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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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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之事,我也听说了。此事完全是我那二弟太过莽撞,与云中君无尤。我再劝他一夜,明日便押他来与云中君致歉。”
  说着,文忱眉心的川字又深重了几分:“因着当年之事,云中君在魔道之中结仇甚多。家父家母擅作主张,要与风陵结定缘分,却只瞧到了好处,瞧不见危险,如今倒把罪责都推在云中君身上,唉……”
  一听到文忱提起当年之事,罗浮春不由挺起了脊背。
  但文忱却无意再讲下去:“云中君这些年身体如何?这些年他隐居‘静水流深’,闭门谢客,我数次想登山拜谢,却不得其门而入,实在是……”
  罗浮春又失望了,不抱希望地随口问道:“师父当年是如何在伤重濒死之时,还能救得众人的呢。”
  文忱肩膀猛然一抖,似是回忆起锥心往事,脸色也转了白,起身一揖,狼狈告辞,竟是避而不答。
  文忱此等怪异表现,倒是更勾起了在场之人的好奇。
  海净才被如一训斥过,自是不敢开口多问,只把一对耳朵竖得老高,巴巴地瞧着罗浮春与桑落久二人。
  桑落久望着略沮丧的罗浮春:“我记得,师兄的兄长也是从‘遗世’里出来的幸存道友之一,怎么还对当年之事这般好奇?”
  罗浮春懊恼道:“兄长方入了‘遗世’,就被魔气袭身,受了不轻的伤,后期伤疲不已,昏睡许久,醒来时,便已出来了。”
  瞧出了对面小和尚渴望至极的眼神,罗浮春出声解释道:“三十九年前发生的魔道之乱,你知道吗?”
  海净不敢开口,抿紧嘴巴,鸡啄米似的点头。
  如一见状,静静起身,端了自己的那份素果:“戌时整,回来做功课。”
  说罢,他便出了门去,回了偏殿。
  海净顿时大松了一大口气:“我知道的,知道的。”
  三十九年前,魔道之主九枝灯,趁当时的道门中空式微,反攻正道,将当时的道家四门,尤其是清凉谷尽数屠灭。
  凡反抗者,都被流放蛮荒。
  神州之地,鬼哭直干九霄。
  九枝灯谋了正道之位,统治道门一十三载,以怀柔之策,压制残杀无辜的血宗,试图扶魔道为正统。
  然而,魔道得了正统,只想恣兴而为,不打算恪守规矩,道中不服之声甚高。
  十三年间,他这魔道之主的位置,坐得并不舒坦。
  二十六年前,随着冲破蛮荒桎梏的正统修士回归,九枝灯横死,魔道随之分崩瓦解。
  本来到这里为止,一切还没什么问题。
  后来,问题就大了。
  建制尚属完整的三门,在诛灭首恶、杀除作乱魔道后,便一心一意休养生息。
  而魔道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的小道门,抓住了这个难得的发展机会。
  不论是修魔道道法的,还是只有魔道血统的,不管有无作恶,一旦发现,统统杀之,夺取他们的道书、经典、银钱,以及修炼用的珍物,光明正大地留待己用。
  可以说,现如今排得上名号的几个道门,都是踩踏着魔道的尸身和鲜血起来的。
  仅剩的三门之君见势不对,全部出来阻止,但他们本就受创最重,出来替敌人说话,不仅毫无立场,还被人反指,说魔道之主九枝灯,原出身风陵山,是风陵弟子之一,风陵该当为这十三年的战乱负起责来。
  说这话的,虽然马上就被风陵山逍遥君的道侣暴打一顿,但事实如此,亦无可辩驳。
  罗浮春讲起当年事情,绘声绘色:“……后来,魔道被追杀得疯了,躲入了一处叫做‘遗世’的空间里藏身。”
  “‘遗世’大门,三月一开,开门的地点不定。那些魔道就如阴沟老鼠似的,趁这三月的开门之期,出来找些灵石,自行修炼。但他们心中愤懑,要筹划一场大报复,大阴谋。”
  “十年前,东皇祭礼重启……哦,东皇祭礼,说得浅显点儿,就是三大道门的试练,要年轻修士们前往规则中要求的地点,战凶兽,斗恶灵,挑出好的弟子,收入内门。”
  “当时,众道门中的优秀弟子,谁不想拜上三门?因此,一时间,报名者众。”
  “资质上佳的分为一组,资质稍差的,再分一组,就这样一层层分下去,免得资质稍差的,涉入能力范围所不及的危机,受了伤,事情就不美了。”
  “三门各派出出色的内门弟子,充当秩序官。我师父带的那一组,恰是各道门资质最好、天赋最高的,在且末山集合……”
  罗浮春说到此处,举起茶杯,品了一口香茗。
  这就是在等一句“然后呢”,好捧一捧场。
  海净果然配合,眼巴巴道:“然后呢?”
  罗浮春猛然一拍桌子,把海净吓了一跳:“谁能想到,‘遗世’大门,就这么在且末山山巅开了,把我师父和一众人,全部吸了进去!”
  桑落久笑着在旁摇了摇头,手里还拿着皂角,揉搓着封如故今日上山调查时弄污的衣裳和鞋子。
  海净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然,然后呢?”
  罗浮春往后一靠,气道:“……若是知道后来‘遗世’里发生了什么,我何须这么意难平?”
  海净也被吊起了胃口,想了想,拉过罗浮春,咕咕哝哝了两句,似是在给他出什么主意。
  罗浮春眼睛一亮:“可以啊,小和尚。”
  海净嘿嘿笑了两声,抓了抓光脑壳。
  ……
  小半盏茶后,别馆后的温泉处,水雾缭绕,漫若仙境。
  此时,从石屏边缘,齐齐探出三颗脑袋来。
  最下方的桑落久小小声道:“师兄,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嘘。”罗浮春用了传音之术,道,“小和尚说得不错,师父身上定然留有昔日伤疤,或许能从中窥出一二端倪呢。”
  桑落久:“……是吗。”
  罗浮春极力想证明自己的师父是盖世无双的英雄,而不是空长了一张好脸,分析的条理格外分明:“说不定,师父身上真有什么秘密……平日里,师父懒成那样,出浴时,为何不叫你我伺候?”
  桑落久动了动嘴巴,觉得正常人出浴,也不会轻易叫人相陪。
  既是师兄要求,他来也无妨。
  只不过三人一同偷看师父洗澡,着实是变态了些。
  温泉中的粼粼水光如银,封如故背对他们,长发披散在肩,更衬出肩颈修长,然而暖雾蒸腾仿若云海,他置身其中,实在看不清楚,只能隐约辨出,他左半边背后有蜿蜒交错的细脉,难以辨明是何物。
  还是海净眼睛尖些:“似是纹身……”
  话音未落,身后一声冷问,将三人魂魄差点唬出:“……你们在干什么?”
  转头看清是如一的脸,海净吓得双肩发抖,连句囫囵话都没能说出,抬腿便溜。
  罗桑两师兄弟也讪讪的,双双拜过,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如一微微拧眉,看着在夜色里消失的三人,再一转头,却与手扶石屏、身披松垮浴衣的封如故撞了个面对面。
  封如故肩上发上还冒着茫茫水汽,愈加将他眉眼衬得湿润而俊秀:“居士,你佛可曾说过,偷看他人洗澡,是何罪名啊。”
  如一:“……”


第6章 语出惊人
  “看都给你看了。”封如故大叹,“如此良辰美景,不如共浴。”
  如一扭头便走。
  把所有人都赶走,封如故捡了一小截松枝,重新坐回白雾缭绕的汤池中,敞怀而卧,长腿在及膝深的泉水中随意一叠,仰头观月。
  过了小半晌,戌时到了。
  热泉从整点自行开启的池底闸口泄出,东侧注入腾腾热泉的金蟾口闭合,西侧的银蟾口微微启张,开始注入冷泉。
  封如故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切。
  纵观文始山上下,大小十来个泉眼,数别馆这里设计得最为精巧舒适,一个时辰注热泉,一个时辰注冷泉,交替轮换,且松荫浓郁,夏季时分,恰是纳凉的好去处。
  封如故用松枝在岸边白石上来回打着拍子,似乎是在与谁合歌。
  不多时,他的眼睛又闭了起来,露出渴睡之状。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师父。”是桑落久的声音,“温泉莫要泡久了。容易头晕。”
  封如故唔了一声,舒展开手臂:“扶我起来吧。”
  来人去摸封如故手臂,却不防被一把扯了前襟,一头栽入了散着硫磺味的池子里。
  说是“一头”,其实并不准确。
  因为来“人”无头。
  一具无头女尸面朝下泡在水中,皮肤却如死时一般,饱满如新。
  一条人影急向屏风后掠去,然而逃了两步,就不得不刹住了脚步。
  “众生相”悄无声息地横指在他颈间。
  这木剑看似无锋,但稍有点见识的人都听说过,此物大巧不工,乃是一棵百年乌木所出,该乌木生在佛骨舍利塔前,有佛力相赞,可斩世间一切鬼邪。
  如一手握剑柄,目光冷淡,也不知在屏风后等了多久。
  那人不愿就这样踏上绝路,假意举手认输,趁手抬起时扬起一道怪风,打中剑身,拨身欲逃。
  孰料,刚转过身去,便有一道蘸了水的松枝劈头盖脸地打在他的脸上。
  这一记多刺的大耳刮子,扇得来人眼睛剧痛,惨叫一声,一脑袋撞在了石屏风上。
  他捂着半边火辣辣的脸,自知自己求生无门,仓皇回过头去,又吃了结结实实的一吓——
  那丛松枝,横在他眼前,已被“众生相”的剑势削断了一半,竟是救了他一命。
  ……若无松枝阻拦,他的脑袋会被木剑当场削断。
  其实,一丛松枝如何能拦得住如一。
  但他至少知道,封如故有意留他一条性命。
  因此,他及时收了剑势,背剑于身后,无声诵了声佛号:“贫僧不知,云中君竟会有如此菩萨心肠。”
  “他又不是真要杀我。若真想杀我,他不会叫一具无头尸首来扑我,自己却只知道撒腿跑路。”
  说着,封如故又转向了那两股战战的人。
  “亏你瞧得出,落久是最服帖的,知道仿着落久的声音和样貌接近我。”封如故拿被劈砍得折了一半、还沾着冷泉露水的松枝拍拍那人的脸,“快着点儿啊,自己解了面上的‘易容咒’。我徒儿落久好端端一副白玉相貌,被你用得这般猥琐,真是糟蹋。”
  来人不敢再逃,颤抖着解了身上咒术,竟是个至多十一二岁的小孩儿,身着文始山弟子服饰,平平淡淡的一张脸,看起来没什么特别。
  封如故对这孩子的相貌露出了一丝奇色,看向如一,开口的却还是混账话。
  “你一直没走啊。”封如故慨叹,“果真是想偷看本君洗澡。”
  若是方才,如一还会解释一二,说他上次前来,便是察觉正殿空了,而有人潜入别馆。他轰走了那群冒失的小弟子后,便恪守了与常伯宁的约定,在此守候,以防有人要伤封如故。
  但封如故这么一说,他便再无开口解释的打算。
  确定眼前的小孩子战意全无,如一收起剑来,把剑押在身侧,挪了目光,放在了封如故身上。
  他这回是从汤池里直接出来的,来不及换上干爽衣物,身上的浴衣被温泉水尽数打湿。
  他身上的浴衣是鲛绡所制,乃衣料中最最上等之物,一尺三金,足见常伯宁对封如故有多么疼宠。
  少年往事,突地袭上如一心头。
  他第一次去绸缎庄,便是常伯宁领他去的。
  那时,他并不认得布料好坏,常伯宁便一样样带他认过去,这个是宋锦,这个是缂丝,那个是漳缎……
  他们转来转去,只看不买,惹得伙计不耐,拿掸子来赶他们。
  常伯宁问他:“喜欢哪一种?”
  彼时,如一不识好坏,随手指了样挂在正当中的缎面。
  在伙计露出轻蔑的神情时,常伯宁打开荷包,丢了两块金上案:“劳驾,为我家小红尘裁衣,做一身夏衫。”
  那人笑起来牙齿雪白,眼睛明亮,看人的眼光似专情,又似多情。
  不知他望着封如故时,是否也是一样的神情?
  ……
  别馆虽是三进三出,但着实不算大。
  温泉的骚动,很快将罗浮春、桑落久、海净三个小弟子引了来。
  眼见屏风下站着一个哆哆嗦嗦的文始门小弟子,罗浮春吃了一惊。
  再转头看向专心拧头发的封如故,罗浮春吃惊更甚。
  他浴衣尽皆湿透,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着水。
  薄衫贴肉,方才隔了一层白雾、怎么也看不清的纹身,此时倒是分毫毕现。
  ——封如故纹了半身莲花在身上。
  从大腿、腰·臀而起,纹身沿挺拔脊柱和劲瘦腰线盘旋而上,直到左胸前。
  但他纹绣的却不是盛放的莲花,而是含苞待放的清荷。
  清水、青页、白石、绿蕊。
  满塘活灵活现的晚春风荷,叫人总不免疑心,这纹身会随风而动。
  ……但缘何如此逼真呢?
  那枝蔓处处浮凸,栩栩如生,应该不是一句“妙笔丹青”所能解释的吧。
  “师兄亲手为我绘的。”注意到众人视线,封如故厚颜笑道,“手可巧?”
  桑落久忙移开眼睛,解了衣服,披在封如故身上。
  一旁的如一眸色深暗了一瞬,抓握在剑柄上的手指发力收紧。
  ……佛家戒嗔,嫉妒之心更是业障。
  察觉自己心思浮乱,如一默诵了一段《大庄严论经》,念到“毕竟必别离,以是因缘故”时,心念又是一动,只是面上不显罢了。
  被众人围住,本欲抽身而退的小孩儿红了一双眼,瑟瑟抖动。
  罗浮春喝问:“你是哪一堂的弟子?为何深夜闯入别馆?”
  小孩儿吓得说不出话,只是拼命摇头,泫然欲泣,一副死期将近的表情。
  一旁,封如故伸了个懒腰:“等了你这许久,再不出来,我都要泡烂了。”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
  就连如一也多看了他一眼。
  桑落久诧道:“师父,您说要留宿在此,是为了……”
  “文三小姐的死,显然是冲着我来的,不过是要逼我下山罢了。”封如故靠在屏风边,懒散道,“用唐刀的杀人者既然有能力在文始山来去自如,这里又是他的最后一站,我留在这里,说不准能见他一面呢。”
  罗浮春骇然之余,渐渐明白过来,一把捉住那小道士前襟:“是你杀了你家三小姐?”
  话音未落,他便被封如故一掌拍上了后脑勺。
  “呆子。”封如故道,“你在这里胡乱揣测,不如进去捞了尸体看一看。”
  “……尸体?”
  封如故再次语出惊人:“文三小姐香躯便在里头,仔细照看着,万勿唐突了。”
  罗浮春急急转入屏风内侧。
  只见月光之下,真有一具无头女尸,面朝下倒在冷泉之中,腔子里的血都流干了,前襟上绽着大片大片血迹。
  女尸身上穿的是浴衣,盘扣精细,上头描着银凤。
  这绝不会是外出的装扮。
  但捏一捏女尸肢体,罗浮春吃了一惊。
  那身体虽是冷的,但柔软异常,像方死之人的躯体。
  罗浮春霍然起身,快步行至石屏外,不由分说,一把执住少年手腕,稍一测他灵脉,便怒气升腾:“你是魔道?!”
  话音未落,他就听封如故在旁笑话他道:“你是炮仗?”
  罗浮春被拆了台,气急交加:“师父!那文家三小姐被炼成醒尸了!”
  “喊什么。”封如故瞥他,“不能视,不能言,不能持握凶器,只会伸手扑人——魔道中人若是炼出这等醒尸,妄想用来伤人,那就别修道了,回家种红薯吧。”
  所谓醒尸,乃是死尸所化,尸体能言能行,一如生前,只是善恶颠倒、冷暖不识、黑白不辨。
  文三小姐所化的醒尸粗劣至极,轻轻一拽便倒,则是尸主修为低劣、穷尽全力也只能供她行动片刻所致。
  如一淡道:“现如今的问题该是,为什么一个魔道,会穿着文始山弟子的衣裳,操纵文三小姐的无头尸,找到这里来。”
  穿着修士衣裳的小魔道牙关打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上去倒有几分可怜,看得海净心生了几分恻隐,忙暗道了几声阿弥陀佛。
  此时,封如故突然道:“你是来给我送这具尸体的,可对?”
  小魔道抬起头来,双目里噙着的泪也随着他身体的轻晃摇摇欲坠。
  “我本来是等凶手,没想到等来了你。你送来尸身,却掉头就跑。……有意思。”
  封如故蹲下身来,直视于他,发上残水顺着眼睫和下巴滑落,他也懒得擦,只是微微歪头,盯视着他。
  “你是下级弟子。”封如故拉过他的修士服查看,又低头嗅了嗅,“能熟门熟路地溜进来,身上还有硫磺味。你是平日里负责洒扫这处别馆的。但今日,你却不在,来伺候的弟子粗手笨脚,对这里并不熟悉。”
  常人看不出来那引他们入别馆的弟子有何不妥,但封如故不同。
  他最是懂得享受,三言两语,便知道那是个新手,因为他连摆放浮觞的位置也不很清楚。
  罗浮春猜测:“莫不是文三小姐来此沐汤时,被他趁机——”
  封如故看他一眼:“文三小姐再不济,也有炼气三期的修为,他以他这点粗陋的旁门左道,哪怕是偷袭,也不可能一刀断首。”
  罗浮春不由想起,文三小姐的尸身上,浴衣齐整,连粒扣子都没掉,除了颈上的致命创口,确实毫无伤痕,再看看眼前的小魔修,也起了疑窦。
  封如故望着小魔修,目光与语气一道放柔,低音仿若耳语:“……你看到了什么?你把尸身送来,是想让我知道什么?你不在‘遗世’里好好呆着,为什么出现在此?”
  封如故从如一剑下救他一命,处处回护他,又这般轻声细语,小魔修终于有了勇气,张开嘴巴,期期艾艾道:“……大,大公子。”
  一众人瞧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可谁也没想到,那下文是如此惊世骇俗——
  “大公子文忱,在别馆温泉中将三小姐的人头斩下,是我亲眼所见……”小魔修拜倒在地,砰砰砰连叩三个响头,“请云中君,捉拿大公子,救我出去……”


第7章 道已非道
  夜半,文忱得了通传,说别馆下榻的云中君找他有事。
  说是叙旧,文忱难免惴惴,踏月而来,到了别馆门口,还不忘整一整衣襟,理好仪容,才踏入其中。
  院中只得一人。
  封如故用他的玉酒壶自酌自饮,清辉之下,风陵独有的白衣蓝带看上去异常清圣。
  他该是喝了有一阵了,面上已有飞霞。
  他闲闲招呼道:“来啦。”
  文忱撩袍,行的是跪拜大礼:“云中君。”
  两人是同龄,这样郑重其事的礼节,难免滑稽。
  封如故安然收受:“起来吧。你家遭逢白事,你也该是连日劳碌,我还把你叫来,不妨事吧?”
  “不妨事。”文忱起身,束手立在一旁,客气又生疏。
  口头上说多年不见,但当真见了面,文忱实际上有些尴尬。
  说老实话,他们并不熟悉。
  初见也是在十年前的东皇祭礼上。
  突变未生前,他还和众道门弟子一起,议论、嘲笑坐在一侧岩石上、把秩序官令牌在指尖一甩一甩的封如故。
  “不是说是风陵大师兄常伯宁来这边吗?”
  “是啊,凭什么轮到封如故来带我们?”
  “你们可听说过他封如故的出身?一个靠走街串巷、摇铃贩药发家的商贾之子,入风陵前还杀过人,那时他不过九岁!小小年纪,心辣手毒……”
  这些流言,文忱听过,也说过。
  但偏偏就是这个人,在他们被蓄谋已久的魔道吸入“遗世”、纷纷被魔气所伤时,救了他们性命。
  “十年不见了。”封如故开口就不是人话,“文大公子眉间川字纹更深了。”
  文忱修养不坏,只笑了笑。
  封如故把凳子拿脚勾给他:“坐吧。我坐着,你站着;我喝着,你看着,我也不尽兴。”
  文忱只好入座,却有意回避着视线,不去看封如故的眼睛:“舍妹与云中君婚约已解,劳烦云中君走这一遭了。”
  “客气。”封如故把斟满酒的杯子推给他,自己用玉杯轻轻在柔软唇畔碾压,“我见过令妹画像,你说奇不奇,我今日见了令弟,她与一胞所出的二弟,并不多么相似,眉眼却与你相近。”
  文忱不言,脸色却隐隐有了些变化,举杯一口酒闷下,却半丝滋味也没能尝出,脸上露出了些苦痛之色。
  “嗳。”封如故似是闲聊,“关于令妹尸身去向,你可知晓?”
  文忱怪笑一声:“云中君玩笑了,我怎会知晓……”
  “那就奇了。”封如故自顾自道,“这文始山上下,穷讲究礼节,我没通知何时到访,御剑石上便随时候着一堆弟子,我风陵山都没这等派头。”
  文忱招架得颇为狼狈:“小门小派,不敢与风陵相比。”
  封如故却不理他似有意似无意的转移话题:“……御剑石上都是如此,那正门呢,侧门呢?一具无头尸身,该怎么送下山去?一颗头颅,又该怎么运上山来?”
  “头颅比躯干更方便处理。舍妹许是下山后,为人所害……”
  封如故淡淡道:“不呢。她身上可穿着浴衣。”
  文忱手中的杯子陡然落在青石桌上,发出脆亮响声。
  “哎。”封如故心痛,“我的杯子。”
  文忱神态大乱:“你,你怎会……”
  封如故拿过玉杯,细心查看有无伤痕:“令妹就在后院躺着,不妨自己去看。”
  文忱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冲向后院,然而最终还是勉力稳住了心神:“云中君,莫要拿逝者玩笑……”
  封如故望着他:“吓到你了?”
  文忱不知不觉已出了一身虚汗,干巴巴地“哈哈”两声,举袖拭汗。
  “好。既是玩笑,那我现在的话就都不算话了,权当醉话。”
  封如故把杯子往桌面上轻轻一放,怜香惜玉之情甚足:“看温泉边石头的水蚀程度,别馆该是这两年才修的,泉眼挖得也晚。此处冷热泉兼有,是山里唯一的一处每时辰换一次水的……哦,这是我来时,听引路的小道说的。”
  “把这里作为别馆,一来,可用来待客,二来,你们闲暇时也能自己来此放松游玩。”
  “听说,文三小姐生前最爱此处,甚至有说过,要把香闺移至别馆。”
  文忱脸色煞白,不言不语。
  “文三小姐如果是在汤池中玉殒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又一杯酒下去,封如故脸颊更添绯红。
  “文始山上下,别馆汤池是设计最精巧的,一个时辰一换水,水随地脉流走。此处杀人,干净方便,连血迹都不会留下。”
  封如故说着,还认同地点了点头:“我若是在文始山杀人,一定选择此处。”
  文忱牙关咯咯作响了一阵,青红着一张脸,跳起身来,倏然拔剑,剑尖对准封如故,环佩叮叮咚咚,响得宛如他的心跳。
  “……坐下,手放开。”
  封如故一声命令,直接叫文忱剑身抖了三分。
  “还是说……”封如故动也未动,抬眸相望,单指贴在酒杯外壁,施力轻轻转动,“……你要在我面前舞剑?”
  文忱勃然变色。
  封如故的归墟剑法,他是见识过的……
  当啷一声,长剑坠地。
  文忱跌坐在地,知道尸身和他精心掩藏的秘密,必定是被发现了。
  他把脸深埋在掌心里,肩膀颤抖得厉害:“我明明埋在松树下……埋得很深,怎会……”
  “不巧。有人看见你砍头,埋尸了。”他已经听不出封如故的话是嘲讽还是真心了,“下次可要当心啊。”
  文忱猛然抬头:“小妹不是我杀的!是他逼我……是他逼我!”
  “谁?”
  “我不认识……是,一个着黑衣的年轻人……”
  文忱神思混乱,仿佛又回到了七日之前。
  文忱其实是反对小妹与风陵结亲的。
  他的理由是,他认得封如故。小妹与封如故虽八字相合,但性情不合,也是枉然。
  文慎儿从小便与大哥文忱交好,反倒与性子莽躁的二哥时时争吵,所以一看大哥支持,愈发闹得肆无忌惮。
  父亲被这一双儿女搅得头痛不已,便把文忱叫到书房,告知了他一桩惊天之事。
  ——文始门内,养了几个小魔道。
  说是养,实则是监·禁。
  据说,这些小魔道都有父母,也不是专靠杀人修炼的血宗后代,只是天生的魔道血脉。
  情宗两名,尸宗一名,蛊宗一名,共计四人。
  刚一听到此事,文忱骇了一跳:“父亲,你收留魔道作甚?”
  在如今正道之中,魔道人人得而诛之,谁也不会认为这是不义之事。
  “何来收留?他们乃是我一年前擒捉上山,在身上落了法印,叫他们不得离山的。”
  父亲文润津顶着文忱震愕的视线,侃侃而谈:“他们的父母,为着救孩儿性命,得四处搜寻灵石,好在‘遗世’三月一开之时,进入其中的‘荆门鬼市’,换取一些有用之物,比如从道门流出的修炼经书,送来咱们山上……”
  文忱听懂后,冒了一脑门子冷汗:“父亲,你扣留魔修幼子,与魔修做交易?!这于道不符——”
  文润津捻须一笑:“吾儿,你年尚不足而立,怎得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要迂腐?魔道欠我们正道良多,想何时取回报酬,那是我们道门的事情。”
  文忱觉得这话有问题。
  那些流出的炼丹、铸器、剑道的秘法心诀,不都是四门先圣撰写,呕心沥血而成?和他们这些新立的小门派有何关系?
  然而,子不言父之过。
  文忱结巴道:“可是……”
  文润津不容他再说下去,接过了他的话:“可是,这非是长久之计!慎儿太不懂事,我们只要与风陵联姻,让云中君成为文始门女婿,那归墟剑法,可不就是咱们家的了?”
  文忱说不出话。
  “你是文始门未来之主。”文润津拍着他的肩膀,“文始门,早晚是要交在你手上的。父亲这也是为你的未来铺路,你要懂得父亲的一片苦心呀。”
  父子两人正在密议,就传来了文三小姐第三次自缢的消息。
  这次的情况格外凶险,若是再晚发现一些,她就真的要化作一缕香魂了。
  文润津被吓得不轻。
  他虽然想要女儿联姻,为文始门带来好处,却不想女儿真的为此而死。
  无奈,他只好在女儿缓过来后,痛下决心,与风陵解除婚约。
  文忱却忧心忡忡,夜不能寐。
  父亲的一席话,在他心里烙下了不小的阴影。
  此事压在他心中,没人可以商量。
  母亲不必说,定然和父亲站在同一处;那些个道友,也没几个能与他交心的;二弟更是莽撞,成日里只知道拿着他的鞭子与剑咋咋呼呼。
  相比之下,小妹尽管任性,却格外有主意,且又与他关系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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