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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乐使者-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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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桑。”姜刈探着头,追寻他躲闪的目光,直到他避无可避,他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耍无赖地说道:“别想让我娶不喜欢的人,那对我不公平,对人家更不公平!反正这条命又臭又长,我就跟你耗着了!我告诉你啊,你若是不答应,我就打光棍,隔三差五就问你一次,烦到你忍无可忍为止,你若是一辈子不答应,我便打一辈子光棍!反正呀,你这只公狐狸精,是当定了!”
  “口无遮拦。”视线一瞬间变得模糊,秦桑撅起嘴,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啊,你打光棍吧。”
  “别呀…”姜刈环住他的腰,小狗似地在他颈窝拱了拱,“我现在就把王后册宝给你,好不好?”
  秦桑照着他的脸呼了一巴掌,“胡闹!”
  “喔!”姜刈委屈地揉着自己的面颊,“我又说错话了啊?”
  “是我性急了,对不起。”
  “无妨无妨,哈哈…哈…”见他始终板着一张凝重的面孔注视自己,姜刈干笑两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我有这么英俊潇洒吗,都让你看呆了?”
  “为什么?”
  姜刈僵硬地保持着笑容,“什么为什么?”
  “别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害怕了。”姜刈盯着他的眼睛,突然上前将他死死抱住,“秦桑,我害怕了,我害怕会像他们一样,不知道哪一天就和你走散了…我原以为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挥霍,去缅怀,去淡忘,可当我发现两个人的生离死别是那么容易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你已经在我身边五百年了,我已经浪费你五百年了…我心有余悸,没有你带我回家,我…我会迷路的…”
  “只有我认路么?”
  “嗯!只有你,秦桑,只有你是我的家。” 姜刈将他拥得更紧,在他耳垂上轻啄了一下,低声道:“我也不是弃社稷于不顾;至于王位…日后我慢慢挑选一个有灵性的孩子继承便可,都是缘分的事,不急。也给你多些时间,好学学如何做一个国母,嘿嘿…”
  “你这人…真是讨厌!”秦桑在他胸口锤了一记重拳,无从察觉夺眶而出的热泪,他沉着气,那三分余韵未消的嗔怒让他的面色更显庄重,“ 行,我答应了。”
  姜刈懵了片刻,发出孩子般的大笑,“真的?”
  “嗯!”
  “哈哈…我有媳妇啦!我有王后啦!”
  他在他腰际一托,举起来转了好几圈,二人额头相抵,秦桑在他唇边一吻,“姜刈,你不用顾念我的感受,你其实担心他,对么?”
  姜刈放他下地,脸上的表情逐渐沉寂。
  “人算不如天算,白讥那日万般恳求,求我助他…让决明宗逃过一劫,我也着实担忧主人性命。可事到如今…”姜刈若有所思地望着殿外刀室的方向,“我更担心的是…他恐怕来不及了。”
  “梵玉!梵玉!”
  黑屠心急如焚,却不知该去何处寻找爱人,左手的疼愈演愈烈,横亘在胸腔的苦闷几乎快令他窒息。这一定在暗示着什么,暗示着什么呢?
  他停下脚步,兜兜转转,鬼使神差,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腰间的伤口又裂开了,白讥当时并未手下留情,他无助地瘫倒在地,汗与泪与血交织,浸没在了干涸的泥土里。
  他抬起头,望着这个承载过短暂幸福的空荡荡的木屋,为他栽下的玉兰树早已亭亭玉立,而那个人,却一声不吭地,消失了。
  “你在哪啊…”
  他掩面痛哭,哭得声嘶力竭,必须把对那人任性取闹的怨怼尽数发泄出来,若不然,他要临近崩溃的极限了。
  肝肠寸断,不过如此。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黑屠瑟缩了一下,朦胧的眼帘前映出了一个人影,他带着一身狼狈撑着酸麻的双腿站了起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株救命稻草,踉踉跄跄地朝那人扑了过去。
  “怀安上仙…梵玉…梵玉他…”手指陷进他的衣袖,他紧张得语无论次,嘴大张了半天,才问出了三个字:“他好么…”
  “不好。”白诤言简意赅地浇熄了他的希望,“他快没命了。”
  黑屠的瞳孔骤然聚拢成一个小点,“他在哪?我去救他!”
  斩钉截铁打定的主意,却在见到黑屠的这一刻,动摇了。
  他早就不再是那个无坚不摧的决明宗,他生出了软肋。
  或许,澈儿没有错,是我错了。
  白白送死,落入圈套,有意义么?
  “怀安上仙,你说话啊!梵玉他在哪?在哪啊!”
  “黑屠,你会死,会陪他一起死…他不想你死…”
  我在说什么啊!
  黑屠忽然跪了下去,哀求道,“黑屠五百年前早就死了,若不是仰仗那点与他重逢的渴望,我不过就是个苟活在苦海的孤魂野鬼,比死还不如…怀安上仙,梵玉…梵玉他就是我的命!黑屠求你…带我去找他吧!黑屠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他一个又一个头磕了下去,击垮了白诤最后一丝犹豫。
  这个男人,一千年来,每一次认输伏法,每一次放弃尊严,每一次低声下气,动机都纯粹得不能再纯粹。
  只是为了那个祸害。
  冤家啊!
  白诤提起一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来,他制止住黑屠,将他扶起,“随我来。”
  “呦,这么大排场呢!”
  “是,梵玉上仙面子大。”
  “阎大人总是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呢。”
  白讥身戴镣铐,蹒跚地踏上刑场,行至长阶,他驻足,嫣然一笑,“师尊和澈儿也来为我送行了呢。澈儿…”
  “师…师叔!”
  白讥环顾四周,挑起了眉毛,“怀安呢?为何不来送我一程?”
  “师尊他…他…”
  “罢了。”白讥盈盈莞尔,“他那人利嘴佛心,见不得我死,随他去吧。代我向他问好。”
  白澈后退一步,行了一大礼,“师叔安心上路,白澈会转告的。”
  “真乖。”
  阎刑警觉地眯起眼睛,这曾经的师徒二人本是一路货色,却又看不出什么端倪。天网恢恢,谅他也无力使诈,许是多心了。
  “少废话,走吧。”
  “是。”
  白讥被结实地绑在刑架之上,抽仙筋斩仙脉乃是最残酷的极刑,忍受着剥皮活剐五马分尸的痛苦,亲眼见证自己被击散魂魄,夺去生命,慢条斯理,不疾不徐,一点点地,化为无形的灰烬。
  天堂和地狱,归根究底,都是死之所终,无甚差别。
  “可还有弥留之言?”
  “我想与苍乙真人道个别,还望大人成全。”
  “哦?敢问阎某能听么?”
  白讥淡淡一笑,“当然。”
  白咎盘着拂尘,缓缓走到白讥身前,他没有哀怨,没有不舍,亦没有悲伤,他是遍历众生沧桑的智者,总是秉持着一视同仁的坦然安详。
  最恪尽职守的极乐之人,极乐门永远的主人。
  “梵玉。”
  “真人,我骗了您,您还认我这个徒弟么?”
  “老夫不记得曾将你逐出师门。”
  “那…您会亲自为我吟诵往生咒的,对么?”
  “会。”
  白讥笑了,笑得潸然泪下,“如此,梵玉便死而无憾了…”
  白咎临走前挥动了一下拂尘,白讥懂得这其中的含义,那是他们师徒间无言的默契。
  他说——
  且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一点姜刈和秦桑的糖来弥补白讥和屠屠的刀o(╥﹏╥)o
  昨晚做梦见自己涨了两个收藏
  一觉醒来就真涨了哈哈哈
  美梦有时候会成真哒~
  谢谢大家的支持,爱泥萌(づ ̄ 3 ̄)づ


第38章 隔世(双更一)
  “行刑——”
  身上的绳索不见丝毫变化,可白讥分明感受到什么东西正在逐渐嵌入体内,宛如蛛丝般纤细的网,不动声色地,将他的内脏蹂|躏稀碎。
  没有血流出来,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是疼,干巴巴的疼。
  白讥紧闭牙关,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怀安那个傻子一定去找他了,不能让他看到我这般丑陋狼狈的模样。
  不能让他心疼。
  骨头,被碾碎了么?
  听不见了。
  发不出声音。
  头晕目眩…
  白讥极力瞪大眼睛,无数小虫在视野里密密匝匝地钻来钻去,乱七八糟,纷纷扰扰,一层接着一层,红的,黄的,蓝的,绿的,这是什么颜色?认不出来了…黑色,最后…全都变成了斑驳的黑色。
  失去了一切意识和知觉,除了纯一无杂的痛苦。
  沦陷进难以言喻的巨大悲哀中,心灵的污秽与邪祟被无限放大,连带着那颗从不愿给个薄面跳动的心——
  竟也有些难过。
  白讥终于懂了,最大的责罚并不是加诸于肉身之上的折磨,而是被迫屈从内心阴暗的桎梏。孤独地,惶恐地,无能为力地,亲眼见证珍惜的一切被慢吞吞地蚕食剥夺。
  归究,于忧郁中绝望地死去,告别肮脏的灵魂,不再期存对往生的渴求。
  如同苦海中漫无目的零丁孑然的野鬼。
  决明宗。
  他从前…过的都是这般生活么?
  白讥落泪了。
  “梵玉!”
  黑屠不顾一切地狂奔过去,却无一人阻拦。
  “我来了…不怕…”
  他伸出手,想为他解开绳索,然而,穿过他的身体,穿过刑架,只触碰到一片冰冷的虚空。
  “梵玉…”
  明明就是近在咫尺,甚至看得到他眼角淌下的露水,连折射的光都那么真实。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仿佛一架死气沉沉的稻草人,无动于衷呢?
  遥不可及。
  “黑屠!”白诤追上他,一把将他拽离,他咽了咽干涩的嗓子,面露愧色,“不对劲,都是…都是假的…”
  “假的?”黑屠摇摇头,目光紧紧抓着白讥不放,“怎么会是假的?他哭了…他是我的梵玉…是我的梵玉啊!我要救他!”
  白诤连忙闪身挡在这个几近丧失理智的人面前,“你清醒一点!你看看这周围…那里!”他指着刑架后岿然不动的守卫,以及虎视眈眈四下巡查的阎刑, “他们瞎了么?怎么可能对你的到来视而不见!还有那里…”他又指向刑场之下沉痛的极乐门之众,“他们…他…”
  惶惑逐渐转为震惊,进而是恍然大悟般的语塞——他与白讥共同的师尊,苍乙真人,正拂尘垂臂,脸上依然披着那若有似无的悲悯微笑,以他一贯慈爱却参悟不透的目光凝望着刑场的方向。
  不,与其说是刑场,不如说是他们,白诤十分确定,师尊能够看到他们,并且,只有他能看到。
  都是幌子。
  “放弃吧。”
  他注视着苍乙真人,倘若那是真相,便不得不妥协。
  “什么…意思…”
  “错了!全都错了!”他发出不知是悲是怒的咆哮,“黑屠,我们迈不过这道屏障的!过不去的!哈哈…这是一个罩子!大罩子!白讥…白讥他耍无赖!哈哈哈…他…”他一边竭嘶底里地狂笑,一边泣不成声地痛哭,“他…不愧是你最钟爱的弟子,哈哈哈,连死都帮他!不公平…不公平啊…”
  “白诤!什么罩子?你在说什么啊!”黑屠摇晃着他的肩膀,质问道,“那是梵玉,不会有错的!他是梵玉!”
  “他是!他当然是!如假包换…”白诤空洞地苦笑着,“黑屠,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的…”
  “我不管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要救他!”
  白诤自顾自地癫狂啼笑,黑屠扔下他,不甘心地朝着那幻影冲去,一次又一次,他使尽浑身解数,可力量仿佛被白诤口中的巨大罩子吞噬泯灭,拳拳打进棉花里,瞬间便被消解于无形。
  徒劳无果。
  苦海。
  渡不过;彼岸。
  “我不信!梵玉…你别走…别走…”
  那个人的身影愈发模糊,黑屠揉揉眼睛,拼命追了上去,可无论多声嘶力竭地奔跑,哀求,挽留,那人都置若罔闻,执意与他形同陌路。直到他喊到失声,腰间的伤口崩开,血流了一地,左手的惊厥让他再也跨不出一步,他仍手肘撑着地面,不依不饶地,向着渐行渐远的爱人爬去。
  “不要…”
  “够了!”白诤强拉住他,满脸都是泪痕,“梵玉已经…已经死了…”
  黑屠只是耷拉着那灰败的眸子,僵硬地扭了扭头。
  “那里…那里只剩一副空架子了!他已经没了,什么都没了!”
  “没…了?”
  黑屠木讷地重复着这两个噩耗般的字眼,只有唇瓣在蠕动,嗓中挤出被压扁的空气,想呕吐。
  冷清空荡的刑架上,徒留一袭圣洁的白衣,哗啦啦地,飘摇。
  地上的白玉兰被吹散了花瓣,无依无靠的花梗,来不及与梦萦的那缕清香道别。
  黑屠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风筝,梵玉化作了风筝,飞走了。
  是我。
  把他弄丢了。
  黑屠抱着膝盖,呆滞地盯着自己的脚板,犹如一尊泥塑。白诤在他身后负手而立,不发一言,谁也不知过了多久。
  “决明宗。”
  “决明宗。”
  “决明宗。”
  不带起伏的语气。
  苍乙真人蹲了下去,举重若轻地捡起黑屠软绵绵的胳膊,摊开他的手掌,放上了一个物件。
  黑屠任他摆布,随他如何处置,他都一动不动,他没有兴趣,更不好奇那是什么。
  “这是梵玉。”
  眼皮抬了起来,眼球血丝密布。
  “蝼蛄城。”
  左手下意识地颤栗了一下。
  “这地方,你可曾听说过?”
  没有回答。
  白咎挥了挥拂尘,“一千年前,我于蝼蛄城的淤泥之中,拾到一根断指。”他顿了一下,看向黑屠,那人痴騃地维持着原状。“这断指,竟然不腐不烂不染污浊,无骨亦无筋脉,当时我出于求索好奇,便将它带回了极乐门。”
  “那断指可是个神物?”站在一旁的白澈问道。
  “澈儿,你如此聪慧,又怎会猜不出?”白咎对徒孙笑了笑,“数日后我发现,它岂止是个神物?它纯粹,通透,似乎蕴含着某种力量,更不可思议的是,它是一个活物。那里面,藏着一个生命,或者说,它…就是那个生命。”
  “是…”
  “你倒是不装糊涂了。”白咎长叹一声,不疾不徐地说道:“一个仿佛天生就属于极乐门的生命,参透苦难,度化众生,欢愉,快乐,喜悦,高洁,美好…在他的身上,你看不到人世的背面,可他自己能。而正因为他能,他将虚妄的福泽赐予万物的同时,也愈发怀疑极乐门存在的价值。他是极致的至善之物,容不得穿凿附会的欺骗。不错,澈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就是在欺骗,整个极乐门,都在自我欺骗。”
  “可是师叔也说过,他矫枉过正了。”
  “那是后话了。”白咎捋了捋银色的胡须,淡淡一笑,“他法力惊人,灵根深厚,不足百岁便被天帝准许位列仙班,人如其名,号,梵玉。”
  所有视线都集中在黑屠的掌心——
  无瑕之玉,清白如斯。
  “决明宗,人生海海,无非就是风流云散。你是他的劫数,爱上你,更是他的命数。梵玉他…只是又睡着了,觉醒的契机,或许几天,或许几年,或许几百年,或许上千年…带他回不周之境吧,回到那个谁也奈何不得你的故乡,重新来过。置之死地,而后生。”
  白咎缓缓合上黑屠的手掌,让他攥住那枚白玉,矍铄的眼神如利刃,带着从容不迫的恫吓,烙刻在他凄怆的瞳孔——
  “别浪费他以己做子,布下的这盘大棋。”
  黑屠困惑地垂下眼帘,望着自己的手。
  疼。
  左手,疼。
  头也疼。
  “我,死在,蝼蛄城。”
  从哪里突然窜出来的话?不受控制。
  记忆排山倒海。
  想起来了,形形色色,细枝末节,原封不动地,通通,想起来了。
  他是我的,他本就属于我,不,他就是我——
  我的背面。
  他像一具僵尸般站了起来,麻木,无情,冷若霜寒。
  他是决明宗。
  “梵玉的劫数,不是我,夺走他的,亦不是我,是你们。”
  他甩下这句让所有人一头雾水的话,将白玉死死攥在胸口,亦步亦趋地离开了。
  “决明…”
  “澈儿。”白咎的拂尘掠过徒孙的手臂,“由他去罢。”
  “可若是遇到阎刑…”
  “你太高估阎刑了。不周之境…除了决明宗自己,无人有缘相遇。”
  “为什么?”
  白咎笑而不语,而是看向一直沉默的白诤,“怀安,你在怪我?”
  “真人。”白诤抿起嘴唇,“怀安不明白…”
  “你果然在怪我。”白咎笑了,“为师遵照梵玉的遗愿,保护了他的爱人,你有何不明白?”
  “不是这里。”白咎审视着祖孙二人,“师尊,澈儿,你们云淡风轻地讲故事,听故事,不难过么?”
  “你难过?”
  “我…”白诤颓丧地笑了笑,“我与极乐门…当真格格不入…”
  白诤无语凝噎,他仰着头,不愿让涌出的泪坠落。
  无果,他干脆放弃,任由双目阑珊。
  “我好难过。”
  斗嘴的人都没了,这口气又和谁去争辩?没必要了。
  白讥,我输了。
  “怀安,你身为极乐门长席,理应懂得极乐门的规矩。”
  “去他娘的规矩!”白诤吼道,“从今以后,我白诤,再也不是极乐门之人,更不是什么狗屁上仙!这个长席…”他疏离地睨着白澈,“谁爱做谁做!”
  他愤然砸下沉璧长鞭,转身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会过活来哒~


第39章 债有主(双更二)
  苍乙真人所言非虚,黑屠召唤出了阔别五百年的不周之境。
  然而他只说对了一半。
  站在入口的深渊前,黑屠凝望着手中的白玉,突然迟疑了。
  被掩藏的故事既然重见天日,不盘算干净搁置太久的烂账,他做不到如爱人所愿那般了无挂碍地活着。
  回忆与感受无法切割剥离,他与那段准备彻底斩断的过往,还有恨意在藕断丝连。
  怒火燎原,必须回到那个地方,必须亲手扼杀逃之夭夭的原罪,我才能真正,得到解脱。
  黑屠在白玉之上深情一吻,轻轻将其放入衣襟,它严丝合缝地服帖着心口的皮肤,像那个人的身体,沁着一丝醉人的清凉。
  “小懒虫,总是这般贪睡,等你醒了,我可不饶你。”
  他含泪而笑,挥手驱散了入口,朝另一个方向迈开了脚步。
  蝼蛄。
  沧海桑田,从前尚算体面的城池,历经千年的风雨变迁,如今早已荒废成一堆残毁破败的断壁颓垣。
  像一具蜷缩在淤泥子宫中的死胎。
  曾经的穷乡僻壤,唯一的命脉便是贯通全城的那条清澈丰沃的河流,这片贫瘠土地上的一切得失都与之休戚相关。人们在源头搭建庙塔,将最珍贵的宝物供奉给河神的化身——河婆,一个传说中不老不死的长者,事实上她也确实不老不死。先祖,太爷爷,爷爷,父亲,直至儿子,孙子,曾孙,一双又一双眼睛见证了她无与伦比的长生,一代又一代人心甘情愿为她献出自己最至高无上的尊崇。
  凡人一世,无非就图个康健安定。婚丧,嫁娶,生育,名讳,仕途,求学,乔迁,农耕,收种,祈福,超度…她的指引渗透进蝼蛄城的每一寸角落,无微不至地照拂着每个人的生活。在这个几近与世隔绝的地方,河婆,就是信仰,就是主宰,就是不容置疑的权力象征。
  黑屠沿着腐臭的河沟闲散地漫步,迎着残阳,于那间潦倒的神庙前驻足。
  他抬起黏糊糊的鞋底跨过门槛,抹下糊在脸上的蛛网,默默张望。
  神像早已风华不再,厚重的灰尘将原本栩栩如生的五官遮蔽,整个空间,除了从缝隙中钻进的余晖与之相伴,再无一物。
  黑屠感到有些憋闷,往昔种种,一旦破茧而出,便愈发历历在目。精确,清晰,明了,呈现于脑海,又被乖张地夸大,似乎在刻意提醒他,伤口只是结了痂,下面还流着脓,生着疮,有些事,不走到绝处,便平息不得。
  其实他对这里算不得熟悉,贱民吐出的污浊空气,不允许亵渎高贵的神祇。
  不错,贱民。
  黑屠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自他出生,甚至还未出生,就已经被一板一眼地否定了存在的资格,被仓促地决定了该如何活着。
  非要究其缘由的话,大概,追求平稳无虞的众人,比起费力包容,直接将他归纳为异类倒还省事得多。
  黑屠轻蔑地笑了一下,不过如此。
  “咣!”
  脚步声早就听到了,黑屠没有转身,只是微微偏过头去,余光瞥见的那个惊诧的老妪,就如同这尊被她所代表的神像,尽管风烛残年,依然一眼便能认出。
  “你是…”
  黑屠的目光从她老态龙钟的脸上匆匆掠过,他扭了扭脖子不再看她,继续盯着神像。他执拗地想要刺破这层灰霾,拷问底下的那两个空洞的窟窿。
  “你和它…究竟哪个才是本尊呐?河婆大人。”
  “重要么?”老妪手扶着佝偻的后腰,拾起掉落在地的竹篓;“河都枯了,河婆早就失了准,庇佑不了谁喽!”
  “当然重要。”黑屠一动不动地扬着头,“我总要清楚,这债,要找谁去讨啊。”
  “你…你到底是谁?”
  “你猜猜看。” 黑屠淡淡地笑了笑,“那是我离这条所谓圣河最近的一次,河底那么冷,我的手好烫,好疼,还流着血…吃人的鱼钻进猪笼咬我…水灌进来,我无法呼吸,无法挣扎,只能一点点等死…”
  他漠然的语气始终一成不变,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河婆听得战战兢兢,颤声问道:“你…你是人是鬼…”
  “重要么?”黑屠反问道,“猜出来了么?若是没有,我可以慢慢讲与你听。”
  “你…是来找我索命的?”
  “嗯。”黑屠坦然地耸了下肩膀,“冤么?”
  河婆踉跄地朝后退去,“只是一根小小的手指,你也活了下来,老婆子我命不久矣,都一千年了,那些恩怨,就不能…”
  “只是一根小小的手指,就被你拿来大做文章。”黑屠无视她的举动,平静地打断了她,“呵,你倒是提醒我了…你都老了,你都这么老了,你居然,都这么老了…”他滞顿了须臾,阖目悠悠摇了摇头,“可恶。”
  “不…不要…”
  河婆感受到不寒而栗的肃杀,她竭尽所能,试图夺门而逃,却被一个转瞬即至的黑影牢牢截断了出路。
  “去哪。”
  黑屠涣散地望着她,若有似无地抬了下嘴角,“我方才问了那河神,他好像告诉我,他只是一堆黄土,对你的所作所为,一概不知…”
  “饶了我吧!”河婆哆哆嗦嗦地跪了下去,“那时候…河水越来越污浊,我丧失了占卜的能力…蝼蛄的灾祸…我无计可施…可我必须拿出个说法安抚民心啊!唯有…唯有…”
  “唯有牺牲现成的我,对么?”黑屠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脸上保持着轻描淡写的微笑,声音却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不,我什么都没有做过,只因多生了一根手指,凭什么,就要背负罪责?”
  “我也是没有办法!”河婆惴惴地伸出手,哀求道,“这条河…这条河是百姓的支柱,难道要我说出它岌岌可危的真相,毁了他们的希望么!他们…他们需要苦难的寄托啊!”
  “你莫要拿这一套来搪塞我!”黑屠被她的狡辩激怒,一脚将她踢飞,吼道:“你分明就是怕!怕失去爱戴,怕失去供养,怕失去你口中的‘他们’给予你的虚妄荣华!承认有那么难吗!错了就是错了!害人了就是害人了!我管你当初有何苦衷,又管你现在如何可怜,你该死,就是该死!”
  河婆撞到墙上,重重摔落在地,她拼命咳嗽,用那双浑浊的眼球惊怖地瞪着黑屠。
  “你知道最令我匪夷所思的是什么?” 黑屠缓缓朝她踱去,狠辣地踏灭了满地斑驳,像恶魔。
  “明明是残害无辜,偏偏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竟然,没有人觉得不妥。”
  “哈…”河婆突然笑了一声,“无辜?决明宗,你身上血债累累,真无辜啊!”
  “你本末倒置了,河婆。”黑屠并不奇怪她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就地蹲了下去,面无表情地端详着她,“是你们教会我的,在河底时我恍然大悟,惩治怪物,或许,不如变为最大的怪物,也好让这世间,尝尝我嚼过的苦果。”
  “你不弥补你的罪,又有何资格要求我赎罪?”
  “你不必赎罪,我也不会赎罪。我只要你连本带利地——”
  黑屠俯身凑近她,带着揶揄的笑意动了动嘴唇,本是无声之言,那两个字却宛如晴天霹雳,直抵河婆的耳膜,毛骨悚然。
  ——偿命。
  “不…”河婆拽住黑屠的衣袖,哀求道,“是他们!他们…他们都说你是个灾星,他们都厌恶你嫌弃你,他们都不相信你是个好人,他们闭目塞听,急于为内心的焦躁找个对象,你和他们讲不通道理啊!我…我只是遵照他们的意愿顺水推舟而已!不杀了你,谁都不会安心啊!”
  “谁…”黑屠捏住河婆的手腕,发出咯咯作响的断骨声,“谁都说我有罪,一直说,一直说,没完没了地说…很长一段时间,连我自己都在反思,都在怀疑,我是不是真有那般不堪,是一个与生俱来的罪人。可直到我自己果然成了罪人,我才理解…当良善成了异类,你要做的,只是铲除异己就够了。莫要将责任推搡给众人的愚蠢,你只是嫌麻烦,懒得扬善,懒得解释,懒得颠覆他人根深蒂固的己见!以你那时的地位,只需为我申辩一句…可你连一句都不肯!你想的是…只要我死就好了,只要我死就省事了,只要我死,你的表里不一道貌岸然,就永远不会暴露,对么!”
  河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枯槁的手臂被拧成了麻花,黑屠放开她,无动于衷地站了起来,又立刻踩住了她的手掌。
  “你,或者你们全部,都只不过单纯地想要找个借口,来发泄心中贪妄的恶念。”
  “决明宗…啊!”河婆呜咽着,露出沾血的牙齿,“你…你欺辱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妇,也忒不要脸!如此恃强凌弱,就不怕遭报应么!”
  “沉入江底那年,我才不过十几岁,也是个孩子啊。”
  黑屠不由得溢出一丝冷笑,垂眸斜睨着她,“不是所有恶人都会自食其果,这就是残忍的现实。”
  他狰狞地咧开嘴角,弯起了英俊的眉眼。
  “我和你,是同类。”
  这双眼睛,梦魇般的眼睛,索命的阴鸷眼睛,折磨了她一千年的眼睛,是一个纯良温和的孩子在枉死前最后的控诉,无人理会的自白。
  什么都变了,什么都没变。
  河婆怔住了,她瑟瑟发抖,濡湿了裙裾。
  “宽恕我…”
  黑屠扪心一笑,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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