秋远低声说来后许久,容庭芳方开口:“所以,你都记得。”
余秋远垂下眼眸:“……记得。”
一直记得,只忘记过一次。
在金丹给了容庭芳的那段时间,余秋远忘了很多。他忘记了,金丹是他用来救容庭芳的。也忘记了容庭芳口中的沙那陀是谁。更忘记了,他曾经亲手布置的水上别情。
有许许多多的事,是金丹回来之后,余秋远才重新想起来。
但他从前瞒了容庭芳是真。
他不知道容庭芳一直没有放下也是真。
区区短暂的忘却,不足以成为撇清自己的借口。
如今回想起来,失去金丹当鸟的那段时间,他只是余秋远,容庭芳亦只是容庭芳。他们之间单纯干净,是他为数不多,什么都不用想,心无杂念的时光。短暂地叫人抓不住。
容庭芳追问他:“你帮我,救我,也是因为他?”
因为沙那陀,从而心有愧疚?
余秋远不答,只道:“他待你如亲人。”沙那陀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只有这世间最纯真的善意。容庭芳待他好,他便待容庭芳如唯一。世间纷俗念想,他是没有的。
“所以你就替他回报我。”容庭芳说,“怪不得——”
怪不得他一直奇怪,若他对余秋远是说不清道不明,余秋远又是什么时候对他起的心。原来,也许从一开始,就只是一个报恩的故事罢了?
命还过来,再还过去。
容庭芳冷笑一声:“余真人果真是——”心细如针,能屈能伸。
但只说了六个字,竟然喉间一哽,无法再说下去。
一时之间,意兴阑珊,转身便要走。
却被人拉住。
是余秋远。
却听他说:“你如果,如果想要回他——”
“不必了。”
容庭芳却轻易挣开他的手。
“你擅作主张送他而来,自认体恤收他而去。你当本尊是什么?”
“他既为本尊而死,本尊也挂念了他三百年。如今大仇已报,他生从何处来,死往何处去,本尊不关心。你既如此体贴,生怕本尊入魔而不愿叫本尊知道,那本尊与他师徒情深时,与他人无关。如今了结于此——”
“也和余真人,没有半点关系。”
“死就死了,还回来的,本尊不要。”
容庭芳兀自离开蓬莱,外面却正站着郝连凤。
郝连凤没有离开。
容庭芳顿了顿,视若无睹。
郝连凤却站到他面前:“容尊主。”
容庭芳只有一个字:“滚。”
郝连凤如果滚,就不会站在这里了,他不滚。却说:“先前魔尊说,若我有意愿投入你麾下,自当随时欢迎。不知今日这句话可还作数?”
倒是没想到现在听到这句话。
容庭芳觉得有些可笑,他停下了步子。“你若跟我走,便是与蓬莱背道而驰。玉玑峰你不要了,连你师弟也不要了?”
郝连凤毫不动容,目光湛然。
“魔尊答应吗?”
容庭芳哈哈大笑起来,旋及收住笑声,淡淡道:“这有什么不答应?”
“本尊果然没看错你,该舍就舍,说不要就不要,确有几分我的风范。”
古拔旰在忙里忙外弄了一通喜色之后,还没能收工。就听说魔尊带了一只鸟回来。他顿时大惊。什么?金银玉器没备全,明珠鲛纱还在布置。魔界还没变得全部红通通的呢。大王怎么就如此急不可耐地把鸟带回来了?
跑出去一看。咦?
应该不是这只鸟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王你的鸟提错啦!
昨天发A卷,今天发B卷,明天发C卷。
第85章 一直是你
容庭芳一回到魔界; 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里,谁也不见。
厉姜被扔了出来。
古拔旰被扔了出来。
最后郝连凤——他们大王新带回来的鸟,在众目睽睽之中; 敲了大门。
“滚!”
郝连凤顿了顿; 一脚就踹开了大门。
余下众人大吃一惊!
这鸟这么厉害的吗!
随后大门又砰地一声关了起来。
大殿之中; 却不如外人想得这么不堪和混乱。
容庭芳好端端坐在那里; 他面前铺了一本书; 一块祭盘。
见人不顾他的呵斥,不怕死地进来; 抬眼瞄了一眼。
却是郝连凤径直走来; 坐在他对面。
容庭芳冷声道:“不要以为你是只鸟,我就不会杀你。我现在不想看见鸟。我肯容你跟到这里,不是为了来挑衅我。”
郝连凤扯扯嘴角:“我愿意跟尊上来魔界; 也不是为了挑衅尊上。”
容庭芳眸光一闪。
却是郝连凤一伸手; 取出一团白色的微光来,就像莲芯; 和容庭芳先前在须弥境中所见一模一样。容庭芳现在看到这个就头痛。
容庭芳制住他按上来的手:“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郝连凤道,“我既然愿随尊上麾下,自当奉上见面礼。”
“凤凰一族可取人记忆; 将那些不要的,不想看的; 嫌麻烦的,一并抽取出来。愿意就扔了,前尘往事一笔勾消; 不愿意那就藏着,或许哪天再看一眼。”郝连凤说,“这是我从白子鹤身上取来,余真人曾给他看过的。”
“尊上不想知道,这里都有些什么吗?”
容庭芳的手劲很大,掐在郝连凤手腕上,几乎能掐出淤青。郝连凤虽然如此说,容庭芳却连眼神都没动一下,懒懒道:“可惜本尊没有兴趣。”
郝连凤微微一笑,视线落在祭盘上。
“若真不想,何必大费周折,取这祭盘出来。”
婆娑罗的祭盘既然能实现世间一切心愿,区区知前尘窥后事,自然不在话下。容庭芳难道是一个心甘情愿忍气吞声就和人划清关系的人吗?他当然不是。就算他真的要撇清关系,也绝对要冤对冤债对债,全部要清了再走。
郝连凤就是不相信,吃了个‘闷亏’的容庭芳无声无息来,默不作声走。连棵树也没有拔走。他若果真雷霆大怒,整个蓬莱都被水给淹了。几时这么委曲求全,如此心善。
果然容庭芳一回魔界,就开始闭门不出。
连个虾兵蟹将都没迁怒。
等踹开大门,见容庭芳桌上堆着的东西,郝连凤便知自己所猜不差。他当然是有把握才敢肆无忌惮地和容庭芳说话。与其费周折动用祭盘,还不如收了他的投名状来得快?
哪个便宜好占,容庭芳应当明白。听郝连凤如此一说,他果然手一松。
刹那之间,郝连凤在白子鹤脑海中取出来的记忆,纷涌进容庭芳的脑海之中。
白子鹤看到的是白家祖先劫了天凤的事,那是余秋远愿意叫他看到的,和他有关的一部分。剩余的地方,白子鹤还没看全,便叫余秋远拉了出来。
但是凤灵既然融进了余秋远的灵魂,便是一个整体。岂能简单就能区分开的,说看哪段便是哪段,如此简单。白子鹤的眼睛没有看到的部分,他潜意识之中却获取了。
因为,他有凤珠。
白式微的打算一点也没有错,白子鹤既为先祖所训鹤灵,无论如何转生,始终离不开留在万鹤山庄的命运。而他天生携有凤珠,冥冥之中便要与天凤相遇,不论是百年,千年,一世又一世,命中注定。
余秋远叫他看的东西,他看到了。余秋远不想叫他看的东西,白子鹤潜意识之中的凤珠,也将它一并取了个全。
这就便宜了郝连凤。
郝连凤本来是打算杀了白子鹤,故而想着人尽其用,在窥探白子鹤意识的时候,正大光明逛了个遍,毫不在乎会不会把人弄傻。偏巧叫他发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小小的红红的一团,缩在白子鹤脑海之中——余秋远曾来过的地方。
郝连凤试过打开,可他不行。通过记忆只能知道,这是余秋远不经意间落下的。他一思忖,毫不犹豫地将它抽了出来。想必要时拿来和余秋远作交易。
如果余秋远愿意重振凤族的话。
郝连凤便将它还给余秋远。
可是余秋远不愿意。
所以郝连凤本来已经将它取了出来,又按了下去。
哪知后来在庭院外,将余秋远和容庭芳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从前只知前因,现在莫名知晓了后果。既然没有黑面僧的命作投名状,手上这团私心保留的记忆,如今倒是能派上用场。虽然他自己看不了。但是——
郝连凤紧紧盯着容庭芳的神情。
心想,但是,或许是有用的。
那是凤珠循本能,追随天凤的灵魂汲取的记忆。从前它是一片空白,只有天凤的血和泪。而今在天凤灵海内转了一圈,有如倦鸟归巢。天凤知道多少,它便知道多少。
它炸开的时候,容庭芳像是沉进了海底。
他看到了战场。
看到了被天雷劈着的银龙。
看到了银龙不甘的怒吼,消失的龙身,残留的龙珠。
还有——
一身红衣的余秋远。
上古天凤被困之后,知道三尾银龙已在天罚之下灰飞烟灭,心头大恸,不愿此生渺茫,强行涅槃而生。它涅槃失败了,但不是传闻中择天机而生。而是逃出生天,用残缺的凤灵活了下去。
角龙被镇压在幽潭,龙王的龙珠不知被角龙护着送到了哪里。天道不公,天凤不甘死!
活下来的天凤辗转于世,兜兜转转,问遍了幽潭的龙。角龙突逢大祸,戒心极强,只愿意朝它吐水落雷,不愿理会它。只有一条皱巴巴像树皮一样的老龙信它,告诉天凤,龙珠被送到了浩泽之渊。那是它们拼死所护。
北海不容易去,北海之北更难,比瓦行还要难找。天凤在茫茫大海上,飞了很久。四处皆是水,一点希望也没有。它借着银龙曾赠予的龙鳞,好不容易寻到了浩泽之渊。龙珠静静躺在白沙铺就在海中星辰上,璀璨夺目。
龙珠在,夺目的那个人却不在。
天凤几欲落下泪来。
它将龙珠衔在嘴里,又飞越了整个北海,终于能够回到大洲。此后多年,留在幽潭,时刻将龙珠抱在手中,诚心祈愿。天凤乃天之祥瑞,所求可成真,所祈亦能如愿。日日夜夜,泣血成珠,从不敢忘。终于盼来幽潭新生了一枚龙蛋,是通体银白,初时生一尾,随后二尾,最后有三尾。
角龙一族大为惶恐。
天凤却大喜。
但它寿命将至。
上一回它涅槃失败了,不择天机而生,反而以残缺的凤灵活了下去,如果这次再不涅槃,苟活于世,怕是灵智难保。天凤没有选择,只能涅槃。
这一次,涅槃之前,天凤寻到了树祖——那条唯一信它,告诉它龙珠所在的老龙。它将龙珠和那枚银龙留下的鳞片一道交托给了树祖,请它好好代为照顾三尾银龙。树祖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龙,容庭芳一出世,他就知道这是一条什么龙。当下珍之重之,伏下身子以示谢恩。
天凤道:“你不要谢我。若你愿意,叫我抱抱它。”
树祖当然肯。
便将龙蛋抱出来,递给天凤。
天凤轻轻拍着龙蛋:“他从前出生的时候,满院皆芳华,万千妖灵皆不可比。待他破壳,若问你他的姓名。你便替我告诉他,他叫容庭芳。”
树祖伏到了底:“谨遵天凤谕令。”
逍遥子曾告诉丹阳,凤凰有三种。
一种,最为常见,能涅槃,可新生,但不记过往。
一种,不可涅槃,但承前生记忆,勉强算寿长。
一种,可涅槃但耗寿元,能记过往但记不全。
什么都没有。
残缺的凤凰逆天而行,便是第三种。每次涅槃,都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天凤怕自己会忘记,便提前将自己的记忆抽了出来,附在一根尾羽上。待涅槃而生后,它即便觉得奇怪,也会拾起自己的尾羽。再不敢忘。
这一回,天凤涅槃成了余秋远。
余秋远生在荒火之境,神木之上。出生的时候,天上像降了火,红通通一片。他一睁开眼,面前就摆了根红通通的羽毛。年轻的天凤不知世事,自当捡来一观,左右把玩,总觉得心里缺了些什么。但他虽然记得不全,却知道,有东西落在了幽潭。
龙长起来很慢,三五百年方到成年。天凤本来算好了,如今容庭芳太小,受不住龙珠霸道,应当等容庭芳成年,树祖再将那枚龙珠当作成年礼送还给容庭芳。届时容庭芳得回龙珠,修得大成,自然也能找回从前的记忆。他们便可相认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它算尽一切,也算不到自己即便是留下尾羽,也没能记起从前。而树祖还没把龙珠送出去,待容庭芳成年之际,天罚便先声而至。
凤族虽凋零,余秋远却有解救凤凰为危难之中的职责。说到底,他和容庭芳是一样的,容庭芳想着如何将角龙解救于天罚之中。而余秋远则不能将凤族弃之脑后。天雷至时,他在神木把凤凰送回妖界。等他闻声而至,容庭芳已然一怒之下孤身去抗天雷。
银龙在电闪雷鸣之下通体银白的身躯刺痛了余秋远的心,他心口一痛,终于记起他落在幽潭的东西。那是他的心。
可余秋远不明白,为何转世轮回之后,天罚还是要如影随行。如果说因为三尾银龙是吞了人从而破了天规,它前世肉身已遭雷劈尽。如何要累及下一世呢?
余秋远本在神木就搞了一身雷火交加,如今伤痕累累,哪里追得上容庭芳。眼睁睁看着容庭芳抽了龙骨,舍去龙身,毅然决绝地跳了无尽崖。连个尾巴也捞不着。
那是无尽崖,是人间地狱最深邃的地方。大罗金仙去了都上不来,何况是一条自剔龙骨的龙呢,还没有龙珠护体。两世心血皆成空,余秋远一时手软脚软,竟然连跳下去的力气也没有。
一身红衣,颓靡在地。
那哪是什么大红花色。
一朵朵盛开的,分明就是血花。
蓬莱圣祖途径炼狱谷,将心神大伤的余秋远捞了回来。
他只对有求死之心的余秋远说了一句话。
“执念成魔,天罚不灭。放下一切,数罪并消。”
余秋远想了很久,然后叩谢点化之恩。
自那一天起。
天凤便只是余秋远。
他闭了关,收了心,从此蓬莱只有掌山真人。
千年以来,不着红衣,不再化形。
不过,余秋远没有想到会再见到容庭芳。
容庭芳还活着。
那一日,新上任的魔尊为给蓬莱下马威,前来挑衅。白衣猎猎,一头白发如此张扬,眼眸如星,嘴角挂笑,周身魔气缭绕,叫人几乎不敢相认。
就那么一眼。
余秋远就知道,从前所作皆是无用功。他的心又活了过来。可每靠近容庭芳一次,他就觉得自己本就已撕裂过两回的凤魂越发不稳。
余秋远凤魂若不稳,与他相应和的菩提树便日渐枯萎。他答应过守蓬莱千年,以报圣祖相救之恩。如果菩提树枯萎,蓬莱祥瑞渐黯,护在蓬莱外围的金光罩便无法牢不可破。
余秋远只能再次闭关,将心生的杂念收起来。
也正是那一回。
他的灵体溜了出去,跑到魔界,成了沙那陀。
或许是他本身意愿如此。
他不能去,他的灵体便顺着心意而去。
他从头到尾,都想回到那个人的身边。
郝连凤看着容庭芳,直到容庭芳眼皮动了动。
他试探道:“尊上,还好吗?”
容庭芳定定地看着祭盘很久,方道:“你给我看这些,为的什么?”
声音低沉,像是因为水流不再波澜从而渐渐沉淀下来的白沙。
郝连凤不知其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唯一能知道的,是当时在战场上,银龙是为救天凤而死的。便开口答道:“先祖龙王既然是为了天凤而死的,我想我们凤和龙之间,不该存有龃龉。不管尊上对余真人有什么误会,真人待尊上好是真心真意,没有半分虚假。”
“尊上或许不清楚,当年你在渭水大发雷霆,掀起的海浪差点将海岸给淹了。是余真人一手压下来,免得渔民遭此横祸。他若有心戏弄,何必如此呢?”
“凤凰一族重情,所以才有累于红尘不能涅槃一说。”凤凰之中,因为心有牵挂而无法涅槃,最终与红尘同寿的,不在少数。“我看的出来,真人对你是真心。”
郝连凤这个心思,是不想叫容庭芳和余秋远生出嫌隙。魔界和蓬莱在龙凤掌控之下,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甚至能并肩而行,就这么散了,再打起内乱,何其可惜?
不得不说。
他出发点歪了,过程却是对的。
自容庭芳离去,余秋远独自坐在菩提树下,没有动弹过。
前尘往事,因为涅槃的缘故,他记得不是特别清楚。可有两桩事,余秋远是记得的。他等了很久才等来新生的龙蛋,盼了很久才盼到容庭芳出壳,又念了很久,期盼着两人重逢。结果被天雷打得猝不及妨。
从此他不敢再有私心妄想。
蓬莱圣祖说,执迷不悟,天罚不灭,放下一切,数罪并消。
余秋远便想到,是因为他想将龙珠还给容庭芳,才惹来的横祸吗?
是因为他一己之私,才叫如今的容庭芳有此际遇吗?
如果他不是揣着私心,或许容庭芳在幽潭,活得很好。
从前便是从前,容庭芳也只是容庭芳。
三尾银龙活过来,也不是之前那条了。
既然重新活过,应当不必记得原来,重新过活。
所以凤凰涅槃,从一开始就是对的。
是他错了,贪心妄求。逆天而行,才会落到如此下场。
弄得两败俱伤。
如今什么都没有。
金丹从他的袖中滚了出来,落在地上,见余秋远不理,自己蹭上来,跳到他肩头,小心翼翼问他:“你和芳芳吵架了吗?”
听到金丹的声音,余秋远才渐渐回神。
理智回到身体中来后,他想起来,尚有要事未成,岂能如此消沉。
金丹还不明所以,蹭着他的脸。
余秋远将它拿下来,叹气道:“芳芳不要我们了。”
下一秒金丹就在他心里下起了瓢泼大雨。
“为什么?”
“因为我不好。”
“秋秋哪里不好?”
余秋远勉强扯扯嘴角:“哪里都不好。”
一步错,步步错。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对的。
金丹想不明白,但余秋远的心与它的心是一道的,余秋远难过,它也难过。不知如何宣泄,只能嚎啕大哭。这个人世间,七情六欲,它只学会了两种。
因为容庭芳而高兴,因为容庭芳而伤心。
“我也很难过,你倒比我先哭了。”余秋远心里被它搞成了汪洋大海,一想,也对。“你因我而生,比我难过,倒是人之常情。倘若你实在喜欢他,便随他去吧。他不愿见我,或许愿意见你。毕竟你还有些用处。”
结果雨下得更大了。
丹丹太苦了。
容庭芳不要它,现在连余秋远也不要它。
既都不要它,为什么要叫它生出灵识呢?
难道当日在无尽崖,心心交映,灵力相融,都是假的吗?
金丹兀自哭得伤心,余秋远埋着头,不发一辞。直到金丹在他手上被人捏了起来,而后一个委委屈屈的声音说:“芳芳,你为什么不要我们了。”
余秋远才抬起头。
容庭芳居高临下,看着坐在那的余秋远。他头上沾了片落下的菩提叶。大约是从分开起,便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过。连衣裳上被他揪出来的褶皱,也没有抚平。
“它难过,你为什么不管。”
容庭芳蹲下身来:“你难过,又为什么不说。”
余秋远只是看着他,眼里像被雨水洗过。
这双眼睛,容庭芳从一开始就很喜欢。觉得多情,欲语还休,又干净,一览无余。如今才觉得里面盛满的是说不出来的话,只是他自己没有看懂。
“我回来,是因为你有句话还没有回答我。”
容庭芳道:“沙那陀待我如亲人。那你呢?”
他们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连一句互诉衷肠的话都没有说过。容庭芳自己也觉得奇怪,似乎是淡薄,又似乎可有可无。说在一起,便在一起。说分开,好像也没有挽留。他本来以为,这话本终是假的,世间情爱也不过如此。
说十分,只有三分。
“我只最后问一遍。”容庭芳道,“不是问他,是问你。”
“你也待我如至亲?”
“……不是。”
在容庭芳的注视之下,余秋远终于开口。
一开口,眼中就有了湿意。
“他是,我不是。”
余秋远本来以为,容庭芳不喜欢回头的性子是改不了的。有些事一个人埋在心里实在太苦。太苦的时候,哪怕是一点点期望,都叫人觉得美好,珍而重之,不敢过于用力。
就怕一伸手,是梦醒了,泡沫破了。
从前余秋远觉得龙凤本该呈祥,他们天生就是一起的。
后来揣着希望,心想最多时间久了些,总是能相认。
现在他想要的不多——
只要容庭芳意气风发,好端端活着。他远远看着就好。
可是容庭芳就和海底的明珠一样璀璨张扬,叫人不能移开目光,又想靠近,又怕靠得太近。今生能有容庭芳的回应,能有湖畔承诺,水中别情,余秋远根本没有奢求过。
“他敬仰你,我喜欢你。”
“他待你一片赤诚,我却是私心作祟。”
余秋远还不知道,容庭芳把他祖宗三代都翻了遍,只以为对方尚在怪他不曾将沙那陀的事尽数告之。可是沙那陀的事,因为从开始就做了选择,到后来就没有办法回头。黑面僧死了,很好,余秋远自己下的手。此事了却,便如沉石,再不复起。
他本来是这么认为的。
可惜人算始终不如天算。
容庭芳看了余秋远很久,而后一俯身,抱住了他。
“这不就好了。”
“他待我如至亲,我视他为心腹。你对我存私心,我亦不怀好意。”
他轻轻拍着余秋远的背。就像当初,余秋远曾经对他做过的一样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