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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木-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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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录到这件事的那一刻,书怀、墨昀以及长清都抬起头来,三双眼睛一块儿盯着晚烛,直把灯灵看得汗毛倒竖。
  “事先声明,不是老娘想要帮他,他杀皇帝那事,我也一点儿都没参与!”晚烛放下笔,高举双手,试图洗刷自己身上的嫌疑,“那小兔崽子还在冥府关着呢,他铁定不识得老娘,你们不信去问!”
  严恒睿自恃做过皇帝,一向眼高于顶,看不起三界之内的其他生物,他要是听到晚烛这句“小兔崽子”,兴许会立马背过气去。书怀喉咙有些不舒服,嗓音也略显沙哑:“我没怀疑你,就是看两眼罢了。”
  长清耳朵动了动,眼珠转了转,看样子有话要讲。书怀叫他想问什么就尽管开口,不要自己憋着,他就一边甩着毛笔一边贱兮兮地笑:“二哥,你嗓子是怎的了?”
  “闲得毛病!”书怀千算万算,也没算准他是要问这个,当即骂道,“信不信我给你那条舌头打个结?!”
  他这是恼羞成怒,长清看出来了,便一脸高深莫测地摇头晃脑起来,手里那根笔蘸饱了墨,此刻甩得桌上纸上到处都是。墨昀大致扫了一眼那些墨迹,不由得暗自叹息:这么脏这么乱,待会儿可真难收拾干净。
  晚烛没弄懂他们为何突然这样,还当长清又在打岔,连忙在旁转移话题:“刚刚讲到哪里了?”
  “讲到他化形,接下来该往严恒睿那走了。”书怀皱起眉头,看着长清脸上那道黑糊糊的痕迹,似乎在犹豫着是否要提醒对方擦脸。不过没想多久,心里就有了结果——这条黑龙如此欠揍,那就叫他带着这道墨痕过夜,横竖冥府里那些来往穿梭的鬼魂夜里也不睡觉,且让长清顶着个花脸丢丢面子去,权当给他一个教训。
  灯灵态度比较认真,写字也好看,和长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这边的情景简直赏心悦目。书怀寻思着回头让雪衣跟文砚之学学,再跟晚烛学学,又咬着笔杆,看了灯灵面前的那张纸一会儿,这才道:“文砚之与我说,自打严恒睿被抢走躯壳以后,所有的事情全是思霖假冒他所做下,由此推测,‘皇帝’滥杀朝臣,多少也是有一些原因的。”
  “这事我晓得。”晚烛接过话头,“死在他手下的多半是外戚,另有一些,是当年丞相失宠之后,在皇帝面前落井下石的臣子。”
  难怪严恒睿当时毫不犹豫地就下了手,他大概认为杀死丞相是民心所向,而从来没有冷静下来考虑过什么。
  正遭遇皇帝的怀疑,在牢狱中被关押,又被同僚所诋毁,于朝中为官,最怕的就是这种事,而严青冉很倒霉,他遇见了。
  话说回来,他要是不倒这大霉,也就不能顶着一张青年面容去做冥君了。书怀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年冥君,他不禁挠了挠头,觉得还是现在这样美观一些,说出去也更长脸。
  “他杀外戚作甚?”书怀想到这茬,又问,“你确定这事和你无关?”
  “臭小子你可别吓我,我当时还没对他提起过你们兄妹俩的事,他能知道就见鬼了!”灯灵险些被书怀的思路给带到沟里去,急忙在此刹住,“他之所以杀那些外戚,大概是因为他们害死了不少人,虽然包括雪衣在内,但并不是为了雪衣。我这样解释,你可否能听懂?”
  书怀当然能听懂,这很好理解,就他对思霖的第一感觉而言,这只杯子精如此做法也不奇怪,晚烛所说的话,不过是让他剔除了前一个猜测,确定了后一个猜测而已。
  由此说来,那些凡人的死也有蹊跷,但当时鬼使和冥君都没发现生死簿上的记载有何问题,这很有可能是因为思霖当时藏在严恒睿的躯壳里面,所以人命债全被堆到了严恒睿的头上。
  那这皇帝也挺亏的,书怀估计这种事严恒睿也隐约猜到了一些,所以才会有那么大火气。
  “还好我不姓严。”书怀小声嘀咕,旋即抬高了音量,“你能不能别睡了?”
  这句话是对着长清说的,就在他和晚烛交谈的当儿,黑龙的额头再度贴上了面前的木桌,轻微的鼾声传来,让人哭笑不得。
  墨昀过去拽了拽长清的头发,后者呼哧呼哧喷了几口气,还是没醒。
  小妖王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道:“要不先别管他,你们继续?反正有他没他都一个样儿。”
  此话在理。书怀恍然大悟,心说自己把长清叫过来就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罪受,早该放这条傻龙回去睡觉,看他坐在这儿除了捣乱还是捣乱,真的没有做过啥实事。
  但再往后谈,似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晚烛不太清楚燕苓溪和思霖中间发生过什么,这个谜团还得书怀亲自去解。灯灵依然心虚,她搓了搓衣角,悄声问书怀能否代她给思霖道个歉,毕竟是她忘了告诉思霖,严青冉就在冥府。
  道歉这种事,怎能让他人代劳?书怀婉拒了她的请求,灯灵撇撇嘴,却也不好说什么,她还得鼓足勇气才能去找思霖,而这个等待的过程,必定会很漫长。
  书怀把笔搁好,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墨昀心领神会,立刻放下杯子,稍稍蹲下一截等着他爬上自己的背。晚烛在长清腿上踢了一下,把他也给踹醒了,黑龙方一睁眼就看到此等情景,登时愣在当场,过了片刻,他突然跳起来,要晚烛把他也背回去。
  “没毛病吧你!”灯灵怒不可遏,又送给他一脚,“自个儿滚回去!”
  长清还未睡醒,没觉出自己说错了话,光揉着屁股一路抱怨一路往前走。他经过墨昀身边的时候,小妖王感到书怀伏在自己背上微微颤抖像在憋笑,这才想起来长清脸上仍带着那团墨。
  沿途的大小鬼都发现了这条花脸黑龙,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而这一切,迷迷糊糊的长清什么也不知道。
  “你姓什么?”待到回了房中躺在床上,书怀突然听见墨昀这么问,他一开始还觉得奇怪,仔细一想,便发觉对方是在关注那句“还好不姓严”。小狼崽的侧重点可真奇怪,谁晓得正经事他听去多少,反倒是随口一说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
  “忘了。”书怀含糊其辞,“过去那么久,脑袋不好使,记不得了。”
  谁的脑袋都有可能不好使,但在书怀身上,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他的回答太敷衍,墨昀当然不信,可按着他盘问过几轮,他也不说实话,看样子倒像是真的忘记了。
  墨昀只得放弃:“你干脆就从夫姓算了。”
  “不行,不好听。”书怀在床上打了个滚,他实在太疲惫,翻身还没翻到一半,人突然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坐飞机回家,实在是困,咸鱼一下午。
  刚离开厦门,就听说那边台风登陆了……为留在厦门要多玩两天的另外三个人捏了把汗。


第85章 宫人
  燕苓溪果真活得像个透明人一般,皇帝居所本不该是这般荒芜,而当书怀踏进此间,却惊讶地发现大门上落了一把锁,一切繁华喧嚣,都被它隔绝在了厚厚的门外。这把锁不知是谁挂在这里,上面染了锈迹,才摸一下就蹭了满手。书怀仰头望向高墙,若有所思。
  太后虽然把燕苓溪放在这里不管,但她多少也得惦念着亲儿子,这一把锁,书怀认为不大可能是太后的人挂上去的,但究竟是谁,如今还不能贸然下定论。
  能出入皇宫的人不算太多,平民更是终身不得进入此处,书怀这辈子就从来没有进过宫,他总觉得宫里阴森森的全是冷气,角落中潜藏的皆是鬼魅,说不定在某个拐角站着的宫人,实际上是厉鬼的化身,转过头后便是一张扭曲的脸孔。他这辈子就胜在想象力丰富,明明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到了他嘴里就突然变成了万鬼生长之处,长清受他影响,一路上战战兢兢,不停扫视着四周,大气也不敢出。
  好在燕苓溪这里没有人,否则他们进来一趟还要躲躲藏藏,想想就难受得很。书怀捶了捶肩,坐在石阶上看满地的落叶。这里的叶子堆积了不少,也没有人来清理,大概从燕苓溪入住此间直到今日,除了他自己和思霖,再也没有谁进过这里。
  安静其实是件好事,但当人并不需要它的时候,它就不再算得上好了。现在燕苓溪最期盼的显然不是一片寂静,他需要身边有人走动,唯有活人的气息才能让他感受到自己未曾死去。
  在几乎与世隔绝的环境中,人很容易分辨不清年月日。燕苓溪每日晨起,都要怀疑自己是否一睡就睡过了一整天,而每当这时,他都会对思霖说出第一句话:“现在是哪天?”
  待到思霖回答过以后,紧接着就是第二个问题:“什么时辰了?”
  后面还有第三句:“我睡了多久?”
  十五个字,三句话。按照惯例,问完这些问题之后,燕苓溪的一天才会开始。
  此处又安静又无聊,书怀在院里坐着,时不时站起来走动两圈,抒发内心的郁闷,而墨昀变作一只小黑狗,懒洋洋地缩在草堆里睡觉,尾巴时不时晃动,驱赶恼人的小飞虫。长清也很想化回龙身,但他的体型太过庞大,隐蔽性差到极点,容易被其他地方的宫人远远望见,所以书怀叫他暂且忍耐,等到回了北海,就变成大黑龙在自家门前玩个够。
  长清唉声叹气,爬上了院中光秃秃的大树,在树干上面挂着。他想不通书怀为何不把风仪和宫翡也一并带过来,自打思霖这事发生以后,他就鲜少看到风仪的踪迹,那只鸟妖亦是行踪成谜,他怀疑这两个家伙是找地方偷懒去了。
  黑龙越想越愤愤不平,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了,向着树下小声叫起来:“二哥,二哥,二哥。”
  他连着叫了三遍,吱吱哇哇烦得很,活像一只挂在树上的大蝉。趴在草丛里的小黑狗睁开眼望向长清,似乎在警告他闭嘴。长清全当没看见,一门心思要对书怀告状:“二哥,为什么那只鸟不过来?”
  “我叫她盯着风仪去了,你若想替她办事也行啊,就怕风仪打你。”书怀漫不经心地回答,蹲在地上看那些色彩斑斓的小石子。
  “二哥,你想盯着他,为什么不把他也带到这里?近距离观察更好啊。”长清对书怀正在看着的那堆石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他一边问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树上爬下来。小黑狗甩了甩脑袋,觉得这条傻龙现在不像蝉了,倒像是只笨拙的大松鼠。
  这种五颜六色的小石子在人界随处可见,不稀有更不贵重,它之所以能够吸引到书怀的目光,是因为它所摆出的图案十分特殊。那个图形书怀看着眼熟,过了好些时候,才回忆起这仿佛就是翠玉杯上的花纹。想到此处,书怀不由得站起身,透过窗户往屋内看了一眼,那只杯子正放在燕苓溪的桌面上,其上缠着的金丝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燕苓溪的日常活动除了读写还是读写,他不怎么爱吃饭,也不怎么爱说话,好像光靠喝水就能喝饱似的。书怀盯了他一会儿,觉得他上辈子可能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今生只不过是延续了从前的“优良传统”。
  思霖察觉到书怀在看他们,然而当他抬起头,书怀却已经将脸扭了回去。他在燕苓溪肩上拍了两下,想走到窗边问问书怀方才是想做什么,可还没走过去,燕苓溪突然一把将他拽住拉了回来,好似在害怕他发现何物。
  “你在那藏了东西?”思霖见他心虚,便觉得好笑,更想去一探究竟,燕苓溪情急之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抢在思霖前头关上了窗。
  他欲盖弥彰的举止,让书怀确定了这个图案是谁堆出来的,说来也真奇怪,思霖和这小皇帝寸步不离,后者是怎么避开思霖的视线,在此处用石头摆出这样一个图形的?他这么做,又出于何种原因?
  少年人的心思琢磨不透,他们的很多举动,都蕴藏了丰富的情感,却又让外人看不出是怎样的情感。如此一想,书怀突然发觉自己以往活得也不像个少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青丝仍在心已老,人老了是不可怕,心老了才最可怕。书怀情不自禁地将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想听一听那颗心是否还在充满活力地跳动。
  长清手欠,此刻又探手去摸那些小石子,想捡一颗最好看的带走玩儿,书怀嫌他乱动别人的东西,当即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黑龙嗷嗷大叫,满腹委屈地将石块放回原位,一旁草堆里的小黑狗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乍一看像是在嘲笑这条傻龙。
  十六岁的孩子满怀心事,有不少言语他们藏在心里,一藏就藏了一辈子。书怀舒了口气,忽然觉得燕苓溪的想法也不是那么难猜,回头再多看两眼,多找一些细节,兴许就能把他看透,把他藏在心里的那些话读懂。
  也许那些话,关于思霖的也比较多。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太诡异了,诡异到难以用某个特定的词汇来形容,书怀平生首次感受到自己的语言有多匮乏,兴许他应该向鬼使请教一下,多学一点儿东西总不是坏处。
  今天燕苓溪好生奇怪,竟然连饭也不吃了,光拉着思霖不让他走,但他们两个面对面坐着,小皇帝也什么话都不说,这让思霖无所适从。他不知道燕苓溪的想法,而燕苓溪也不打算让他知道。
  可不了解彼此的想法,交流就无法继续,思霖十分无奈,几次尝试开口,都因为找不到话题而作罢。他心中暗自苦笑,觉得小孩子可真难照顾,自己当时为何看走了眼,竟然认为这么一个闷葫芦跟严丞相有相似之处?
  说到底,恐怕还是因为那双眼。
  这世上有一类人,纵使他们经历了很多不平,默默承受了许多磨难,那双眼睛也都是清澈的,不蒙尘灰,不染血色。严丞相是这样,燕苓溪也是这样,他们好像天生就没有学会过仇恨,他们只会爱人,不会恨人。
  冥君不怨恨严恒睿,燕苓溪不怨恨先皇,更不怨恨母亲,他们找不到哪怕一个仇恨的理由。
  思霖轻轻咳嗽一声,不知怎的,他坐在燕苓溪面前,竟也自惭形秽。他移开了视线,燕苓溪眨了眨眼,对他的行为感到不解:“你怎么了?”
  “有人来了。”思霖正想开口,却猛地听到人声,推开窗户一看,但见门外空荡荡的,那三个家伙不知何时已经躲了起来,居然也不提醒他一下。
  燕苓溪尚未回过神,那句话撞进他耳朵里,他也没能理解它的意思。他眼睁睁看着思霖的身影在他面前消失,无边的黑暗又压过来,他耳畔再度响起鬼魂的窃窃私语,脑内也一片空白。在巨大的恐惧包围之下,他捂住双耳连连向后退却,到最后手臂撞上了屏风,砰地一声响起,疼得吓人。
  酸痛的感觉让他清醒。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又恢复成了从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麻木地坐回桌旁,双眼死死盯着房门。从外面走进来的会是谁?他不想站到窗边去看,他只坐在原处,望向正门,那清澈如水的眼睛像是即将要看穿什么,藏身在翠玉杯中的思霖注意到他的眼神,心间五味杂陈。
  外面的人未曾敲门,为首的女子站在门前扫视一周,横了身旁的随从一眼,厉声喝问道:“满地落叶竟也无人清扫,此地缘何这般脏乱?!”
  “母后。”燕苓溪听出了她的声音,登时眼眶发热,可还有旁的人在,他就算想说什么,也不能在这里说。
  但此时不说,下次再相见,又将是何年何月?
  “皇儿。”太后见儿子醒着,语气便柔和下来,“方才经过门外,那上头怎么挂了一把锁?”
  话刚出口,她自己就觉出不对,那把锁分明是从外面挂上去的,想来不该是燕苓溪所为,说不定是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趁她不注意过来祸害她的孩子。
  这是她的疏忽。太后重重地叹了口气,不待燕苓溪回答就飞速转换了话题:“那几名宫人办事不力,皇儿受委屈了。”
  屋内霎时间陷入了沉默,燕苓溪的手紧紧抠着桌面,指尖被压得发白。他极力克制心中的恐惧,低声应答:“无妨。母后日理万机,无需在此处耗费心思。”
  他终归还是心有怨怼,但他心软,做不出什么来,只能张嘴说一两句话罢了,此时此刻,多少委屈都蕴含在这句“无妨”当中了。太后放在门板上的手又缩了回来,她听出了儿子此刻不想见她,只好摇了摇头,发出一声轻叹:“眼看这天气又凉了,过几日哀家命人送几服药来,给皇儿好好调理调理身子。”
  灵丹妙药也没法医治心病,燕苓溪听着门外的足音渐渐远去,知道她大概又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来了。
  一阵青烟从翠玉杯中缓缓飘出,思霖舔了舔嘴唇,问道:“太后所说的宫人,到底是……”
  “谁见过什么宫人!”小皇帝捂住脸,几乎要崩溃了。他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太后的语气不似作伪,但他千真万确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出现。倘若不是母亲在欺骗他,那么这宫中一定还藏了些他所不了解的怪物,而不论是哪种可能性,都让他感到恐惧。
  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将燕苓溪裹在其间,思霖发现他状态不对,连忙去掰他的手。燕苓溪急急地喘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霖看着他的脸,忽然觉得他好似很陌生,那张脸上始终戴着面具,他在借助这层面具,掩饰自己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内心。
  表面上看着还算完整,实际上他的内里全被打碎了,而被打碎之后,今生今世都无法再度拼好。
  思霖喉头滚动一下,心里一抽一抽地疼。他又发现燕苓溪和严丞相之间的一处不同,后者经历过的再怎么多,承受能力都摆在那儿,没这么容易就被压垮,可燕苓溪不一样,谁能强求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承担那么多痛苦,忍受如此可怕的孤寂!
  他不说,不代表他不想说,然而他再怎么想,他也只敢想想而已。
  他缺少的何止是仇恨的能力,他更缺少的,是倾诉的勇气。
  这世上,好像没有谁能让他敞开心扉一般。多少年自说自话,早就养成了习惯,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更改。
  窗框被有节奏地敲击起来,书怀抱着小黑狗站在外面,头顶还沾了一片草叶。不晓得他们刚刚躲在哪里,消失和出现竟都如此突然。
  “不管那几个人来没来过,一定都有踪迹可循。我们暂且离开一段时间,你是打算留在此地,还是与我同行?”书怀是在问思霖,目光却始终放在燕苓溪身上。小皇帝听他要把思霖带走,下意识地抬起手来,轻轻拽了拽思霖的衣袖。
  “我……我就算了。”思霖转过头去,“你们在宫里行走,切记避着些人,当心暴露行踪。”
  “这我当然知道。”书怀忽然抬起头,对着屋顶高喊,“你别闹腾了,下来!”
  窝在上头的长清应声滚落,而他往下跳的时候地方没选好,猛地踩到石阶边沿,当即惨叫一声,极其不雅地摔了个狗啃泥。
  书怀异常嫌弃地踢他一脚,又对思霖说道:“那这蠢货,就交给你看管了。”
  摆脱了长清这块巨型牛皮糖,墨昀得以和书怀独处,顿时心情大好。走出宫门不久,他便化回人身,拂落书怀发间的几片草叶,又喜滋滋地去牵对方的手。书怀斜他一眼,没说什么,任由他这样牵着。
  他们方才躲在屋后,发现有一些暗色的血迹沾在石板上,继而听见太后提起被派来此地的宫人,立刻心生疑窦,怀疑起脚下痕迹的来源。那血迹明显是前段时间刚刚出现的,而常在此地的思霖感官敏锐,若是凡人之间的杀戮,他没理由察觉不到,唯一的解释就是,有比他能力更强的非人者,在这里无声无息地杀了人。
  存雪有一段时间没出现过,而书怀一直对他保持着警惕,发生这样的事,书怀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在人界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残害天神这种行径他都能做下,杀死几个凡人又有何难?但他要真的亲手杀人,是无法再上天宫的,神力也将逐渐被剥夺,此等自寻死路的做法,断然不会成为他的选择。
  皇宫里头乱糟糟的,谁能说清这个人是怎么死的,那个人又是怎么死的?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争斗的地方多少流血,这道理可半点儿不假。
  墨昀吸了吸鼻子,从空气中嗅到了一种腐烂的怪味,这味道太过难闻,他登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旁的书怀被他吓了一跳,慌忙去拍他的背给他顺气。稍微咳了一会儿,墨昀皱起眉头,抬手指向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这树有问题。”
  “别又是个桃花娘娘。”书怀嘴里这么说着,脚下却往那棵树旁边走,墨昀一把抓住他的手,跟着他走了过去,生怕这棵树突然长出三头六臂,捞起他们两个就往天上抛。
  然而他的担心纯属多余,那棵树不过是普通的树,他闻到的异味来源于地下,来源于土层中较浅的位置。有谁在那里埋了东西,书怀用脚尖拨开地上覆盖的树叶,发现血迹一路蔓延,最终消失在了树根附近。
  将那堆碍眼的叶子扫到一边,一个微微隆起的小土包就出现在他们眼前,书怀和墨昀对视一瞬,不约而同地开始动作。不过多时,土堆里埋着的东西就被挖了出来,果然是几名宫人,他们的尸体还没烂完,但面目已然模糊到不可辨认。
  皇宫这地方是会吃人的,书怀绕到另一边,去观察这些尸体。他发现这几具死尸手脚扭曲弯折,生前仿佛曾遭受过非人的折磨。
  此间阴风阵阵,吹得书怀背上霎时间起了一层白毛汗,他不怕妖不怕鬼,唯独害怕尸体,特别是这种烂到一半的尸体。他开始后悔没把晚烛带过来,若是晚烛在他旁边,一把火烧过去,就什么都干干净净了。
  “要是害怕就过来。”墨昀看穿他心中所想,暗暗好笑,“晚烛跟着也没什么用,在皇宫里放火,亏你想得出。”
  书怀无奈地看向他,似乎在抱怨他不给面子,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墨昀神色如常,毫不动摇,只对着书怀张开双臂,等着对方投怀送抱。
  显然墨昀的预判是正确的,书怀内心挣扎了没多久,便朝他这里迈出一步,打算躲在他身后,让他动手清理掉这堆死尸。
  而就在这时,墨昀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地上的一具尸体动了动,已经开始白骨化的手骤然扬起来,死死扣住了书怀的脚腕,将其拽倒在地。书怀噩梦成真,猝不及防被一只死物攻击,登时愣在当场,竟忘记了拔剑。
  那尸体五指细长,尖端锋利有如银针,它们猛地收缩,眨眼间留下五个血孔。书怀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额头沁出细汗,反手正要拔出佩剑,那具尸体却忽然被一脚踢翻。白骨从书怀皮肉间抽离,冷空气钻进狰狞可怖的伤口,他面色惨白,扶着旁边的树干勉强站稳。一阵狂风刮过来,把地上的尸体全部绞成了碎片,墨昀将他打横抱起,乘着风返回燕苓溪的住处。这地方太邪门,分明没有异状的死物居然也能活动,一定有非人的力量在当中搞鬼。
  “他奶奶的,老子要让那只破杯子赔钱!”书怀一向怕疼,这回脚腕上开了五个血口,有没有伤到筋骨另说,单是这鲜血横流的惨状,就足以令他昏厥。他紧紧抱着墨昀不肯撒手,嘴里不住念叨着要让思霖赔他钱,墨昀又心疼又想笑,便在他额头印了个吻当作安慰。这下书怀像是不疼了,却又开始说要把晚烛叫过来烧掉那堆叶子,墨昀没了办法,只好加快脚步,同时提醒道:“你安静些,后面有人跟着。”
  “就他妈是要他们听!”书怀怒道,“藏头露尾的鼠辈,连赔钱都他娘的赔不起,天天只会玩儿跟踪!”


第86章 浑水
  激将法煞是奏效,刹那间从他们身后呼啦啦跳出七八个黑衣人,个个人高马大,手里提着兵器,银芒闪成一片。墨昀回头望了一眼,只觉头晕眼花,恨不得一掌挥过去,把这些刺眼的银光全部熄灭。可他只能这样想想,那些人来路不明,也不知从何处习得隐藏气息的技巧,但他们怎么看怎么是凡人,墨昀下手一向没轻没重,并且一般都是杀招,如果伤到凡人性命那就大事不妙了,不光是无法再入天宫,连书怀也要被他拖累,与他一同受罚。
  假如是从前的他,根本无需担忧赏罚之事,然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他孤立无援,谁都想抓住他的把柄将他扳倒,风仪是这样,存雪也是这样,他们不光会攻击墨昀,还会借此把矛盾引到书怀身上。如今墨昀和书怀有了关系,就不能只顾着自己,平日里行事须得谨慎,也要为对方多考虑几分,可能带来危险的事,他绝不去做,若是危险迫近眼前,他便主动承担。
  可书怀也不能仗着有他在前面顶着,就这样肆意妄为,整天瞎胡闹吧!小妖王拐了个弯,不打算再去找思霖,此刻他欲哭无泪,只得温声细语哄着怀里那人:“安静些,安静些。别招惹他们了,我们先回冥府。”
  那群黑衣人不是善茬,竟对他们穷追不舍,似要斩尽杀绝,而墨昀跑得再快,一时半会儿也跑不出皇宫,他抱着书怀在宫里七拐八拐,居然迷了路,走到了一处废弃的宫殿当中。到了此处,他们好歹是甩掉了追兵,书怀脚腕上的伤口在灵气的修复下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这时候能下地行走了,墨昀就把他放下来,扶着他往一个较为僻静的地方走去。
  伤口消失,痛觉犹在,书怀疼得直抽气。那声音好像受伤的小动物一般,墨昀将其听在耳中,顿觉心中有十万根羽毛在轻轻搔痒,痒得他想把眼前这个人再度抱紧,随意揉捏。
  他总算是忍住了,乘人之危这种事他不想再干,他的脑袋是长在脖子上,而非长在下半身。
  书怀哼唧够了,从袖间掏出那个圆镜,手指在镜面上猛戳。鬼使的脸在另一端出现,墨昀越过书怀的肩头看见文砚之的表情,感到他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不耐烦。
  “一天天就会找事,说吧,又在人界闯了什么祸?烧杀掳掠,你干了哪样?”文砚之语气不善,好像刚受过气,书怀无暇计较这个问题,指着自己脚腕上一大片晕染开的血迹向他告状:“看看看,你们得赔钱!”
  “赔个屁!”文砚之就骂他,“谁知道你又搞啥!”
  鬼使骂完这句,就直接切断了联系,书怀看着重又黑下去的镜面目瞪口呆:“这家伙,老子在这卖命,他连药费都不给老子出?”
  “兴许有旁的事给绊住了。”墨昀蹲在地上,颇为心疼地揉着书怀的脚腕,“怎的那东西忽然动起来?是看走眼了吗?”
  “不可能看走眼,那就是死物,上头大概加了灵力,所以才会突然动作。”书怀站起来跳了两下,感觉没什么问题,便开始东张西望,寻找离开这里的道路。他们刚刚为了躲避那些黑衣人,不知怎么就跑到了此地,眼看周围杂草丛生,藤蔓满墙,一派荒凉景象,想来是所谓的冷宫。
  冷宫二字,从来都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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