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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木-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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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存雪感觉到一股热气喷上自己后颈,顿时挣扎着要逃脱他的禁锢,但他此刻与凡人无异,根本斗不过如渊,反被抓得更紧。
  捕猎者通常都喜欢叼着猎物的喉咙,然后一口咬断。如渊伸手摸了摸存雪的颈部,低声引诱道:“快回头,快回头。”
  存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登时骂道:“你这畜生!你给我滚开!”
  “失了神力,失了地位,你想如何号令我?”如渊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扳过来面对着自己,俯身向存雪压了下去,“你的眼睛,看上去也很美味。”
  他说美味,那便是真的想要品尝。存雪本就畏惧,见他突然凑过来,慌忙闭上双眼。如渊没能碰到他的眼珠,于是伸出一截舌头,在他眼皮上轻轻舔舐。
  如渊装睡的这几天,没有饮过鲜血,没有吃过肉食,而如今他梦寐以求的食物就摆在他眼前,他突然不知应当从何下口。
  “先吸血还是先吃肉,切成片还是切成块,切成丝还是整只吞?”如渊按着存雪,在对方身上摸来摸去,不住喃喃自语。
  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是会这样说话的,存雪不顾恐惧,睁开双眼猛地一掀,想把这怪物从自己身旁赶走。如渊冷不防被推开,却是趁着存雪尚未起身,一把攥住了他的脚腕,将他拖下了地。
  地板上是硬的,并且还有突出的石块,存雪左膝被磕到,登时闷哼一声,如渊见他失了力气,便将他提起来按到了桌上。鬼知道这家伙是怎样看见墙角有一张木桌,那里分明是一片昏黑,存雪在此地被关了几日,都没有发现这张桌子。
  自己这是真的被他当成食物来对待了,存雪气得几乎要把牙咬碎,如渊还在不断地往前凑,他埋在存雪颈侧,大口吸着仙人身上的气,好像那味道有多香似的。这张木桌摆放的位置与众不同,许是为了不占太多地方,但此刻这陈设却方便了如渊,如渊借助它,将存雪困在墙角,让其无法逃脱。
  颈侧忽然一痛,存雪惊呼出声,忙乱之中一脚踢在如渊腰际。如渊被猎物激怒,狠狠咬开了对方的皮肉,要将他生吞活剥,咽下肚去。
  在巨大的恐惧之下,冥君留在存雪体内的封禁居然有了松动的迹象,存雪死死抓住如渊的双肩,几乎要挖出十道血痕,而在如渊背后不远处,竟有一把泛着寒气的长刀缓缓凝聚成形。
  为了保命,他不惜受伤也要召出兵器,把这吃人的怪物杀死。
  然而他的小动作怎能瞒过如渊,灵气突然被震碎,存雪遭到反噬,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血腥气让如渊双眼发亮,他像个孩童一般凑上前来,轻柔地舔着存雪的嘴角。这本是很亲密的动作,假如他不是真在喝血的话。
  那两排牙一合,咬破了存雪的双唇。如渊好似回想起了自己当年是如何吞吃妻子,存雪看到他眼里闪烁着狂乱的光芒。
  “我从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如渊在伤口上重重一咬,“——从那时起,就想吃掉你。”
  存雪当然知道如渊想吃了自己,但他没空听对方胡扯。他急得快要疯掉,满脑子只想着怎样把这怪物赶走,他宁可死在书怀手里,也不愿葬身龙腹。
  如渊右手化作利爪,搭上了存雪的脊背。天神浑身战栗,他感到外袍内衫一件件被划开,那泛着冷光的龙爪马上就要挨到他的皮肤。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是写他在吃人,不是开车!


第127章 高台
  也许是死到临头,存雪居然不再恐慌,反而有了闲心去注意其他的事。他感受着那只锋利的爪子在后背游走,不禁皱眉问道:“你要吃便吃,扯坏别人衣裳作甚?”
  “你这人也是稀奇,吃过粽子没有?”如渊又在他颈侧舔了一口,意犹未尽地咂咂嘴,“你想,人吃粽子是要拆粽叶,那我吃你,当然要撕掉衣服。”
  他说到做到,真的下嘴在存雪右肩咬了一个血口,他的牙实在锋利,也不知他化身为人,为何还会长两排如此锋利的牙。
  存雪认命般不再出声,放任如渊在肩头撕咬,自己双目放空,闷声不吭,好似在想旁的事。猎物安静而不挣扎,对捕猎者来说是件好事,但如渊不这样觉得,存雪没有动作,他就失去了兴趣,非得推着对方动一动才行。
  他的恶趣味令存雪难以忍受,天神强忍疼痛,断断续续地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我要如何动,才能让你满意?……像你这样的混蛋,我是从未见过……”
  如渊丝毫不和他客气,抓住他的手腕又是一口,一边吸吮着伤处的血液,一边回应他的话语:“想来你从前也没有被吃的经历,也没有吃人的经历,自然未曾见过我这样的混蛋。我爱吃活物,你一动不动,总让我觉得我像是在啃食一具尸体,你稍微挣扎一下也可以,总之我要吃活的。”
  “你他妈的……你他妈就是个疯子!”存雪听不得他这般说法,当即惊怒交加,如他先前所言那般挣扎起来。如渊兴致勃勃地连说三声“好”,扫开存雪后颈的长发,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门外的铁锁突然哗啦啦地响了,一把短匕率先穿过门缝,将如渊的衣袖钉在了墙上。紧接着大门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书怀擦了把汗,扇了扇鼻端的血腥气,眯着眼寻找屋内两名重犯的身影。
  在存雪动用灵力的时候,冥君就已经知晓此间发生了变故,是以派鬼使前来查看。当时书怀也在大殿,听到可以凑热闹,便抢在文砚之前面,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想看存雪和如渊窝里斗,借以再度嘲笑存雪。
  然而此时他定睛一看,却发现在角落里交叠的两个人影,顿时老脸一红,觉得这差事还是让文砚之来办比较好。
  书怀那一击惹怒了如渊,但他非但不去拔下匕首,反而就着现下的姿势,埋头撕咬着存雪的脖颈。生在天宫长在天宫的神族,天生就细皮嫩肉的,稍微咬几口,马上就要破皮流血,存雪身上被他啃噬的地方顿时血肉模糊,殷红滴滴答答地淌下来,浸湿了存雪的衣摆。
  “你还愣着做什么?!”书怀迟迟没有动作,几乎要把存雪气昏,“你不把这疯子赶走,是想看着我被他咬死?!”
  那把匕首本是书怀随手抛出,他也没想到自己竟丢得这样准,正好把如渊钉在那里,而如渊被钉在此处,恰好挡住书怀的视线,叫他看不见存雪。书怀误会了他们在做何事,心里犯了嘀咕,觉得这俩人的情趣实在难以搞懂,但为了存雪的生命安全,他还是跑过去强行扯开了如渊。
  冥君忙完了手头的事,带着鬼使也赶过来,看如渊被书怀所制,还想挣扎着再咬存雪一口,便当机立断地拍出一掌,同样给如渊下了禁制。
  满桌鲜血,惨烈非常,存雪疼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望着书怀的双眼中却像是要迸出火星。
  “你们……呃,他兴趣不错。”书怀不知该怎样讲才好,于是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存雪愤怒非常,使劲拍着身下的木桌,破口大骂:“我早说他是个疯子!你们把他放在我这里,还要装模作样地说没有想杀我!”
  “你说清楚,谁想杀你?”直到这时,书怀才觉出不对,“他咬你,不是为了……”
  “要我说多少次,这王八蛋他吃人!”存雪猛地咳嗽起来,口中不断溢出血沫。书怀看他衣裳都被扯破了,浑身都是伤痕,本想过去扶他一把,见得如此情形,顿时扶也不敢扶,动也不敢动。
  原来只是如渊单方面有点怪癖,从某个方面来讲,存雪还算是个正常人。
  存雪缓过气,心中却仍有怒火尚未发散。他见冥君和鬼使都站在原处不动,书怀也没有要动的意思,心下恼怒,便爬下桌子,扶着墙壁走到如渊身前,狠狠地踢了一脚,命令道:“你给我起来!”
  “不是说他想吃了你?那你就别招惹他了,去床上躺着养伤,省得回头死在此地。”书怀扯下被单,劈头盖脸地将存雪罩在里面,打算就这样将人拖走。
  然而存雪毫不领情,况且对他而言,死掉倒比活着更痛快。他甩开书怀的手,一把揪住如渊的衣领,按着对方的脑袋往自己颈侧的伤口去凑。如渊低笑出声,张嘴狠狠一扯,又撕开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够了!”冥君厉声喝道,“本君要你死了吗!”
  存雪的手猛地一颤,书怀逮住机会,把他裹进被单里丢回床上。鬼使则按住如渊的肩,重又将他推回了栅栏另一端。这次冥君亲自封了如渊的灵力,无论是属于他的还是不属于他的,冥君的禁制都一视同仁,将它们全部封禁。如渊再不能变来变去,钻过铁栅栏了,从今往后,他只能隔着一道栅栏,眼巴巴地望着存雪这只到嘴以后又飞走的大鸭子。
  “滚!”存雪鲜少受伤,因此每次负伤,他都变得十分暴躁,必须得有几个人把他按住,才能让他乖乖听话。争执间书怀被洒了一身药粉,顿时气到发笑:“你把我家墨昀给害死了,我拉下脸给你上药,你竟然还不领情?真是没有王法,没有天理,你这个王八羔子白眼狼。”
  “谁他妈要你治?我求你了?”存雪瞪着双眼骂他,“你和那疯子一样都是混蛋!你不把他带走,还把他关在这里,你是想吓唬我!”
  “哦,那你说对了。”书怀默念几遍“心平气和”,没有冲他发火,只是阴森森地笑了,“把他放在这里,你若是不听话,就让他出来咬你几口。你若是想死呢,我就把他关回去。”
  实际上关谁放谁,并不是书怀能说了算的,此间一切事务,都必须请示冥君。鬼使斜睨书怀一眼,心知他是在恐吓存雪,然而存雪本就处于慌乱之中,也许会相信他的话也说不定。
  存雪果然信了,书怀感觉手下那具躯体瑟缩了一下,耳边骂骂咧咧的声音也停了。他终于心情很好地笑了起来:“你看,这不是很安静,很听话吗?”
  “我认识你八百多年,始终以为你脾气很好,但今天却觉得你很恐怖。”文砚之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暗自惊讶于鬼也会冒一身鸡皮。
  文砚之对书怀的评价全部发自真心,书怀也明白他的意思。实际上书怀原本就是这样的性格,谁惹他动怒,他务必报复回去,只是这些年来在至交好友的陪伴之下,他很少被激起怒火罢了。
  书怀拍了拍存雪的脸,将此人往床里推了推,又找来更厚的一床被子盖上,给他留住些许热气。在他忙活的同时,栅栏那头的如渊始终以贪婪的目光盯着存雪这块肉,书怀瞟了一眼,仿佛听见了如渊口水滴答的声音。于是他走到如渊面前,蹲在地上向其打招呼,又道:“好好看着他,回头切几块肉喂你吃。”
  他好似把如渊当成了一条看门狗,存雪拥着被子坐起身,眯着眼冷笑道:“这疯子用一般的血肉是喂不饱的,当心他把你也吃掉。”
  “你再多一句嘴,我过几日就大发善心,给你一个解脱。”书怀回头威胁他,“我已知道他爱吃谁的血肉,用不到你提醒。”
  “别说了。”文砚之忽然打断他们的对话,“冥君有话要对你讲,休要在此浪费时间。”
  冥君当然是比存雪更重要的存在,书怀想到严青冉先前允诺要替自己寻找修补残魂的方法,登时从地上跳了起来,拔腿向门外冲去。文砚之叹了口气,转过脸叮嘱存雪:“你犯下滔天大罪,今后恐怕都要被关在冥府,想回天界是不可能了。我劝你尽快适应此间环境,寻死就不必了,哪怕你死了,冥君也能把你的魂魄抓回来,继续关在这里。”
  “多谢你的忠告。”存雪咬着牙吐出这么一句,然而并不是真心实意的感谢。鬼使耸了耸肩,不再管他,临走时冲着囚牢那端的如渊吹了个口哨,仿佛在谢谢他为自己提供新的素材。
  鬼使的笔力三界闻名,存雪略有耳闻。他狠狠一闭眼,心里已将如渊千刀万剐再丢入油锅无数遍。
  冥君的确是查到了修补残魂的方式,这一方法和神秘的西方高台有关。先前墨昀向北海龙女打听父母的消息时,慕幽曾对他说过“东有天梯,西有高台”,而那西边人迹罕至,谁也不晓得这高台究竟长个什么模样。
  根据冥府中典籍的记载,这西方的高台之上,安放着一颗定魂珠,若是将这颗明珠放入死者体内,那死者的魂魄将被它牢牢吸附,而它会成为死者新的心脏,引领已死之人回到阳世。
  这描述得神乎其神,可冥君总觉得典籍上也是在扯谎。在他进入冥府任职之初,他就去过最西方,但那里并没有什么高台,更看不见什么定魂珠。也许这东西,早在几千几万年以前就被别人拿走了,现在再去,已经连根毛都不剩。
  只要有希望,书怀就乐意尝试。冥君说的时候他一言不发,让人以为他要放弃,然而待到冥君讲完之后,他提着剑就要往西边走,居然是等不及了,想马上就飞到那所谓的三界台,去取定魂珠。
  长清和晚烛先他一步到了三界台,书怀落地的时候,恰好看到他们两个正对着前方的一个深坑出神。见到书怀前来,长清眨了眨眼,刚想对他说说这奇怪的大坑,却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二哥,冥君允许你御剑吗?”
  “不给他惹麻烦就无所谓。”书怀摆了摆手,站到那大坑的边缘,探出头往下看。
  一点幽蓝的光在坑底亮起,书怀定神细视,发现那是颗圆滚滚的明珠,登时大吃一惊。这里分明就有一颗珠子,是谁说此地什么也没有?
  心里正转着这个念头,一旁的晚烛就说话了:“我想这地方,就是那三界台,只是这高台,是倒着修建的。我曾经听慕幽说过,三界台之所以叫三界台,正是因为它修建在三界的交汇之处,但它和大神木有点不一样。”
  “大神木同样贯穿了三界,而这地方是向下挖的,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书怀道,“此地是有异兽,还是有别的什么?”
  “它所处的位置,和大神木不太一样。”晚烛回答,“大神木虽然贯穿三界,但真正的三界交汇点,实际上还在它背后,那里同样也是一片死地,不过被神木与外界隔绝了而已。这三界台,可是真真正正修筑在三界的交汇点上,天神和人仙下不去,妖族和凡人下不去,鬼魂更下不去,并且,他们也看不到三界台上的真实景象。”
  “是看不到这坑底的真实景象。”书怀长叹一声,“看来这都是命。”
  当今三界之中,不是妖族或者鬼魂,不是神明亦不是凡人的,仅有书怀一个。
  他不受三界管辖,好似逍遥自在,然而真正的劫难正在此地等着他。
  灯灵注视着那深不见底的大坑,又将目光转移到前方的阶梯上:“一共九九八十一级台阶……你千万要小心。”
  不过是台阶而已,走完便是了。书怀收起佩剑,踏上第一级台阶。
  顷刻间剧痛席卷全身,这疼痛比天雷还要可怕,它钻进人的四肢,冲击着人的感官,好似一把钢刀在体内横冲直撞,准备拆骨断筋。
  书怀喉头一甜,又把血咽了回去。
  他捶了捶腿,缓缓站了起来,突然再度拔剑,踏着桃木直冲而下。
  长痛不如短痛,横竖这疼还死不了人,那就一次痛完,让他早一些拿到定魂珠。
  幽光越来越近,书怀终于将那颗神奇的珠子握在手心,而在晚烛和长清担忧的目光中,他手中什么也没有,他抓住的是一片虚无。
  长清原本以为,书怀拿到定魂珠以后就能回来,可坑底的那个人影突然晃了晃,猛地跪倒在地,尝试了几次也没能站起身。
  “二哥!”长清急得大叫,刚踏出一步,竟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书怀闻声回望,正好望见这一幕,当即明白如今再没人能够帮他,他只能熬过这阵剧痛,再带着定魂珠回到冥府。
  可这疼痛太难捱,谁知道他何时才能起身?书怀双耳嗡嗡作响,低头喷了一口血在坑底的石块上。那色泽莹白的石块被他的血洗成赤红,也许再过些时日,它就能变作暗红,然而除了书怀自己,又有哪一位能下到这里,看到这块石头?
  书怀蓦地笑出了声。
  他想起晚烛和长清是看不到坑底情形的,就算他手中握着明珠,在外人眼里,或许也只有一捧清风。
  是风也就罢了,曾有人将风当作赠礼,郑重其事地放在他手里。
  “你是个不听话的孩子。”书怀断断续续地咳嗽着,缓缓弯下腰,按着针扎一般刺痛的心脏。他把魂珠紧紧地握在手里,像握紧墨昀赠他的那缕微风。
  不知在坑底跪了多久,那痛觉都有些麻木,双腿也像失去了知觉一般,狠狠地掐上去,竟也不觉得疼。书怀强撑着站立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第一级台阶。方才在疼痛之余,他甚至还有工夫去数自己的心脏疼了多少次,得出的结果让他惊讶非常——不多不少,正好九九八十一次。
  九是个大数,八十一同样是个大数。书怀站在台阶旁,仰头看向顶端,他觉得设计三界台的那位先人真是别出心裁,能想出这样严苛的条件,来阻拦世人得到定魂珠。
  但书怀不是世人,他从来都和别人不一样。
  游离于三界之外的存在,自然是独一无二的。
  书怀举步踏上第一级台阶,不出所料,又是一阵剧痛,从头传到脚,从指尖蔓延到心脏。然而刚刚他就疼了八十一次,心里多少有了底,他知道再怎么样也不会更痛了。桃木剑微微一动,停在了书怀脚边,书怀咬破舌尖,勉强保持一丝清明,踏上剑身向三界台之外飞去。
  一路上狂风漫卷似是刀刃,一刀一刀刮着他的手背,刮着他的面颊,刺痛他的双目,刺痛他软弱而又坚硬的心。他从坑底爬上来,竟比他下去时要快,没过多久,风声停了,晚烛提着灯迎了上来,伸手扶住书怀摇摇欲坠的身躯。
  书怀双膝一软,险些栽倒,但他仍然捧住了掌心那颗沉甸甸的明珠。
  他抓住的不再是虚无,那原本不应存在于世的定魂珠,被他带离了三界交汇之处,带到了冥界当中。
  “这地方,是谁修的?”书怀头晕眼花,几欲昏迷,“太狠了,太狠了。”
  “少说两句,叫长清背你回去。”晚烛以袖口拭去书怀唇角的血迹,要替他将定魂珠带回,可书怀摇了摇头,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突然抓紧定魂珠,再次御剑向他来时的方向奔去。
  “不要命了你?!”晚烛大惊失色,连忙提着长清的衣领,去追这让人恼火的惹事精。
  鬼使和白芷正守在水晶台边,一个整理生死簿,一个打着瞌睡。冷不防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大门被人一头撞开,书怀浑身是血,白衣被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双眼却异乎寻常地明亮。他手中捧着一颗明珠,闪烁着幽蓝的色泽。
  “取回来了。”书怀快步走向水晶台,微微俯身,将那颗明珠放到了墨昀心口处。定魂珠瞬间融入人体,与此同时,一阵凉风掠过书怀耳侧。他下意识地回头,但什么也没有看到,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一扇门敞开着,可门外是一堵墙,根本不可能出现风。
  “传闻之中,三界台共有八十一级台阶,每走一级,心上就像被扎一刀。这你也能忍?你把那八十一级走完了?”鬼使颤声问道。
  “八十一级而已。”书怀伏在墨昀身边,冲着文砚之挑衅似的笑,“一来一回,疼个一百六十来次,也算是走完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鬼使却不忍细听:“我想那很难熬。”
  “天雷加身不过疼痛一瞬,三界台不过九九八十一级台阶,再难熬,也终能熬过去。”书怀伸出手,轻轻碰触水晶台上那人的脸颊,“我唯一熬不过去的,是没有他的日子。”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那这样算起来,也快过了十个秋天。
  墨昀眼睫微颤,喉间溢出模糊的呼唤声。书怀难掩惊喜,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凑到他唇边去听,听见他在喊自己的名字。
  “你是个好孩子。”书怀便笑,“醒了以后就要找我。”
  他还想回头对鬼使炫耀炫耀,但他心里那根弦骤然一松,旋即眼前发黑,猛地栽倒下去。


第128章 如风
  这世上总有一些不可思议的事,以不可思议的形式而发生。
  墨昀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怪异的梦。
  他站在书怀身边,尝试着伸手去触碰,手却穿过了对方的身体。他猛地打了个寒噤,终于回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怎样的状态。
  困扰他多年的问题,此刻终于得到了解答,他总算明白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他现在已经死了。他呆呆地站在书怀身边,耳畔仍然能听到对方的声音,他看着对方不能自已地大哭,又看着母亲走出神木幻境,他看到了神木幻境之内的一片荒芜。
  慕华眼睛里也含着一汪泪水,可她高贵的身份不允许她轻易落泪。墨昀想去抱一抱她,想去抱一抱书怀,可每一次伸出手,都只能徒劳地掠起一阵微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现在绝对不是普通的鬼魂,他心说那天雷兴许把他劈了个魂飞魄散,才导致他成了如今这般模样。西海龙女当初身化残魂,难道也是这种感受?
  再有疑问也没办法了,西海龙女的残魂可能已经消散在天地之间,而他也要和龙女一样,变作寰宇中一粒灰尘。
  而在那之前,他想尽可能多地看看书怀,哪怕触摸不到,看一看也是好的。
  于是他陪着书怀故地重游,他站在书怀身旁,把那些风景又都观赏一遍。书怀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所过之处总是刮风,他以为那风亦是人界熟悉的风景。
  墨昀心里明白,书怀听不到他的声音,看不到他的面容,哪怕风再吹,书怀也分不清这风含没含情。在说出那句积压在心底的话之后,墨昀今生心愿已了,他清楚死了就是死了,可能命就是这样。他的命算不得好,天生有重担让他扛;他的命也算不得不好,生来就有人深爱他。能来这世上走一遭,能被人深深地爱着,于他而言,这便足够。
  但是当他看到南海的那只小兔崽子缠着书怀时,他突然又开始愤懑不平。他想书怀身边的这个位置,只配自己拥有,其他人再来,都是不配。他的愤怒或许震慑到了小龙,这孩子并不是被书怀恐吓住,而是感应到了墨昀的怒火。小龙隐约觉得,在书怀身旁好像确实有一头看不见的狼,正对自己虎视眈眈,他想起那凶神恶煞的小妖王,不禁有些害怕。
  所以他最后不甘心地随着族中长辈回了南海龙宫,而墨昀站在书怀身旁,轻轻嗤笑一声,仿佛赶走了邻家跑来夺食的小狗崽。
  墨昀本以为书怀到处走一走,就要回去歇息了,书怀是个怎样的人,他清楚得很,他觉得不管书怀对存雪说得再狠再毒再斩钉截铁,都不得不认命。修补残魂的方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对重归阳世,是不抱希望的。
  正如墨昀所料,书怀回了冥府以后,果真沉沉大睡。在书怀沉睡期间,墨昀就坐在桌边发愣。他没想到书怀竟然还记得那块已经碎裂的玉,更没想到晚烛这笨手笨脚的女人居然将那块玉修补得完好无缺。若非上面还有几处凹凸不平,墨昀都要以为这玉从来没有碎裂过。
  他想摸一摸这失而复得的玉佩,而当他的手指触碰到玉佩时,他猝不及防,被拉进了另一个梦境。
  这是书怀的梦,梦中的一切都笼罩着灰色的雾,天光水影都看不分明。墨昀站在山涧这头,隔着一条潺潺溪流望向对岸,书怀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抬起头来望他。谁都没有动,谁都没有说话,墨昀想说自己很想他,又怕惹得他伤心,只好闭口不言,静静地伫立原地,假扮作梦中一尊无知无觉的雕像。
  书怀眨了眨眼,一滴泪珠扑簌簌滚落,很快又被拭去,好像他从来没有哭过一般。
  墨昀沉默不语,心如刀割,他想这短暂的分别很快就会被时光拉长,而在今后这漫长的岁月里,在他所看不到的地方,这个人还要落多少滴泪呢?
  书怀轻轻叹了口气,踩着溪水中长满青苔的石块,一步步向墨昀走去。墨昀僵直了背脊,一动也不敢动,连眼都不敢眨了,生怕让书怀看出破绽。
  他发现自己是一天也离不得这个人,然而当对方站在他面前,他竟然不敢伸手相拥。他现在不属于阳世,对于仍然活着的书怀,他宁可选择不去干涉。再怎样难过,这都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而书怀走过来,是要对他说什么?
  “我想你了”?
  “我爱你”?
  “一见钟情”?
  墨昀胆战心惊,仿佛一个参考的书生,在等待揭榜结果。是否金榜题名,就看这一次了。
  但他所想象的那些话,书怀一句也没有说。
  书怀说:“你等我。”
  墨昀觉得好笑,就算要等,也是书怀在等自己,哪里有让死人等活人的道理?这未免也太不吉利了。他突然抬手抱住书怀,然后,梦终于醒了。
  他醒了,但是书怀没有醒,他站在书怀身边,看着书怀于睡梦中靠近了水晶台,靠近了水晶台上那具没有任何生气的,冷冰冰的躯体。墨昀想拉住书怀不让他过去,但那只手不出意外地穿过了书怀的身躯。
  算了,就这样吧。墨昀发出无声的叹息,静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书怀伏在水晶台旁,又看着长清匆匆赶来,手忙脚乱地将书怀背回屋。
  原来这就叫梦游,不过恐怕书怀今生今世,也只有这么一次经历。
  看来自己在他心目中还是特殊的。墨昀想笑却又想哭。
  再往后的一切,他都看到了。他看到书怀御剑经过九九八十一级台阶,看到书怀浑身是血,一袭白衣尽是污渍,他想附在书怀耳边抱怨,抱怨对方又把衣裳弄脏,可他凑过去,却装作是吻了吻书怀的耳尖。
  当然,依旧是碰不到的。
  定魂珠幽蓝的光缓缓融入墨昀的肉身,刹那间巨大的吸引力拖着他向他的躯体飞去,在那一瞬,他伸手抚上书怀的发丝,书怀发现身后吹过一缕清风。
  水晶台上的墨昀终于睁开了眼,死死抱住倒在身上的人,仿佛要将他勒进自己身体里。
  “我回来了。”墨昀低语,吻着书怀的鬓发,“你看,我回来了。”
  书怀并没有回答他,一百六十二次心如刀绞,不是那么好受的。
  书怀再次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这万年亮灯的冥府,不知何时又灭了灯火。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想起墨昀应当是回来了,可墨昀现在何处?
  “墨昀?”书怀听见有脚步声正在接近,便伸手去摸索。
  墨昀握住他的手,抚摩着他的脸颊,轻声回答:“我在。”
  语罢,竟是拥他入怀,颤抖着哭泣起来。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你睡了这么久,再醒来时应当有精神,别哭了。”书怀语气轻快,看不出墨昀刚离开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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