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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木-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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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世上还有你无法解释的东西,”墨昀牵起嘴角,“那我以后多对你笑笑,你岂不是更加欢喜?”
自从入了人间,墨昀就无师自通地掌握了许多技能,书怀拍了拍他的脸,心中不禁生出无限感慨,自己可真是辜负了天帝的期望,非但没能追寻到大爱,还把她儿子给带偏了。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心虚,不知道天帝从神木幻境里出来的时候,会不会因此大发雷霆。
在墨昀与狗兄弟汪汪汪交谈的同时,书怀也同那位老人相谈甚欢,人到年老,总爱回忆从前的故事,遇到愿意和自己说话的人了,就会把那些过往讲给对方听。
这名老人早年命途多舛,幼时便父母双亡,后来娶妻生子,本以为从今往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没想到妻子难产而死,一双儿女又过早夭折,留他孤身一人活到这个岁数,早就看淡了一切。金钱名利对他而言自然是过眼浮云,就连生死也都成了无须在意的小事,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大概也就是人间风物。
他家中并不富裕,有时候甚至还吃不上饭,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仍舍得把自己的口粮分给一条小狗。至于理由,不过是看那小东西孤零零的,没有爹娘也没有兄弟姐妹,活像是当年的自己。
凡人就是这样奇妙,在某些人的心里,总藏着一点隐秘的善良。书怀之所以未曾对他们完全失望,也正是因为这些善意。
可人要是狠毒起来,那也非常可怕,古往今来多少人想救世,都是怀抱着改变这种现状的心态,然而从来没有任何人成功过,不管是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他们都没有成功过。
人性是善还是恶,也是一个值得讨论的话题,性善论与性恶论都有各自的支持者,但书怀倒是觉得,婴儿刚降生的时候,就如同一张白纸,是他们所受的教育和所处的环境,在白纸上增添了颜色。
假如四周是黑的,那白纸很有可能会被侵蚀,假如四面八方都不染纤尘,那它完全没有理由凭空变作漆黑。环境对人的影响力不小,它会动摇人的心性,也会限制人的认知,在阴暗的环境中长大的人,无法理解什么叫做善良,因为身边所有人都在教他自私自利,不能和这种人谈论善心,就像不能对井底之蛙描述大海一样,那些事情,他们根本就听不懂。
天宫中的那些人仙,在飞升之前也曾经生活在下界,按理说得道者不应该具有功利心,但他们在人间的经历,多少会对其心性造成影响,而当心志不坚定的时候,他们实际上已经偏离了“道”。
那位有一条小狗相伴就已满足的老者,倒是比他们更接近于神圣。位列仙班,又究竟能比普通人高贵多少呢?如今的上界,不管是人仙还是天生神,都背离了自己的“道”,他们太注重比较,在平坦的道路上,竟也迷失了方向。
自己好像也不比他们好多少,成天自我比较,似乎也不太对。书怀自觉境界不如身边这名老者,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雪后的人间很美很干净,粉妆玉砌像是仙人的世界,一切丑陋似乎都被掩埋在这片纯白之中。四下里静得出奇,令人不忍心打破这份安宁,是以墨昀没有再说话,书怀也没有再开口,他们就这样肩并着肩,在落雪的街上慢慢走着。
路面上很滑,有些地方结了冰,石桥上最为有趣,行人须得扶着栏杆,才能平稳地过桥。书怀故意不提醒墨昀,想看他是否会跌倒,后者貌似一无所觉,然而就在他即将踏上桥面的那一瞬间,书怀却看到他把脚收了回来,不怀好意地回头看向自己。
“怎么不走了?”书怀尚未反应过来,小妖王却早已看穿了他的计谋,一把将他推上了桥。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书怀想把墨昀推进坑,没成想自己掉了进去。桥面被雪水浸润,此刻更是滑溜溜的,书怀站也站不稳,干脆抛弃自己的脸皮,跳起来挂在墨昀身上,横竖这边人少,没有谁看得到他们,小狼崽想要胡闹,那就陪他胡闹。
他们闲得没事干,在桥头折腾了半天,谁也不肯先上桥,到最后只好一人扒住一边的桥栏,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墨昀一路走着,不忘观察桥上的浮雕,不得不说凡人的创造力很神奇,无论是光辉灿烂的文化,还是留存百年的古迹,都是美到难以评述的存在。浮雕栩栩如生,每一块石板上都是一段故事,小妖王将它们连起来看,发现这些像是民间的传说。
大多数传说都是凡人对过去的美好想象,有时还夹杂着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墨昀看得入了迷,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这些浮雕所描绘的场景纷繁多样,有春花秋月,也有夏雨冬雪,各路神明往来其间,众多生灵都在画面中占有一块小角落。它们很真实也很细致,不知是匠人的想象,还是从前就发生过的故事。
书怀早就下了桥,在另一头等着墨昀,他知道人界的事物对墨昀而言十分新奇,因此不去催促,任凭对方慢悠悠地走着。
冬天的日轮也是白色,挂在天上像是一个大雪球,虽然它的光芒依然刺眼,但好歹不像夏季的骄阳那般炽热。书怀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又将视线落回桥栏。
过了这么多年,世道都变了,皇都也改姓了,这座桥却还在此处,八百年风霜雨雪侵蚀了桥上的花纹,人来人往马蹄纷踏,脚下沾着各地的软尘,让这座桥染上一些不同的色彩。它如此孤独,数百年无人长相伴,它却又不孤独,因为每一天每一年都有人从它这里走过,那些看似陌生的脸孔,有多少曾是它的故人?
桥栏上的浮雕,好似又新增了一块,书怀伸手拂去落进凹陷处的雪花,看着那说新不新、说旧不旧的刀锋。
大雪纷飞,埋葬万物,唯独埋葬不了在冰天雪地之中依旧燃烧的火焰,有一群人围着它取暖,他们衣衫褴褛,却面带笑容。而在他们身旁,有位年轻的姑娘倚在树干上,她手中提着一盏灯,小小的火苗在灯内跳动,与地上那熊熊烈火有着相同的形状。
匠人善于捕捉生活中的细节,这不知是在何年何月出现过的画面,竟也被那双眼紧紧抓住了。
晚烛常来此处,这场景她一定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又累又困又困又累,我不知道我在写什么,一切全凭本能。
第43章 未泯
冥府的入口设在大树里面,这一度令书怀很好奇,如果是为了隐蔽性,那为什么不把入口藏在水底?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后来从严青冉口中得到了:经常出入冥府的是鬼使,而文砚之不会水,把大门藏在水中的话,他虽然死不了,但容易被呛住。
因此,为了文砚之的鬼身安全,首任冥君把大门藏进了树干。
但这样一来,就有更多的麻烦接踵而至,比如现在,书怀就看着树下的那人发愁。
大鸟远远地看到墨昀,便挥动翅膀从光秃秃的树枝上飞起,风仪百无聊赖地玩着指间那两片草叶,略一抬眼往书怀这边看了过来。
这俩人天生八字不合,彼此看不顺眼,风仪丢掉手里的枯草,双臂环在胸前,将书怀上下打量一番,习惯性地嘲讽道:“在人界待了这么久,是又想拯救世人了吗?逆天而行……你连如何遵循‘道’都不懂,竟还有脸拿着天帝的佩剑。”
“此天道非彼天道,众神若是认为自己是天道,那我当然要逆天而行。”书怀挑衅似的回了一句,“你们肯承认天命不由自己所管控吗?如果肯承认,我与你们一起遵循天命又有何妨?”
“总有些叛逆的念头,怪不得追寻不了大道,不守规矩,终要游离于三界之外。”风仪哼笑。
“说得好像你能够领悟大道一般,你若是一心向道,也不至于生出如此可怕的功利心吧?”书怀也笑,“当嫉妒的情绪在你心中生根发芽的那一刻,你已经被你的道所抛弃了。”
风仪本就不善言辞,再加上自己不占理,自然无法反驳他的言论,故而他放弃了与书怀争辩,只叫对方小心一种通体白色的食人异兽。存雪疯得太可怕,风仪不想看到自己生活过的人界被毁,不得不将此事告知书怀。后者听他表明来意,也愣在了当场,但他不是惊讶于风仪竟然帮助自己,而是惊讶于存雪的所作所为。
要知道这种东西八百年前就出现过,难道当时存雪就包藏祸心,想要搞件大事?书怀的思绪骤然被打乱,他瞟了风仪一眼,破天荒地对他道了一声多谢。风仪道貌岸然地表示这是自己的职责,却又猛地出手去抢书怀背上的剑。
书怀深谙此人脾性,对这一手早有准备,风仪还未碰到剑柄,他的身形就移动到了十步开外。但风仪之所以能修炼成仙,与其自身的坚忍不拔也有密切关联,他一击不中却还不肯放弃,只见两道白影上下翻飞,竟然在冥府大门口打了起来。
“轰——”
树干上突然裂开一条缝,而鬼使就站在这道裂隙中,手中捧着几颗明珠,他脸上的表情极度冷漠,整张脸都像是被冰镇过的大石雕。
“光天化日,公然斗殴……”鬼使的视线从书怀和风仪面上扫过,“你们两个疯得可以。”
他一出现,书怀便收了手,风仪念着他资格老,也不好在他眼皮底下放肆,两人视线交汇,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嫌弃。
刚想冲过去把风仪暴打一顿的小妖王也默默退了回去,为了缓和僵硬的气氛,他主动开口询问鬼使是否需要帮忙。
“护城河上有人凿冰,不知是想游水还是钓鱼,总之他淹死了。”文砚之依旧是冷漠的态度,声调平平毫无起伏,“不会水就该乖乖地在地上呆着,这下可真有意思,大冬天我还要揣着避水珠去捞水鬼。”
原来他的假货避水珠是做来应付这种情况的,墨昀醍醐灌顶。书怀一听文砚之要下水捞水鬼,立刻精神起来,为了不让对方回冥府告自己的状,他决定主动请缨,将功赎罪,替鬼使去钻那条冰封的护城河。
风仪还是想抢桃木剑,他一听书怀要去,也找鬼使借了颗珠子,两个白影一前一后地赶往护城河。在旁观者看来,这场面十分滑稽,墨昀咳嗽一声,企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宫翡冻得不停发抖,鬼使叫她先进冥府等着,他把宫翡推进大树,又叫墨昀转告风仪,说那珠子不用还回来,可以自己留着玩儿,继而转身躲进了门。小妖王站在凛冽北风中,被飞扬的雪片拍了一头一脸,只觉得凄凄惨惨戚戚。
冬天的河水冷得要命,纵然书怀手握避水珠,不会被沾湿衣裳,也能感到那阵刺骨寒意,风仪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毕竟他是真正的人仙,护体真气足以让他寒暑不侵。书怀回头瞥了风仪一眼,发觉他始终盯着自己的后背,像是伺机而动,马上就要抢夺他的佩剑。
“能不能别看了。”书怀没好气道,“冥府办事,你跟着下来干什么?”
“你管得着吗?”风仪呵呵冷笑。
为了防止他突然发难,墨昀始终拦在他和书怀之间,听到他挑衅书怀,便瞪了他一眼。风仪心里有些不快,开始靠辈分压人:“要按辈分来讲,你还得叫我一声叔,墨晖是怎么教导你的?没大没小。”
“风仪,我发现你真的是不要脸。”书怀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墨昀往前推,他看到前方出现两团幽幽的光,想来文砚之口中的水鬼就在那头,他把墨昀打发去抓水鬼,自己拔剑又和风仪打了起来。这下他不觉得穿太厚出剑麻烦,也不觉得在水中用剑不舒服了。
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尤为奇特,明明是一见面就要互相辱骂,进而大打出手的恶劣关系,但偏偏又能聊上两句——虽然说不了多少就又要开骂,紧接着继续打架。墨昀下水本是想保护书怀,结果这两人打得开心,却把他赶去捉水鬼,他不免有些悲愤,含着怒气和怨气又瞪了风仪一眼。
被他在心里记了一笔账的那位对此一无所知,他和书怀你来我往地过起招,两道剑影上下舞动,没有什么花架子,快准狠的招式中暗藏杀机。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都想把对方置于死地,却又不约而同地放弃。
“听说你设了五个局,想要杀死我?”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书怀竟还有心思和风仪聊天,后者早就知道他能推测出自己的目的,因此并不惊讶,面上反而绽开一个笑容:“原本是那样打算的,不过改了主意。”
改了主意?书怀认为他满口胡言,不可尽信:“你何时有改变想法,我怎么看不出?我看你还是想弄死我。”
“你我之间的矛盾,来源于理念的不一致。前些天我想通了,与其让你作为我的反对者去死,倒不如叫你作为认同者活着。”风仪突然放慢了速度,似乎真要对他好好解释一番,但书怀知道这都是假象,趁着这一时机,他做好了后撤的准备。发现书怀要逃跑,风仪不再装模作样,他猛地刺向书怀胸前,后者在水底的石块上踩了一脚,借力向后游去,剑锋擦着他的外衣划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剑锋又至,这次的目标不是书怀本人,而是他手里的避水珠。想必风仪后来听了北海那帮人仙的汇报,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书怀也尝一尝失去避水法器的滋味,最好能把他呛死。
“想毁掉我的珠子……你又不打算要认同者了?”书怀戏谑道。
风仪收了剑,仿佛刚才痛下杀手的不是自己。他把避水珠藏入袖中,瞥了书怀一眼,反唇相讥:“你不也想毁掉我这一颗吗?”
看他没有再打的意思,书怀便也收了兵器,但这不代表他们打算就此安静,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开始唇枪舌战,比真刀真枪的架势还要精彩几分。
可惜小妖王无暇欣赏这份精彩,他带着那两只水鬼在不远处看了许久,早已等得不耐烦,恨不得径直冲上前去,把书怀扛回冥府。
可他现在做不到,如今他提着两只鬼,左手提着大的,右手提着小的。这两个家伙都不会水,哪怕死后变成了水鬼也还是不会,墨昀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抱在一起呜呜地哭,一边哭一边喊着救命。
护城河的底部只有鱼和水草,根本没人听到他俩呼救,这两只鬼也不知是在此等了多久,才等到一个接他们去冥府的墨昀。
由于深受民间传说影响,水鬼在墨昀的印象里,都是会藏在水底拉人替命的,但这两位然生性纯良,没有害人的坏念头。水底太过阴冷,来来往往的又没有其他生物,是以他们看到墨昀仿佛看到了大救星,墨昀还没来得及开口问话,就看到两团绿光哭号着扑过来黏在自己身上,求自己把他们带走。
饶是墨昀从鬼使口中听说了许多非常规的例子,也没有听他讲过怕水的水鬼,直到这两只鬼被他抓在手里,他也还是懵的,
“仙君。”左边那水鬼突然开口,“这,这二位……打完了没有?”
以凡人的思维,很难想到来替冥府接引鬼魂的会是妖族,墨昀先前只说自己是替鬼使前来,因此这只鬼理所当然地把他认作了神仙,墨昀不欲辩解,极有耐心地安抚他一番,便要上前劝走书怀。
正在这时,墨昀右手里那只小水鬼却突然开始哇哇大哭,仿佛到现在才认清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他哭声太大,不光是引起了书怀的注意,连风仪也闭上嘴,满心疑惑地往他们这里看了一眼。
“我们该回去了。”墨昀见机行事,劝书怀往回走,“鬼使还在冥府等着。”
书怀还没有吵够,但误了正事总归不太好,他摸了摸鼻尖,勉强答应了墨昀的请求。风仪大约也累了,没有再找他的麻烦,也跟着他们往水面上浮。
那只小鬼还在抽抽噎噎地哭,大的不住安慰他,一路上就没闭过嘴,书怀感觉这大兄弟过一会儿就要口干舌燥,待回了冥府还得给他先倒杯水喝才行。
文砚之光说有人淹死了,也没说淹死了几个人,书怀看这两只鬼都是新死鬼,大的又老安慰小的,便猜测他们是一起落水,从某个方面来讲,这也算是过了命的交情。
不过两只鬼的穿着打扮天差地别,大鬼的衣裳一看就是上等面料,身上的玉佩成色也极佳,而那小鬼衣衫破旧,头发乱蓬蓬的,却像是个流浪儿。他们俩一定不是亲人,也不会是好友,大约是一个先掉进了水,另一个恰好路过,忙着去救人,没想到把自己也给淹死了。
“是谁在河面上凿了那个冰窟窿?”书怀回过头,在他们脸上扫视一番,小鬼吸了吸鼻子,十分不好意思地认了罪。原来是他嘴馋,突然想去河里捞鱼,谁知脚底打滑没有站稳,掉进了自己刚刚挖开的冰洞。
“不会水就离河道远一些。”书怀觉得这孩子可真是皮,但也是挺可怜的,平日里大概吃不到鱼,才会想着去河里捞。他把视线转移到大鬼身上,又问:“那你呢,你怎么回事?你是去捞鱼还是捞人?”
“我,我是去捞人……”大鬼讪讪道,“我一着急,就忘了自己也不会水……然后,呃,然后就这样了。”
然后就这样了。
他倒是很乐观,说完还笑了笑,但书怀却笑不出来,他能看得出这只大鬼生前也是个备受宠爱的小公子,模样还年轻得很,结果就因为这事丢了性命。
小鬼太过内疚,看了对方两眼又开始哭,不停说自己命贱,还连累了贵人。书怀本想教训他两句,看他后悔成这样,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哪有谁的命是贱命啊,我也不是什么贵人。”大鬼倒是看得开,“大家活着都是人,死了也都做鬼,早死晚死都一样,你我同时投胎,说不定下辈子还能做兄弟。”
说到这里,他兴致勃勃地盘算了起来,仿佛马上就要去重新做人了一样。他爹娘死得早,他卡着这个年纪去投胎,说不定还能做他俩的儿子,他还没见过他爹娘长什么模样,下一世或许能见一见。
他还挺乐观的,既没有执着于生,也没有纠结于死,看样子他平时没少读书,年纪轻轻便能拥有如此心态,实属难得。
这时候风仪又来煞风景:“你不是讨厌富家子弟吗?”
“你别张嘴就乱放……乱说话行吗?”书怀顾忌着有小孩子在场,硬生生改了口,“我何时说我讨厌富家子弟?”
“那倒是我猜错了。”风仪哼了一声,“你妹妹的事,你就当真不在意吗?”
书怀就料到他会拿雪衣说事,便一句话顶了回去:“谁四处作恶,我就讨厌谁,不管是穷是富,是人是仙。”
听出他意有所指,风仪挑了挑眉:“我看你也挺讨厌我的。”
“对。”书怀毫不掩饰,“因为你欠打。”
墨昀一直在听他们两人对话,这时猛地笑出声来,风仪怪异地看向他,又问:“宫翡在何处?”
宫翡当然是在冥府,墨昀松开那只大鬼,腾出手来指向前方那棵老树。风仪松了口气,忽然又往天上望去,嘴里说着:“存雪疯得厉害,你们先看着那傻鸟吧,千万别叫她来天宫找我。”他似乎早就打算开溜,话音未落,人影便凭空消失了,一道流光直入云霄,仿佛要化成天穹上的一颗星子。
要说风仪这人也真奇怪,他明明就是要给冥府这边找麻烦,也是真的想抢走桃木,甚至还参与了当年天宫的动乱,但他仿佛良心未泯,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要跳不跳,要退不退,直叫旁人看得心惊肉跳。
书怀就一直看不透他的想法,他在死磕到底和浪子回头之间摇摆不定,连带着别人对他的态度也得摇摆不定,谁知道他明天又想干什么?
这恰恰体现出风仪内心的混乱,他已经失去了确切的目标,现在他心性不坚,可能还不如当年刚刚飞升上界的时候。书怀没有见过他意气风发、无所拘束的模样,但宫翡应当是见过的。
凡人常说“良心未泯”,其实良心也要靠理智来把控,只要理智尚存,人的良心就还在。
存雪已经烂到了根基,待到慕华回来,最先收拾的一定是他。书怀不太清楚当年的动乱具体有谁参与,但根据他对天帝的了解,眼下的天宫众神,回头起码要被慕华换掉一半。
“还是得叫宫翡劝劝他。”书怀叩开冥府的大门,“这家伙虽然讨厌,但应该还有救。”
“他要是不愿意别人来救,那你也没办法。”墨昀回头看了一眼,见远方出现了人影,便催促道,“有人来了,快走快走。”
第44章 不利
书怀和风仪之间的那点儿恩怨,在三界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看到他们两个又凑在一堆的那一刻起,文砚之就知道这水鬼一抓就得抓到天黑。冥君见他回来,倒也没有责备,只叫他下次悠着点儿,别一不留神让风仪把书怀给整死了。
有句话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文砚之打心眼里认为书怀也是个祸害,哪怕他斗不过风仪,还有个墨昀在旁边帮着他。鬼使心很宽,丝毫不觉恐慌,也不知是太过信任书怀,还是不愿意去着急。
果不其然,直到人界即将进入黑夜,墨昀才带着那两只水鬼回到了冥府,书怀抱着剑跟在他后面,却是浑身轻松。一看这架势,文砚之便明白了,书怀和风仪在水底也不消停,这俩水鬼全是小妖王找到的。
“你应了我去抓水鬼,却把活都推给别人去干,真是懒得可怕。”文砚之推开门,把那两位淹死鬼送入大殿,随口说了这么一句。他常常嫌弃书怀过于懒惰,后者倒是不介意,打着哈哈说自己拖住风仪,也是在为冥府做贡献。
他这一通胡诌,鬼使自然是不相信的,立马回嘴道:“你信不信,要是把你扔到天宫,冥府这边立马就消停了。”
“万万不可。”书怀讪笑,“冥君留着我一定大有用处,我还要留在冥府,为你们发光发热。”
鬼使哼了一声。书怀有没有为冥府发光发热,他倒是看不出,他只知道自从小妖王被带过来之后,自己就每天像根大蜡烛一般,横在这两位中间孤独地放光。
冥君在殿内正询问着那两只新鬼的死因、籍贯以及生前经历,一一与生死簿上的记录相比对,这几百年来他每一天都要将这个流程重复许多遍,换成另一个人做这件事,恐怕早已觉得枯燥。他声调不急不缓,又是从远处传来,因此显得有些缥缈,书怀靠在门上,突然有些想睡觉。
文砚之偏偏就不让他睡,又问他风仪是怎么一回事,这问题问得没头没脑,书怀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个“怎么一回事”究竟是何意,只好答道:“那家伙还是老样子,把自己当成天道,高傲得很。”
“天道……”鬼使摸了摸下巴,“在三界之中,没有谁能代表天道,众神应当都明白这个道理才对,怎么他到现在还不懂?”
风仪既然能够飞升成仙,那一定是因为他参悟了道之真谛,书怀之所以觉得他退步,正是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全然忘却了“天道”的真正含义。
就像鬼使所说的那样,三界之中没有谁能代表天道,世间万物自有一套运行规律,就连天帝也无法强行将其改变,仅能起到维护正常秩序的作用。可仙人们在上界生活的时间长了,难免自高自大,认为凡间不过是天界的附庸,要依靠天界才能生存。
书怀耸了耸肩:“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也许就是没睡够,脑子不太清醒。”
鬼使送他一个白眼:“我看你成天睡觉,却也不像有多清醒。”
“那是因为你只看到了表面现象,而不会透过它看到我的本真面貌。”书怀大言不惭,仿佛对方真的被假象所蒙蔽,看不穿他的本质。
莫名其妙被他扣上一口黑锅,文砚之刚想反驳,却听一旁的墨昀说:“你消停一会儿吧。”
“说得真好,你省省力气,等会儿又要送那两只鬼去奈何桥了。”书怀道。
“什么?”小妖王看向书怀,“我没说他,我说的是你。”
今晚的墨昀极度反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任凭书怀怎么逗他,他也不曾开口,有时候他烦了,甚至还凶人两句。书怀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去找冥君前来调和,然而严青冉日理万机,没空管他们之间的情感问题,书怀又向自己的妹妹打听,结果雪衣更加不靠谱,居然说墨昀是肚子饿了才不开心。
假如会因为这点小事而生气,那就不是墨昀了,书怀直觉妹妹说得不对,便厚着脸皮去求鬼使指点迷津。文砚之倒是闲,也乐意管这种鸡毛蒜皮,但他又不肯用正常的方式来解答,非要给书怀打哑谜。
抱着那个“酸”字,书怀辗转反侧直到深夜,才发觉墨昀是嫌他和风仪多说了话。说来也是,没有谁会喜欢突然被冷落的感觉,风仪出现以后,书怀的注意力就被转移,甚至叫墨昀自己去抓水鬼,后者突然得不到关注,心中自然不愉,与此同时,他又不善于掩饰情绪,所以就成了现下这个局面。
书怀偏过头去看墨昀,却见后者合着双眼,呼吸均匀,似乎睡得熟了。有心事的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睡着?必然是越想越不平、越想越毫无困意,书怀凑到他脑袋旁边去仔细看,发现那对眼珠还在眼皮底下骨碌碌地转着,分明就是没有入睡。
“还生气呢?”书怀伸手去推他,“来说说话。”
小妖王依然闭着眼,气哼哼地说道:“你有那么多话要讲,不如到天宫去找风仪。”
风仪可真能耐,但凡有黑锅都是往他头上扣,书怀倒有些可怜他了,但这个念头稍纵即逝,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先把墨昀哄好,其他事情都得放在一旁。
“我对天发誓,下次绝对不再搭理他了——所以你还气吗?”书怀不肯放弃,非要对方亲口承认自己消了气才肯罢休。
“明天再说。”墨昀终于舍得睁眼,他一把将书怀按回床板上,手掌贴在对方胸口,“你自己说睡得太晚会喘不过气,大半夜的又不睡觉,什么毛病。”
以前是书怀嫌他大晚上不睡,成天瞎折腾,现在却反过来了,他开始硬逼着书怀早睡早起。书怀痛并快乐着,乖乖躺好不再作声,也生怕哪句话又说不对,惹得墨昀生气。
读过的书一多,心里的想法就多,就算很少出门走动,见不到新鲜事物,夜里也总会进入光怪陆离的梦境。书怀曾经听过一种说法,说圣人是不会做梦的,因为他心中没有牵挂,所以任何事物都入不了他的梦。想要成为圣人,书怀显然还不够格,他自认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凡人,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讲已经不算人,但他依然是平凡的,他没有成为“神圣”的想法,因为他觉得无用。
做人就挺好,普通人就是会做梦,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醒来时再回顾,都别有一番滋味。
超凡入圣就意味着无牵无挂,有那么一瞬间,书怀羡慕过到达这种境界的先哲,然而仔细一想,他又觉得无趣,若真无牵无挂,生与死又有何区别?
就像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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