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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乐使者-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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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他淡红的眼角还挂着云雨的余韵,白讥心头一酸,紧紧回拥住了他,两人额头相抵,相视而笑。
“不生气了呀?”
“想生气,舍不得。”
“傻子…”白讥在他突起的喉结上落下一吻,“你待我这般好,我会得意忘形的。”
黑屠仰起脖子,阖目享受他的亲昵,“如此甚好,你越不可一世,便越离不开我。”
白讥摸了摸他的头,笑道:“那,梵玉恭喜决明宗,你的阴谋得逞了。”
二人又腻歪了一会儿,白讥说着说着便沉沉睡了过去,再睁眼时,房内空空如也,黑屠也不知去哪了。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白讥下了床,他眼前一暗,晕眩铺天盖地袭卷脑海,他扶住桌子甩了甩头,灌下一大杯水,才稍稍缓和了些。
白讥眉头微蹙,这感觉似曾相识,他有些乏力,披上外衫坐在门口,安静地望着屋外的人。
黑屠拿着一根树枝,正在院中练功。白讥依稀记得师尊苍乙真人说过,决明宗原是用一把上古金刀的,可他从未见过他使过什么刀,甚至连他杀人都不曾见过。众口铄金,黑屠的罪恶,从小到大,都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
白讥不会问他刀去哪了,更遑论他的过往。那些事情,真真假假添油加醋他也懒得分辨,干脆大包大揽全然尽信,毕竟,他也全然不在乎。
黑屠的身形如游龙飘逸洒脱,步伐稳健却不笨重,一套刀法倒被他舞得更像剑法,灵动且有力,直教人移不开眼。
他练了几个时辰,白讥也就如痴如醉地看了几个时辰,日落西沉,他大汗淋漓,畅快地笑了笑。他回望一眼,白讥连忙藏起,听他没有过来,又悄悄探出头去。眼瞧着他一边认真地给白玉兰树浇水,一边对着一株株枝芽反反复复碎碎自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蠢话。他兀自在那里揠苗助长,又愣在原地傻乐了一会儿,随后将空桶悬在一架扁担之上,大步流星地朝着溪边走去。
见他这般生龙活虎,白讥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颓然倚靠在门框上,失声笑了笑,眼中氤氲出一层淡淡的薄雾。
黑屠回来时,白讥枕着手臂装睡,皎洁缥缈的月光在他的背影之上晕染开来,绝美得宛若一卷袭水墨风景。
“还在睡么…”
黑屠走到床边,俯身对着他的耳蜗轻唤道:“小懒虫,饿不饿?我给你做了些吃的,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
白讥糯糯地哼哼了一声,黑屠宠溺地笑了笑,吹灭床头的烛光,轻轻躺在了他的身后。
“梵玉…”
白讥故意将呼吸放沉了些,黑屠顺抚着他的发丝,指尖滑过他精致的眉眼,嘴唇在他耳鬓温柔地细吻。白讥能察觉到他难耐的渴望,不由地攥紧了枕头,却并不打算醒来。
就给他一次机会,就让他满足一次,遂愿一次,称心如意一次,随他所欲。
黑屠的呼吸近在咫尺,白讥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却只等来了一句话。
“得你相伴,三生有幸。”
手背滴上了几点温润,待他睡着,白讥转过身,安心躲进了他的臂弯。
第30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双更一)
人世的光阴如山涧的溪流,平缓而从容地淌过每一个朝暮,白讥正是在这无所事事的虚度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与满足。他不知道这种日子的终点在何处,可他隐约预感到一定会有终点。他活了千年,这繁花般的幸福于生命而言未免太过短暂,他一边对生活报以贪婪的侥幸,妄想它能无限延续下去,一边又小心翼翼地呵护珍惜,感激一个又一个日升日落。他一向都是盲目且匆促地疾行,人生一览无余,没什么可期待的风景,亦没什么值得留恋回头。可自从为另一人不经意的驻足,此后种种,意外地变成两个瞎子并肩携手,他竟然不想再往前走,就这样原地踏步吧,挺好的。
白讥轻轻拿开揽在自己腰际的手,悄无声息地下了床。窗外阳光明媚,他望着满树枝杈上叽叽喳喳啼鸣不停的小鸟笑了笑,坐在镜前拢起了头发。
细密的发丝从梳齿中掠过,白讥突然顿住了。
白发,一根白发,亮得夺目。
极乐大仙早就不乐本座了,眼见又要衰败了么?
这暴虐之气果然厉害啊,黑屠到底是如何与之共度五百年岁月的?白讥出神地想着。
“梵玉…梵玉?”
“嗯?”白讥慌忙将那根银发薅掉,笑道:“醒了?”
“嗯。”黑屠揉了揉惺忪的眼,下床朝他走来,从背后环抱住他,“最近愈发嗜睡,快赶上你了。”
“决明宗晚上辛苦,多睡一会儿也是情理之中。”
白讥从镜中看去,那人果然霞飞双颊,又害羞了。
“你…你更…辛苦…”
“你的脸皮何时这么薄了?”白讥抿唇一笑,“昨夜我一时把持不住,太过火了,还难受么?”
“别问了…”
“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难为情的?”
“别问了…”黑屠将火辣辣的额头埋进白讥的颈窝,伸手去夺他手中的梳子,“我给你…梳头发…”
“不用!”白讥轻咳了两声,“那个…我…我都梳好了…”他飞速起身,一把将黑屠按在椅子上,在他耳鬓温柔一吻,“我给你绑个好看的发髻,如何?”
“不要。”
白讥愣了一下,“为什么?”
黑屠傻呵呵地乐了两声,头抵着他的肚子蹭了蹭,声音像这仲夏的暖风一般,软绵绵的。
“先让我抱一会儿…”
“你天天抱,还嫌不够呀?”
黑屠摇摇头,更是拥紧了些,“我要把这五百年的都抱回来。”
白讥噗嗤一笑,“那五百年之后呢?不要我了?”
“你不会算数。”黑屠仰头注视着他,深邃的瞳孔像幽暗的夜,映出皑皑皎月。
“喔?我怎么不会算数了?”
“补了上个五百年,就又过了五百年。”黑屠咧开嘴角,“梵玉,你永远欠我五百年。”
“你可真机灵…”白讥莞尔,手掌缓缓拂过他的眼,“我这人最喜欢出尔反尔,用给决明宗打个欠条么?”
黑屠阖上双目,纤长的睫毛掠过白讥的掌心,搅得他麻酥酥的。
十指连心,白讥觉得,连同肋下死水般的某处,似乎也跟着悸动了一下。
他俯身,吮上了他的唇。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白讥的肚子便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黑屠笑了笑,“你饿了?”
“是啊,胃口见长,不会是…”白讥故意停滞了一下,眼前人那一脸关怀备至的样子着实有趣,他蹙起眉头摇头晃脑地啧啧嘴,“不对不对,要有也是你有啊…”
黑屠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亏自己还当他真要说些什么正经话,他腾地起身,拔腿就往外走,白讥连忙拽住他,“我开玩笑的,你介意了?”
“我去砍柴,给你做饭。”
“我就知道…”白讥笑了,搂住他的脖子,在他鼻尖啄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你乖乖等我哦。”
“嗯呐。”白讥扒拉开他方才敛好的领口,长眉连娟;柔声入骨,“你若是再不走,为夫可等不到晚上了…”
“梵玉!”黑屠捉住他不老实的手,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探头亲了他一下,一溜烟地小跑出去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白讥脸上了笑容逐渐沉寂,他盯着被扔在地上的发丝怔忡了半晌,将它拾起,震成了粉末。
白讥百无聊赖,溜达到院中的竹亭内,一边盘膝打坐一边等黑屠回来。
“主人,就是这里。”
来得猝不及防,白讥被渐至的说话声惊扰,这声音似曾相识,他又仔细听了听,不,绝对是那个人。
他悠悠睁开双眼,内心猝然涌出一股莫名的躁郁。
真麻烦啊。
“白讥?!”
“主人!”
白讥稳坐如钟,移光幻影般地闪身,反手夹住风驰电掣袭来的飞镖,勾唇一笑,“呦,熟人啊!”
“谁跟你是熟人!”
眼前人一身绛红色的劲装,看起来和白澈差不多大,一双凤眸中恨不得射出刀子,“你这阴险小人,果然是诈死!”
“嘘…别咋咋呼呼的,我是真死,只是福大命大,又活了而已。”白讥对这怒视习以为常,他随手丢下飞镖,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我说,你追杀了我五百年,我也不厌其烦苦口婆心地与你废话了五百年,你是聋还是忘性大?咱们也该冰释前嫌了吧!”
“好啊。”那人扬起下巴,负手而立,“杀了你,为主人报仇,自然冰释前嫌。”
“哎呀!”白讥甩甩头,“我说你这娃娃还真是黑屠带出来的,连这轴劲都一模一样!黑屠没教过你礼数么?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不许你冒犯主人名讳!”
他袖中倏然蹿出两柄短刀,直向白讥刺来,白讥拂尘一格,纵身跃上房顶,朝他吐了吐舌头,喊道:“怪了,你见谁家相公不能直呼妻子的名讳?”
“满口污言秽语!你口出狂言!你…”
“主人!”那人身后的随从冲上前将他拦住,低声耳语了几句,只见他青筋怒起的脸上居然溢出一抹掩饰不住的惊喜之色,他抓住属下的手臂,连嗓音都在颤抖:“秦桑,你是说…”
叫秦桑的属下点点头,他面无表情地从主人手中的取走短刀,在他空荡荡的手心捏了捏算作安抚,随后恭敬地对白讥行了一礼,“烦请上仙告知决明宗的下落。”
白讥眯起眼睛,冷冷地问道:“你们找他干嘛?”
“秦桑,不用管他!”那人四下张望,到处寻觅着什么,“他在这!他就在这!对不对?”
白讥沉默了片刻,心头仿佛瞬间坠落一块巨石,堵在喉咙里,逼他口不择言。
“不在。”
“你骗我!”
“随你怎么想。总之,你们找错地方了。”白讥垮下脸,对二人拱手说道,“好走不送。”
“梵玉,我打了几只山鸡,你想…”
斧头应声而落,黑屠诧异地望着来人,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无措。
“姜…刈?”
他甚至不确定,此刻的心情,究竟是哑口无言的窘迫,还是阔别重逢的愉悦。
早不来,晚不来,白讥暗骂了一句,还是在姜刈扑向黑屠之前跳下房顶,眼疾手快地挡了上去。瞧着面前这个泪流满面的痴子,他不停告诫自己,心不能软。
“我警告你,离有夫之夫远点。”
“梵玉。”黑屠悄悄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别这样。”
“哼。”
白讥转过身,死死圈住他的腰,黑屠因炎热打起赤膊,露出健硕的胸膛和一身情爱的痕迹,白讥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嗔道:“把衣裳穿好。”
“哦。”黑屠乖乖照做,白讥仍是不依不饶地在他腰间掐了一下,黑屠吃痒,整个身体蜷缩了起来,失笑道:“莫要闹…”
“屠屠…”白讥嘟嘟嘴,指着姜刈娇声道:“他们欺负我!”
秦桑向前一步,“决明宗,事出有因…”
“因什么?什么因?你还能狡辩不成?”白讥瞪了秦桑一眼,又赖进黑屠怀中,“这两个小孩总是针对我!”
黑屠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姜刈都七百岁了,哪里是小孩?”
“七百岁了还不能明辨是非,不是更可恶么!”
“梵玉,姜刈伤不得你的。”
“你还帮他说话!”
“听我说…”黑屠耐着性子解释道:“他是我的刀,与我信念相通,不可能加害于你。他追了你五百年,可曾真追得上你?每次不都被你逃了?”
“那是我本事大…”他眼珠转了转,小声哼哼唧唧:“你的刀,还信念相通,什么玩意儿…”
“我日后与你细说,好么?”黑屠刮了下他的鼻梁,“你呀,总是这般顽童心性。”
“嘿嘿…”白讥瞟向姜刈,见他眼中悲喜交加,愤怒,痛苦,憎恶,惊讶,兴奋,欣喜,什么都有,五味陈杂。他呆呆地杵在那里,酿不出一句话。不过白讥根本无心施舍任何同情,他当然坚信黑屠爱他不渝,可这坚信,对缓解他此刻的焦虑,于事无补。
“反正我被吓到了,抱抱。”
“遵命。”黑屠在他臀下一托,稳稳地箍入臂弯,“还有何吩咐?”
“嗯…”白讥眨眨眼,嘿嘿一笑,又点点自己的嘴唇,“亲亲。”
黑屠笑了,“啵”地碰了碰他的唇瓣,“还有么?”
“我饿了。”
“我给你烧鸡吃。”
“算你识相。”
白讥伏在黑屠胸口,媚眼如丝,他朝姜刈侧目睨去,得意地笑了一下。
“决明宗…”
姜刈终于呼唤出这个朝思暮想的名字,他漠视白讥的无理取闹,只是目不转睛地凝望着黑屠,膝盖一折,重重地跪了下去。
“主人!”
黑屠深吸一口气,对姜刈和秦桑笑了笑,“二位如若不嫌,用些晚饭再走吧。”
他不欲多言,攥紧白讥的手,转身进了木屋。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一点的,又多了几个收藏,所以今天双更啦~
谢谢大家(づ ̄ 3 ̄)づ
第31章 只是当时已惘然(双更二)
传说中波谲云诡的地方,天上的神仙没有见过,地上的鬼怪没有见过,水底的鱼虾没有见过,谁也不知道它到底藏在哪个角落。但凡有那么一丁点捕风捉影的消息,所有人也都不谋而合地讳莫如深。历经千万年的太平祥和,曾经的人或死或缄默,也让这些真真假假的缥缈神话,与那些沉沦的记忆一同,销声匿迹。
集三界大凶之不祥,罪恶,阴暗,狰狞,悲哀,扭曲,堕落,将光明严丝合缝拒之门外的深渊——不周之境。
直到八百年前,震怒之火焚寂天地,万物众生都被不见其形的魍魉纠缠,整整一百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甚至寻不到一处活物,救苦救难的神仙自身难保,更是对人间束手无策。人们这才想起来,遗忘不等于抹杀,也是这时才发现,不周之境似乎迎来了一个举世无双的统治者。
决明。
他任由手下的鬼祟奸|淫掳掠,放纵他们肆意挥霍贪婪。屠戮,残杀,污辱,欺凌,不为仇恨,甚至不为快感,不周之境里的东西感受不到快乐亦不渴望快乐,那虚无的玩意儿不适合绝望的他们。他们不过是一群被决明宗的暴虐之气折磨操纵的傀儡走肉,太干瘪,太空虚,太寂寞,需要滋养与释放,唯有那甘甜的鲜血,能对这饥渴的灵魂,聊以转瞬即逝的润泽。
羌愚便是在那时亡国的。
连负隅顽抗都来不及,一夜之间,夷为平地。
黑屠踩踏过累累尸骸,穿过滚滚浓烟,在坍塌成一片断壁的皇城内驻足。他微微扭动了一下脖子,满地残垣四分五裂,被掩埋的锋利光芒从石缝间泄出,他盯着那里看了一会儿,拨开覆于其上的灰霾,拾起了不起眼的沉重大刀。
刀背上刻着“姜刈”二字。
“决明宗捡到什么宝贝了?”
黑屠感到背后一阵阴冷,他点了下头算作回应,“玩够了。”
“没什么好玩的…”雪姬搅着头发笑了笑,“不过…倒是在莫琼…”
后面的话黑屠没有细听,他只是在那反着寒光的刀刃上不断摸索,指尖的血蜿蜒而下,不疼,再用力一点,还是不疼。
雪姬说得不错,没意思。
“回罢。”
“咦?这就走了?那他们呢?”
“随他们去。”
他转眼便不见了,丢下两百年无从复原的疮痍。
黑屠也不知为何,许是同类的缘故,总能被无情的冷器接纳。他鬼使神差地将那把大刀带回了不周之境,不曾想自己的血液竟轻易化解了其中的结界,几日之后,居然听见了与肮脏污秽的这里格格不入的声音。
婴儿的啼哭。
不周之境永无休止飘荡着各种各样的哭泣声,没谁会去追究,更没谁会去在乎。可这声啼哭非比寻常,它不向死而向生,然而这里的一切,最厌恶聒噪的新生。
一个个都对这鲜活的生命虎视眈眈,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噬他,瓜分他,毁灭他,却被黑屠轻描淡写地制止了。
“这个孩子,是我的刀。”他毫无波澜的眼底渗出磊落的霜寒,“不可伤他。”
没有人敢去逾越决明宗的雷池,姜刈就是在这样的庇佑下,平安无虞地长大了。
“主人!主人!”
小姜刈倒腾着碎步朝黑屠奔去,每日不眠不休地苦练,可算盼到了那人回来。他忙不迭地跪倒在他面前,按捺不住内心的得意,“主人,我已突破刀法第三重,这就给主人演练…”
“不必。”黑屠单手将他拉起,“你不会偷懒,我信你。”
“可是…”姜刈的心一下子坠入谷底,他抿了下嘴唇,丧气地说道:“刈儿会用功的…”
黑屠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妨。”
“主人…”姜刈又咧嘴笑了笑,“刈儿读了几个故事,讲与你听好不好?”
“刈儿,我累了。”
“哦…”姜刈垂下头,嗅到了他身上的萧肃,小心地捏住了他的袖口,“主人…你又杀人了?”
“嗯。”
“下次带上刈儿吧!刈儿化身为刀,与主人并肩作战,助主人一臂之力!”
他眼神中充斥着兴奋与期待,黑屠脸色更沉,推开他的手,“你想杀人。”
“刈儿是刀,杀人是刀的使命。”
黑屠谛视面前这个认真坚定的孩子,半晌,轻轻叹了口气,“罢了,你还太小。”
“主人…”
“让我静一静。”
他再不多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总是这样,不肯生气也不肯鼓励,不肯难过更不肯开心,不肯表露任何情绪。
姜刈呆呆地望着男人伟岸的背影,是错觉么?那是失望么?为什么不理我?是我太笨了么?对,一定是,主人定是嫌我不够努力。真想快点长大啊…
他攥紧双拳,抹去额头上的汗水,继续挥舞起手中的长刀。
姜刈印象中唯一的一次挨骂,是在他一百岁的时候。
其实他是高兴的。
黑屠甚少约束他,他自作主张跑出了不周之境,在一个小国的宫殿中瞧见了一块绝美无暇的宝石,他想像着它镶嵌在那人发冠中的英武模样,不由自主地便将它夺入囊中。不料这石头竟是人家的镇国之宝,必然受到阻挠,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哪里是他的对手,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将此地处理个一干二净。他没有想到,当他兴高采烈地捧着那块流光溢彩的宝石献给那人的时候,只得到了一个愤怒的巴掌。
“姜刈。”
姜刈从地上爬起,脑中一片嗡鸣。
“委屈么。”
姜刈咬咬牙,“不敢。”
又是一个巴掌,姜刈两腿一软再次栽倒在地,哇地呕出一大口脓血。
黑屠缓缓走向他,在他面前停下,语气依旧孤冷平静。
“你是我的刀。”
“主人…”
“没有执刀的手,刀却杀了人,我们,本不该有如此羁绊啊。”
“姜刈知错了!”姜刈闻言一惊,奋力抱住黑屠的腿,哀求道:“请主人责罚我吧,别…别扔了我…”
“是我的错。”黑屠的目光始终注视前方,“姜刈,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成全你。”
“不是!刈儿想要的…想要的…”
只是陪伴在你身边啊。
“思过吧。”
璀璨的宝石粉身脆骨,徒留一抔黯淡的粉末,直到他擦身而过,渐行渐远,那句憋在心底太久的肺腑之言,终究还是酿成了满腔无法言明的苦涩。
黑屠此后再未提及此事,姜刈竟也得偿所愿,他不再是那个被他保护在羽翼下的少年,他成长为决明宗得心应手的武器,心甘情愿分享他的罪孽,默契地配合他每一次的生杀予夺。
然而,他却再也不愿对自己施舍一丝一毫多余的温柔了。
他变得一视同仁了。
事情发生在众神围剿决明宗的前一年。
他难得在不需要杀戮的时候,主动传唤了他。
姜刈受宠若惊地赶去,只见死气沉沉的大殿中还站着另一个书生模样的人。
“主人。”
“嗯。”黑屠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眼神便一直锁定在那人身上,“你有灵根,谁。”
“决明宗慧眼,在下秦桑。”
“怎么找到这里的。”
“决明宗真是明知故问。”那人不卑不亢地笑了笑,“两百年前,羌愚小国付之一炬,秦桑侥幸活了下来,这些年一直苦寻决明宗的下落,奈何杳无头绪。不料几日前竟在凡间偶遇,一路尾随而至,想必决明宗不会没有察觉。也是多亏了决明宗带路放行,若不然在这个险恶之地,秦桑怕是早就尸骨无存了。说到这…”秦桑行了一礼,“秦桑还要感激决明宗的宇庇之恩呢。”
“你要报仇。”黑屠开门见山地问道。
“决明宗误会了。”秦桑笑了笑,“秦桑自知势单力薄,不欲重蹈覆辙。”
黑屠没有接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秦桑看了一眼姜刈,神色一敛,“秦桑斗胆,恳请决明宗,放回羌愚的国君。”
空旷的大殿中凝固住难捱的岑寂,黑屠沉默,秦桑也沉默。
“羌愚国君早就死了!”
姜刈还是克制不住,他急于确认,不是他想的那样。
“姜,乃羌愚国姓。”秦桑极力压抑着声音的颤抖,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跪拜在姜刈脚下,“先王为留存皇室血脉,用羌愚秘传法术将尚在襁褓中的王子烙入金刀之中,赐名为…姜刈。”
“满口胡言!”姜刈双目赤红,他拔刀抵住秦桑的喉咙,“杀了你,闭上这张信口雌黄的嘴…”
“你腰间有一道三寸长的刀口!”
姜刈的瞳孔明显缩了起来,“又…如何?”
“这是血盟的标志,神刀庇护有缘之人。然,唯有姜王嫡亲成年后可化为神刀分|身,此后与之形影不离;一代接一代,先王是刀,你也是。”
眼眶中打转的泪一瞬间滑落,姜刈一边连连摇头,一边苦笑,“巧合…绝对是巧合…”
“这两百年来,无数人为了王位你争我夺,今天死了这个,明天又死了那个,受苦受难的,都是白白牺牲的无辜百姓!羌愚自古遗训,成刀者成王!姜刈,只有你,只有你回去,才能平息纷争啊!”秦桑阖目,引颈受戮,“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吾王,死在你的刀下,秦桑死得其所。”
“废话!都是狗屁废话!”
长刀卷袭的寒风从耳畔呼啸而过,一声清脆的撞击声,秦桑过了许久才心有余悸地睁开眼睛,恍惚中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
姜刈握住被震脱臼的手腕,难以置信地望着黑屠,满脸都是泪痕,“主人…”
“你走吧。”
这是黑屠对他说的最后三个字。
一如既往的决绝,不安抚,不辩驳,不解释。
姜刈被赶走了,他太了解那个人,言出必行,一旦做出决定,绝无推翻的可能。
放二人离开,不准再踏入不周一步,决明宗,铁令如山。
一年过后,他承袭了羌愚王位,直到那个让三界普天同庆锣鼓喧天的噩耗传来,他才真正读懂了他当初的苦衷。
不周之境群龙无首分崩离析,被彻底清肃。浩劫过后,天下重返安宁,越早悬崖勒马背叛决明宗的人,越能有个好结果。
于是乎,更不能宽恕。
姜刈终于在巨大的悲痛中承认,他永远,永远,永远,都只是一个局外之客。
不让我陪你活,也不让我陪你死,真是太难伺候。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姜刈,不过他有秦桑的喔~
第32章 推心置腹
黑屠携白讥进屋后又出来过几次,不过只为杀鸡做饭,对跪在地上的姜刈视而不见。
秦桑对那宛如丧家之犬的背影叹了口气,上前搀扶起这个六神无主的男人,“起来吧。”
姜刈恍惚地点了下头,还未乐极便已生悲,他双腿打颤,又重重栽了下去。秦桑连忙将他接住,“你是羌愚的王,不要再卑躬屈膝了。”
两行清泪滑落,姜刈痴望着木屋,喃喃说道:“不周不要我,主人不认我,连你也嫌弃我…秦桑,我没有家了…”
“主人恕罪,属下只是…”
“恨铁不成钢,对吧。”姜刈苦笑了一下,“五百年,你扶持我这么个烂泥,辛苦你了…”
“王上…”
“别叫我王。”姜刈转过头注视着他,一时竟道不明悲从中来的缘由,可他的声音却极为平静,“国都没了,王,也不过就是个笑话罢了。”
秦桑哑言,只得用袖口为他拭去泪痕,干脆将他扛起,径直进了木屋。
黑屠已经将饭菜端上了桌,四副碗筷。
“请便。”
他对二人微微颔首,说完便去夺白讥手中的酒壶,“少喝些。”
“哼。老妈妈一样的…”白讥虽嘴上抱怨,还是乖乖放下了酒杯,“我要吃鸡腿。”
黑屠笑了笑,驾轻就熟地为他撕下一片鸡腿,白讥努努下巴,“我要脆骨。”
“好。”黑屠又将腿后脆骨剔下喂入他的口中,“还有吩咐么?”
“嗯…没了。”白讥嘬嘬手指,扑过去捧着他的脸颊“吧唧吧唧”地连亲了好几口,还不依不饶地赖在他身上腻歪:“屠屠…你真好…”
“恶心…你没长手么!”
“呦?对不住对不住,夫妻间的私房话,忘了这还有外人呐!”白讥夸张地挑起眉毛,成心在黑屠的衣衫上抹了抹油乎乎的手,用矫揉造作的娇嗔语气说道:“有他在,我不必长手呀。”
“你…”
姜刈拍案而起,却被秦桑一把拉了回去,往他碗中添了些菜,“主人,吃饭。”
“我又不用吃饭!”姜刈愣了一下,瞪向白讥,冷嗤一声,“梵玉上仙也用得着吃饭?”
“惭愧惭愧。饿和馋是两码事,更何况…”白讥没皮没脸地嘿嘿一笑,捏住黑屠的下巴缠绵一吻,舌尖还意犹未尽地在那唇瓣之上舔了一圈,柔情似水的桃花眸中充斥着赤|裸裸的勾引,“太好吃了,总是欲罢不能啊…”
说不清到底是在挑逗,还是挑衅。
黑屠脸红到了耳根,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梵玉,不要闹。”
“哼。”白讥嘟嘟嘴,“我吃饱了。”
“你还没…”
“你管我!”白讥推开他,“我撑得很,出去消消食,你别跟来!”
“梵玉…”
“让你别跟来!”
黑屠刚抬起的屁股又落回椅子上,他太了解爱人那看似阴晴不定的脾气,只得先由着他去。
白讥一个人溜达到溪畔,心口莫名窝火,他将土地踹得飞沙扬尘,看这一地石子哪颗都不顺眼,随手捡起一把,恶狠狠地往溪水中扔去。
“扑通,扑通…”
白讥凶巴巴地掷着石块,回头看了一眼,更是将骨头捏得嘎吱作响,“死黑屠!臭黑屠!混蛋黑屠!不让跟来还真不跟来,哼!”
“水漂不是这么打的。”
光顾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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