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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乐使者-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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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阎大人聋了,我就再说一遍,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
  “别紧张嘛…”阎刑将手搭上白讥的肩膀,感受到针蛰的麻痒顺着经络汇入五脏,身体一下子疲软下去,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白讥嗤了一声,“至于么?我又不会跑。”
  “你太狡猾,我只是防患于未然。”
  “阎大人过誉了。”
  “等进了涝狱,看你还能如何嘴硬。”阎刑边说着,边召出缚魂索将白讥的双手严严实实地捆绑于背后,封印上符咒,越挣脱,枷锁越闭塞。
  白讥难受得快要晕厥过去,还是强撑精神笑了笑,“阎大人也太瞧得起白某了。”
  “天帝交待,不可给你机会寻死。”
  “哈…”白讥苦笑,“都劳您酷吏出面了,我这条命有那么值钱吗?”
  “你的命不值钱,可另一个人的…”
  白讥斜眼瞟着他,“听不懂,你说谁?”
  “不要紧,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你听懂。”
  “你别吓唬我,我胆子小。”
  “敢偷天庭重器诈死,梵玉上仙的胆子是不大。”阎刑捏住白讥的下颚,“到时候…就先让你这张尖酸刻薄的嘴尝尝拔舌之苦,如何啊?”
  白讥故意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呀,若是舌头没了,我可就什么都交代不出来了呢。”
  “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又何须交待?”阎刑的右脸抽搐了一下,“不过…那么情深意笃的《凤求凰》,也再唱不出了呢…”
  阎刑没有眼白的漆黑瞳孔反射出白讥那捉摸不透的微笑,还有他半开合的口中说出的话——
  “那真的是…太可惜了…”
  “报——”
  阎刑放开白讥,“说。”
  “上仙,方圆千里,未见行踪。”
  “再找。”
  “是。”
  “梵玉上仙好手段。”阎刑拎着白讥的领口将他提起,“走吧,苍乙真人,怀安上仙,还有你那个…不不,现在是怀安的徒弟了,叫什么?白澈是吧?极乐门之众,可都在等你呢。”
  “与他们无关。”白讥沉下脸,冷言道:“天庭尚未将我治罪,更未将极乐门治罪,我不是你的阶下囚。”
  “哦?是阎刑冒犯了。”
  阎刑松手,白讥重重摔倒在地,他费尽死力站了起来,挺直胸膛。
  “话说,你这雨也该停了吧?”那盈盈的秋眸中泛着柔婉的笑意,“一群莽夫,当心打伤了我的玉兰。”
  作者有话要说:
  emmm。。。有点虐是吧?打我吧,别打脸(*/ω\*)


第35章 涝狱
  九霄天宫,白讥俯拜于一片云朵之上,耳边传来振聋发聩的声音,不喜不怒,不矜不伐,更不见其形。
  “梵玉,你可认罪?”
  “回天帝,臣认罪。”
  “何罪之有?”
  “监守自盗为其一,欺上罔下为其二,玩忽职守为其三,陷众生于水火为其四,妖言惑众为其五,越俎代庖为其六…”
  “为何停下?就这些么”
  白讥平静地笑了笑,“臣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当然不止这些。臣只是不知,天帝想听什么?”
  “你可认识决明宗?”
  “天帝说笑了,臣亲手杀死的人,自然认识。”
  “他在何处?”
  “这可难为臣了。”白讥挺起脊梁,朗声道:“一个没了心的死人,现如今怕是连渣都不剩了,臣又怎会晓得,他在何处呢?”
  “你最该懂得,无心,未见得会死。”
  “臣生来残缺,是个例外。”
  “梵玉,你是如何重生的?”
  “臣将决明之心中的无量道行引入体内,那东西法力无边,臣便活了。”
  “樊月,莫琼,寰海,羌愚这四处的暴虐之气被激发,又奇迹般地被平复,可与你有关?”
  “是,自臣盗走决明之心,终日惶惑不安,唯有一己镇压那暴虐之气,以赎臣之滔天罪孽。”
  “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你一人所为?”
  “是臣一人所为。”
  一束强光逼射而来,刺得白讥双目生疼,那光线在他身上逡巡了片刻,又逐渐平息了下去。
  “你体内,确有暴虐之气。不过…你也说了,决明宗法力无边,你既可依托他的心脏复活,又怎能肯定,他不会卷土重来呢?”
  白讥提起一口气,厉声道:“敢问天帝,樊月,莫琼,寰海,羌愚,还有一处,可寻到了?”
  “不周之境?”
  “是。”白讥勾唇,又问了一次,“可寻到了?”
  “不曾寻到。”
  “偌大的不周之境,就在您眼皮底下人间蒸发了,哈哈…天帝以为五百年前,当真是神仙聪明么?”白讥嘲讽地摇摇头,“是他自己引路放我们进去的,是他自己被我杀死的,是他自己让我们毁了那个地方,顺便,也毁了他…天帝,那场胜利,是他送给我们的。一个将性命拱手相让的人,一个拼死也要获得自由的人,一个内心充满绝望的人,卷土重来?将他好容易才摆脱的糟粕人生再走一遭?未免太荒唐了罢!”
  “你倒是他的知音。”天帝依旧以那无波无澜的悲悯语气说道。
  “是啊,可惜了。”
  “梵玉,你…为何要背叛极乐门?”
  “我啊…”白讥仰起头,直视着那面目可憎的圣光,“臣自幼在极乐门长大,从臣懂事起,便被要求必须快乐,无所不用其极地快乐,可快乐究竟是什么啊?臣本无心,不知何为心之所向,更不知,人人所追求的极乐到底有什么好?人生百态,我们却偏执地蜷缩在那一隅,倘若感到悲伤,感到痛苦,感到无助,感到孤独,不去探求解决之道,反要深深自责,未恪守快乐的本分…天帝,你我都明白,所谓极乐门,它不过是一堵高高的围墙,豢养了一群口口声称自己快乐的神仙,其实这些人,只是从一个监牢,迈入了另一个监牢而已…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努力一辈子的愚鲁,极乐门之人都是被自己诓骗的傻子,我们都拒绝诚实…可悲的是,它竟成了生者的希望,又必须存在…”
  “你恨极乐门?”
  “恨么…”
  白讥纵声长笑,他笑够了,也没有给出答案。
  天帝亦识相地不再追问,洞若观火,这笔烂账,终究是盘算不清。
  “梵玉,你在凡间的所作所为,苍乙真人可知?怀安可知?极乐门之众可知?”
  “回天帝,一切种种,皆是白讥一人独断专行,还望莫要牵连无辜之人。”
  “梵玉,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决明宗的下落。”
  “臣,不知。”
  “好。既如此…”
  一张符咒飘然袭来,伴随着属于他的威严制裁——
  “褫夺,极乐门梵玉,上仙之位,召回浮光、掠影两神器,革仙籍,入涝狱,待查明所言无虚,抽仙筋,斩仙脉,击散魂魄,以慰亡灵。”
  白讥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顶礼膜拜,又自作主张地站了起来,“梵玉死有余辜,谢天帝圣恩。”
  涝狱是盘绕于天池荷花根部泥淖中的一个个密不透风的闭塞铁箱,暗无天日,不见一寸光明。由阎刑掌管的刑狱司看守,出入戒备森严,内部错综复杂,机关重重,去往每个囚室的路互不相通且只有一条,位置变幻无常,一旦迷失方向,陷入涝池,便是九死一生。
  “就这样,你还能找来,师兄何时变聪明了?”
  白诤执着一盏烛台,只能借助微弱的光线透过一指宽的小孔窥探囚室中的白讥,那人一动不动,若不是还在谈笑风生,几乎与尸体无异。
  任他如何掩盖,衰竭的气息也出卖了他的虚弱。白诤听说过,进了涝狱的重罪之人,身上会被钉入三十六枚缚魂钉,终日忍受剜骨噬心的苦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阎刑…那般对你了?”
  “怕我自戕,故技重施,咳咳…”他难耐地轻声呻|吟,似乎连呼吸都困难,脸上却依旧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微笑,仿佛这是他最后的坚持。
  “没事,受得住。我说,你怎么过来的?”
  “我对阎刑说想看望你,他居然当即便答应了。”
  “哈哈…还不死心…指望你们能套出什么话?天帝…没为难师尊吧?”
  “放心,极乐门如常。”
  “那就好…得饶人处且饶人…”白讥累得阖上双目,只有一张嘴皮还在慢吞吞地开合,“你们也莫怪阎刑,他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不结党不舞弊,眼里心里都揉不进沙子,执法者,理应如此。若都是我这样的人,三界恐怕要遭大劫了。”白讥淡淡地笑了笑,“说实话,我还挺欣赏他的,怀安,他和你有点像。”
  “你少在这装大度。”白诤向前探了探烛台,将嗓音压得极低,“天帝审判你的时候,不允我们任何人在场,你不是最擅巧言令色的吗?到底说了些什么,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没说什么,如实交代罢了。”
  “那…”
  “嘘…”白讥懒洋洋地眯开一条细缝,只为白他一眼,“怀安上仙,决明宗五百年前就死了,我也是想看看他那暴虐之气究竟有多厉害,才忍不住玩玩的…我呢,咎由自取,你们呢,安心送我上路便是。”
  茅塞顿开。
  果不其然。
  “白讥你…”那微睁的双眸中闪过一缕恳求,白诤强吞下嘴边的话,长长地叹了口气,“你总是这么有主意。魂飞魄散…你不可能重生了。”
  “咦?你好像挺怕我死呀?看不出来,师兄,你还蛮关心我的嘛!”
  “少废话!”
  ”哎呀呀,别皱着眉头啦,好师兄,开心点。”
  “白讥,你可知我有多羡慕你?”
  “冷不丁地…说这个做甚?”
  白诤干脆吹灭烛火,转身背靠着囚笼,在无边的漆黑中,他第一次,与这个师弟,袒露了压抑千年的心声。
  “我资质愚钝,学不成太虚咒不说,还为此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你将白澈带来极乐门,见到这般天资奇异的小孩,我想,他和那娃娃真像,要是我徒弟就好了,我会陪伴他,教导他,宠爱他,有这般玲珑剔透的可心人在身边,我也能改改自己的暴脾气吧…毕竟极乐门那么无聊…可我转念又想,我不配再为人师表,况且,我又能教会他什么呢?我不嫉妒你,白讥,你,师尊,澈儿,你们三个,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你们彼此理解,相互包容,只有我,看谁都不顺眼,谁看都不顺眼…有时候我觉得,我才是那个外人…”
  铁壁的另一边沉默了许久,久到白诤以为他睡着了,正要起身离开,他才开口。
  “为何现在才说?”
  “谁知道啊…”白诤以他迟钝的头脑思索片刻,“可能是终于意识到…你所有的乖张荒谬,或许,都在情理之中。”
  他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白讥也随他笑了。
  “怀安啊…哈…”白讥喘了几口粗气,“白澈这孩子,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看穿世间悲喜,很多事情,他虽不戳破,却比谁都了然。你好生待他,他断不会负你。”
  白诤敛起笑容,正色道:“将他托付于我,你就这么放心?”
  “嗯,全天下,我最放心的就是你。”白讥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我也羡慕你,怀安,你这人,容不得有愧于心,只这一点,我便做不到。”
  “你在安慰我?”
  “算是吧,毕竟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你的其它优点,谁让你这么普通,又那么平凡。”
  “你这张烂嘴,现在才死,也是便宜你了。”
  “怀安上仙过誉了,咱们两个吵吵闹闹一千年,你那张没表情的臭脸我早就看厌了,如今冰释前嫌,还真有些无趣呢…唉…唉…唉…”
  “你有屁就放,做什么一咏三叹的?”
  “我可怜自己啊!辛辛苦苦养的白菜,让猪给拱了。”
  “你!”白诤按了按额角,“死到临头还嬉皮笑脸。”
  “不然嘞?我给你哭一个?呜呜呜…”
  “梵玉。”白诤打断他欲盖弥彰的装欢,“过犹不及,别这样。”
  “何必拆穿我呢?咳咳…”白讥没有停下,只是演变成真实而悲恸的幽咽,他哭了一会儿,用含混不清的低沉呢喃自言自语:“我想…我真想…想疯了…”
  我想他,我想活着,和他一起认真活着。
  不能言说。
  两次毅然决然地舍弃生命,一次无谓,一次无畏。到头来,人生就是一个接一个机缘巧合的错过,当剥开一层层苦,好歹尝到一丝丝甘,差不多也走到了尽头。
  该说再见了。
  “很奇怪吧?明明都不是什么善茬,明明都是薄情寡性之人,却都努力学着成为一个‘好人’,搞不懂啊…”他吸了吸鼻子,笑道:“怀安,别难过,梵玉…早就死了。”
  “我不难过。至少…不会为你难过。”
  涝狱的瘴气太重,熏疼了眼睛,白诤不想留在这个憋闷窒息的地方,他拂了拂衣袖,也不道别,匆匆离去。


第36章 否极(双更一)
  “滴答…滴答…滴答…”
  白讥的手指在潮湿的地面上一点一点地击着拍子,铁壁上的小孔被打开,又被一只凌厉如苍鹰的黑眸填满。
  “白讥。”
  “呦?阎大人。”
  “听得见么?”
  “嗯。”白讥淡淡地应了,揶揄地笑了笑,“您这丧魂钟的点儿不准,声也忒钝了,弦儿须得紧紧,几千年不曾调过了吧?”
  “是。”
  “摆明是个绝好的乐器,偏被你拿来当成索命的物件,焚琴煮鹤,白白浪费了这般珍宝,实在是可惜啊。”
  “遇见我,是这物件的命。”
  “嗯,也对,是我多管闲事了。”白讥撑着身子慢悠悠地坐了起来,他软塌塌地倚靠着墙壁,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随时都可能滑落下去。
  “阎大人…是来告知梵玉死期的?”
  “水声停,死期至,白讥,你还有最后这点时间,仔细考虑清楚。”阎刑冷漠地说道。
  “呵…咳咳…”白讥笑得咳了出来,“考虑什么?”
  “考虑死前,尚能做些什么,尚能说些什么。”
  “您倒是提醒我了…还真有。”
  阎刑的瞳孔中闪烁着一丝怀疑,“你想通了?”
  “嗯。”白讥缓缓转头,环视这密不透风的囚牢,柔声道:“阎大人,今夕何夕啊?”
  “你不必知道。”
  “别这样嘛…”白讥嫣然一笑,“人间…可有四月天了?”
  阎刑看不穿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实答道:“正值四月。”
  “哈…来得及…”
  “你搞什么名堂?”
  “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能耐搞名堂?呵…”白讥嘲讽地瞥了阎刑一眼,“大人,梵玉将死,能否劳您驾,还我几个夙愿?”
  “说。”
  “帮我买两斤大肉包子,可好?”
  阎刑眯起眼睛,“你耍我?”
  “不敢。”白讥的鼻腔中溢出一声羸弱的惨笑,“我啊,就是临死前,嘴馋这口断头饭。”
  阎刑迟疑了一瞬,“看来,你是冥顽不化了?白讥,我说过,只要你…”
  “大人。天帝都信了,您也该信了吧?”白讥打断他的话,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木屋外的白玉兰估计开花了,帮我捎一朵回来,一朵便好。那花儿,我最是喜欢,让它陪我香消玉殒吧。”
  “你…”
  白讥释然一笑,“大人好走,恕梵玉不送。”
  阎刑对着那堵厚重的铁墙狠狠踹了一脚,“等着!”
  “上丧魂钟了?”
  “是。”
  “也太快了些…”
  “梵玉上…白讥不肯说出决明宗的下落,一口咬定他五百年前已死,想必阎大人…”
  那人怕触犯极乐门逆鳞,不忍再说下去,白诤勉强抬了抬嘴角,对来人作了一揖,“怀安明白,多谢。”
  “从前我与他也有过一面之缘,曲儿吟得极动听,真是个妙人。怎知…”那人惋惜地摇了摇头,“唉…罢了,刑狱司还有事,我这便走了。”
  “有劳了。”
  送信的人是白诤在刑狱司的旧识,前脚刚走,白诤的表情便恢复了既往的凝重。他沉吟片刻,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唤道:“沉璧!”
  长鞭应声而出,却被突如其来的人影截了胡,这人反手握住沉璧鞭柄,抵着白诤的喉咙,质问道:“去哪?”
  “澈儿?”堵到嗓子眼的心又安安稳稳地回到原处,白诤一把拍开他的手,“刚教你的本事,就忙不迭地拿来欺师灭祖了?”
  “谁让你那么傻,对我毫不藏私?谁让我这么聪明,一学就会。”白澈一边调笑一边执起他的手,将沉璧归还,声音温顺了许多,“别想蒙混过关,你去哪?”
  “我身为师尊,去哪还用向你报备么?”
  “不必不必,反正我也猜得出。我的好师尊呀,心里装的什么,全写在这张臭脸上了!哈哈…”
  白澈挑了挑他的下巴,顺势扣住他的手腕,那不羁的笑容好像一个僵硬的面具,遮掩住他洞彻不透的本心。这一点和白讥,一模一样。
  “松手。”
  “你要找他?”
  “松手。”
  “你连他在何处都不晓得,怎么找?”
  “松手。”
  “纵是你找到了他,打算怎么做?带他去劫法场?然后被阎刑布下的天罗地网捅成筛子?”
  白诤叹了口气,“我让你松手。”
  “不许去。”白澈仍是不听话,他得寸进尺地向前蹭了几步,另一只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腰,在他耳畔低声说道:“师尊,我敬他重他,好容易复活了,他又惹祸上身。我气死了,我讨厌死他了,我真想留他那条小命使劲教训一顿,但是…”白澈吸了吸鼻子,“我们不能辜负他啊…”
  白诤攥紧了拳头,举起又放下,他窝着一肚子火,想反驳,奈何笨嘴拙舌。
  “就这样眼睁睁地…看他…死了?”
  “嗯,就这样眼睁睁地…”白澈攀上他的额角,为他抚平深锁的眉头,“你若是去了,他这些日子尝尽的痛楚,就全都枉费了。”
  白诤注视着白澈,似乎想听他讲下去,白澈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他将他体内的暴虐之气引走,就是不愿他做回从前那个只会杀人的决明宗,他费尽心机把他藏起来,就是不愿他救他。他比谁都清醒,一旦他来,注定两败俱伤重蹈覆辙,冤冤相报,永远没个尽头…他不想他再赎罪了,更不想他再为他徒增孽障了…怀安,你懂么?师尊他…不对,现在该叫师叔了,他所做的一切努力,无非就是想让那个人…平安地,寻常地,好好活着。”
  白诤依然不发一言,只有那灼灼的目光坦荡地映衬出他此刻的想法——
  “我不懂。”
  许久,他平静地说道。
  “你们总是都明白,只有我不明白,可是白澈,不,不对,蒋昱…”
  白澈的笑容倏然消失,又惊又怒的脸上阴云密布,然而耿直如白诤,完全无惧他可怖的变化。他难得在这个溺爱的孩子面前摆出了师长的架子,戳着他的胸口,发出掷地有声的责难,每个字,都铿锵有力:
  “你用这里、深思熟虑后、给我答案,担负着背弃爱人的悔愧、抑或是担负着无数人的血债,哪一个、更难前行?哪条路、更崎岖?若不是忘个干净,蒋昱,你扪心自问,要如何、平安地、寻常地、好、好活着?”白诤拽住白澈的衣襟,干巴巴地瞪着他,“你承不承认,白澈,从你回忆起那些不堪的往事开始,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摘下这副枷锁了…”
  “我不承认…我不承认!”
  “你和白讥都是口是心非的自私家伙!只顾着自己解脱!你们是忘了,你们是死了,你们是撂挑子了,痛苦啊!失去亲人,失去爱人的痛苦啊!成全你们的痛苦啊!你告诉我,活着的人,要多竭力,才能从忏悔中释怀?!”
  白澈被甩了一个耳光,错愕地跌倒在地,手背上滴落了不知是谁的泪。
  “当初若是我再多些勇气,宁愿…”
  他脑中嗡鸣,后面的话听得含混不清,仿佛来自遥远的天堑。
  待他回过神,白诤已经不见了。
  “滴答…滴答…滴答…”
  滴。
  白讥又侧耳倾听了一阵,阒寂无声。
  他缩起了悬在半空的食指,果然啊,弦该调了,慢了小半个拍子呢。
  脚步声不差毫厘地如期而至,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囚室的门开了。
  “能自己走么?”
  “嗯。”白讥沉着地点了点头,吃力地站了起来,“阎大人,带路吧。”
  出了涝狱,大概是太久未见光明的缘故,白讥适应了半天才睁开眼。他环顾四周,正是天宫的荷塘,粼粼水面下游曳着活泼的鱼群,在不败的莲花底部窜来窜去,一派生机勃勃的祥和模样。
  仙境总是扯着一张美好的皮相与烂泥中的地狱通连,白讥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让黑屠守候了五百年的地方。
  淌过苦海,便是生界。
  “哈…”
  “你笑什么?”
  “没什么。”白讥看向阎刑,“敢问大人,要在此地将我正法么?”
  “想多了,怎能如此便宜你?”阎刑嗤之以鼻,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给。”
  “啊!”白讥兴奋地叫了出来,他接过纸包,隔着袋口陶醉地嗅了嗅,“真香!谢大人!”
  阎刑又拿出一方小锦盒,“还有这个。”
  白讥打开锦盒,里面装着一朵新鲜的白玉兰,白讥痴望着那人为自己种下的花,笑道:“还道您忘了呢,大人真是有心。”
  “少抬举我,快吃,莫耽搁功夫。”
  “嗯。”
  白讥慢条斯理地吃完包子,从容地拭净嘴角的油,他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这般不修边幅,定要遭他笑话的。
  “大人,可否赐我一把梳子,梵玉想死得体面些。”
  “多事。”阎刑朝身后的属下招招手,“去,找把梳子。”
  又生了几缕银发,怕是拔不过来了,也罢。白讥整理好仪容,小心翼翼地将玉兰插入发髻当中,如往常般回眸一笑,“好看么?”
  ——屠屠,我好看么?他每每对镜拢发,总是扭过头这样问他。
  ——好看。梵玉,你真好看。他总是这样千篇一律地回答。
  阎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除了几束摇摇晃晃的莲蓬,什么也没有。
  “你在问我么?”
  “嗯?”白讥眼中秋波流转,抵唇吟吟浅笑,“嗯,问你呢。”
  “好看。”
  “谢大人夸奖。”
  “上路吧。”
  白讥双手将梳子归还,躬身对阎刑行了一礼,“是。”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这几章比较虐。。。
  所以今天和明天都会双更~
  让悲伤快一点过去吧(*/ω\*)


第37章 沉舟(双更二)
  疼…
  好疼…
  左手,好疼…
  梵玉…梵玉…
  梵玉!
  黑屠倏地睁开眼睛,他被不可名状的虚无裹挟,全身上下唯一尚存知觉的部位,只有左手。
  我,在梦中?
  不,不可能,这感受,过分真实了。
  左手。
  梵玉,我的梵玉,发生了什么?
  脑海一片空白,寂寥的混沌似乎滞拙了他的思绪,黑屠茫然地坐了起来,瞥见腰间洇染的浓红,他摸了上去,血迹已经干了。
  是他做的。
  多久了?
  我在哪里?
  “嘶…”
  一阵痉挛袭来,黑屠用右手攥住颤抖不止的左腕,于这苦不堪言的刺痛中恢复了一线清明。
  他呢?
  “梵玉!梵呃…”
  黑屠栽倒在地,那只手好像不受控制似地抽搐着,他紧咬牙关,额头浸出豆大的冷汗,不对。
  太诡异了。
  从前只在靠近他的时候才会疼,可是梵玉,梵玉不见了…
  密密麻麻的恐惧感渗透蔓延,钻心入骨,宛如万蚁啮噬,被啃得连残骸都不剩。
  ——“我不爱你了,我不要你了。”
  可怖的预感扼住喉咙,迫不及待想要将他撕碎。黑屠用颤栗的左手狠狠锤打了几下地面,逼迫它,亦逼迫自己,镇定下来。
  ——“别找我,别念我,别牵挂我。”
  白讥的话犹如一口敲响的巨钟,憋闷的余震不断在耳边盘桓嗡鸣。心痛和心烦交错折磨着他的精神,仿佛浩瀚汪洋上被浪涛击翻的孤舟,而他坠落深海,束缚于汹涌的激流。
  血脉爆裂的错觉。
  不…冷静,冷静…
  “屠屠…哈哈哈…傻子…”
  “屠屠;我喜欢你…”
  “屠屠;你真好…”
  “我,梵玉,心悦于你,钟情于你,爱慕于你,想和你…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在一起。
  那人的音容尤言在耳,他的笑,他的嗔怒,他的小伎俩和小聪明——
  骗局。
  都是骗局。
  他不会一走了之,不会弃我而去,除非…
  他不得不如此。
  他出事了。
  “啊…”
  痛彻心扉的呐喊,总是无声。
  批阅奏折的笔莫名歪了一划,房梁的石灰扬扬飞散,秦桑疾步踏入大殿,牵起姜刈的手便跑,“刀室地震了!”
  “哎呀呀…”姜刈反手将他拽入怀中,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我与那金刀神识一体,自然通晓来龙去脉,不过是里面的人出来了而已,莫慌。”
  “他出来了?烙印入刀,不是…”
  “是比我料想得快了许多,唉,当真过不得几天消停日子。”姜刈无奈地笑了笑,“不过,他总是讨这些冷器的喜欢,为他解开封禁,也不甚稀奇。”
  “你帮白讥欺瞒他,他断不会饶你!”
  “秦丞相…这是在担心我呐?”见他一脸焦虑,姜刈心中温暖,为他掸落发丝上的尘埃,柔声说道:“他无暇找我算账,此刻怕是早就离开羌愚了。不信,你听…”
  地面的震颤变得微弱,遂逐渐平息,秦桑舒了口气,“那…那他以后…”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说不定等你册封了王后,也无缘与他相见了呢!”
  秦桑的睫毛扑闪了几下,似乎在咀嚼的姜刈的话,待他反应过来,脸腾地从脖子红到了耳根,他试图抽出自己的手,没有成功,只得赏他一脚,“说正经事呢!”
  “我说的就是正经事,而且是国家大事。”蒋昱在那指尖轻轻吻了一下,挺直了腰板,虔诚地说道:“秦桑,我考虑清楚了,你也考虑考虑,嗯?”
  “你…你是认真的?”
  “我像是在说笑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秦桑抿了抿嘴唇,“我们都是男人,大臣们…”
  姜刈笑了,“我何时理会过他们的意见?看不惯就憋着,憋死拉倒咯。”
  “不能这般任性。”秦桑沉重地低下头,“总之,兹事体大,须得从长计议。我不求名分,与你相伴,得你真心,我已知足…至少…至少娶个能…能为你生儿育女…传宗…传宗接代的…”
  他说得磕磕绊绊,嗓音越来越沙哑,到最后,他别过头,艰难地把话说了下去,“羌愚不能无后,你也不能无后…”
  “秦桑。”姜刈探着头,追寻他躲闪的目光,直到他避无可避,他捏住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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