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桃木-第68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时的悲恸。他将那些情绪掩饰得太好了,若非墨昀亲眼得见,否则绝对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人曾经为了自己失声痛哭。
说了那么多,墨昀却仍在流泪,书怀没了辙,只得凶巴巴地训斥他:“男子汉大丈夫,生来顶天立地,有什么事值得你哭!”
“不到伤心处,怎知男儿有泪?”墨昀吸了口气,勉强平复情绪,“你伤势未愈,这几日就不要下地,不要再往外跑了。”
书怀心说这小子睡了几日,怎有可能知道自己曾经往外乱跑?定然是文砚之这大嘴巴,又在墨昀耳边乱嚼舌根。他轻哼一声,躺回床上,心里盘算着下次要怎样坑鬼使一把。
这次文砚之却是平白蒙冤,他压根没对墨昀说任何事,唯恐招他伤心,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全是墨昀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书怀躺了一会儿,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冥府里的灯,怎么忽然熄了?”
墨昀闻言呼吸一窒。他扭头看向窗外,一片灯火通明,哪里有一盏熄灭的灯?再转眼看向书怀双目,竟是迷茫空濛,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了一般。
“这……外面的灯坏了,冥君正命人去修。你先躺着,横竖不用你动,我去看看这灯如何修好,总这样黑下去,实在有些麻烦……”墨昀絮絮叨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不太会编瞎话,担心书怀听出异样。
所幸书怀并未多虑,只依言照办,安安静静地在床上躺着。那双眼再度闭上了,墨昀脑内轰地一声,仿佛炸开一道惊雷,他总觉得取定魂珠一定会让书怀付出代价,却从来没想过这代价居然如此惨烈。
难道从今往后,书怀就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了吗?人界山川草木,花鸟虫鱼,他就永远都看不见了吗?
文砚之刚刚结束一场忙碌,还没休息多久,便被风风火火闯来的墨昀拖离了桌旁。他几欲破口大骂,但见墨昀一副快要哭的样子,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想到或许是书怀出了问题。
墨昀拉着鬼使急匆匆跑回来,四条腿转成轮子模样,书怀只感到一阵大风呼啦一下将门推开,紧接着文砚之扑到床边,伸手来摸自己的脑袋。
“文砚之你他妈干什么!”这情形太过惊悚,书怀汗毛倒竖,“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有话好说别动手!”
“你给我闭嘴!”文砚之骂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又把眼睛搞出什么问题?!”
书怀怎么知道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听到鬼使这般质问,他才发觉不对。他全身心沉浸在墨昀回到身边的欣喜当中,墨昀说什么他一概相信,压根没想过这胆大包天的小东西竟然学会了蒙骗自己。
其实墨昀骗了他的,还有许多许多,他不知道罢了。
“一双眼而已,换一条命挺值。”鬼使扒着书怀的眼皮仔细察看,而书怀嘴闲不住,不停唠唠叨叨。他的一双眼和墨昀的一条命,显然同样金贵,不能放在一起来比较,所以墨昀咬了咬牙,愤愤地让他闭嘴。
“有出息了,你居然敢骂我。”书怀小声嘀咕,“你这个混账。”
“还以为你瞎了,现在看来,分明没什么问题。”鬼使收回手,呵呵冷笑,“你在床上多躺两天吧,我这就走了。这几日休要找我,我再看到你们两个,自己就得先瞎了眼。”
文砚之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他说是不想看到书怀,却仍是每天按时前往,关心书怀的伤情。书怀知晓他面冷心热,不忍再给他添麻烦,倒也是乖乖地在屋里躺了几日。这些天来书怀在床上躺着,任由墨昀给他端茶倒水,小妖王才醒来,就被迫做苦力,但并没有半句怨言,好像自己生来就是为了伺候人似的。
书怀过意不去,可他双眼出了问题,什么也看不清,只得夜间抱着墨昀,絮絮叨叨,叨叨咕咕,讲了一大堆笑话听。
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其实墨昀根本就没听进去几句话。小狼崽瞅着他的嘴唇,只想叼住咬上一口。
说着说着,书怀就觉得累了,找墨昀要了杯水,就想闭眼继续睡。墨昀轻轻蹭着他的脸,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再次把人摇醒,问道:“你的眼睛,如今能否视物?”
“已经能看到一个轮廓,或许明日便可复原。”书怀在墨昀臂弯里拱了拱,突然起了坏心眼,故意逗他,“待到明日,我就起个大早,跑到外面去玩儿,让你们谁也找不见我。”
墨昀嘻嘻一笑:“你能起得来再说。”
事实证明,墨昀的预料是准确的,次日,书怀的双眼虽然复原了,但是他果真没能起来。鬼使过来看他的时候,他正哼哼唧唧地团着被子,又恢复成了原先懒洋洋的状态,直让墨昀感到头疼。
“说好了今日要陪我去见我娘,你在这躺着算个什么事?”鬼使听到墨昀正在抱怨,“我发现一旦没有敌人,你就超乎寻常地懒。你若是再这样子,我就丢下你走了,再也不回来找你。”
鬼使很想说书怀从前一直是这样的,此人在墨昀面前还算勤快,但鬼使可是见证过他最懒惰的时期,如今自然见怪不怪。坐在床边翻开书怀的眼皮,文砚之满意地点了点头,认为书怀恢复得不错,可以到外面乱跑,给冥君惹麻烦了。
对于他的说法,书怀表示强烈抗议,他认为自己不会给任何人惹麻烦,就算他给冥君惹了麻烦,以冥君的本事,也能够毫不费力地摆平。鬼使翻了个白眼,让他把这话留着对冥君说,书怀便畏缩了,藏进被子里装死。
“二哥,你要想啊,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长清扒在门框上,不住劝导书怀,“你逃得了今日,逃不过明日;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天帝也想见你,你不妨去见她一面,我想她一定有话要对你说。”
“我呸,整个三界数你最丑!”书怀从床上弹了起来,像一条不甘堕落的咸鱼,只是这条咸鱼没能弹动两下,重又落了回去。
长清和墨昀交换了一个眼神,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将书怀从床上拖起,竟是要让他这么去爬天梯。书怀衣衫不整,身上还留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痕迹,哪肯这样出门,两条腿登时乱踢起来,揪着墨昀的耳根,说要扒了他的狼皮。
墨昀的狼皮一定很值钱,长清闻言哈哈大笑,而小妖王无奈地躲开书怀捣乱的手,拐了个弯把人放在了木桌上。
“冷,我去床上睡。”书怀恬不知耻,竟然还对墨昀提要求。
墨昀被他气得发笑:“谁让你睡了?抬手,我给你换衣裳。”
“我不想去天宫。”书怀往后一仰,撒泼打滚,“你又不是不认识路,你自己去。”
“不怕我再丢一次吗?”墨昀随口道,“要是这次再把我丢了,你又到何处寻我呢?”
书怀的动作骤然一僵,片刻过后,他从桌上爬了起来,乖顺地接过文砚之递来的衣裳。墨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那句话,兴许是说错了。
第129章 清静
天宫一如既往,还是那样宁静祥和。踏入天界的那一瞬,书怀就感应到天帝的灵气萦绕在宫宇之间,将过去的污浊荡涤一空。如今任谁也看不出此地曾经发生过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切都仿佛停留在两百年前,岁月似乎凝滞了,从来没有流动过。
可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明白,这两百年间,天宫几乎被颠覆。天帝缺位的时候,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都瞄准了天宫中最为尊贵的那个位置。谁都想要得到,因此谁都努力着,要让自己得到。
书怀其实很好奇天帝将如何处置风仪,存雪的处置权被她交予冥君,而看冥君的意思,又是要把这事推到书怀头上。实际上书怀想出了几百种报复存雪的方式,可真要实施起来,他却犯了难。他想看看慕华要如何对待风仪,再以此类推,寻求一个恰当的方法来对待存雪。
听闻风仪被软禁在他之前居住的宫殿,书怀低着头缓缓踱步,想先到他的住处看他一眼。相对存雪而言,风仪还是比较招人喜欢的,但他性子执拗,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天帝叫你过去,你怎么往那边走?”晚烛从后面追上来,抓着书怀的衣袖将他往天帝寝宫拖。书怀连忙站定,使出浑身气力与之对抗,同时为自己辩解:“她也把你叫了过来,这就证明,你先去见她也是可以的。”
晚烛认为他强词夺理,然而没有更好的言语用来反对他,只得悻悻地撒了手,提着灯往天帝寝宫行去。雪衣跟在晚烛身后,与她形影不离,好似是另一个小晚烛,跟在长大了的自己旁边,要提前见识一下以后将要见识的事。
书怀耸了耸肩,拉着墨昀赶快溜了,唯恐天帝见到晚烛之后,又让她回来叫人。
风仪的确就在他自己的宫殿,书怀扒在窗台上,向里面探头探脑,冷不防被一本书砸中鼻梁,顿时捂着鼻子蹲下。面无表情的风仪出现在窗口,冷冰冰地吐出一句“抱歉”,只是无论从语气还是神态来看,都没有半分愧疚的意思。
他愧疚不愧疚,书怀倒是觉得无所谓。他不过是来打探消息,看看这家伙在天宫里过得如何。书怀揉着鼻梁爬起来,不住地向屋内张望,发现屋内各项陈设一应俱全,没有缺少什么必要的东西,宫殿周围亦没有被下禁制,风仪在此间活动,与从前的生活竟是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看来天帝依然顾念旧情,对他有所优待。风仪在凡间唤过的一声声“师姐”,果真没有白叫。
“你在此地,过得可还好?”书怀推门入内,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歪歪扭扭地软倒在风仪的床上。来天界一趟,好像抽走了他的筋骨,风仪冲他翻了个白眼,想不通他为何总是看起来这么累。
风仪很能适应现状,或许他终于跨过了心里那道坎儿,想通不少事情。尽管他不明白书怀为何一来就霸占自己的床,但他仍是客客气气地端了杯茶放在床头,随后坐回桌旁,自顾自地继续下他那盘棋。
墨昀站在他身边看他下棋,一句话也不讲。小妖王总觉得与自己下棋会使人格分裂,可是看风仪的模样,倒似乐在其中。可能风仪天生就有两颗不同的心,两个不同的灵魂,只是它们碰巧被容纳进了同一具躯壳而已。
“唉,才几日不见,就已生疏了。”风仪不理书怀,书怀不甘寂寞,从床上爬起来,又去招惹他的老对头。他伸手搬走了风仪的棋盘,笑嘻嘻地坐在桌上,又道:“聊聊天总比下棋要有趣,如今一切都结束了,你也不必闷着,有什么话尽可以说。”
风仪张了张嘴,本想让他从自己的桌上滚下去,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他在桌上怎样放肆都无所谓,横竖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宫殿,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那天,你震碎了我的玉盘。”从风仪嘴里,突然蹦出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书怀疑心他是要自己赔偿,连忙撇清关系,颠倒是非,偏说那玉盘是被存雪的天雷劈毁,绝非被自己打碎。风仪也算熟悉他,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便解释道:“钱财于我而言,已无太大用处,我非是想要你赔偿,只是想发自内心地说一句佩服。”
他喝了口茶,捧着杯子盯着里面旋转的茶叶出神。书怀干笑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旁敲侧击地问起他今后打算怎样。风仪扫他一眼,觉得他实在对自己关心得过分,这世间有几人对仇敌是这般态度?恐怕唯有书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对着曾经的对手,竟也能笑得出来。
“就不怕我再给你一剑?”风仪放下茶杯,作势就要摸剑,书怀连忙从桌上跳下来,一溜烟躲到墨昀背后,只露出一颗脑袋。虽然他觉得风仪不会再与他打斗,但风仪的想法,有很多时候都跟常人不一样,小心谨慎一点儿,终归是没有错的。
这些天书怀都在为了墨昀的事而揪心,风仪那天做了什么,他居然全忘了,如今回忆起来,也仅能记起一个大概,不过除了那块玉盘以外,其他事情给他留下的印象都很模糊,基本上是不记得了。
风仪沉默地看着他,眼中少见地泛上一点笑意,然而那点笑意转瞬即逝,谁也没有发现它出现过。
有一些话,说出来倒是尴尬,不如藏在心里,把它带进坟墓。风仪又喝了口茶,细细品味着自己过去那千余年的人生。直到现在,他放下了一切,方才发觉曾经的执着是多么可笑。
他想自己之所以坐不到慕华的位置上,并不是因为灵力不强,而是因为在心境上有所欠缺。慕华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心中激荡着何种情感,而风仪不能。正是由于他不能,所以他不了解自己的能力,不了解自己能做到什么,不能做到什么,更不了解自己该去做什么,不该去做什么。他自以为目标明确,实际上,他是迷茫的。
人生在世,必然有其意义。风仪想起从前在人界的时候,就鲜少从大师姐脸上看到烦忧神色,如今看来,那正是她生活的意义。她这一生,不争不抢,顺其自然,她从天道那里得到了所谓的快乐。
快乐这个词,听起来很普通,普通到幼稚,可正是这只有小孩子才会关注的玩意儿,世间绝大多数人无法获得。
风仪常常说,一旦是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就永远不会后悔,但今时今日,他后悔了。
他发现自己想抓住的太多,可现在他想抓住的东西,曾经都被他舍弃过,并且一经舍弃,再难重得。
“你倒是说呀,你以后准备做什么?”书怀锲而不舍,想尽方法要让风仪开口,“成天打打杀杀多不好,你听我的,以后安安生生过日子,比什么都舒服。”
“若我还能离开天界,不妨一起去喝酒。”风仪道,“南海的酒,还是不错的。”
“怎的忽然要喝酒?老年人转性了?”书怀从墨昀背后绕出来,满脸惊奇地凑到他身边仔细看,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般,“你要喝酒还是找长清比较好,晚烛成天只想着扒别人衣裳,和她一起喝酒,实在不太安全。”
“看你说得头头是道,难道与她共饮的次数不少?”风仪笑骂,“我看你安安生生过日子,就是把自己过成了一条闲散懒虫。”
懒就懒吧,总比处心积虑算计别人要好。书怀耸了耸肩,给他把棋子放回桌上,挽起袖子要跟他下棋。
“下棋用不着挽袖子,你把袖子放下。”墨昀按着书怀,整理他的袖口,让其恢复原样,“你这倒像是要捋袖子干架。睡了几日,就这样有精神,看来你是休息够了。”
书怀自然休息够了。好不容易摆脱了背上那沉甸甸的包袱,不必再分神担忧风仪和存雪给自己捣乱,更不必记挂着神木幻境中的天帝,他必定要好好放松一下,能多玩乐就尽情玩乐。倘若以后老了,老胳膊老腿,什么也做不动了,那他回想起从前,一定要后悔死。
“来来来,你先落子。”书怀摩拳擦掌,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先让你一局!”
“谁让谁还说不定呢。你个臭棋篓,跟那傻鸟半斤八两。”风仪嗤笑,竟是把书怀和宫翡摆在了同一个水平线上。
书怀愤懑非常,也不打算让对方先落子了,啪嗒一声按了颗棋子下去,黑溜溜地占据棋盘一角。
“你是不是不会下棋?”风仪望着那颗位置刁钻的棋子,感到十分头痛。
“他不会下,我来。”墨昀把书怀连人带椅子一并挪走,自己占据了书怀的位置,开始与风仪对弈。
晚烛站在天帝面前,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大气也不敢出。不管她在人间是如何兴风作浪,到了慕华面前,都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毕竟她化形之初,就把天帝认作了自己的亲娘。
慕华同样把她当作亲生女儿来对待。女儿犯了错,最担心她的就是母亲。如今慕华看着晚烛,谈不上有多生气,只是有些无奈。
冥君已经罚过晚烛,天帝不会再惩罚她。她把晚烛叫过来,不过是想问问对方,这些年来在人界经历了什么。
晚烛的经历要是转换成文字记录下来,那将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她思量片刻,拣了重要部分对天帝说,从冬日大雪中不灭的火光,说到人界被她报复杀死的官吏,一桩桩一件件,有温暖亦有残忍。天帝一边听她讲话一边点头,不指责她有错,也不赞扬她做得对。
在晚烛的心里,这世上非黑即白,非善即恶。而在冥府生活过一段时间之后,她或许能够产生与以往不同的认知。慕华又与雪衣聊了两句,再三叮嘱晚烛要听冥君的话,便叫晚烛把书怀带来。灯灵一口应了,然而扭扭捏捏地仍不肯走,慕华眨了眨眼,忽然走下座位,将晚烛抱进了怀里,像从前那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的孩子,你也没有变。”慕华在晚烛耳畔低语,“几百年过去了,你的心仍是热的。”
晚烛在天帝怀里蹭了蹭,声音中蕴含着一些委屈,“这些年来,有许多事,我都做错了。”
天帝默然不语。
人总是会做错一些事,就连慕华本人,也曾经犯过错误。所谓的圣贤,从来只存在于世人的理想当中,那样的人在现实生活里是不存在的。
所以,不能要求每个人都不犯错,只能尽可能地减少犯错的次数。
“倒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去吧,从今往后,切记谨言慎行。”天帝吻了吻晚烛的面颊,灯灵顿了一下,又紧紧地抱了抱她,旋即转身牵着雪衣的手跑了。临到门前,晚烛又忽然回头,笑嘻嘻地对着天帝喊道:“娘,人界风光好看得紧,待我将它们都画下来,一幅一幅带到天宫给您看!”
想要到外面跑着玩儿,但说无妨。人界的风景,在九霄之上也一样能看到。
真是纯粹的孩童心性。天帝不由失笑。
“你再回去与她多说两句,我在这看他们下棋呢。”书怀哼哼唧唧,死活不愿意去见天帝。
“我真是很好奇,你为何不去见她。”晚烛百思不得其解,“她又不会骂你。”
其实书怀就是不敢,但他不好意思明说。连晚烛这样比他罪过更大的,都敢去见天帝,他若是直说自己害怕,保不齐招来对方的嘲笑。他往椅子里缩了缩,努力把自己团成个球,藏在风仪和墨昀中间。
墨昀与风仪杀得兴起,棋盘上硝烟横飞,而晚烛怒气冲冲的脸悬在书怀对面不远处,好像也正在冒着青烟。
“你若是再不动,休怪我一把火烧掉你的眉毛。”晚烛脾气很大,雪衣又在门外,她毫无忌惮,开始威胁书怀。
“风仪,她要在你这儿放火。”书怀道,“这你的地方,你管管她。”
“放吧,无所谓。”风仪忙于落子,头也不抬,不假思索地回答。
书怀:“……”
眼看晚烛指尖真要蹿起火苗,书怀连忙举手投降,灰溜溜地跑了。墨昀抬眼看他,似是在询问他是否需要陪同,而他摆了摆手,让墨昀只管坐着。
丑媳妇见婆婆,无需夫君陪伴。这种事情,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做。
站在天帝寝宫之外,书怀扶着墙壁,捶了捶有些发抖的双腿。他还是有一点点怕,可他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墨昀跟着一起来。
接下来他要对天帝说的话,是墨昀绝对不可以听到的。
“来了?”慕华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书怀清了清嗓子,高声应答:“来了!”
第130章 放弃
感应到前任主人的灵气,桃木剑开始在剑鞘当中嗡鸣。书怀轻轻抚摩着剑柄,觉得将这把剑归还原主的时候到了。他略略抬眼望向天帝,开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讪讪地闭了嘴,只低头解下佩剑,将其双手奉上。
“这是何意?”慕华看着书怀的动作,似是不解。
“是把它还给您的时候了。”书怀放低声音,唯恐惹得天帝不快,“我擅自动用了其中的邪灵之力,已不配拥有这把剑。”
“在当时的情况下,你开启死灵之境,也是迫不得已,何罪之有?”天帝微微摆首,拒绝接过桃木。
旋即她又想到这把剑的另一个象征意义,不禁问道:“你想将它还给我,可是意味着你放弃了这个位置?”
“自然是的。”书怀垂下眼帘,执拗地跪在原处不肯起身,盯着面前的地板。
天帝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天宫当中最为尊贵的位置,风仪和存雪挤破脑袋也想要,而她将这个位置白送给书怀,书怀竟然还不接受。谁知道这孩子整天想些什么,就现下情况而言,他分明是最适合坐上这个位置的人。
书怀没有听到慕华的声音,又不敢抬头去看她的表情,揣度不出她的态度,便壮着胆子解释道:“我凡心已动,再难当此重任。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皆受外物所牵制,怎能做到心无旁骛?”
慕华明白了书怀的意思,他是认为自己在意外面前无法冷静,不配拥有象征着绝对公平的天帝之剑。兴许这两百年间,他还发现了自己身上存在的诸多不足。既然他这般不相信自己,那慕华也没什么可说的,她把书怀叫来,本是想问问对方准备何时接替她坐镇天宫,如今看来,问也不必问了。
但她依旧觉得,书怀应当持有这把剑。毕竟当今三界,她只认定了书怀一人。
见她不愿收回桃木,书怀只得放下了手。天帝叹了口气,觉得这两百年间,书怀的变化倒是很大。
书怀将话说开了,顿时感到浑身轻松。他从地上爬起来,捶了捶膝盖,又恢复了没脸没皮的本相:“您的儿子,可真是个宝贝。”
“此话怎讲?”天帝挑眉,“他又送了你什么好东西,拿出来让我瞧瞧?”
墨昀没有送书怀任何东西,书怀说他是个宝贝,只是在说他回来以后,自己心中的一切烦忧就全部烟消云散。当然,这是他不肯对天帝明说的,于是他嘻嘻笑着,起了另外一个话题,打算蒙混过关。
他那点小心思,天帝看得清清楚楚。瞧他岔开话题,慕华心里只觉得好笑,并未想着去揭穿他。
书怀转了转眼珠,又问:“您准备如何处置风仪?就那样把他在天宫关一辈子吗?”
“仙人几近长生,哪儿有什么一辈子?”慕华反问,“你这般关心他,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她这么一问,书怀顿时卡了壳,不知该如何回答。假若实话实说,就有偷懒之嫌,假如不说实话,又略显虚伪。而面对着天帝,不管是偷懒还是虚伪,无疑都是不可取的。
书怀犹疑再三,还是实话实说:“存雪尚在冥府,我不知如何对待他,只好来询问您准备怎样处置风仪。”
“想向我学?但我总觉得,你心里应当有了答案才对。”慕华指尖轻叩扶手,敲出一连串清脆声响。
要让书怀依照自己心里的想法办事,无异于让他偷懒。他的想法有时候也是旁人难以理解的,比如说墨昀回来了以后,他就懒得去管存雪。他想出来的那些报复方式,实际上一个也不打算实施,因为他太懒了,想到要大费周章地折腾,他就浑身没有力气。
可不惩罚存雪,绝对是不行的。存雪作恶多端,身上背了人命债,他的帮凶如渊也是如此。书怀懒得折腾他们,不代表其他债主愿意放过他们,不想出一个合理的方式让大家都满意,将来恐怕又要闹翻天。
书怀磨磨蹭蹭,死活不愿意说实话,慕华看他实在难以启齿,便大发善心,告诉他自己准备怎样处置风仪。
听完她这番话,书怀为风仪捏了把汗,同时还有些惋惜。风仪原本可以拥有更好的结果,可他落错一子,满盘皆输。
难怪宫翡总说风仪可惜。她看着蠢,实际上比谁都要精明,风仪在她眼里,大概也只是个幼稚的孩子。
“你看他为了天帝之位,落得个这样的结局,由此可见,这个位置对众人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慕华道,“我想你也许是太懒,懒得去争夺,懒得去承担太重的压力,所以,这个位置你说不要就不要,潇洒至极。”
“我的确是太懒了,辜负了您的期望……”书怀汗颜,“这个位置于我而言,当真是可有可无。像我这样的人,扛不起整个天宫,更保不住天地人三界,从今往后,我只护住您的儿子就可以了。”
慕华便笑:“说你懒,你居然就这么大方地承认了。我看你不仅是懒得承担责任,连仇恨都懒得。我猜你不愿说你的真实想法,恐怕正是因为你懒得去恨他,更想不到如何惩罚他。”
天帝聪明绝顶,书怀无话可说,只能嗯嗯啊啊地应承。看着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慕华很是无奈,于是摆了摆手,让他去带走风仪。
“您夫君如何了?”书怀退到大门前,突然问起墨晖。
“他尚未清醒,还需要几日才能睁眼。”天帝回答,“关于他儿子的事,你也无需自责。他若是知道你凭空矮他一辈,指不定能高兴成什么样子。”
她很了解墨晖,书怀也很了解墨晖,这家伙的确能做出这种事。书怀咧了咧嘴,在天帝近侍的带领下退到宫殿之外,循着印象里的道路回去找风仪。
关于自己的结局,风仪早有预料。瞧他神定气闲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他马上就要被推下天宫。书怀搓了搓手臂,看向脚下缩成一个小点的人界,总觉得风仪若是从这里落下去,就要尸骨无存。
然而风仪本人倒是很镇定,甚至还有闲心哼着小调。书怀跟在他后面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推了推墨昀,悄声道:“我发现不管是谁,唱歌都比你好听。”
“有完没完了?说得好像你能找准调一样。”墨昀哼笑,“你这样懒,记得住词吗?”
书怀不想和他吵,撇了撇嘴扭过头去。自打那颗定魂珠融入墨昀体内,墨昀就变得牙尖嘴利,非但学会了反抗,甚至还学会了嘲讽。鬼使等人都说那珠子是受了书怀血气的影响,将书怀性子的一部分带到了墨昀身上,虽然书怀觉得这个说法太扯,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觉得这说法还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以后不能和你打架了,想想还有点儿可惜。”书怀跑到风仪身边,与之勾肩搭背,“你说你到下界之后,会转生成个什么东西?万一你成了一块石头,在泥地里经受风吹日晒,来往的行人要坐你脑袋上,猫猫狗狗拿你当标记来抢夺地盘……”
“你能闭嘴吗?”风仪知道狗抢地盘是什么意思,当即被恶心得汗毛直立,“我转生以后就与你无关了,你为何如此矫情?”
书怀的关心被他说成矫情,登时翻了个白眼。此人果真欠抽,和他说两句好话,他都不带领情的。
谈话间,他们抵达了天宫最高处,书怀站在风仪身旁向下望,只觉头晕眼花,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被这万丈深渊抽走。墨昀生怕他失足跌落,连忙揽住他的腰将他拖回身边,高台之上徒留风仪一人孤单地站立着,长风从深渊之下吹过来,吹得他衣袍翻飞,而他也是真的要乘风归去。他将离开这琼楼玉宇,到人间重新经历一次平凡的生活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