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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木-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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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难以达成的愿望,也没有求而不得的事物,她静下心来追求大道,最终与大道融为一体。虽然她并未去做什么,但旁人都说她好,而她得道成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她仿佛生来就该在天宫,人间污浊的气息太浓,难以孕育出这样的人物。
慕华的确很出色,在她飞升之初,前任天帝便对她高度重视,而她像在人间一样,只安安分分地做着自己的事。是她的利益她绝不轻易放弃,不是她的利益她也不去强取豪夺,风仪发现老天帝看重慕华是有理由的,别说是在人仙之中,就是在天生神里头,也找不到谁能比慕华更好。
相比之下,他那点儿攀比之心就像是一块污渍,让他越来越难以忍受。这是他最大的缺陷,他太看重那些身外之物,他在天宫的地位仅次于天帝,但他还觉得不够,他厌恶和自己势均力敌的存雪,更厌恶存雪对天帝之位的垂涎,他从存雪身上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面,他想将其亲手扼杀。
在他想要取代慕华的时候,他的心病就永远也好不了了,他就是和慕华不同,他不是想追求大道,他只是讨厌有人比他更强。他看不惯存雪,看不惯得到慕华信任的书怀,他看不惯这个不完美的自己。
“‘我想坐在那个位置上。’——另一个更真实的我就在我耳边叫嚣,到现在也没停下来过。”风仪自嘲地笑了,“书怀的不完美来源于那种不自信,我又何尝不是?但他终究比我要强一些的,他敢正视那些问题,而我不敢。”
“到现在还想做天帝吗?”墨昀问道,“那你为何不与存雪联手?除却对人间的留恋,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风仪沉默片刻,再度开口:“特殊的原因不曾有过,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存雪并非同类,我没有他那么疯狂,他想毁掉一切,但我不想这样,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未动过这种念头。”
“那今后你作何打算?”墨昀腿有些麻,换了个姿势坐着,“你可别把宫翡往坑里带。”
听他提到宫翡,风仪的眼神柔和下来:“我没有什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罢了……但哪怕我摔死了,我也不会拖着她一起遭殃。”
墨昀还想说些什么,屋里却突然传来了长清的惨叫声,原来他们刚刚把长清和床板捆在一起,结果绳索收得太紧,黑龙睁开眼想从床上坐起来,猛地一动便勒住了肚皮。
第55章 虚惊
如今的西海仿佛长了一张阴阳脸,一侧水域洁净如初,另一侧却蒙上了厚厚的黄沙,这层黄沙只浮在水面上而不下沉,远远望去竟与陆地衔接在一起,看不出有任何异状。书怀从旁边捡了根树枝轻轻拨弄,翻开水上覆盖的那层沙,清澈的水波在沙尘之下洁净如初,犹如被岩石包裹的美玉。
凡人是很容易被表象蒙蔽双眼的生物,石匠如果技艺不纯熟,就难以认出好玉,行人如果平时不谨慎,就可能掉进坑底。万幸这是岸边,水并不算很深,常从这附近经过的人,一旦发现鞋湿了,便会止步不再向前,能够以小见大,也是凡人常备的优点。
竹篮打水一场空,但竹篮装沙倒是能装,白龙一族对自家门前的情况当然熟悉,他们颇有默契地分成三队,各自清理一部分水域。那些黄沙上半部分未曾沾湿,而下面那层已经被浸透,掂在手里又重又黏,本身和沙子处在一起的灰土也吸饱水变作了泥。
风仪太爱干净了,不愿来这边和他们一起吃沙子,好在他不知道这里还有泥,不然一定会认为书怀别有用心,故意把他拉到西海膈应一通。
上古时候传说女娲造人就是用的泥,是以书怀始终觉得泥巴也很有趣,不过他想人应该不是泥娃娃化成的,那些人体结构巧妙得很,仅凭几块泥怎么能堆垒出如此神奇的生物?但捏泥人着实有点意思,书怀寻了块大石头坐着,伸手从那些竹篮里掏出泥沙,想捏几个小玩意儿带回去给长清玩玩,可惜沙子太多,大部分又很干燥,他折腾半天也还是什么都没做成,最后只团出了一颗圆球。
“干什么呢?”晚烛提着一个竹篮过来,好奇地看他手里那颗怪东西,“我发现你这人真是懒,大家都去挖沙子,就你搁岸边凉快,还在这儿玩球。”
“那是他们家门口,他们不打扫换谁来打扫?”书怀接过晚烛手里的篮子,又从里面取出一点泥,糊在了掌中的球上。灯姑娘哼了一声,不过没好意思说什么,白龙一族都对此毫无怨言,她若为之打抱不平,未免有多管闲事的可能。
西海附近高大的树木很少,枝繁叶茂的更是找不见,此刻太阳暴晒,叫晚烛有些头晕。长明灯本就属火,不惧严寒但就是怕热,她早就想歇歇,可总觉得有些突兀,不太好意思这么做,然而书怀都厚颜无耻地在这儿偷懒了,她稍微停一停,应该不会有谁提出异议。灯姑娘这么想着,便在水中洗净了手,走到书怀身旁坐下,嘴里问着:“西海这边的局势,你有何看法?”
“天道运行自有规律,纵然我有看法,又能派上什么用场?”书怀答得敷衍,晚烛便有点儿不乐意了,她一把将对方手里那颗球夺过来,放到了一旁的草丛中:“少来那一套,你不是想和存雪对着干吗?他在这里作乱,你总得有个办法应对他吧?”
“你怎知这一切是存雪所为?”书怀开始故弄玄虚,“不可因为怀疑就随意下定论,也许西海的事和存雪无关。”
分明是他先把这些事扣在了存雪头上,现在反倒来责怪别人,晚烛被他噎得翻着白眼,恨不得把他当场殴打一顿方才解气。她正努力说服自己冷静,不要因一时冲动破坏了大局,却忽然听见书怀“咦”了一声,紧接着肩上被人轻轻一拍,书怀指着他们身边那片草丛,悄声道:“你看。”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晚烛不知他又搞什么名堂,但依旧偏过头,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一片枯草,茫茫黄沙,灌木丛安安静静,自顾自伫立——还真没什么好看的。
“又怎么了,别吓老娘啊。”身边这人不发一语,直叫晚烛心慌,难不成有什么诡异的东西,是自己没看到但书怀看到了的?
晚烛用力眨了眨眼睛,又伸手去揉了揉,但除了黄沙灌木以及枯草,还是啥也没看见。她几乎要怀疑是身边这家伙又在坑蒙拐骗,想拿并不存在的东西来吓唬她,让她疑神疑鬼,辗转不安。
“你把我的球放哪儿了?”书怀伸出右手,在那片枯草上方晃来晃去,经他提醒,灯姑娘才惊悚地发现,自己刚刚搁在那边的泥巴球没了。
在烈日暴晒之下,她竟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刺骨的寒意从脚尖直奔头顶,从头到尾只有她和书怀坐在这里,白龙们谁也不曾来过,那颗球又是如何消失的?这地方果然有古怪,难道是冤死的小鬼看他们落单,故意来和他们玩躲猫猫?
书怀的手晃了会儿,晃到她刚刚放球的地方,晚烛突然看到他手下的几棵草动了。灯姑娘猛地把人往旁一推,紧接着草皮底下骤然冒出一群长相奇特的怪物来,它们体型微小,头部尖锐,排列得又十分密集,书怀看得头皮发麻,不禁咋舌:“怎么西海这里还长笋呢?”
“见鬼了啊!”它们哪里是笋,分明是一群特立独行、身着奇服的枯草!晚烛忙不迭在长明灯上一拍,一只小小的火鸟飞了出来,顷刻间把枯草怪烧了个干干净净。她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玩意儿恶心得连连抽气,一刻也不肯在此久留,书怀虽然还惦记着那颗泥球,但也吓得够呛,他蹲在岸边洗了洗手,便甩着水珠跟上晚烛溜了。后者提着灯四处乱转,怀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心理,在西海旁到处纵火,不过半个时辰,这片区域的枯草就全部被她烧光,白龙们诧异地看着她的行为,他们并不知道灯姑娘的举动有何意义,但总觉得看上去就很厉害。
真是谁跟着书怀谁就倒霉,晚烛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大概都逃不出方才那一瞬所留下的阴影,想起那一幕,她就一阵恶寒,不由得搓了搓手臂。
看出她有些后悔,书怀打了个哈哈:“现在看来,不止是凡人才会被美色所迷。”
“你能闭嘴吗!”晚烛清楚他是在影射自己跟着西海龙女一道出门,而没有留在小楼看护长清,但强行把墨昀塞进长清屋里的那位,却是书怀本人,就算他犯了什么相思病,也没必要把罪责全推到旁人身上吧?晚烛越想越气,回身就踩了书怀一脚,恶声恶气地赶他走开。
那一脚踩空了,书怀似乎早就知道她要这样干,躲避的速度快到令人看不清,而晚烛踩中的那块地还有一小块枯草没有烧干净,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脚边又冒出一群小怪物。
“轰!轰!轰!”三颗大火球接连爆开,同时引爆了它们主人的情绪,晚烛顾不得冷静自持,抬手放出一只火鸟,直扑向御剑悬在半空中的书怀。
书怀眼看自己遭到她的追击,便掉头往西海上空飞去,晚烛紧追其后,火焰聚成的箭从他身边擦过,掀起一阵又一阵热浪,书怀被她惊得肝儿颤,只觉得这女人像头下山猛虎,而自己就是山下村民圈养的小小羔羊。
好在没过多久晚烛就累了,这也多亏此处暴晒,让她无法忍受那些炙热的火焰,书怀松了一口气,但不敢再去靠近她,生怕被她提溜起来扔进海水里头泡着,从山下的小羊羔变成水中的小羊羔。
说来也怪,按常理来讲,自身属火便能与火完美相融,晚烛应当不怕热才对——或许是物极必反,热到极点之后就会受不了吧。
被她追着打了那么久,书怀也耗费了不少精力,她脾气可真火爆,还是得找个性格温柔的来中和一下。书怀揉了揉腰,躲在灌木丛后面,借着那点儿阴影暂且喘息,不知晚烛对长清有没有兴趣,把那条傻龙当作礼物送走,想必北海龙王不会介意,但仔细想想,灯姑娘似乎只跟女子合得来,见到男人她好像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哦,墨昀是个例外,墨昀能假扮小狗,而晚烛喜欢小狗。
她偏爱小小的东西,回头让黑龙变小一些,看她喜不喜欢。
在烈日炎炎的时刻,阴凉地弥足珍贵,哪怕只是一小块地,也能给人提供休憩的场所。书怀窝在影子里,甚至觉得凉风习习,他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朝晚烛那边看过去,正想开口唤对方来这边,暂时躲避热辣的阳光,却突然察觉到背后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身体的本能反应要比思维运转得更快,书怀没来得及细想,便回身刺出一剑,待到看清眼前是何物,他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晚烛说得没错,他们这次出来还真是一直见鬼,立在书怀背后的赫然是一具干枯的尸体!
那干尸形容可怖,凹陷的眼窝中空空如也,眼珠不知道掉在了哪里,或许被黄沙掩埋,或许被食腐鸟吞吃。它的手指枯瘦细长宛如鸡爪,指甲长得要命,和先前所见到的类虎异兽有得一拼,书怀浑身发毛,慌忙拔剑后撤,干尸慢慢挪动,锲而不舍地伸手去抓他,这东西从前胸到后背都叫他给刺穿了,却依然还能活动,毕竟它早就死了,没有任何痛觉。
在冥府住了那么久,书怀怎有可能怕鬼,鬼不仅能和他好好沟通,还会因害怕他的佩剑而不敢妄动,有什么值得畏惧之处?但尸体就不同了,尤其是会动的尸体,这玩意儿不像鬼,它没有灵智,绝对不肯坐下来跟书怀泡茶谈心。
有这么一个东西在后面穷追不舍,书怀当然不会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跑,他想晚烛的火既然能烧光枯草,那一定也可以把尸体烧得连渣都不剩。书怀御剑而起,却又不飞到高空,而是把那只干尸往晚烛附近引。灯姑娘和西海龙女相谈正欢,忽听得后者惊叫一声,回头便看到书怀又给自己惹来个大麻烦,登时怒不可遏:“你有完没完,又招来个什么东西!”
“我好端端的搁那乘凉,谁知道它就来找我了!”书怀不住叫屈,“亲姐,亲娘,亲奶奶!祖宗!帮我把这玩意儿收了吧!”
“闪开!”晚烛坐在原地也不起身,只在长明灯上轻轻一弹,一颗火球便从灯内飞出来,迎面撞上那具干尸,将它包裹在其间。滋滋声响了起来,如同在烧烤肉串,但书怀不觉得饿,恰恰相反,他看这尸体不断挣扎,看得有些想吐。
真是风水轮流转,之前书怀并不觉得那群枯草怪怎么样,晚烛却被恶心到了,现在晚烛看着这具干尸被火烧成飞灰,也没有什么特殊感受,书怀却突然一阵反胃。这具尸体是为何会动,书怀还没有搞清楚,但绝对和存雪有些关系,存雪这个害人精,待神木幻境被破,他必定要去找天帝告一状,把这家伙狠狠修理一顿,令其不敢再胡作非为。
从西海到冥府的路不通,就连鬼使都无法到达此处,想要接引鬼魂,还得绕个大弯子才能接到。不过他兢兢业业,态度极其严谨,那些在黄沙中迷失的新死鬼,无一例外全被他按时带了回来。可他带得走鬼魂,却带不走死者的肉身,将那些干尸扛走又没有什么用,他便懒得去管,结果这一懒就懒出了事,尸体被别有用心的存雪利用,化作了阵法中的一部分,存雪大约是特地将它们安排在此,就为了伏击书怀等人。
躺倒在地的死尸和白骨纷纷活动起来,晚烛随手抛出几颗大火球,饶有兴致地看它们灰飞烟灭。虽然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威力,攻击性也不强,但胜在长得吓人。书怀御剑飞得更高了些,觉得有个人陪着自己一块恶心,总比独自恶心要强,真该叫风仪过来看看这些怪玩意儿。
估计存雪也就是想吓唬吓唬他,又或者真正的大麻烦还在后头,总而言之,经过长明灯烈焰的焚烧,西海周围总算是清静了,放眼望去再也看不到枯草怪和干尸,只剩下一片光溜溜的土地,平整得不能再平整,安详得不能更安详。
然而这时候晚烛开始害怕,说什么也不愿在外面呆着,死活要回小楼。白龙们正在岸边搬运竹篮,他们已将水上那层沙子清理干净,西海龙女想着是时候回到龙宫了,便附在晚烛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要陪她一道过去,将那小楼收回。
书怀原本不必跟着她们回来,但他好奇墨昀在楼内会做什么,又想把自己目睹的怪状讲给风仪听,恶心对方一把,便死皮赖脸地缀在晚烛后面,随她一同离开了西海。
风仪设置的屏障大有作用,小楼周遭平和如初,看样子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之内,没有什么东西摸到这边。书怀暗自松了口气,循着楼梯向上走,要到长清房内去找人,刚拐过弯却突然听到一阵喧哗。他抬头一看,但见那条傻龙护着肚皮飞奔而来,嘴里还哭哭啼啼地叫着“二哥”,墨昀面色不善地从门内探出头来,那张脸简直就是黝黑的锅底。
这又是出了什么事?书怀愣在当场,而长清拉住他的衣袖,开始控诉小妖王和风仪的罪行。他情绪过于激动,前言不搭后语,将那几句话说得颠三倒四,书怀听了好久才明白过来,是墨昀嫌长清睡觉乱动,就把他捆在了床板上,结果绳索勒得太紧,导致他刚睡醒想要爬起来的时候硌到了肚皮。
孰是孰非着实不好评判,书怀哭笑不得,只说叫长清回头睡觉安分着些,省得从床上翻下来,把本来就不灵光的脑袋磕得更傻。
好不容易哄走了黑龙,书怀长出一口气,对着墨昀无奈地笑了笑,他能看得出来小妖王心情不佳,大概长清不止是睡觉不安分那么简单。
“又这么不高兴?”书怀拍了拍墨昀的脸,安抚道,“下次绝对不留你看着他,别生气了,你笑一笑。”
叮叮咣咣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随着它一起飘到书怀耳边的,还有风仪半真半假的抱怨:“现在这些后辈,平日里的习惯实在差劲,真是叫人看了就不顺眼。”
一听到他说话,书怀便想到自己回小楼的另一个目的,他兴致勃勃地去推门,要向风仪描述自己今天所看到的情形。谁知他堪堪开口讲了半句,就被墨昀一把捂住了嘴,从那扇门前拖走。
“风仪又招惹你了?”书怀死不要脸,在墨昀掌心亲了一下迫他松手,小妖王回头扫了一眼,也不回答这个问题,只说现下的情况不适合谈天,有些话须得留到夜里再讲。
墨昀又要大晚上不睡觉,拉着他谈天说地了,书怀感到摸不着头脑,莫非风仪和墨昀独处的时候,一直在讲他的坏话不成?
第56章 酒醉
西海和北海的两座龙宫,在书怀眼中并无不同之处,他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望着外面的水波,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泡在水里,和鱼也没啥区别。过些日子他还要再往南海和东海跑,大约得继续住在水底,届时他对自我的认知很有可能会出现偏差,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鱼。
小妖王直挺挺地躺在床的另一侧,书怀视线向下一扫,但见对方目光呆滞,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顿时心下生疑,越发觉得是风仪说了什么,才导致墨昀有这种反应。
转念一想,书怀却又觉得风仪应该不爱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此人向来看不起这些勾心斗角,因此不可能亲身去实践。但不说这些,他也想象不出风仪会和墨昀谈些什么,瞧风仪那自高自大的劲头,不大可能会讲些好话,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通常来讲,墨昀一发呆就要呆上很长一段时间,这次显然也是一样,书怀坐在他旁边,托着下巴看了他许久,他才猛然惊觉身侧还有个人,慌忙从床上弹了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然而思绪被打断了,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连原本要说的话都记不清了。
“慢慢想,不着急。”书怀强忍笑意,从枕边捞过佩剑,盘膝而坐开始运转剑中灵气。墨昀见他闭了眼,便重又躺了下去,继续盯着帷帐上的花纹,回忆着自己刚刚在思考的那件事。不知过了多久,灵气在书怀体内转过三周,又平稳地流回剑身,书怀睁开双眼,轻轻推了墨昀一下,问道:“你想好了没有?”
其实墨昀早就想好了要问他什么,只不过顾忌着他先前对风仪的态度,不太好直接去问。可是若不开口,心中的疑虑就永远不能打消,下次看到风仪本人,心里还是要不停地冒出各类想法,绝对会被搅得不得安宁。如此看来,倒不如今日事今日毕,有什么问题就趁早解决,省得让它长久积累下去,成为一大祸根。
见这小狼崽子半晌也没有动静,书怀作势要躺下补眠。他成功地唤回了墨昀的魂,后者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又拖了起来,嘴里不住嘟嘟囔囔,似乎在抱怨他一天之内起码有一半时间在睡觉。
“明明是你自己说今夜有话要讲,如今却又不开口,我要是不睡,未免也太无聊了。”书怀故意逗他,“我看你是没什么想说的,既然这样,与其面对面发呆,倒不如早点歇息,做个好梦,明日也有精神。”说完这番话,书怀就往后一仰,舒舒服服地倒进了枕头里。
西海的床和北海的床还是有区别的,二者之间最为显著的差异就是床上的枕头,北海的枕头更加松软,而西海的略微硬了一些,不过还是这种硬一点儿的枕着舒服。先前在长清那边住,书怀用了许久的软枕,只觉得自己脖颈僵硬,看来那种软绵绵的东西,实在不适合老年人。
有些人天生嗜睡,书怀便是一个典例,他的脑袋刚挨到枕头,一阵困意就不住地往上泛。小妖王见他眼皮开始打架,看着像是要马上睡着,登时急了,也不管他听见风仪二字会不会烦躁,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风仪对我说了一些事情……”
“他和你讲什么了?”书怀立刻来了精神,一双眼炯炯有神地望着墨昀,“说来听听。”
一谈到风仪,对方就如此亢奋,墨昀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他没好气地伸手推了书怀一下,质问道:“你们究竟是何关系?听到他的名字,你竟这般激动,又将我置于何地?”
自己是否情绪激动,书怀还真感觉不出来,但墨昀既然说了这话,他就不能再多加辩解,小妖王若被惹怒,倒霉的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
“旁人对我提到你的时候,我也很激动。”书怀不欲再就这个问题多谈,匆忙转移了墨昀的注意力,“所以,你是听说了何事?此事与我有关吗?”
风仪讲的那些事关乎他个人经历,要说与书怀相关,当然不甚贴切,但他这番自我剖析,也不能看作全然与书怀无关。墨昀今天听他讲了一大堆,只觉得他对自己要求过高,而这一点和书怀颇为相似。
与自己个性迥异的存在固然会引起人的好奇心,而同自己太过相像的也是一样。风仪争强好胜,书怀又不肯无故吃亏,他们碰到一起,自然会产生矛盾。两个人之间有了矛盾,他们的关系就会变得特殊,特殊的通常又令人惦记,无怪乎他们相互留意,经常关注对方。
“你认为风仪品性如何?”墨昀的视线下意识地在书怀肩头逡巡,书怀被看得寒毛直竖,以为对方误会了什么,连忙张嘴将风仪贬了个一无是处。小妖王当然清楚书怀不会如此绝对地评价此人,要让他这么批判存雪,倒还有几分可能,他会这样说,多半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太恰当,把他扎扎实实地吓到了,因此不敢实话实说。
墨昀放缓了语气,表明自己的确好奇书怀对风仪的看法,后者听他诚心发问,反倒为难起来,过了些时候才谨慎地吐出一句“资质上乘,心性不坚”。让书怀当着墨昀的面去夸风仪,他决计夸不出口,而他批评此人的语句,墨昀早就听了许多遍,想来也不愿再听一次,所以他只好言简意赅地说明风仪最显著的优劣之处,不掺杂太多的个人看法。
资质上乘这四个字,倒是容易理解。风仪修炼的时日不长,但能在短暂的时间之内追上慕华的脚步,和她同时飞升,可谓悟性极佳,天资过人。而在成为人仙之后,他又具备能和存雪相争的实力,他担得起盛名,也配得上称誉,纵然再看不惯他,别人也不得不承认他是当之无愧的强者。墨昀也觉得风仪很强,但很明显有另外一些因素制约着他,它们让他止步于此,不得寸进,假如他冲不破这团迷障,那么很有可能终生原地踏步,甚至于死在“第二人仙”这个位置上。
这些因素,便是书怀所说的“心性不坚”。心性不坚定的原因有许多,但表现出来却都是一个模样,心性不坚者难以看清自己想要追求的是何物,必定会感到迷茫。如今的风仪就是如此,他不清楚自己应当何去何从,心中没有确切的规划,或者一定要坚守的事物,他大约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会自认为比不上书怀。
“有些时候我看他,发现他还是挺有意思的。”墨昀若有所思,“但我总感觉他心里所想的那些事,其实并不是那么复杂,只是他喜欢多考虑一些。按理说多想一些也没什么错,不过要是因此徒增烦恼,好像又得不偿失。”
“不说这个了,懒得提他。”书怀方才还好好的,突然又翻脸了,大约是想起了风仪从前做过的什么事。墨昀看他不高兴,便也打住就此不提,正想盖上被子舒舒服服睡一觉,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也许他们刚刚就不该提风仪的名字,书怀看着外面那个人影,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睡这么早?”风仪在外面敲了半天门,也不见有人应答,可他明明听到屋里有人讲话,他转了转眼珠,明白了这是书怀故意不出声,想等他自己不耐烦了先行离开。
对方显然不想搭理他,但他依旧赖在门外不走,墨昀目不转睛地盯着门缝里那一丝白色,心说此人当年修为突飞猛进,看来就和这般耐力有关,他们若是再不回话,风仪会在门口站一整晚也说不定。
小妖王看了书怀一眼,征询他的意见,书怀叹了口气,觉得风仪像块大号牛皮糖,一旦黏上就扯不下来。天宫里那些人仙个个对风仪敬畏有加,天生神也大多觉得他冷淡而不可接近,他们之所以会产生这种错误认知,全是因为没有看穿风仪的原本面貌。在风仪高贵出尘的外表之下,隐藏的是一个既有洁癖又爱挑事的灵魂。
“这是什么狗皮膏药……”书怀小声嘀咕一句,随即抬高了声音,冲着门外喊道,“大晚上不睡觉搁别人门前呆着,你脖子上长那玩意儿是干嘛使的啊?你不睡我还要睡,你回你自己屋里不行啊?”
“不行。”风仪一听他说话了,登时精神抖擞,“出来陪我喝两杯。”
书怀被气到发笑:“你他妈烦不烦,你就是欺负老子脾气好!”
此语半点不假,要是换个脾气差的人被风仪这么缠着,别说是骂他了,打他都是轻的。然而话说回来,三界之中敢打风仪的,好像用一只手就能数得清楚。人仙们巴不得风仪缠着自己,可书怀只想把这个机会拱手相让,如此尊贵的待遇,他是真的消受不起。
风仪却不觉得书怀脾气好,他对此嗤之以鼻:“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怎么没看出你脾气有多好?——出来喝两杯又花不了多少时间,你喝完就回去接着睡,那也是一样的。”
他说得倒是好听,单纯喝酒是不会耽搁太久,可书怀知道他的性子,他说要去“喝两杯”,那绝对是有话要讲。书怀感到一个头两个大,生出了把墨昀推出去顶替自己的心理,他轻轻踢了墨昀一脚,悄声道:“你去外头和他聊两句,然后赶他回去睡觉,他指不定又憋得慌,想找人说说。”
小妖王感到万分委屈:“白天已经聊过了!”
要么说风仪不会见机行事,这边两个都打算睡觉了,他偏偏要过来插一脚。这就是宫翡没有随行的后果,早在听说她回妖族的那时,书怀就预料到风仪会来找自己喝酒谈天。
此人平日里像个大冰块,谁来找他他都懒得理,就是碰见熟悉的人了,那层冰壳子才会化开。实际上风仪话很多,宫翡在他身边的时候,一般都得听着他叨逼叨,还不能走神,时不时要开导抑或附和两句,天帝从前也对书怀提起过这些事,而在过去的八百年间,书怀以自己的亲身体验证明了风仪话多的事实。
书怀脑海里分出两个小人,正在喋喋不休地辩论。代表本能的那位告诉他千万不能去陪风仪聊天,因为这家伙一旦兴起,就能说上一整夜;而代表良心的那位却说风仪还有救,不像存雪那般无药可医,也许陪他多说几句,还能劝他悬崖勒马,浪子回头。
墨昀看出了书怀内心的纠结,他在书怀脸上蹭了蹭,老大不情愿地掀开被子爬下床去开门,准备把风仪放进来。横竖他们现在无事可做,外面有个人站着不走,他们也没法睡,倒不如叫风仪进屋,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自打出了冥府,书怀的睡眠就一直没有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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