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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庭秀骨[修真]-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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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天玄雷阵——
逍遥子眨眨眼:“解不了。”
怎么可能解不了呢?容庭芳皱着眉头:“不同样是雷阵吗?只要找到它的阵心; 将它摧毁就可以了。”问题在于,容庭芳不知道它的阵心在何处。所以才要来问。他问这个; 自然是替幽潭问的。自容庭芳跳下无尽崖,褪去龙骨,引了魔血。世上再无三尾银龙; 幽潭的角龙以为他死了,天道也以为他死了。
但他毕竟没死。
见容庭芳面有愠怒; 逍遥子看了他一会儿,说:“容尊主所问,应当是替受罚的同族问的?”他是知道容庭芳是龙的; 毕竟容庭芳回魔界的声势如此浩大。但容庭芳究竟是哪条龙,逍遥子也说不准。“那尊主可曾听过,角龙之所以受罚,是因为犯了戒律?”
这个容庭芳当然知道,他年幼拦路抢劫别的龙时,逼着它们将这事吐了个一干二净。既然都惧他怕他,总得叫容庭芳知道个理由,不然岂非连谁的锅都背不准。他道:“如果你要说这件事,我只能说,天道怕是个瞎的。”是条龙,长了三条尾巴,都活该受罚。
老祖宗看人不爽,吞那么一两个,关他什么事。他对吃人又没兴趣。
逍遥子拈了拈短短的胡子:“话不是这么说嘛。你们的老祖宗为什么要吃人,这个我也不知道,又没人见过。我同你说这个,是想告诉你——”
“即便是当年的角龙首领,领着妖族同魔界打仗的那条龙王,都没有能挨过天罚。”
由此可见九天玄雷的厉害。
所以幽潭那些龙,没人有胆量去尝试。一试就是没命的事。
九天玄雷阵直接劈焦了三尾银龙的龙身皮骨,差点连龙珠也一并碎了。本来它反抗一下,便不必受如此重的伤,但一来天罚来得太快,二来它惦记着身下的天凤不愿让开,一时措手不及,硬生生挨了好几道。等反应过来,为时已晚。最后天凤却还是没能救下,眼睁睁看着一地鲜血,带着不愤之心,龙身化成了灰烬。
逍遥子道:“龙吟之声几乎响彻整个天际。始祖御剑而来,见角龙已聚在一起,口吐龙珠,硬是凭血肉之躯抗下了剩余的天雷。将龙王的龙珠护住,没叫它被雷劈成粉末。”
也正因如此,一条龙的过错,便成了整个龙族的过错。
“龙之所以与凤齐名,为天下祥瑞,亦成海中之王,你以为,只是它们能打两个雷吗?”逍遥子叹道,“正因百龙齐心之势,可叫天亦退却两分。”
才被仙界视为眼中钉。
同当年的婆娑罗一样。
“……”容庭芳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喃喃道,“可是它们分明——”
分明对他是又惧又怕,甚至要将他推出去,换得自身平安。
事过境迁。当年的老龙受过天罚,能在幽潭活下来的还有几条。新龙不是在浩泽之渊长大的,没有经过血肉之战的淬炼。那样狭窄的地方,头顶成天悬着的不可撞破的壁垒,叫人心生绝望。它们自己都活得迷茫,活的退却。忠义之心渐失,又是谁的错呢?
谁的错都不是。
不过是因缘际会。
容庭芳带着半块无用的玉盘往天边而去,逍遥子站在无极广场,看着他钻入云层,气势袭人,脚踏地头顶天,呼风引雷间就是磅礴之势。容庭芳本来是龙,后来堕成了魔,如今经过淬炼,又回了清正之身。大洲初创至今,他是唯一一个,能站在天魔两端的男人。
他虽为龙,属水,似无情似寒冰,但逍遥子能看到他内心翻腾不灭的火焰,带着灼尽世间万物的气势。魔界得此尊主,不知是福是祸。对大洲天道来说,却是祸非福。
丹阳落剑轻立,负手站在松柏树顶。
“九天玄雷阵不可解?”
“可解。”阵心破即解。
丹阳不解:“那你为何不说?”
逍遥子拈着胡子,久久不语。
天罚降下的九天玄雷阵,之所以与普通的雷阵不同,确如容庭芳所困扰,无人知它阵心。为何会有天罚,四界中人做了错事,犯了戒律,引来天道之罚,故为天罚。既然它是针对受罚之人,每个阵都不一样。谁能知道九天玄雷阵的阵心是什么。既然不知道,当然无法破解。就逍遥子所知,受过天罚的人不多,活下来的更少。
幽潭之所以仍悬着柄利剑,怕是因为当年百龙护珠,那枚龙珠,还在呢。
世人都说修道中人超凡脱俗,遨游于天地之外,其实天条戒律有如枷锁,缠身也缠心,多少人在其中迫不得已。但逍遥子不想同丹阳聊这么沉重的事,只希望徒弟能安心修道,不要沾染这些红尘俗世。他故意换了个话题。
“你们之前都在望月峰聊了什么?”
“哦。聊成亲的事。”丹阳被引开了注意,“他说有一个要成亲的人,但是和成亲的又不是一个人。”论剑世人无人敌过丹阳,但若论人情世故之心,丹阳便似一张白纸。他下意识同逍遥子复述了半天无果后,皱起了眉头,“很烦。”
果断放弃。
正要出门的余秋远捂住口鼻,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啧,他嘀咕了一声。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在背后寻思他。
“玄机?”余秋远一边找,一边喊道。他在找苏玄机。金丹被容庭芳扔给了苏玄机,至今都没个动静。余秋远有些担心。生怕金丹寻事,而苏玄机一点也不严厉,总是纵着它。金丹是天生灵物,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一个不高兴就能炸,如此在它尚且能管教时不好好管教,往后无法无天,他要和谁诉苦去?
所以余秋远一收拾完自己,便出来找人。可是苏玄机不在他自己的房里。
这个时候,他会跑到哪儿?
余秋远有些奇怪,出去转了一圈,问弟子:“苏真人呢?”
弟子道:“苏真人出门去了。”
“往哪里去了?”
弟子想了想:“似乎往小灵峰去了。”
余秋远飞到小灵峰,那里葱葱郁郁,只有树影没有人。他只这么随意看了一眼,本要走,却又停下了步子。那边隐隐绰绰间蹲着的人,看着就那么穷的一个,不是晏不晓吗?说来,自傅怀仁与他们一道回蓬莱,晏不晓时常与傅怀仁在一处,余秋远确实也不常与他们见面了。先前在符云生房间,也没有机会打上招呼。
余秋远走过去,拍了拍晏不晓的肩。
晏不晓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余真人?”
余秋远笑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怎么连我来了也不知道。”这对一个耳聪目明的剑修来说,可是一件稀奇事。说罢探头望去,却是晏不晓藏藏掖掖,捏着一个紫金木盒子。
嗯?
晏不晓眼看藏不住,便也不藏了,将盒子拿出来,重新打开。余秋远望过去,但见里面有一株翠色的小草。生机勃勃,似乎比先前更茁壮了一些。但草根部,焰红的泥土上,却染了点点腥红,不是根土本来就有的颜色。
余秋远看了晏不晓一眼。一把拉过晏不晓藏起来的那只手,果见指腹深深浅浅,皆是伤口。他神色锐利道:“你拿自己的血养它?”
“它长得有些慢。”晏不晓解释道。
容庭芳说过,拿精血灌之,方能催它快些结果。晏不晓也不知是真是假,更不知有没有用。但每天三次,早中晚,从不敢忘。可不能叫傅怀仁瞧见。所以他总是躲过傅怀仁,来这种高高的只有蓬莱弟子才能到达的山顶,给引绛草喂血。
一边喂,一边小声道:“你到底是要喝多点,还是少点?”少了怕长得慢,多了怕烂根淹死。晏不晓天天对着棵草嘀咕,“怀仁等着你救命呢,你可得争点气。”
知道了事情原委的余秋远有些无言以对。
晏不晓摸着头:“叫怀仁知道,他会生气。”他现在觉得傅怀仁挺难伺候的,明明是好事还要生气,一生气就冷着张脸。哎,男人真不该成亲的。一成亲,从前的好友都变得不和善了。以前傅怀仁多好啊,现在脾气阴晴不定。
晏道长有种上当受骗被坑了的感觉。
余真人是一只鸟的时候,晏不晓就视他为好友。如今当了人,晏不晓更视他为好友。晏不晓想,前车之鉴犹在眼前,趁余真人尚是孑然一人,还是要给他提个醒的好。不禁语重心长道:“余真人,你往后,还是不要成亲吧。”
成亲,很烦。
成了亲后的男人 ,更烦。
余秋远:“……”
他无语地看着这个剑修,伸手道:“给我吧。”
晏不晓:“啊?”
余秋远直接把盒子拿过来,指间一并,在腕间割出一道小小的伤口来。在晏不晓惊愕之中,由着那鲜红滚荡的血滴在翠绿的草上。却是微笑道:“看你这么傻的份上,我送你一份礼。你可不要谢我。”
鲜红的血滴在翠叶上,如同渗入其中,只留下鲜红的叶脉来,一丝丝,一缕缕。这同晏不晓素日拿血去养它是不同的。起码晏不晓在滴自己血的时候,没有见过引绛草给他面子半分,从来是勉勉强强沁入,慢慢吞吞滋养。凤凰血一下去,它咕嘟咕嘟喝了个饱,到整株草都泛出隐隐红色,叶子像浸饱了水,沉甸甸地坠下来。余秋远才收回手。他手指在腕间轻轻一抹,那伤口便合愈起来,瞧不出半丝痕迹。
容庭芳说过,拿精血浇灌引绛草,它便能快些开花,快些结果。但是,拿凤凰精血更有效,因为引绛草它长在地火之中,它喜欢热。凤凰同它一样,也是自火中孕育而生,故而它的精血,于引绛草来说,有如甘露。自然能抵常人所不能及。
余秋远合拢袖子,将木盒盖上,递还给晏不晓:“好了。今天起你不必再每日养它。等它开出花后,你再来找我。到时候再喂它一喂,便等着结果了。”
晏不晓心情复杂:“真人的心意,我实在无以为报。”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余秋远温和道,“我和庭芳先前受你们恩惠良多,做这些原本就是应该的。庭芳这个人,有时候小孩子脾气,喜欢和人唱反调。如果他说话惹你不快了,还请你和傅老板不要放在心上。你只要知道,你对他好,他对你自然也是全心相待的。”
晏不晓点头:“我明白。”
他在傅怀仁这事上便看出来容庭芳虽然嘴硬心硬,好歹是个言而有信之人。自傅怀仁活着从魔界回来,不用余秋远说,晏不晓心中也早就已经想好,容庭芳以后若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大可随便开口,只要不违公道,晏不晓都会尽力去做。
比起容庭芳身边那群只会打打杀杀的木头脑袋,正直如晏不晓,聪慧如傅怀仁,实在是可靠之人,他二人若能留在容庭芳身边,余秋远心里便很是放心。容庭芳性子不分好坏,行事亦乖张任性,说不准下一步便会做什么事来。他就应该需要两个清正的人在耳边时时提醒,以免在偏执的路上越走越远。
与晏不晓分别后,余秋远遍寻一圈无果,揣着一肚子疑惑回到金光顶,却发现苏玄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正站在菩提树前,望着菩提树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看着,伸手就要去碰菩提树——
“玄机。”
余秋远叫住他。
苏玄机像被吓了一跳,手一缩。
他回过身,见是余秋远,放松下来,只道:“师兄。”
余秋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菩提树,狐疑道:“你在这做什么?”
苏玄机笑道:“没什么。师兄寻常不是喜欢坐在菩提树下,说是——这样悟道,有助于神思清明。我突然想起这事,便也想试一下。”
余秋远也笑起来:“试到了么?”
“尚未试呢,你便回来了。”苏玄机说着,负手打量了一下这棵郁郁葱葱的树,有些感慨,“或许,它的神思清明,只对师兄有用吧。毕竟是因为师兄在的缘故,它才如此繁茂。菩提树回馈师兄,也是当然的。”
余秋远拍拍他:“别胡说。”随后师兄弟二人往房中走去。
“我听弟子说,你去小灵峰?”
“嗯。找大长老。”
“找到了吗?”
“找到了。”
余秋远站住脚,有些诧异:“大长老变幻莫测,你找到了?”
苏玄机道:“正巧他今天心情好,就在小灵峰坐禅。”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四处溜达着扫地。其实如果大长老扫地,那也是很好找的。毕竟没有弟子喜欢扫地,还不分时辰和地点。你若是能在厨房门口抓到一个扫着地的二八弟子,摸约是大长老没跑了。
“……”余秋远试探道,“我记得,你一直在找一个叫闻人笑的弟子,你找大长老,是和这个人有关吗?”闻人笑,是容庭芳在万鹤山庄时的化名。
“是。因为他和魔头名字一样,所以我不放心,一定要找一找。他们说只有大长老最后见过他,我便想去问问大长老。”苏玄机负手一哂。“可是大长老说,我在万鹤山庄去信蓬莱那一日,他就走了。他也不知道闻人笑去了哪里。”
他猜测:“或许是因为,他确实和魔头是一伙儿的,因为被我拆穿无法面对,所以在我回蓬莱前,就先行离去了?”
余秋远不置可否:“不过是一个弟子,来是缘来,走是缘去。就算他果真与容庭芳有关,他也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蓬莱的事。既然走了,就别想了。你就当他是来去自如,原本就不是蓬莱的人。”说罢一声叹,“可惜我不能当面感谢他当日报信之恩。”
苏玄机笑了笑,出乎意料没有答话。
“金丹呢?”余秋远想起了他找苏玄机的目的。
搁往常,金丹总是会马上跳出来蹭到他身边腻歪,今天却半天没个动静。余秋远有些奇怪,容庭芳不是说把金丹扔给苏玄机了吗?难道不是?他道:“金丹不在你这?”
苏玄机表情有些古怪。
“先前是在的。”
先前在的意思,是现在不在了?
苏玄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情不愿道:“师兄你懂的嘛。除了你之外,谁才会叫它忘乎所以。”哪怕是先前才被责骂过,下定决心不喜欢了,一转头见到人就抛到了脑后,欢天喜地迎上去。芳芳长,芳芳短,绕前绕后叫个不停。忘乎所以。
噢——
余秋远有些了然:“容庭芳回来了?”
苏玄机颇有些怨气地看着他:“师兄果然知道这个人是谁。”
“……”这个么,被亲师弟这么一看,余秋远不由得摸了摸鼻子,笑起来略心虚。“毕竟金丹它会有如此境遇,容庭芳也占了一半责任。它会喜欢容庭芳,也是因为他的灵力叫它欢喜。”天生的,就像血缘一样割舍不断,很正常。
苏玄机忿忿踏了两步,就像踏得不是地,而是容庭芳的脸。
“师兄,你为什么要对魔头好?”
余秋远道:“他对我更好。”
“哪里好了!”苏玄机一甩袖,风动袖动,整个人都像是盛放的白荷。他道,“你是从以前就对他好。他那么凶对你,你还要替他在大洲各门派面前说话。”
余秋远忍不住辩解:“他不是故意凶,是因为在意的人死了,心情不好。”
“你看,你又帮他说话!”
“玄机。容庭芳既然会因为别人的生死而愤怒,岂非说明他是个重情义的人。”余秋远道,“他的弟子,对他来说重逾亲人,如你我一般,或许更甚。你尚且因为觉得他待我不好而不高兴,倘若我有一日死在你面前——”
“师兄!”苏玄机拔高了一些音调,旋及沉默下来,闷闷不乐道,“生死之事不要胡说。你不愿意听我说他不好,我不说就是了。”
他面孔素净,低眉一敛眼。余秋远这样看着,忽然就觉得师弟已然长大。他刚见苏玄机时,对方还像个小竹笋,恍然间这么久时间过去,在他不经意的时候,苏玄机已是风华俱现,可以独当一面,也能自己处理日常事务了。
“玄机。”余秋远忍不住轻轻叫他一声,见苏玄机看过来,方浅笑道,“容庭芳再好,也没有你好。你永远是我的好师弟。”
“……”苏玄机虽然还是冷着脸,但眼里的寒意却悄悄褪了,他哼了一声,“我当然要比他好。师弟和魔头怎么能比?”嘀嘀咕咕半天,忍不住道,“你说真的?”
余秋远憋着笑意:“真的。”
“那我就大方点让让他。”
苏玄机抬着下巴。
“只要他不做什么过分的事。”
容庭芳当然不知道他被人‘宽容大度’地原谅了。当然了,就算他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最多就不止是当着苏玄机的面去牵他师兄的手好故意逗他。牵个手算什么,再过份的事他都做了不止一两遍。还怕苏玄机生气?
最好生气,这样才更能证明余秋远连根头发丝都是他的。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金丹磕磕巴巴背着道德经,苦苦道:“芳芳,不背了吧?”
“背。”
“……”
哎,它下回要长点记性。余秋远好歹喜欢自己念,只叫它听。没想到容庭芳竟然更狠,他自己不喜欢背,不喜欢念,却要叫它来念,而容庭芳有没有听进去半分都是问题。可背错没关系,一停下来,夹着它的两根手指便开始用力。
“为什么不继续?”
“……”金丹只能继续。
风清云朗,容庭芳坐在崖边,脚下是惊涛拍岸,远方是渭水茫茫。魔界就在那儿,隐在渭水背后。故土不容,故人不认,那里曾经是他一度认为的家乡。但是直到今天,容庭芳才忽然之间知道。原来在更早以前,他的同族,情愿受天罚之苦,顶着全族都被镇压在深渊之中不见天日的可能性,也不肯放弃害它们被牵连的同伴的。
除却幽潭的阴暗之外,那些五彩斑斓的珊瑚,白纱一般朦胧的砂石,璀璨的明珠,都在容庭芳的记忆之中逐渐亮了起来。他想起了树祖的好,也记起来,虽然有许多龙不理他,甚至绕道而行,一起捕鱼的时候,偶尔却还是会把大的鱼留给容庭芳。
有些不露声色的好意被掩藏在愤恨的情绪中,经年不见天日,就连用意也要再三琢磨。如今翻出一星半点,方觉弥足珍贵。
背过八遍道德经后,金丹闭上嘴。它这回没有在容庭芳的心里下雨,但是他心里阴云密布,比它要下雨时还要厉害。金丹很识相,知道容庭芳心情不好,安静地呆在灵识里,屁也不敢放一个。过得一会,它蹭蹭容庭芳的手心,小小声道:“芳芳你不高兴啊?”
“不高兴,你去找秋秋嘛。”
作者有话要说: 丹丹:芳芳长,芳芳短——
容庭芳:不对。跟我念(清咳)芳芳长,芳芳长,芳芳还要长——
余秋远:……哎我剑呢?
第77章 陪我回家
余秋远——
就像是幽深的记忆中出现的那一抹亮光; 容庭芳回过神,他想起来,在问逍遥子如何解开天雷劫之前; 他还急着想要回蓬莱。问一问余秋远要不要成亲的事——
“你说得对。”容庭芳一把攥起金丹; 把它的小脑瓜攥得一个懵逼。他一时之间心绪过于消沉; 倒是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容庭芳自崖上站起来; 往后走了两步; 便停在了那里。
本要找的人正踱步而来,海风太大了; 把他们两个人的头发都吹得糊了一脸。余秋远一边拨拉着自己吃到嘴里的头发; 一边想着容庭芳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方。见容庭芳站在那不动,抱怨道:“你在这里干什么?要不是借着金丹指引,我还找不到这里。”
说罢; 走到容庭芳身边; 将头往外探了探。好大的浪。他收回视线,古怪道:“你该不会要跳下去游两圈吧?”想到一条龙在水底游; 倒还觉得有趣,笑了起来,“怎么; 若是被我说中,也不用害臊。”天性嘛; 能理解的。
余秋远调笑了半天,都不见容庭芳有所回应,不禁慢慢收了笑。
“到底怎么了?”
眼神有些温和。
——没怎么。只是每次都以为自己孑然一身的时候; 恍惚之间发现原来身后总是站着一个人。方才转身瞧见余秋远的时候,容庭芳就想起来,他回回坐在海上不知道哪个角落发着呆,大约是对头之间天生好战之气的吸引,余秋远总是能精准地找到他。两人打一架,该郁闷也不郁闷了,所有烦心事付之一炬。
容庭芳认真地打量着余秋远的眉眼。眉如鸦羽,长睫如蝶,是极好看的相貌。如果笑起来,一定更好看。他伸手摸上余秋远的脸,摩挲过他眼尾那一颗小小的痣。“听说这里如果有痣,前生一定有一个不能忘记的人。”容庭芳问,“你有吗?”
余秋远眼神微动:“什么荒谬——”
金丹这回学聪明了,它知道在容庭芳和余秋远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好随便说话的。上次它随便说话的后果,就是被容庭芳扔了出去,到现在还在背道德经。金丹不作声地闷在容庭芳的手心里,只觉得对方手那么烫,比余秋远的血还要烫。
“但我一定没有,我可没有痣。”还没等余秋远回答,容庭芳就说,“所以你不觉得我很吃亏吗?”说着他自己还叹了口气,“哎,我竟然这么大度,连你上辈子有个小情人都不管。你真应该对我好一些。”
“……”
有的人,一张嘴最好永远闭上,别人才不至于气死。
余秋远嘴动了动,他扯出一个笑来,出乎意料地发现自己脾气竟然十分好,甚至还能把躁动的千机剑按下去,十分冷静道:“那你想如何呢?”
“这样吧。”容庭芳凑上前,趁其不备突然亲了亲他的眼角。
“作为补偿,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幽潭这个地方——自容庭芳离开,到如今算是两世为龙,并不曾再回来过。容庭芳自己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重新回到这里,还带了一个人。
幽潭,地如其名,瞧上去一点也不起眼,很小,一眼能望到头的那种,三面环山,这一汪小泉眼,被困在三座大山之中。谁能想到在这破小的地方,里面困着昔日海中之主呢。
曾经它外面还有过村庄。但因为很多年前,这里突然开始乌云密布,时不时电闪雷鸣,加之村民总是说晚上会听到凄厉的叫喊声,就有传闻说这里是万龙冢,困了无数妖龙冤魂,没人再敢住,一家一户渐渐搬走,到如今大约已走了个光。
容庭芳一路过去,连块残砖破瓦也见不到。
待要进这地方前,容庭芳还遇到了一个大约是进山打猎的人。他头上戴着草毡帽,身上披了蓑衣,裤腿高高挽了起来,哼着村里小调从山中出来。大概这破地方几百年也没个人的影踪,而容庭芳和余秋远又衣饰整洁,瞧着干干净净,像极了文弱的斯文人。猎户不禁将他二人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追上去道:“前头没路,你们别走啦。”
容庭芳根本没想到猎户会叫住他,再踏进这个地方,景不同,人不同,不是说近乡情怯,可心头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那是必然的。身后有脚步声追上来时,他想也没想便一拂袖。别人拂袖那叫风雅,容庭芳拂袖是风暴啊。这一袖打在猎户身上,可是要人命的。
余秋远一把抓过那个踏在死亡边缘的猎户,将他带到一旁。
猎户只觉得眼前一晕,衣裳就被人揪着,人也到了另一个地方。他眨眨眼,没太能摸清状况。倒是揪他衣裳的那个人松开了手,问他:“没事吧?”
猎户呆呆看了半天,直到把余秋远看得面露疑惑,这才恍然回神。“哦哦,没事。辛苦这位小哥,呃公子。我大概是昏了头,竟然路也会走歪。”说罢连连拍着额头,一脸懊恼的模样。原来他当自己是别到了脚,叫人扶了一把。
这人傻乎乎的,余秋远不禁笑起来,眼眉温和,把个大铁汉子笑得莫名其妙红了脸。亲娘诶,这太阳也不大,他这脸怎么那么烫呢。
“说够了没有。”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幽幽钻入耳。把猎户冰得一个激灵。他下意识望过去,之前想要喊住的人负手站在那里,正望过来,虽样貌好极,仙人亦不过如此。却面色不善,叫人瞧了不敢对视,只觉脖后凉意顿起通体生寒。
容庭芳早在余秋远出手时,便回过神来。他是知道余秋远这个人喜欢乱发善心,是个活的都想救一救,恨不得护尽天下苍生的狗脾气的。救了就算了,有必要还要问吗?问还需要笑吗?他是不是闲得慌啊。容庭芳就是看不惯。见猎户望过来,更是瞪了一眼。
还看。
余秋远朝猎户点点头,便朝容庭芳那里走去。
猎户呆呆望着,忽然想起来,连忙喊道:“前面不能去了,那里危险。”
容庭芳道:“为什么?”
猎户道:“那里有妖龙!”生怕这两个年轻的小哥不信,紧赶慢赶几步,苦口婆心劝,“真的。我是因为熟悉地形,晓得避开。你们外来的公子哥,又那么矜贵,还是不要好奇。快些回家去吧。妖龙会吃人,很凶的。”
“你说的像真的一样。”容庭芳和余秋远对视了一眼,“难道你见过?”
“我是没见过,要见过早没命了。”猎户说,“以前住在这的人见过。那还是好多个百年之前了。妖龙出来的时候,下了几天几夜的雨,把村子都淹得不能住人。幸好天长眼啊,发了神通。才将这些祸害一并收拾起来。”那个时候的雨太大,像是天漏了个洞,以致后来这里干涸了许多年,近两百年来,才又开始恢复原貌。
他劝道:“太可怕了,你们还是……”
却是话未说完,容庭芳道:“你说的妖龙,是长这个模样吗?”
猎户被风扇了个猝不及防,飞沙走石中再睁开眼,眼前一条闪亮亮的大龙,在云层中若隐若现。阳光照在它闪亮的鳞片上像披了银沙,炫丽夺目。银龙张口一吸,云便聚到了一起,太阳都还挂着呢,天上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凉风夹清雨,扑面而来——
张着嘴的猎户:“……”
他打了自己一巴掌,发现没睡着,是醒着的。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妖,妖——”
“为非作歹者为妖,角龙行云布雨,是人间祥瑞。”余秋远慢条斯理与他纠正,“你若是今天回去,大可以告诉他们。妖龙一说,实在荒谬,以后切不可再提。”
猎户抖着手:“啊?”
便见这位眉梢眼角都透着光彩的年轻人纵身一跃,眼前红光乍起,艳色之中,他身形隐去,生出翅膀和长尾来,竟然是一只火红的大鸟。古有云彩者为凤,艳红者为凤王,凤王者,仁爱慈厚,有如骄阳。
一龙一凤交缠在天际,雨水被燃焰蒸发,只在空中留下了足够多的水汽,挂了一道彩虹。很快就消失在山里,再也看不见了。“……”猎户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大白天的撞见了龙,还撞见了凤。他是不是离升天不远了。
但不都说妖龙面目可憎,这,这龙挺好看啊!他果然是要死了,猎户心里一阵绝望,突然想到一事,连忙把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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