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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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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了那唐刀客,用三条无辜道门弟子的性命,将自己一路指引到此,却是为了牵他来破除一桩更大的阴谋。
……这究竟是恶意,还是好意?
封如故不再细想,继续道:“……他若是这样以为,那便最好。青阳山可以用为我接风之由,召回所有弟子。我想,丁酉筹备了这么多时日,或许已经向青阳山弟子下手了,青阳山弟子之中,说不准已混了几具人皮血尸。趁此时将所有弟子唤回山中,正可一网打尽,亦可减少人命损失。”
海净听得着急:“云中君,兹事体大,为何不对青阳山山主直说明白?”
封如故一针见血地反问:“你敢保证,那姓关的一对兄弟之中,没有丁酉炼就的人皮血尸?”
在场众人无不语塞,只有桑落久与如一一边一个,盯紧了封如故的脸。
桑落久慢慢开口:“……师父,若是你推断有误呢?”
“若是我推断有误,那不是皆大欢喜?叫齐所有青阳山弟子,为我接风洗尘,既能图个热闹,也能图个排场。”封如故浑不在意地笑,“至于我,不过是再博个骄奢之名,也无甚损失啊。”
桑落久无奈地想,果然如此。
他家师父糟践自己,早已糟践得轻车熟路了。
封如故甚至还有心思继续侃侃而谈:“只要有我在,我便是饵。丁酉对我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定会派血尸傀儡先对我下手。到时,我们静观其变,抓住一名血尸,便能倒溯出丁酉所在之地……”
如一不知何时立在了他的身侧,半是警戒,半是护卫,倒像是丁酉随时会从斜刺里杀出来似的:“你怎知,丁酉定会冲你来?”
封如故答得笃定:“因为他怕我。”
这理所当然的张狂口气叫如一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封如故又道:“他怕我,但他又觉得这种怕是没有道理的,因此他只会加倍地恨我,加倍地想杀我。”
如一:“他为何这么畏惧你?”
封如故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他的一只眼睛是我捅瞎的?”
……这是遗世中发生的事情?
意识到这一点后,罗浮春立即兴奋起来:“师父当真英雄!”
没想到,封如故道:“不算英雄。是偷袭罢了。”
“我被他们抓到后,一直想办法想让我屈服求饶,但他始终做不到。后来,他用他随身的银针捅入我右眼中,让我求他,才肯为我拔针。我就用头撞向他。……我就这样和他一起废了一只眼睛。”封如故认真思考一番,道,“……他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才怕我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撒娇怪咕咕卖萌:我有错,那你就说说我嘛。
但是骨子里是个美艳的小疯子QWQ
第58章 巧设计谋
如一立即掩上心口; 警惕万分; 想知道那试情玉的邪术是否会趁虚而入,再度影响自己。
不知是有意的克制; 还是邪术的效能减弱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境并没有为着封如故的三言两语发生改变; 心中不由为之一松。
罗浮春心中却凉了一凉。
他曾无比崇拜封如故。
封如故在遗世中一力救下众位道友,是这份崇拜之心的开端。
他本以为那该是少年横提腰中剑、拔刃一曳斩楼兰的辉煌业绩; 以为是魔道落花流水、正道高歌凯进的英雄故事。
但这一路走来; 从撕破的记忆的边角露出的,全都是不堪和灰暗。
没有什么英雄; 有的只是一个山穷水尽、一无所有、只能拿自己的命往上顶的疯子。
封如故注视着罗浮春哀伤的表情; 凑近他的脸; 将他搭在肩上的发带撩到脑后去,又拿指尖理了一理,小声问道:“哎,我是要死了吗?”
罗浮春听不得他说这样的话; 恼道:“师父!”
封如故一巴掌打到他后脑上:“我看你的脸; 还以为我死了你给我哭坟呢。”
说着; 他打起折扇,横盖在自己头上,眯眼望向早已悬于中空的太阳,派头像是株一晒即蔫的娇贵兰花:“走了走了,进殿里休息。外面太阳多大啊。”
说完,他率先拔足走了; 将所有未能来得及回神的人抛在原地。
扇子一摇一晃间,封如故脸上的笑意依旧灿烂。
他象征性地做了个反省。
人嘛,被讨厌总是有理由的。
二十年前,他杀了屠他全家的流民,被师父牵着沾满血腥的小手进入道门,由于一步登天,又身负血债,因此招致了众多非议。
偏偏他毫不以为耻,不懂礼义谦逊为何物,也不懂夹着尾巴做人,招摇过市,为人张扬,着实可恶。
十年前,刚落入遗世的开始,他们便被早有预谋的魔道团团围困起来。
此次在且末山集聚、准备参加东皇祭礼的年轻人皆非凡品,根骨、剑才大多优越,但在落入遗世时被浓郁的魔气与结界所创,落地之时,负伤已逾半。
而魔道血宗之主丁酉,率麾下全部精锐尽数等候在此,以逸待劳,务求一击致命,一网打尽,好以他们的性命要挟正道之人。
但魔道千算万算,没能算到来的是封如故。
因此,他们择了万顷苍茫大泽中的一方孤岛,好困住众家弟子。
封如故此人剑力源于水,遇水,便能凭借一剑,化为虬龙。
在坠入遗世结界之中后,封如故便被粼粼水光闪了一下眼。
他不加一言,纵起全身灵力,将周天运转至极限,竟是一声招呼未打,就径直汲取了众家弟子身上的大半灵力,凝于“昨日”、“今朝”双剑之上,一剑赊来天边三分日光,云海生暗,一片严阵以待的魔道遇到一阵剑风,便宛如纸片,纷纷倒飞而出,原本铁桶一般的包围瞬间被撕开一个豁口!
只得了这一点先手,封如故不敢懈怠,反手落下另一剑,顿时,大泽从中訇然而开,直露出水底嶙峋礁石。
他在水上一剑劈出了一条生路!
此等程度的灵力消耗逼得封如故面上血色尽褪,唯有一双唇抿得鲜红,咬紧牙关才能迸出一声厉喝:“走!”
语罢,他纵长剑而起,大泽受他惊涛似的灵力所托,凌空离地而起,好像一大面被打碎的琉璃镜,每片碎片中都映出一个封如故来。
他立于虚空之间,乱发当风,缥衣猎猎,手中长剑再一荡,大泽之水便纷纷结为人形,直扑底下的魔道!
众家弟子在和平人世中长大,对魔道是做惯了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哪曾想过某一日自己会沦为这瓮中之鳖,此刻乍逢巨变,他们体内灵力又被封如故抽竭,无法调驭灵力,只能昏昏沉沉从封如故辟出的通路扶携而出。
魔道之人陷入了意想不到的苦战。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的严阵以待,居然换来了自己人人仰马翻的局面,他们不能接受,也不敢相信,更是一个个战得发了狂,可是那水形之人手持水剑,上携封如故千万剑意之一,已足以杀伤人命,身体却触之即破,被撞破后又会立即复原。
在封如故一人一剑拖住魔道时,韩兢开始引领众家弟子撤退,将一名昏迷不醒的小道友放在另一人背上,并对封如故喊道:“如故!走!”
空中遥遥传来封如故的狂言:“韩师哥先走!我还没有玩够!”
这话是说给魔道们听的。
封如故知道,他一落地就打乱了魔道的精心布置,这种时候,魔道被他冲乱阵型,一时未能窥清他们的虚实。
此时,为着众人,封如故根本没有掉头就跑的道理。
韩兢是懂他的。
于是,他长扬右袖,绯衣一转,便将一枚引路符飞贴在了封如故后颈,又将另一枚打在了荆三钗胸前,掉头对荆三钗喊道:“三钗,你来引人!我去帮如故!”
荆三钗落地时,右臂被结界所创,伤势严重,可他战意仍不减分毫,单手持握长。枪,一勾一挑,血就突泉似的从眼前魔道的腔子里直喷而出。
他自知自己伤势不妥,不该轻易涉入战局,因此饶是有千般不甘,也还是怒吼一声,抖尽枪。尖残血:“走!”
等封如故与韩兢从重围中突出,以引路符一路寻到荆三钗时,他们已寻到一处山洞,设下一道屏障暂且躲避。
洞中低吟闷哼不绝,兼具着恐惧与疼痛。
眼见道门弟子这般惨状,韩兢抹去眼下溅上的一抹血色,眼里就浮出了泪花,眼尾通红地挨个查看他们的伤势去了。
封如故咽下嘴里的一口血腥,神色最为镇静。
他在尘世间游荡四载,见多识广,至少知道该怎样将慌张掩藏在云淡风轻之下。
他绕着山洞里外走了一圈,下了判断:“此处不可久留。”
魔道此等劫杀之举,显然是筹谋已久,他们逃得并不远,若是不设法隐藏,迟早会再落入彀中。
一名没有受伤、却被他无端吸去全身灵力的道门弟子闻言,瞪了封如故一眼,粗声大气道:“我走不动了!”
封如故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甚至在路过他时没在他身边停留一步:“你可以不走。”
他记得,那弟子似乎是文始门的大公子,名唤文忱,娇生惯养,是以为年少气盛。
文忱怒道:“我们逃不远是因为谁?你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用你那邪门功法夺去我们全身功法,你和我们商量过吗?”
封如故说:“是啦,我该给你们开个论道大会,让你们商讨个一日一夜。”
文忱轻易地被封如故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暴跳如雷道:“你知不知道,那时我们全身灵力被你夺了个一干二净,若是那时有一名魔道近身,我们连一剑都挥不出去!”
封如故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有我在,你们可有拔剑的必要?”
听着二人的争执,山洞中静悄悄一片。
几乎没人替封如故说话。
就连荆三钗都觉得封如故这样有些过于霸道和独断了。
唯有韩兢一面为身体空。虚又身受重伤的弟子的丹宫中注入灵力,一面道:“若不是如故,挥出了那倾注众人之力的一剑,我们连那片小岛也逃不出去。”
文忱梗着脖子:“见了魔道,不正面以对,却要落荒而逃,这是何道理?”
封如故径直道:“那你怎么还在这里?该死在乱战之中,杀身成仁嘛。”
韩兢看出文忱的焦躁,也知道他并不是真正冲着封如故,微叹一声:“好了,都别吵了。此祸源于魔道,莫要内部起了争执,自乱阵脚。”
文忱本来就是气性上头,听到韩兢给他铺了台阶,便顺坡下了,抱着膝盖闷闷地不再吭声。
封如故凑到韩兢跟前:“韩师哥……”
“莫要说谢。”韩兢抬起眼睛看他,嗓音平静,但眼角还泛着一点悲悯的红,“那时我应当回去助你。你若是出事,我无法再见伯宁。”
封如故靠上他的后背,又咽下一遍口中的血腥。
……众多灵力由他一人负荷,压迫在他一人的灵脉上,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左右也没了气力,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韩师哥,要我说啊,你省点气力吧。此时你比他们有用。”
韩兢生怕封如故再起事端,同样低了声音:“如故,你少说些惹事的话罢。……他们不知道你这样做的用意,我却知道。你夺去他们的灵力,一为杀出一条生路;二为避免他们身上有了力量,便自顾自地四散逃开,不管同伴,变成一盘散沙;三为避免他们动用灵力,轻易被魔道循迹追踪到。”
封如故奇道:“韩师哥,你知道我的意图,怎么还给这些弟子输送灵力?”
韩兢道:“我只给他们足够逃命的灵力,不会给得太多。——说到底,你所做的一切,明明都是为着他们好的,为何不解释?”
封如故耸肩:“我有那解释的穷力气,不如多杀一个魔道呢。”
“你呀。”韩兢叹道,“心气实在太高,难怪伯宁对你不放心。”
封如故扬眉:“我封如故需要讨人喜欢吗?”
韩兢无奈轻笑一声,转了话题:“恐怕我们失踪一事,已经让外面闹开了。师父他们定会来救我们,我们要做的,便是在师父他们来前护好众人。”
“这是自然。”封如故摸出酒壶,饮上一口,“师父要我做东皇祭礼的秩序官,你们便都是我的人。进来多少,我便带出去多少。”
十几二十年前,他因为年少轻狂,不屑于花费心思,与人处好关系。
现在,他已经太知道该如何惹人生厌,反倒不知如何讨人喜欢。
反省完毕后,封如故双脚踏入了阴凉的殿宇中。
他放下遮阳的扇子,眼里闪着的光,却和十年前别无二致。
封如故知错,却从不改错。
他从来不需讨任何人的喜欢。
只是……
他掉头看一眼如一,眸光有些飘忽,有些想不通,自己逍遥洒脱一世,为何在这孩子面前总渴望着破一次例。
……真是奇哉怪也。
……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青阳山弟子听闻封如故来到山中,自是仰慕他身上的那些传奇故事,一个个竟来得比平日里点卯还整齐。
点过名后,便是酒宴。
弟子们一一向封如故敬酒,都想见一见这云中君的风采。
一片喧闹间,唯有关不知在旁抱臂冷笑,看着他贪慕虚荣的丑态。
关不用记得自己安排过素斋,却不记得自己安排过酒宴。
他问弟弟:“你这是作甚?”
关不知说:“这云中君不是爱热闹吗,我便给他十足的热闹,等他闹够了,谱摆足了,也该走了。”
封如故倒是有敬必饮,很快喝了个面带薄醺。
他酒量本来能与其师逍遥君比肩,然而十年少饮,让他的酒量下滑得厉害,几十杯下去,他已是酒力上涌,歪在桌上,支颐而笑。
如一提醒他:“少饮。”
封如故说:“没事儿。”
如一不得不再道:“若是魔道之人混迹弟子之中,递来毒酒,你待如何?”
封如故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有剧毒七花印在身、可解百蛊百毒一事,又端起一杯酒来:“岂不正好?这样一来,可怀疑之人只剩下给我敬酒的几十名了。”
如一用手掌按下他的酒杯,略含嗔地看着他。
这下,二人都呆了呆。
此时,又有弟子上前敬酒。
封如故糟蹋自己的死性不改,抬手又要接,竟被如一伸手拦下。
如一道:“这杯,我替云中君饮了。”
这下,敬酒的和被敬的都懵了。
“这是素酒。”如一跟随义父多年,是有几分识酒的能力的,他半强迫地接过酒杯,垂下眼睫,望着杯中泛泛的微光,“况且我非佛家内门弟子,禁忌无多,一切随心。”
言罢,如一饮下一盏,耳朵即刻泛起薄红。
然而,他酒量殊为可观,不管饮上多少,始终都是一张带着薄红的脸,以及一双冷淡如冰的眸子。
封如故心知丁酉是冲着自己来的,看见如一替他饮酒,恐怕就不会轻易下毒手了。
然而他还是不能放心。
在封如故与如一拉拉扯扯地夺酒时,一名身着青阳派服饰、隐于暗处的人轻笑一声。
……不必争,不必夺。
他早已将丁宗主交与他的蚀心蛊下入了青阳派的水源之中。
水又被人拿来酿了酒。
因此,他们早就将蛊酒饮入腹中了。
此蛊能激发起人心中最强烈的欲念,无法掩盖,无法抑制。
丁宗主本想循序渐进,一点点侵蚀青阳派,叫青阳派内部斗殴搏杀,神不知鬼不觉灭掉一整个门派,孰料封如故突然到访,他在震愕之后,喜不自胜,立刻吩咐已经混入青阳派中的麾下弟子,将蛊效提升了百倍。
其他弟子饮得少,最多是心浮气躁,容易争执罢了,但多饮的封如故,正好一脚踏入他们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
封如故乃是剑中狂人,其欲念必然与武力有关
若能让封如故堕入心魔,不辨敌我,肆意杀害青阳山弟子,那么,丁宗主兵不血刃,便能兼得青阳山道士的性命,以及被愤怒而愚蠢的道门斩下的封如故的头颅。
……三个时辰。蛊效发作,只需三个时辰。
至于那替他挡酒的秃驴,全当他倒霉吧。
……
封如故不胜酒力,被桑落久搀入房中,一觉睡至月悬东天之时。
两个多时辰未能进上一滴水,他觉得口渴难忍,起来倒水,却在窗下瞥见一道站得笔直的影子。
封如故推开窗,见到了如一。
他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
封如故望着他被夜露浸湿的肩膀,省略了“大师”的称呼,单刀直入地问:“你待在这里,有几个时辰了?”
如一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打诳语,最终还是决定不在一日之内破上两戒:“一个时辰有余。”
封如故心中疑惑:“大师有何事呢?
如一眸色复杂,似是犹豫是否该问出口,又似是后悔自己不该来此。
在封如故饶有兴趣地打量他、猜测他多久之后会拂袖而去时,他听到了如一的声音:“……疼吗?”
如一的指尖随着这个问题起了些粟,但他攥紧了手指,将自己想问的问题勉强补全:“十年前,可疼吗?”
封如故有点痴了。
他回过神来:“你……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有余?”
如一偏过头,尽力平静地重复:“一个时辰有余。”
封如故:“只为问这一句话?”
这下,如一用了良久的时间沉默,才发出了一声轻轻的鼻音:“嗯。”
如一白日里熬了过去,没让那试情玉的邪术发作,本以为无恙了,孰料那邪术与酒相遇,竟毫无预兆地在夜间发作起来,折腾得他夜不能寐。
他辗转反侧,眼中脑中,尽是封如故过去遭人欺凌的模样。
那时候的封如故,远比现在年轻。
若是彼时的他遇上这等折磨,能像此时的他一样坦然笑着吗?
如一平生不会相思,才会刚一相思,便害相思。
他不懂自己为何会为十年前的封如故心伤,只知道离他近些,或许会好些。
但他不知,是封如故有人陪会好受些,还是自己会好受些。
心中这般纠葛着,如一觉得僧袍圆领有些紧,束缚得他喘不过气,只能用力拉扯一把,略疏解一下胸腔中的邪火。
……真是喝得太多了吗?
第59章 情丝缠绕
面对冷硬如钢之人突如其来的柔软; 封如故难得迷茫了起来。
……疼吗?
应该是疼的吧?
十年前; 封如故第一次知道疼这种东西是会往胃里钻的。
卧床养伤的第一个月,他眼前世界暗淡了一半; 喝不下药汤; 吃不下丸药; 伤口疼到骨头里,疼得热热闹闹; 像是在体内有千响的鞭炮; 日夜不休地反复爆·炸。
落在他身上的最直观的症状,就是吃什么吐什么。不吃也吐。
雪上加霜的是; 他私自跑出去过一趟; 发现他的小红尘不见了。
封如故躺在床上; 想着他一个人能去哪里,想得好像整个天地都倒了过来,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又吐了一轮。
那段时间一定很难熬,因为连封如故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但熬过来了; 回头想想; 也就还好。
“……还好吧。”封如故按回忆描述十年前的反复不休的呕吐; 打了个比方,“那种感觉……就跟吃坏了东西差不多。”
如一皱眉。
封如故诚恳道:“真的。”
如一沉声道:“云中君是将我视作三岁孩童吗?”
那是一只眼睛,半身皮肉,他怎么敢如此轻描淡写?
况且,这种轻描淡写,无非是将他视作外人; 不愿详细作答,敷衍了事罢了。
如一分不清自己是为封如故的戏谑态度恼怒,还是为他将自己视为外人恼怒,又扯一扯胸前僧袍,试图解一解胸中难以消除、山也似的窒闷感。
封如故看着他抿着唇的模样,好气又好笑。
好好一和尚,气性怎么这样大?
“十年前的伤,怎么个疼法真的早忘了。”封如故无辜道,“换做是你,你会记那东西?早忘记早好呢。”
这话说得不错,但如一的神情面色却越发不妥。
今夜他待自己不错,封如故不想同他吵架,环抱双手,一笑琅然:“如一大师可还有别的问题吗?”
这就是在赶人了。
如一也看穿,自己是被邪术完全控制了。
不管封如故回答什么,他被邪障所迷的心都不会满意。
他明知自己中了这等不堪的邪术,就不该来,该离封如故远远的,越远越好。
……只是今夜,这症状越发严重了。
他嘘出一股滚烫气流后,便觉目眩神迷,不得不伸手撑住门框。
封如故看出他身形摇晃,伸手欲扶:“如何了?”
如一感官却在无形中被无端放大百倍,封如故冰冷的指尖在他臂上一握,直像是拿捏住了他的心脏。
他反应迅速,一掌扫开封如故那只在自己心上兴风作浪的手。
封如故的手被扇得发出一声轻微的骨响。
如一回想起今晚所做的种种痴愚之事,知晓自己今晚失态太过,只得闷声掩饰:“我是饮酒了,才如此糊涂。”
封如故捂着手,心思微转,眉头便皱了起来:“你这酒劲儿犯得也太晚了些。”
说着,他就要去拉如一的手,替他诊看是否有不妥,却被如一再度狠狠推开。
他掌下已失了控制,封如故被他推得倒退数步,膝弯碰到凳子,才跌坐下去,险些侧翻在地。
封如故心知不妙,叫了一声:“红尘!”
然而,他的小红尘已经跌跌撞撞出了院去。
封如故急追几步,却很快失去了他的踪影。
——在他身影消失的石拱门边,添了一方深约半寸的掌凹!
……
青阳派虽人稀,好在地还算广。
关不知这次欢迎的排场着实不小,连海净都分得了一处独门小院。
如一回到自己的小院,步态已现踉跄。
他的神智已不足以支持他想明白自己身中蛊物的事实,胡乱地除下鞋履,他便滚上了床,侧身而卧,口中喃喃诵经,以消心火:“自心众生无边誓愿度,自心烦恼无边誓愿断,自性法门无尽誓愿学,自性无上佛道誓愿成——”
可又有什么用呢。
佛经从来治不得他的心病。
这病,从十三岁的他与义父分别时,便在他心间扎了根,药石无医。
年幼的游红尘,从告别义父的那一天起,他就只做一件事。
——等义父回来。
其实,在等待的期间,他也做了许多其他的事。
卯时整,他会起身,一个人穿好衣裳,扎好裤脚绑带,绕着城内外跑上一圈,沐浴过后,提笔练字。
每日他都需习上五十张字,一半行书,一半草书。
义父不叫他练楷书,说楷书横平竖直,都在该在的位置上,颇没意思,他就听话不练。
宣纸一张张码好,日积月累,渐渐堆起了一座文山。
这只是他上午的功课。
他不爱睡午觉,怕下午没精神,便将时间花在打坐养神上。
午后,是两个时辰的风陵剑法练习。
晚饭毕后,他会对着墙壁说上一会儿话。
他从九岁开始学说话,比常人少了九年练习,这项本事并不很熟练,还需巩固。
游红尘担忧等义父回来,自己又忘掉了怎样说话,被义父嫌闷。
亥时整,他上床睡觉。
游红尘躺在床上,回顾这一天,使劲想,却想不到自己具体做了些什么。
他只知道,一天又过去了,义父或许明日就会回来。
想到这里,他便欢喜,翻过身来,掀开重重锦褥的一角,露出床板上小心翼翼划下的浅痕,用修剪得薄而匀的指甲在上头添上了一笔,才算是过了完整的一天。
谁想,义父说好三五日就回,却是一去不返。
义父走后半个月,每一日晚上睡觉前,游红尘都会不安地缩成一团,诚惶诚恐地回想义父离开前,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叫义父不满的事,说过什么天真任性的话,直到确认没有,才会昏沉睡去。
他没有道理地相信着,或许明日,自己睁开眼睛,就能在身侧找到一个风尘仆仆、和衣而眠的义父。
因此,每日早起,他都会闭着眼睛,很慢地在榻上摸上一摸,确认无人在时,才睁开眼睛,继续他一成不变的等待时光。
世上消息走得很慢,当道门百余名弟子沦陷于遗世中的消息传到这个小镇时,游红尘已在床板划下了二十七八条印记。
他坐不住了。
因为他在传言中,听到了“风陵”二字。
风陵逍遥君二徒封如故,与众家弟子同陷遗世,生死不知。
这个名字他听过,但与他何关呢。
游红尘开始打点行囊,他怕做了义父的后顾之忧,他怕义父为他的师弟黯然神伤,所以他必须赶到义父身边去。
义父走前,几乎将身上所有的银钱都留给了他。
以往,他们爷俩儿出行,总是义父背着他,二人共乘一剑,因此于御剑一事上,游红尘并不很精通。
这千百里的路,他先是靠着自悟的一点御剑术,再靠一辆马车,最后全凭一双脚,总算在三日之后,抵达了风陵山的界碑旁。
彼时,时雨纷纷,但游红尘连伞也不愿撑,生怕一把伞阻了他的脚步,会害得他晚见义父片刻。
他跋涉上山,探入风陵密境,一路探上山去。
非常之时,风陵戒备森严,守山弟子远远察觉到陌生气息,不敢怠慢,立即仗剑落于他身前,打量之余,厉声喝问:“何人!”
游红尘一头长发早被濛濛细雨沾湿,显得眉眼格外柔软:“我,我找义父……找一名叫常伯宁的人。”
“伯宁师兄?”守山弟子辨出他身上并无魔道气息,来不及松一口气,又被他“义父”的称呼弄得一头雾水,“小家伙,你认得我们大师兄?”
游红尘与外人说话,语调难免生涩:“我认得他。你说,我叫游红尘,他就知道我是谁了。……请。”
“大师兄身体有恙……”守山弟子面上现出为难之色,“你若是他过去救助过、想要来还情还愿的某家小公子,还是请回吧。他无暇见你的。”
一道泼天惊雷自天而下,惊得游红尘勃然色变:“义父他如何了?!”
守山弟子无心笑话他这个“义父”的古怪称呼,也无心对一个陌生孩子解释许多:“因为封二师兄之事,他强行……哎,跟你说你也未必懂,总之他昨日又吐血了,又熬了一夜,有逍遥君劝着,方才去睡了小半个时辰,又要起身……”
游红尘已经听不下去,他即刻想要进去,去义父旁边,陪着他。
哪怕只是在他殿外坐着,脚下猫着,什么也不做。
他对义父而言,这点安慰的作用还是该有的吧。
守山弟子不敢轻纵他进去,可看他年岁尚小,又冒雨上山,心中生出几分不忍,准备入内禀报。
向门内走出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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