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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乐使者-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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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漂不是这么打的。”
光顾着生闷气了,连这么明显的动静都没有察觉。
白讥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尚算得体的微笑,朝身旁的树上瞥去,“怎么不好好珍惜和心上人独处的机会?我可不是每次都这么大度的。”
“你还大度?”姜刈瞧着一地狼藉,啧啧嘴,“那这些花花草草又是为何遭受无妄之灾啊?”
“老子乐意!你跟过来干嘛?”
“你不在,主人就不说话。我还当他变了,谁知和五百年前一点没差。”姜刈漫不经心地晃着腿,停顿了许久才继续说道:“我也有自尊啊,白讥。”
“你那个跟班呢?”
“我说自己出来走走。”
白讥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姜刈,珍惜眼前人吧。”
“眼前人?”姜刈高昂刺耳的嗓音中满是嘲讽,“白讥,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他若是懂得珍惜眼前人,还轮得着你么?”
“要是那么容易便能左右自己的心,谁都能少受些苦。”姜刈跳下树,挑了一块扁平的石头,潇洒地抛了出去,“砰,砰,砰,砰…”,弹了四下,溅起一个完美的水花。
“哈哈,厉害吧?” 他拍拍手,爽朗一笑,“真不懂他看上你什么了。”
那笑意并未抵达血丝密布的眼底,白讥没有拆穿。
“羌愚王这五百年来,忙于追杀白某倒是比治理国家多些。”
“对呀。”姜刈仰头望着无云的天空,伸了一个舒展的懒腰,“本以为羌愚没了就能一心一意地追杀你,谁知…”
“你等等。”白讥神色一凛,“没了是什么意思?”
姜刈耸耸肩,“就是没了,亡国了呗。”
一刹那,作呕般的憋闷窒息。
樊月,莫琼,寰海,羌愚,不周。
这五个地名一拥而上涌入脑海,白讥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怕什么来什么,亘古不变的定律,不存在任何侥幸。
“喂!你怎么了?”见他突然面如土色,姜刈也是吓了一跳,“我说,你可别装啊,要是被他误会了,我…”
“无妨。”白讥摆摆手,竭力吐纳了几次,气息渐缓,对姜刈笑了一下,“你看起来精神抖擞的,一点也不像个亡国之君啊。”
“嗯。”姜刈蹲了下去,拿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戳着,“我本就不愿当王,现在正好不用了,挺好的。”
“姜刈。”白讥也陪他蹲下,抬起手臂搭上他的肩膀,“都是我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姜刈白了他一眼,却没有拒绝他的安慰,“我视若神祇的人,堂堂不周之境的主人决明宗,怎可雌伏于你?可惜啊,杀不了你。”他垂眸,自嘲一笑,“他就算死,也要许你一世庇佑。白讥,我好嫉妒你啊…”
白讥莞尔,“他把你赶走,也是不想你同他一起丧命,难道不是庇佑么?”
“他只是深知我定会奋不顾身护他周全,阻拦他寻死,嫌我碍事而已。”
“你倒是看得明白。”白讥拽过他的手,“来,过两招,我让你解解气。”
“干嘛啊你!”姜刈毫不客气地甩开他,“你这个奸诈小人,我才不上当呢!”
“不是…姜公子,咱们的误会不都涣然冰释了么?”
“对不起,永远也释不了。”姜刈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白讥,别耀武扬威地同情我,你同情我,我就真的一败涂地了。”
“是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当然。”
姜刈出神地盯着水面,身体也随那泛起的涟漪一摇一摇的,白讥觉得,他好像无依的断梗浮萍,失去归宿,失去家园,甚至失去仇恨,失去支撑他所有的一切。
而夺走这些他赖以聊此余生的寄托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
“你该恨我啊。”
“怎么不恨啊。将你碎尸万段都消解不了我的心头之恨呢。但是…我伴他身畔二百年,不知道他怕痒,不知道他爱笑,不知道他害羞会脸红,不知道他可以一口气说那么多话,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终是压抑不住,拼命低着头,膝弯间的泥土出卖了他,一点一滴地,被濡湿浸染。
“白讥,那个地方没人拥有过快乐,既然你能给他,我这点微不足道的恨,就暂且放一放吧…”
除了苍白浅薄的道谢,白讥无话可说。
“姜刈…”
“别谢我,是我自己不争气,白白让你截了胡。”姜刈喏喏地说道,“为什么我就做不到呢?”
白讥摸了摸他的头,“你们是不是都以为,决明宗最喜欢杀人?”
姜刈愣了一下,苦笑道:“他将暴虐之气散尽,又将一颗心完完整整地掏出来,怕是早就想与那条被黑暗吞噬的烂命同归于尽了吧。”他吸了吸鼻子,看向白讥,“我当年若是看穿了他的自暴自弃,能否得到他对你宠爱的万分之一呢?”
白讥笑了笑,蹿上树揪下一片细长的叶,吹了一首不成调的曲儿,清风徐来,那片叶飘零至溪水中央,渐渐远去。
“抱歉啊姜刈,我连万分之一,都不愿分享给你。”
“哈…”
姜刈站了起来,以审视的,甚至可以说是咄咄逼人的目光凝望着他,说出了临别前最后的嘱托。
“那就请你,再也别让他孤独了。”
白讥回到木屋,黑屠正在门口等他。
“好久。”
“嫌久还不来寻我?”白讥故意用力撞了他一下,理直气壮地进了屋,“那个叫秦桑的呢?”
“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才走。”
“行吧。”白讥盘起胳膊,往床上一坐,“不哄哄我么?”
黑屠抵唇偷笑,走过去将他揽入怀中,“你通情达理,不会生气。”
“别给我戴高帽子。”
“你的用意,是为我好。”
“我什么用意?”
黑屠在他发旋一吻,“你想我和姜刈谈谈,但留在这里又会吃醋,对吧?
白讥狠狠踩了他一脚,“自作多情!谁吃醋啊!”
黑屠捧起他的脸,“你吃醋的样子,太可爱了。”
“没长耳朵啊,少自说自话了…”白讥揪住他的耳垂使劲拉扯,“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小肚鸡肠?嗯?”
“是。”黑屠握住他的手,“可我也特别高兴。”
“高兴个屁!”
“你吃醋,我特别高兴。”
“都说了我没吃醋!一口都没吃!”
白讥踢了他一脚,转身抱着膝盖气鼓鼓地蜷进床角,黑屠爬上床,头轻轻靠住他的肩膀,“梵玉,你见到姜刈了么?”
“没有。”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回答。
“我欠他的。”
“要还?”
“嗯。”
白讥不敢再多问一句,识相地点到为止,他环住黑屠的腰,偎进他宽厚的胸膛,无论等待他们的是多凶狠的风浪,至少此时此刻,终于安心落意了。
这个人还在,他是我的,只属于我。
“屠屠…”
“嗯?”
“我啊…虽是个神仙,可自私任性又胡作非为,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唯独你,黑屠,我狭隘到,不许你眼里,心里,身边,再有除我之外的人。所以,不要对我抱有任何高尚的期待…”
黑屠笑了,鼻尖厮磨他的耳鬓,柔声说道:“梵玉啊,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探过头,覆上了他的唇。
第33章 两讫
羌愚。
秦桑在等一个人。
肩膀被触碰,他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如此近在咫尺,却连呼吸声都未曾察觉,若是这人起了杀念,自己怕是早已变成一具尸体了。
“秦桑。”
他镇定下来,扭头笑道,“决明宗诚不欺我。”
“嗯。”黑屠瞭望着寒夜中的荒原,平静地说道:“你恨我。”
他的声音如同五百年前一样冷漠,听不出任何情绪,秦桑却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他变了。
变得不那么绝望了。
虽然是以整个世间的哀鸿遍野为代价,能将这种人从浑浊的地狱中拖拽出来,梵玉上仙,当真是一个妙人。
若我也能拯救那个人就好了。
“秦桑。”
“嗯?”他回过神,轻笑一声,“我当然恨你,决明宗,但主人不恨你,我也只好忍着。不过…不碍事的,我有更迫切的责任要承担,没空仰仗这恨意苟活一辈子,但你也别指望我会忘了。”
他顿了片刻,看向黑屠,眼中的表情逐渐沉寂。
“知道人最怕什么吗?”
黑屠没有回答。
“迷惘啊…”秦桑自问自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决明宗迷惘过么?”
“嗯。”
“暴虐,能让你找到答案么?”
黑屠沉吟良久,突然迈开脚步,一边向前扎扎实实地走着,一边悠悠低语:“我杀过很多人,屠尽很多城,让苍生飞灰烟灭,我不惶恐,亦不悔愧,我只是空虚,无尽的空虚。我用数不尽的无辜生命填补,却仿佛深陷泥淖,变本加厉。我唯一感到满足的时刻,是对他交出那颗心的瞬间…”他突然驻足,仰望头顶的玄月,喃喃道:“也正是在那一瞬间,我意识到,我消失,或许所有人,包括姜刈,包括我,也包括他,都能得到自由和解脱。”
他回眸,对秦桑露出一个短暂的释然笑容,“秦桑,如果你愿意,请转告姜刈,摆脱迷惘,唯有遇见值得珍惜之人,做值得珍惜之事,然,黑屠于他,并不值得。”
“决明宗…”
“莫跟来。”
他说罢转身,逐渐隐没在远方涌动的暗潮中。
曙光破晓,秦桑一直站在原地。
他其实到现在也分不清,害羌愚两次亡国的,究竟算是天灾,还是人祸。
本只为报答先王的救命之恩才誓死效忠姜氏后裔,一生无所欲求,谁知偏偏闯进来一个意外。意外之喜么?秦桑苦笑,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麻烦,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没日没夜地在耳边聒噪,还不辨是非,成天火急火燎地要为毁灭羌愚的仇人报仇。尽管他确实将那些乱臣贼子吓得噤若寒蝉,可也正是托他的福,被迫接手了一地烂摊子,忙到焚膏继晷不说,还要应付陪聊些不着边际的闲话。不娶王后,戏弄朝臣,不理政务,一言不合就失踪,没几天又在别人最仓皇无措的时候大摇大摆地跑回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谢客。过不了多久,周而复始,整个朝堂都被他折腾得焦头烂额。
可秦桑也发现,这个劣根难驯的王,也许并不热衷杀戮。
改观发生在那一天。
常年的积劳竟让有灵根的身体也染上了寒症,他没有想到,一个桀骜到近乎猖狂的人,在自己的病榻之前,居然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秦桑到现在都深刻记得他当时说的话,他说:“秦桑,你别死,你死了,就再也没有人对我好了。”
咒谁呢?一点小病,哪那么容易死?
除了啼笑皆非的揶揄之外,倒不怎么感动,只是奇怪自己,莫名滋生的那点心疼。
秦桑也是后来才得知,他每次失踪,都是那个人的忌日。
原来归根究底,不过是一个外强中干的可怜虫而已。
姜刈可能是被吓着了,之后开始收敛心性,尝试当一个明君。他会亲手为他熬药,盯着他一滴不剩地喝下去,再往他口中塞一块糖饴;会督促他休息,逼迫他一个书生强健体魄;还会抢过他手中的奏折,求他教他批阅…也是在这一点一滴小小的彼此依赖中,悄无声息,恍恍惚惚,神不知鬼不觉,该死地,心动了。
从此以后,秦桑的心里腾出了一大片空地留给他的小国君,可他不敢问更不敢痴心妄想,自己是否也在那个人心中,撬开了一丝狭窄的裂缝。
“秦桑!”
熟悉的呼唤声将他从回忆中惊醒,还未及反应,便当头挨了一拳,望着面前这个怒不可遏的人,秦桑抹了下嘴角,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
“主人。”
“混蛋!无耻!”姜刈扯起他的衣襟,照着他的脸又是两记重拳,“他好容易摆脱,好容易才拥有快乐,好容易…你怎么…怎么能…”
严丝合缝,没有我的位置。
秦桑感到悲哀,却突然笑出了声。
“我的王啊…”他抚上他带着孩子气的稚嫩面庞,他为这个爱哭鬼拭过无数次眼泪,钝刀子磨肉,越来越痛。
“全天下,你唯独对他狠不下心,那我呢?姜刈,我呢…”
“谁要听你说这些!”颤抖的手臂在空中被死死扣住,姜刈猛地一惊,放开秦桑,震惊地向那人看去,“连你也知道?”
白讥一手揽着虚脱昏迷的黑屠,另一手狠狠甩下他的手腕,“既然他不想让我知道,我便不知道。”
姜刈不解地摇晃着脑袋,嗓音因悲愤的颤抖而含混不清,“你尾随他来的?”
“是。”
“然后你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在里面受苦?!”
“是。”
“白讥!”姜刈红着眼睛,声嘶力竭地吼道,“我下了多大决心才将他托付给你!你就这样对他?亏你还说爱他!”
白讥反手就是一个巴掌,呵斥道:“我爱他,我比任何人都爱他,所以我懂他,更了解他!姜刈,你若是也自诩爱他,最好和我一样装聋作哑,把这件事吞进肚子里!对黑屠,对我,对你,当然还有他…”白讥犀利的眼神射向狼狈不堪的秦桑,“都好。”
他紧咬牙关,干裂的嘴唇湛着血丝,似乎正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他低头在怀中人的额头上一吻,眉宇间尽是温柔和疼惜,“屠屠,不怕,我们回家了。”
他不再理睬二人,抱起黑屠,扬长而去。
姜刈怔忡地钉在那里,他听见来自胸口的回音,去追,必须去追。
然而,他纹丝未动。
黑屠醒来时,白讥还在熟睡。
不着片缕的身体,明目张胆的吻痕,私密处的难言之隐,一切都在彰显着昨夜经历的盛大交合。
难道…在羌愚…做了一场噩梦么?
不对,黑屠晃晃头,他太了解那个脏东西,那痛苦一定是真实的,可是…
怎么回事?
一定忘了什么?
徒劳无果的思索过后,他决定不管了。
想那么多做甚?无非是庸人自扰罢了,也该学学某些人,整天都乐呵呵的,比如…身边这个。
黑屠撑起手肘,仔细端详他看不腻的睡颜,忍不住亲上了几口。
为什么爱他呢?现在回忆起来,原因单纯得像个玩笑。不过是那一天在不周之境,见到他明朗的,散漫的,自在的,不带一丝诋毁和杂质的迷人笑容。他夸我吹的埙曲好听,还大言不惭地说要饶我一命——
我就真在那一刹那,第一次,不那么厌弃这条肮脏的生命了。
可惜来不及了。
“屠屠…”
白讥念叨了一句什么,翻身缠在黑屠身上,习以为常地赖进他的臂弯,张着嘴巴继续呼呼大睡。黑屠瞧这模样太可爱,捏住他的鼻子,难得调皮地戳了他一下。
“嗯…别闹…”白讥也不知是梦是醒,挥了挥手,闭着眼睛嘟囔道:“夫人饶命,相公我太累了,让我缓缓,明日再来…”
这人一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黑屠笑了笑,在他眼皮上啄了一下,“梵玉,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白讥打了一个哈欠,这才不情不愿地揉揉眼睛,“我不是说过么?”
“你那时只顾吃包子,说得太含糊。”
“可把我媳妇儿委屈死了…”白讥挑起他的下巴,凑过去在他唇上嘬了一口,“现在我觉得…比起真正的美味,包子可差远了呢…”
“说不得一句正经话。”黑屠拍开他的手,提起被子坐了起来,顺便也为他压了压被角,“白澈…是你一手带大的。”
“嗯。”白讥枕着手臂,斜眼瞧着他,“不着村不着店的,怎么问起这个?”
“没有。”黑屠不自知地撅起了嘴唇,相处久了,连这个小动作都耳濡目染了。
“少来。”白讥伸手夹住他的唇瓣,“你这嘴,都能挂油瓶了。”
黑屠难为情地笑了笑,“在寰海,我看到了白澈的记忆,你很疼他。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快活。”
“那孩子是个可心人儿,希望白正直别辜负他。”
“怀安上仙?”
“嗯。”
“他…他和白澈…”
“没没没…不能毁他清誉,我还想多活几年呢!”白讥连忙否认,“不过嘛…我有预感,我的铁树师兄,可能也要开花了哈哈…”
“哦…”
那张脸上浮现出的转惊为喜实在太过坦荡,白讥忍俊不禁,也麻利地坐了起来,扒拉了两下他乱蓬蓬的头发,“吃醋了?”
黑屠诚实地点点头,“嗯。”
“我还没吃姜刈的醋呢。”
“我待姜刈…不好,可你待白澈…好。”黑屠鄙夷自己萌生的小脾气,一点一点将头埋进了膝弯里。
“对不起…”
“黑屠。”白讥牢牢拥紧他,“你没有错,为何要对我道歉?”
“我…”
“你看着我。”白讥捧起他的脸颊,用与他同样真挚的目光注视着他,“我要求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你也应该要求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在你面前无理取闹,不是让你比我懂事,而是告诉你,你完全可以和我一样,在爱人面前,做一个不那么得体的人。黑屠,我们是平等的,我也会如你纵容我那般纵容你,如你迁就我那般迁就你,如你理解我那般理解你。你相信我,我做得到。”
“梵玉…”
“不许哭啊。”白讥蹭了蹭他的鼻尖,落下雨点般的细吻,“傻样。”
黑屠笑了,双手攀上他的后背,“那我…谢谢你。”
谢谢你,耐心呵护我这样脆弱又敏感的人。
“好啊,夫人想如何谢我啊…”白讥坏笑了一声,一只手不安分地向着被子里面摸去,“打扰了我的春梦,可得补偿我啊…”
“春梦…和谁?”
白讥摩挲着他涨红的耳根,“你猜猜啊…猜对了,为夫奖励你…”
“你…太累了…等…我…天阴了,我出去…把…把衣裳收…收了…”
他语无论次地跳下床,将地上的内衫往自己身上胡乱一裹,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哈…”
白讥长舒了一口气,身体顷刻瘫倒下去,他扒着床边,眼前天昏地暗,胃里翻江倒海,针扎似的疼痛一丝接一丝地渗入骨髓,愈演愈烈。
他欺骗了黑屠,他根本没做什么春梦,甚至根本没有睡意。
一整夜,苦苦煎熬。
白讥捂住鼻子,试图阻止从鼻腔中不断溢出的血。不能滴在地上,不能…他生生吞下满口酸腥,抬眸望着窗外不同寻常的晦暝天空。
风雨欲来。
第34章 杜鹃啼血
几日以来,姜刈没有对秦桑说一句话。
万物复苏,身为国王和丞相,也着实无暇理会内心那点矫揉造作的小情绪。两个人仿佛不谋而合,一边默契地治理着百废待兴的国家,一边彼此冷眼相待。
当然,所谓彼此和冷眼,大概只是姜刈单方面的想法。
秦桑将奏折置于长几之上,在旁边的熏炉中燃上一盏凝神香,垂眸退了下去。
姜刈见他这幅面无表情的冷漠模样,鼻腔溢出一声闷哼,屁股好像着了火似的,坐立难安。他拿起奏折,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如同一个个游来游去的小蝌蚪,扰得他心烦意乱。
“砰!”
听他掀翻桌子的声音,秦桑踌躇了一瞬,仅仅只有一瞬,他没有回头,继续朝着殿外走去。
“你故意的是不是!给我站住!”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秦桑平静地问道:“是王的命令,还是姜刈的命令?”
姜刈用奏折的棱角戳了戳他的后背,喏喏的嗓音中夹杂着委屈的哭腔,“谁的命令…可以让你理我?”
本以为坚不可摧的心壁因他这一时的示弱顷刻间土崩瓦解,秦桑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真是无可救药了。
谁让他一难过,自己就心疼,愚鲁且盲目。
“我没有不理你,是你不理我。”
“我哪有?是你!”
“我没有,是你在赌气。”
“我什么时候赌气了?分明就是你在赌气!”
秦桑捏了捏眉心,如此幼稚孩童般你一言我一语,决计吵不出什么结果。他微微偏过头,目光瞥到他光着的脚丫,“把鞋穿好。”
姜刈扯了一下他的袖口,“你先转过来嘛,你不看我,我慌…”
他知道,一旦转身,便再也狠不下心肠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
他从来都不可能拒绝他。
秦桑默默走到座榻旁,弯腰拾起姜刈甩掉的袜子,“过来。”
姜刈夹着尾巴又哒哒哒跑了回去,在他身旁乖乖坐直,如刀锋般冰凉的手掌抚上他的额角,“我打了你三拳,还疼么?”
秦桑抿住嘴唇,许久,点了点头。
“是我不够了解他,也不够了解你…来羌愚,是他的决定,对么?”
秦桑没有回答,姜刈耷拉下脑袋,“对不起…”
没关系。
你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
“几百岁了还动不动就哭,不害臊呀?”秦桑揉了揉他的头发,为他拭去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我的王啊,怎么这么没出息?”
“有你在,我要什么出息…”
“姜刈。”为他穿袜的手顿了一下,秦桑认真地凝望着他,“你这样,我会误解的。”
“那便误解吧。”
姜刈握住他的手,缓缓向前,下巴抵上他的肩头,轻轻抱住了他。
“人非草木…秦桑,我不是傻的,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他闭着眼,在他耳边慢悠悠地说道,“可是,如果我的心是一团乱麻,拿你填补寂寞这种事,对你太不公平了…”
他的鼻尖若有似无地触碰着秦桑的脖颈,湿漉漉的。如果不是错觉的话,他好像被吻了一下。
“我会努力忘了他,至少努力不爱他,秦桑,你可以…再等等我么?”
秦桑怔怔地听着,不知不觉,泪如雨下。
连他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渴望了多久,两颗心中间相隔着什么,此时此刻,终于不太重要了。
遇见值得珍惜之人,做值得珍惜之事——
决明宗当时,也是在暗示我吧。
“可以,多久都可以。”
秦桑坚定地回拥住他,竭力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我多的是岁月,有的是耐性,水滴石穿,随你尽兴消磨。
“打扰二位了。”
姜刈和秦桑均是一惊,大殿的门被无声无息地开启,一个人的倒影映衬在身后的凄风苦雨之中,他明目张胆地摘下蓑笠,对自己的冒失浑然不觉。
“你怎么来了?”
“变天了。”
“什么意思?”
他脸上难得不挂着那丝耐人寻味的笑容,他的表情,甚至,称得上是凝重。
姜刈正襟危坐,警觉地盯着他,“发生什么事了?”
“羌愚可有秘传法术?”
更是少见地单刀直入。
“有又如何?”
那人的神色中掠过一抹悲戚,迅速到稍纵即逝。
“帮我。”
白讥回来时,正撞上了急匆匆的黑屠。
一个庞然大物扑将过来,险些撞断了腰。
“去哪了?”
“你还睡着,我去林中走走。”
“你应该叫醒我。”
白讥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天天折腾,担心你累着。”
“我没事…”
“嗯呐,是我错了。”白讥将他拽到床边,双手虚环他的脖子,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来。
英隽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硬朗的棱角,还有与那两颗小梨涡不太相称的薄唇。
百看不厌。
“我脸上…有什么?”
“没有。”白讥莞尔,“想好好看看你。”
黑屠俯身在他唇上一吻,“为什么?”
我想记住你。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和你在一起,美好得…”
舍不得。
黑屠笑着注视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形容,可白讥却摇摇头,“想不出来,不想了。”
“好。”黑屠划了划他的鼻梁,“饿了么?我去做饭。”
“不饿。”白讥又将他拉入怀中,“陪陪我。”
“梵玉…”
“陪陪我,一会儿就好…”
黑屠能感受到白讥的不安,可亦知他不会告诉自己,只得任由他这样依偎着,他轻柔地撩拨他的发丝,安抚着心事重重的爱人。
一声响彻云霄的雷鸣。
伴随这声雷鸣的,是插入腰间的短刀。
“为什么…”
黑屠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梵玉,为什么…”
白讥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你太麻烦了,黑屠,我玩腻了,我不爱你了,我不要你了。”
“不是这样的…”黑屠竭力去够他的脚踝,“为什么…”
肝肠寸断,白讥疼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不敢触及他失望惊恐的眼神,强压住宛若被撕裂的苦楚,踹开他的手,在那肋下的血窟窿上狠狠踩了一脚。
骨骼断裂的声音。
心碎的声音。
“别找我,别念我,别…”白讥的喉结动了动,沙哑到近乎无声,“别牵挂我。”
“为什么…”
黑屠直到神志不清,还在不断质问着,然而白讥不会给他任何像样的答复。
“白讥…”
白讥不敢向后看,只是问道:“他还在么?”
“不在了。”
“那就好…那就好…”
白讥痴痴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如释重负般枯萎下去,他像一片寻不到根的败叶,被抽干了灵魂徒留干涸的皮囊,不欲哭,亦无泪。
万念俱灰。
他按住自己的心口,没来由地笑了一下。
彻底空空如也了。
“白讥…”
“快走。”
姜刈欲言又止,震耳欲聋的惊雷截断了他靠近的脚步,他意识到,壮士断腕,必须要离开了。
“保重。”
山中野径,秦桑接走满身是血的姜刈,扬长而去。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不得於飞兮,使我沦…”
歌声戛然而止,白讥托着腮,眯起桃花眼瞧向来人,“阎刑大人,这么多年,你还是这般一丝不苟啊。卯时三刻,不早,不晚。”
“梵玉上仙亦然,曲儿还是唱得那么好听。”
“阎刑大人也懂人间的曲儿?”
“不懂。”
阎刑面无表情,冷酷疏离的视线掠过白讥,径直进了木屋,一桌一凳,一床一衾。
“梵玉上仙好雅兴,在这地方避世…独居么?”
“嗯,一个人修身养性,自在得很。”
“是么?”他不慌不忙地走到白讥身畔,“白讥,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一个人,独居?”
“既然阎大人聋了,我就再说一遍,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
“别紧张嘛…”阎刑将手搭上白讥的肩膀,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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