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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伴龙眠-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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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渊见他相貌虽只算清秀,可那一双妙目流转,竟是凭增添了三分风韵,不由得也笑道:“眼珠子不错,什么做的?”
  那书生一呆,笑容随即变得勉强起来,搪塞道:“公子说笑了,人的眼珠不都是一个样嘛。”
  明渊伸出细长的食指朝书生点了一下,又朝自己点了一下,而后俏皮地晃了晃,道:“谁说都一样了?”
  书生不知所谓地看向明渊,可一看之下却大惊失色,只见明渊的右眼漆黑如墨,与常人一般无异,而那只左眼却渐渐散发出幽蓝色的微光,那微光越来越亮,并围绕着他的瞳孔不停旋转,竟似深海中的漩涡一般,几乎要将人吸进去。
  事到如今,那书生才明白自己究竟遇上了多么大的麻烦,于是奋力扭动手腕想要挣脱,可明渊的手好似铁钳般紧紧钳在上面不可撼动,他一咬牙,想要丢弃这副皮囊脱逃,可魂体却似也被禁锢住了,无论如何也挣不脱、甩不掉。
  明渊见他徒劳挣扎,不由得笑道:“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啊。”他一眼便看出这书生是个披着人皮的鬼修,所以这一抓不仅抓住了这具皮囊,更是将他的魂体紧紧擒住。
  书生心急如焚,可苍白的脸上却是半滴细汗也无,他瞥见来往于中庭的客人们朝他们二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灵机一动,捡着嗓子大声嚷道:“别以为自己有权有势便能抓我回去亵玩,我家在暨城也是大户,你若敢肆意乱来,我父亲定不会放过你的。”
  倪家的案子已然宣扬开来,当中倪世卓与死者田彬的纠葛令全镇百姓对于男风一事有了十二万分地敏感,同性相恋也成为了近日来热度最高的谈资,就连这些居于客栈的客商们也有所耳闻,如今乍见两个男子在庭中纠缠,又听一个大骂另一个强抢民男,登时就来了兴趣,有的装作观赏庭中花木,远远看着,有的则直接走到近前,指责明渊此举伤风败俗。
  若换作一般男子早就羞愤交加地放开了手,明渊却全不在意,对那些冲过来做卫道士的客人不屑一顾,反倒将那书生揽进怀中,嘴唇贴着他的耳朵,阴测测地道:“别以为我瞧不出你是个什么东西,除了那些不成器的鬼修,还有谁会大晴天打伞?”
  书生还要反抗,却听明渊继续道:“你若不老老实实跟我走,我便将你手中这伞戳破。”
  这书生在鬼修当中不过是中游水准,虽能够附于尸体上在阳间行走,却不能见光,不然就会损害修为,甚至灰飞烟灭。而他手中的这把伞可不仅仅是用来遮蔽日光的,更是他防身的法宝之一,一旦被弄坏很难修缮,他可不想冒这个险,因而只得在明渊的恐吓下乖乖将嘴巴闭起来,任凭他半搂着往客房中走去,那些暗搓搓瞄着这边的看客们对明渊究竟说了什么很是好奇,可惜探究的目光却被骤然关上的房门阻断,只得啧啧几声,转而臆想门后面可能发生的情景了。
  明渊将人带进房中后便带上了房门,并将鬼修手中的纸伞取走放到了一旁,而后对慕白招了招手,道:“把窗户关上,省得一会儿吓到那些探头探脑偷看的人。”
  那书生一直对明渊全神戒备,这时才发现刚刚站在阴影处的慕白,见也算熟人,便急急招呼道:“原来是破庙中的那位小公子,不知可还记得在下吗?”
  慕白合上窗扇,回头略带羞涩地点了点头,却听明渊对那书生道:“你穿的这件衣服可不怎么新鲜啊。”
  慕白初次见这人时就察觉到他身上带着一股子阴气,还以为是雨夜天凉的缘故,并未在意,现下与他同处一室,这才发现古怪,一个活人的身上似乎不应该有这么重的阴气才对,联想到明渊此前曾跟他说起过的“鬼修”,不由得脱口问道:“你不是人?”
  那鬼修看了看正抱着胳膊盯着自己的明渊,又看了看慕白,抬起手松开了头上的纶巾,而后轻轻抖了抖身子,似乎是要抖落身上的尘埃一般,可随着他的动作,身体最外面的那层皮肤从头顶缓缓滑落,露出肉糜般湿哒哒、黏糊糊的内里,当那些东西也滑落到地上之后,一具莹白如玉的骷髅终于显现在两人的面前。
  骷髅大方地摊开手,向他们展示着自己的躯体,他没有动嘴,却依旧发出了与先前一样略略沙哑的声音:“你说我这个样子能不能算是人呢?”
  慕白皱眉道:“你……你就是用这具身体和倪世卓亲热的……”这未免也太恶心了吧……
  骷髅发出一阵笑声,“他本人可一点儿也不嫌弃,不但不嫌弃,还喜欢得很呢!”
  慕白眯起眼道:“田彬的死是否与你有关?”
  

  ☆、第二十七章 作孽

  骷髅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到离明渊最远的一张椅子那儿坐下,抬起头对慕白道:“据我所知,你们似乎只是过路的,并不认得倪世卓和田彬。”
  慕白对上骷髅空洞的眼眶,心中一阵不适,咽了口唾沫,默默别过脸去,答道:“我们的确与那两人并不相熟。”
  骷髅道:“既不相熟,那又何必多管闲事?”
  明渊知慕白对这桩杀人案有些兴趣,而自己也颇想知晓个中真相,便哼了一声,道:“如果我们就是想多管闲事呢?”
  骷髅沉默不语,它并不畏惧慕白,在破庙中它就已然看出慕白是个修士,不过身上的道行并不算高,至少绝非自己的对手,与倪世卓当着他的面亲热也是有意为之,目的除了吸取阳气用以维持穿着的这具身体,便想要动摇慕白的道心。可小修士的这个同伴却非常棘手,若是他执意插手此事,恐怕自己原先的计划便要落空了。
  慕白瞟了骷髅一眼,见它犹豫不决,便笑道:“我们并非佛道人士,不会一力偏袒凡人,不过是好奇此事的前因后果,想要弄个清楚,你大可以照实说,无需顾忌太多。”
  骷髅想了想,点头道:“也罢,反正那贼夫妻大概在牢里也吃了不少苦头,即便你们去与那县令说明实情将他们放了,我心中的仇怨也算消了。”
  慕白不由得猜测道:“难不成你在死前与那夫妻二人有过龃龉?”
  骷髅不屑道:“我生前可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怎会和这等市井小民相识?是他们自己非要作死,与人无尤。”
  明渊笑道:“既如此,你就说来让我俩评判评判如何?”
  骷髅顿了顿,终于还是道:“那晚我正躺在自己的坟包上吸收月之阴气,好提升修行,那对贼夫妻不知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竟溜到乱葬岗来了,好死不死地选了我旁边的那个坟包,急吼吼地宽衣解带开始行云雨之事,还弄出老大的声音,扰得我根本无法凝神修炼。”
  听了这话,别说慕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就连自诩见多识广的明渊也愣在当场,饶是他在人间游荡近百年,也从没见过这般胆大妄为,又这般死不要脸的家伙,玩儿都玩到死人的地界上了。
  就听那骷髅继续道:“若单是这样也就罢了,可那姓倪的爽过之后还不算完,竟然站起身东张西望了一圈,走到我的墓穴处,捧着我的头骨瞧了一会儿,最后竟然——”说道此处,它捏紧了拳头,全身的骨节都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显然是被气得不轻,“——竟然对着我的嘴撒起尿来!”
  慕白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明渊则露出一个想笑又笑不出来的古怪表情,问道:“你当场就没教训教训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骷髅发出“嘿嘿”的阴笑:“我自不会放过他,原本有心一口将他那地方给咬下来,又嫌弃太过腌臜,于是在他提上裤子要走时,一口咬上了他的屁股,把那对贼夫妻吓得半死,一溜烟就跑回家去了。”
  慕白挑眉道:“你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他们吧?”
  骷髅立即答道:“当然不会,我偷偷跟在后面,弄清了他们的住处,又花了整整半个月窥探他们那些见不得光的小秘密,别看这夫妻俩看上去打得火热,外头可有不止一个情人。做丈夫的有时说是去采买货物,实际上是在找借口出去偷香;做妻子空闺寂寞,丈夫一离家就招人回来厮混,还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慕白忽道:“所以说,那个田彬也是你的皮囊之一?你故意引诱他们二人,而后将皮囊扔下假装尸体,好陷害他们?”
  骷髅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虽不中亦不远矣。做出来的皮囊没有阴阳之气的滋养是会很快腐败,如果田彬是我的皮囊,搁在仵作房里不出两天就会化成一滩脏水,所以——”
  “——所以田彬是一具新鲜尸体,魂体已经去了鬼门关轮回,你便看准机会占了他的尸身。”
  骷髅看了一眼刚刚说话的明渊,不甘心地点了点头,“没错,我花了一番功夫去东边的镇子寻了个刚死不久的身体附在上面,扮作叫‘田彬’的客商来到镇上与倪氏夫妇接触,等他们都上钩之后……”
  说到此处,他微微一顿,指了指地下那滩烂肉和外面的人皮,继续道:“……先穿上自己制作的这副皮囊引诱即将归家的倪世卓,劝他连夜赶回家里,脱身后再附身田彬赶去倪家,好让倪世卓成功捉奸。我本以为丑事败露后那夫妻两个会打起来,谁知他们竟无耻到想要玩三人行,我懒得再陪着他们逢场作戏,便将田彬的尸体扔下脱身而去了。”
  明渊和慕白对视一眼,无语半晌慕白才缓缓道:“那倪氏夫妇的确不是什么好鸟,可现下吴县令认定他们二人合谋杀害了田彬,可能要判他们斩刑,这种惩罚会不会过重了些呢?”
  骷髅空洞的眼眶直直地对着慕白,也缓缓道:“要是有人往你嘴里撒尿,你会怎么处置他?”
  慕白一噎,明渊却在一旁忽然开口道:“你说自己生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那么墓穴又怎么会在乱葬岗里?”
  骷髅躯体一僵,冷声道:“不错,我家到我这一辈便家道中落,故而我……我死时只能葬在乱葬岗中。适才我所说之言字字不虚,你若不肯信,大可以将倪世卓找来对质。”
  明渊也不生气,反而笑道:“倒是有几分风骨,可惜,有风骨的人大多都活不长。”
  骷髅没料到明渊会说出那么一番话来,微微一呆,而后喃喃道:“你说的不错,有风骨的人大多活不长的。”
  慕白低声与明渊商量道:“既然那个田彬早已死去多时,我们只要找到他的家人,让他们过来认尸并说明他真正的死因,想来吴县令即便心存疑虑也不得不将倪家夫妇放了。”
  他见那骷髅垂着头,似是有几分低落,叹了口气道:“如今那两人名声尽毁,就算放出来也是人人喊打,你受辱之仇也算报了。赶尽杀绝毕竟有伤天和,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若是做的太过反倒可能影响你日后的进境。”
  骷髅盯着慕白看了一会儿,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我都已经死了,还和人斗什么呢?不过是出口气罢了,你们愿意如何便如何吧。”
  明渊的实力远在它之上,便是要将它打得灰飞烟灭它也只能受着,仅仅是将倪氏夫妇从牢里放出对它而言并无半分不利,这小家伙竟然还担心自己不悦,明着暗着帮自己顺心,倒是个难得的好人。思及此处,它索性将田彬这具身体的原籍和姓名告知了二人。
  慕白有些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他虽知觉这骷髅并未说谎却也不敢完全肯定,还须调查核实一番才好去找吴县令,而且现下日落西山,便是去了衙门大概也是见不到人的。
  对于明渊而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弄个清楚,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也就足够了,至于那倪氏夫妇是生是死,他并不放在心里。不过慕白既然想插手,他也是会全力相助的,于是便抬手在骷髅身上下了个禁制,道:“你可以走了——记得把皮囊穿上。”
  骷髅朝明渊微微欠身,道:“这皮囊是我自己采集腐尸拼凑后制成的,每日都须精心打理装扮,不然难以维持人形——”它接着指了指那滩皮肉,继续道:“如今这皮囊已损,我得好些时间才能将之修补妥当,不知可否借用此处?”
  明渊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骷髅自便,慕白则看了看地上那滩血肉模糊的东西,觉得有些恶心,可又很想知道骷髅究竟是怎么制作皮囊的,心中天人交战了一番才开口道:“我可以在旁观看吗?”
  那骷髅咧了咧嘴,似乎是在无声的发笑,“自然可以,不过过程不怎么美妙,倒时可别怪我没有事前提醒你。”说着站起身,取过放在纸伞旁边的小包袱搁在桌上打开,就见里面有不少瓶瓶罐罐,还有各式各样的刷子、剪刀等器具。
  骷髅弯下腰,森白的指骨捏起那张皮的一端,轻轻将之拿起来抖了抖,等上面黏着的肉泥都淌下来,才满意地把皮放在桌子上,一边慢慢将皮展平,一边向慕白解说道:“皮是制作皮囊的关键,如果从头开始做的话,一般要先搜集适用的皮子,较为新鲜的人皮是最佳选择,实在找不到有时也可以用猪皮代替。”
  慕白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猪皮?”
  骷髅郑重地点点头:“处理过的猪皮同人皮从色泽和质地上看都比较相像,不过褪毛这一步比较麻烦。”它从杂七杂八的工具当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共有两格,一格里放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针,而另一个格子里则装着五彩缤纷的线。
  骷髅取出一卷透明的线递到慕白面前,道:“一整张好皮难得,所以大多数情况下,都需要将搜集起来的皮子缝合在一起,要用到的就是这种透明的线,而针要选择这种小针——”它又拿出一根又细又小的金针给慕白看,“——针脚一定要细密,不然填充在里面肉糜就有可能流出来。”
  慕白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突然联想到没有捏好的汤包,不由得笑了出来。
  不过很快他就再也没工夫胡乱联想了,因为仅仅是修补皮囊也是一项非常繁复精细的活计,慕白盯着骷髅往皮囊的脸上一根一根地粘眉毛与睫毛,又一丝不苟地做出嘴唇上的唇纹,心中不禁涌起了由衷的敬佩。
  

  ☆、第二十八章 往事(二)

  骷髅耗费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将皮囊修补好。它小心翼翼地钻进皮囊里,然后用法术引导地上的肉糜填充身体,断断续续又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重新恢复了那副清秀书生的模样。
  慕白觉着自己的接受力在这段时间内提升了不止一个档位,不过他或许在一段时间内都不想在饭桌上看见肉了。
  骷髅动了动胳膊,似乎有些僵硬,他慢腾腾地将桌上的东西收拾进包袱里,却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坐到了桌旁,翘起腿悠悠然问慕白道:“那个是你情人?”
  慕白吓了一跳,环视一周这才发觉明渊早已不再屋中了,这才松了口气,坐到书生对面,一面拿着剪刀撩拨灯芯,一面心不在焉地答道:“现下还不是,但早晚会是的。”
  书生笑道:“这话怎么说?”
  慕白发现他的表情看起来也不太自然,可见做出来的皮囊并不是没有破绽的。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将自己早些时候表白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最后道:“他不曾断然拒绝,说明对我有意,就算无意,只要我一直跟在他身边,终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日。”
  书生瞄见慕白一脸笃定的模样,叹了口气道:“那人对你着实不错,也不怪你对他死心塌地。”顿了顿又道:“曾经也有人对我极好,想要与我结契,我没答应,他就转头令找他人了。”
  慕白好奇道:“何为‘结契’?”
  书生道:“在我家乡,男孩长到十六岁左右时,常会与年龄稍大的未婚男子结契。结契后两人就像夫妻一般同吃同睡,即使双方为了延续香火各自娶妻生子,这种关系仍然可以继续维持。”
  慕白有些惊讶:“竟然还有这样的风俗……”
  书生冷笑一声,道:“别以为所有结契的男子之间都是真心,很多时候这只是一种买卖,不过名字上好听罢了。贫困家庭将姿色妍丽的孩子送入另一人家结契,是为着得到好处,因为按照风俗,作为契弟的一方,日后生计及娶妻等费用皆由契兄一方负担。我家道中落,贫困潦倒,便有人将主意打到我头上了。”
  慕白沉吟道:“与你结契不成就又另找他人,这也确实算不得真心。”
  书生道:“所以,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功夫。有人对你好,有时不过是想要得到某些东西。”
  慕白摇头道:“明渊待我好可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再说我也没什么能够给他的。”说完这话,他不由得有些泄气。
  书生却道:“你可见过那些豢养宠物的世家子弟?他们不愁吃穿,自然也不为着从猫猫狗狗身上得到些什么,将它们留在身边不过是想要取个乐,解个闷。”
  慕白眯起眼睛,不悦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书生对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继续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不可能没有目的,那个对我好的人是想要睡我,你对明渊好是因为你喜欢他。我若是想留住那人,就得让他达成目的,明渊若是想留住你,就必须回应你的感情,所以,你必须让他觉得离不开你,而不是像个尾巴一样粘着他。”
  慕白垂头半晌,忽然道:“你为何要对我说这些?”明渊曾教过他,交浅言深必定有鬼,这种伎俩大多数时候都是为了快速博取信任,从而让人放松警惕。
  书生耸耸肩:“皮囊上身后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所以便与你随口聊聊省得无聊,既然你不想听那我就走了。”随后便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拿起纸伞和包袱,向慕白挥挥手便消失在门外。
  慕白呆坐在椅子上一阵子,也起身出门,见左右无人注意腾身跃上客栈的屋檐,如意料中看到了明渊。就见他盘膝坐在屋脊上,月的银辉将他本就棱角分明的轮廓勾勒得更加鲜明。
  慕白本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上一会儿,谁知明渊似有所感地睁开眼睛,对他招招手,道:“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修炼?”
  慕白“哦”了一声,有些失落地走过去盘膝坐到又重新阖上眼的明渊身边,这人平日里一副随性模样,可在修炼上却从不马虎,更加不会懈怠,尤其是每日的子时和午时两个阴阳最盛的时辰,必定会加紧修炼。
  看来他也要多加努力才行,总不能老是要明渊保护自己,自己也得能够保护他才行。
  明渊少待了一会儿,感到身边人气息绵长起来,这才又缓缓转头看向慕白。他虽一直在这里吸收月华,却也分心在慕白身上,以防那鬼修暴起伤了他,自然也听到了二人之前的谈话。
  慕白说会一直留在自己身边,这委实令明渊心动。原先他离开西海龙宫,背着刀棺行走人间是为了逃离那些对自己冷眼相待的水族,那时心中憋这一口闷气,觉着即便一个人在某个角落默默死去也比死在他们面前要有尊严得多。可一年一年过去,他越来越感到孤独,有时甚至觉得还不如留在西海。
  记得龙战化为龙神现身的第二日,华素公主便将明渊叫到身边,将他的身世一五一十地说了。十六岁的明渊非常茫然,一夜之间自己竟然成了一条龙,传说当中司水的神明,而自己崇拜敬仰的父亲却成了毫无血缘关系的养父,周围的所有人也都发生了变化——与他相比,他们都不过是会老会死的凡人,如此渺小,如此脆弱,即使是自己跪拜了十六年的帝王也概莫能外。
  那时候,年轻的明渊曾因为自己高于凡人之上的身份而激动不已,但他并不想离开华都,离开明家,离开疼爱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疼爱的弟弟妹妹,虽然他已经丧失了继承护国侯之位的资格,但仍旧愿意守护这个国家,完成养父给予自己的希望。
  但华素公主执意要他跟随敖湛前去西海,那个女人一向聪明,既懂得判断朝中局势,明哲保身,也能狠下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她并没有隐瞒明渊她与龙神那段近乎于交易的身体关系,也没有隐瞒自己曾经要将他打掉的事实,她也明明白白地告诉明渊,皇权绝不会允许一个高出其之上的神来插手凡间之事,他一旦留下,就必定会给明家带来灾殃。
  为了明家,明渊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华都,跟着身为西海龙宫宫主的龙战往西而去。
  龙战只是西宫宫主的化名,真名叫做敖湛,对明渊倒也还算不错,可言谈举止之间却不像是一个父亲,每每他教授查问明渊修习法术的进度,明渊总会想起书院里面那些老夫子,一板一眼的,好像对你这个人本身漠不关心,只专注于你有没有做好学问,而西宫王妃对他也总是淡淡的,见了面也只点点头,连话也不愿多说一句。
  明渊对此也无甚怨言,毕竟没有人会喜爱自己丈夫与其他女人所生的孩子,在华都他早就看惯了嫡母对庶子的冷漠,至少王妃没有想方设法明里暗里的找他麻烦,已经算是不错了。可笑他一向自诩出身高贵,竟也有当野种的一日,果真是风水轮流转。
  西宫宫主和王妃的态度直接影响了其他水族,侍女和卫士们对他都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从不主动和他说话,他问什么就答什么,连笑都不笑一下。身份高贵的水族大臣们也是如此,而他们的孩子则以三百多岁小太子敖沁马首是瞻。
  从年岁上讲,敖沁无疑是明渊的哥哥,可龙族生长缓慢,五百岁才能算是成年,这么算起来敖沁还只是一条小龙,化为人形之后也是十来岁少年的模样,身高还不到明渊肩部,每次看到明渊都臭着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而后尖着嗓子指使自己的近侍找明渊麻烦。
  明渊天真的认为这种排斥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毕竟他是龙,最高等的水族,比起什么鱼精、蚌精高贵太多了,可他忽略了一点,凡人的时间观和神明是截然不同的,他所认为的“不长时间”和水族认为的“不长时间”可不一样。
  就这样,明渊在西宫忍气吞声了整整一年后,发现自己的境况不但完全没有任何改善,甚至还有恶化的迹象——敖沁已经不再指使别人挑衅明渊,而是亲自上阵,有时明渊好端端走在路上,就会被突然间冲出来的敖沁踹上一脚,而这小子踹完后还不跑,总是叉着腰、仰着下巴盯着自己,那架势就像在说:“小爷我就欺负你了,你能怎么办吧?”
  明渊不想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可一直隐忍的结果就是突然爆发,将敖沁按在华柱上狠狠揍了一顿,把他揍得哭爹喊娘,近侍苦劝无果只得去搬救兵。等西宫王妃闻声赶过来,明渊已经不知所踪,只留下敖沁坐在地上,眼睛红得好像兔子。
  明渊本以为西宫王妃不会善罢甘休,不是跑去敖湛面前告黑状,至少也会暗中出手报复,可警惕了一月有余竟然没有任何不妥,就连敖沁遇见自己也不再挑衅,只是冷笑着转头跑开。
  可明渊怎么看怎么觉着那笑容不大对劲儿,透着那么一股子意味深长,这让明渊有些不安。按照西宫王妃雷厉风行的脾性,绝不会在任何事情上忍气吞声,在关于他儿子的事情上更是如此,究竟是什么原因迫使她对自己厌恶之人让步呢?

  ☆、第二十九章 往事(三)

  入住西海龙宫一年半,明渊第一次认真思考敖湛使尽解数将自己带回的原因,不是因为他笨,而是明柒令他对“父亲”这一角色产生了天然的信任和敬畏,连带着也就对敖湛说出的每一句话深信不疑。而一年半的时间足以让他清醒过来,认清自己在敖湛心目中的地位,以及在西宫的地位。
  敖湛不会让他继承西宫,敖沁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宫主,即便这很可能是上千年后的事情,也无从改变,尤其不会因为他而有所改变。无缘成为一宫之主的龙子通常会被派去镇守一方水域,可敖湛似乎也没打算培养他成为一江之主,或者给予他别的什么职位,因为他从不向他介绍那些水族重臣,连一位近侍也没有为他挑选。
  作为一个父亲,敖湛不关心儿子过得好不好,认识了一些什么人,初来乍到有没有受到欺负,只关心他能不能学会法术,而这些法术绝大多数都是增强灵力的,却鲜有什么实用的咒术。
  敖湛之前解释说这是为了让他打牢基础,明渊信了,也乖乖地按照他的意愿修行。可现下他却开始自己偷偷学习一些咒术,学习怎么和人打架,并隐藏实力。由于他是混血,即使只有十八…九岁,心智和灵力却都已达到龙族成年时的水准,可最近敖湛指导他化成龙形时,明渊都假装自己灵力不足,变不成龙的形态,这令敖湛非常气恼,要不是碍于身份几乎就要开口大骂了。
  一旦你开始疑心一个人,他浑身上下都会变得很可疑,随着时间的推移,明渊愈发认定敖湛夫妇二人对自己没安好心。于是他决定找机会试探一下。
  机会始终没有出现,敖沁身边总是有近侍,大约是自己上次下手太重,西宫王妃又多派了两个不知道什么精跟着敖沁。明渊足足等了四个月,敖沁才头一次落单。
  敖沁正站在园子里等近侍给他取落在房间里的见面礼,东宫宫主、王妃和小太子今日来西宫做客,他这个小主人也要表示一下才好,可一回头,却见自己的死对头正站在后面,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大叫道:“你想干嘛?”
  明渊倒背着双手,好整以暇地道:“原来你这么怕我啊。”
  敖沁咬牙道:“我是将来的西宫宫主,怎么会怕你一个杂种?”说着大着胆子踏前两步,第一步的步子还算大,而第二步却迈得极小,显是心中发憷。
  明渊心里为他的色厉内荏暗暗好笑,脸上则露出不屑的神情:“活了三百年还是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小不点儿,若是离了内侍连房门都不敢出,怪不得父亲要将我接回来。”
  敖沁梗着脖子道:“我们龙族哪一个不是要慢慢长大的,只有你这个怪物才会和旁人不一样。”
  明渊面上丝毫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他随意拣了根珊瑚枝坐下,打了个哈欠道:“我奉劝你说话小心一些,我这个怪物可是很有可能继承西宫的,你若是与我结仇,往后的日子可就要难过喽。”
  这话立时激怒了敖沁,他攥着拳头大声道:“你?就凭你也想当一宫之主?”
  明渊弹了弹衣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笑道:“不是我想,而是我能。我才刚满二十岁,灵力就已比我修行三百多年的‘哥哥’强了——”他斜眼着敖沁,仿佛在看一样不入流的物件,“——你说再等一百年,我会强到什么地步呢?”
  敖沁冷笑道:“一百年?你以为你还有一百年可活?你不过是父亲为我找来的替死鬼,还真当自己是正儿八经的龙子不成?”
  明渊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却依旧保持着那副不屑和玩世不恭:“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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